第41章


    “……什么?”


    禅院直哉觉得他可能是听错了,老爹这个年纪会说出一些老糊涂了的话语,倒也正常,于是他重新询问了一遍。


    只听他老爹说道:“五条家接下来要举行一下当今少主,也就是他们下一任的家主的继任仪式。”


    “我们身为御三家之一,倒也应该准备一下礼品,作为场面话去恭喜一番。”


    “五条悟当年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不是就已经举办过了作为少主的继任仪式么?”禅院直哉蹙眉,他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遇到那个臭屁小孩的时候,走路的时候跟他的肩膀对着碰了一下,险些被他身上弥散出来的咒力威压整自闭,他的内心随之被独属于六眼的阴影笼罩,回去之后打碎了花瓶,又罚下人在上面跪着也完全无法消气。


    再加上五条悟前段时间“登门拜访”,只因为自己盯着他那个要病死的妹妹多看了两眼,就揍飞了他的几颗牙,禅院直哉到今天都无法完全咽下这口气,一听到五条这个词就恨不得路过呸一口。


    禅院直毘人淡淡瞥了一眼身侧正在咬牙切齿的不争气傻大儿,旋即移开视线。


    “这次作为少主出场的并非是五条悟。”他仰头灌了一口酒:“而是他的亲生妹妹。”


    “——这怎么可能?!”禅院直哉几乎是尖叫着问了出来:“五条凛?啊?那个病歪歪的女人?五条家的少主?”


    这听上去是何等可笑,何等的天方夜谭?


    先不提她那个在咒术界里算是传开了的病痛交加的身体,还有她那活不过几年的寿命,整个咒术界,让女人当家主这个先例,实在是趋近于零。


    她可是个女人!女人本质上只需要做好相夫教子,与强大的术师孕育出强大的后代这样的任务就足够了。


    五条凛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怎么能——


    “你作为家主长子,便也准备一番,明日与我一同出席。”禅院直毘人此刻仿佛没看到自己傻儿子的愤怒,只淡淡提醒了一句:“穿的正式一些。”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老爹?”


    “谁在与你开玩笑。”禅院直毘人的眉头蹙紧,如此责骂了回去:“确实整个御三家都没有任何女人做家主的先例,可此前也从未出现过继承了六眼的女人啊。”


    “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大概率是那五条家寻到了什么方式帮她处理,或者此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禅院直毘人想,那少女与她兄长,之前甚至都能当着他们的面不给五条家那老家主的脸了,这话柄最后也在整个咒术界彻底传开了……


    还有那五条悟,六眼的神子上天下地,无所不能,曾经那般张扬,在咒术界都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可偏偏在他妹妹面前如此服服帖帖,甚至非常果决地就将家主之位推给了她,心甘情愿辅佐于她。


    这也就是说明,坏消息是,如今的五条家,出现了两双能用的六眼。


    好消息是,这两双六眼大概率都不为他们的家族所控,已经联手翻身做主人了,下一步路大概就是架空这整个家族。


    “咒术界……要变天了啊。”禅院直毘人扯起唇角一笑,如此喃喃说道。


    不过他身为着心怀家族的人精,第一个念头便是果断地对五条家的这两位予以诚意,算是一个表明了立场的投诚令吧。


    顺便还有之前五条悟答应要为禅院家处理的任务,他如今都攥在手里,也顺便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去一笔勾销,多少卖个人情了。


    ——


    禅院直哉就这么一千万个不情愿的来到了五条家。


    被侍女们迎进室内以后,他撇着嘴环顾四周,并未看到之前病床上的那个身影。


    ……五条家的少主,未来的家主。


    禅院直哉也不知应该如何形容他的心情,是不甘,愤怒,还是嫉妒?为何区区一个女人就可以拥有着家传术式,且在身体情况完全比不过她亲生兄长的情况下,反而成功继位了?


    他却并没有继承到禅院家的家传术式,虽有老爹的术师传承,可拼死也到不了特级的水平,之后倘若族中出现一个晚辈能拥有祖传术师,他的家主之位大概率也是保不住的。


    “喂,不对,你,你是五条家之前的长老吧?”


    禅院直哉并不脸盲,之前每一次的家族例会都会去一下,自然眼熟五条家的这些上级的脸。


    他刚准备开口叫住旁边正在用抹布擦地的侍者,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眼熟的面孔,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还穿着下人的衣服?”


    “禅,禅院少爷,您认错人了。”


    那男人面色忽然变得苍白,将手中抹布往水桶里一扔,哆哆嗦嗦就起身往外跑去。


    “——喂!”这会儿的禅院直哉也顾不上身边正在进行社交的老爹了,他爬起来就往那个男人的方向追赶而去,直觉告诉他,这五条家当今肯定藏着天大的机密!没错,而且绝对是个爆出来能轰动整个咒术界的阴谋。


    家族长老当下人擦地?


    那五条悟难道已经无法无天了?


    禅院直哉的脑筋动的很快,不过他并未追上那男人的脚步,他在错综复杂的长廊里迷了路,毕竟这和自己家的建筑构造一点也不一样。


    因为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为好,禅院直哉环顾四周,最终误入了一道庭院。


    他再度看到了沐浴着阳光,容貌堪比天上辉夜公主的那个少女。


    她的身上并未穿着正经的,在此次继任仪式上需要穿的冗杂的服饰,而只是简单的穿了身浴衣,还是改良版本的,围了一条毛绒绒的领子,她慵懒的跷着脚——足上是一双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于礼不合的带绒球的棉鞋,这穿搭实在是不伦不类,可偏偏他说不出半句丑字。


    而且远远不至于此。


    这个女人的面庞,很分明的比之前那一次,要红润了一些,已经不似在下一刻就会香消玉殒的模样了。


    这一刻,内心的悸动在瞬间就化作了扭曲。


    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存在着一种性格,叫,我希望你好,但是不希望你能比我更好。


    在禅院直哉的眼里,他是活生生被耍了,曾经他发自内心的怜惜过五条凛虽有强大术式,却带了一副孱弱躯体,甚至叹息过她因此不能与自己联姻——毕竟他们两个的身份背景倒是可以称得上一句门当户对。


    可现如今,她的病好了那么多,她还即将继任五条家的少主,她拥有着世间第二双的六眼,她今后能走到的高度决定比他更高一些。


    “五条凛!”禅院直哉攥紧了拳头,如此咆哮道。


    慵懒地躺在软椅上的五条凛抬起头,她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天冷的时候真的很好缩在被窝里面睡懒觉,如果今天不是需要按照那些礼仪走一下流程,她可不会起这么早。


    门口忽然多了个人。


    这个没礼貌的擅自闯进来的,是……


    五条凛抬眸望向禅院直哉,眨了眨眼睛:“你是谁来着?”


    禅院直哉险些气到吐血,他指着自己道:“你不记得我?我可是禅院家当今家主的子嗣!未来即将继任禅院家主之位之人!你这女人怎么可以如此不守规矩,这到底成何体统——”


    五条凛抬手揉了揉耳朵,她觉得这少年讲话仿佛有一万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很烦。


    她盯着面前这团炸毛的黑毛少年看了看,忽然恍然大悟:“哦,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你是之前那个尝试用眼神冒犯我,结果被哥哥暴打了一顿的那个。”


    好吧,她确实是有那么一方面,是在诚心气一下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果然被她气到仰躺,他被愤怒冲刷了一遍大脑:“你这个——完全不守女德的女人!”


    这话五条凛不是很爱听。


    她的语气认真了一些:“何为不守女德?”


    “身为女人,你居然和你的兄长竞争家主之位,而且之后要抛头露面,还要跟整个御三家去分庭抗礼,这是如此的不守女德!”


    五条凛忽然笑了:“欸?好奇怪啊,那按照你的说法,千百年来男人们抛头露面,这些御三家的高层与家主几乎全是男性,岂不是不守男德?”


    “这不一样。”禅院直哉抨击道:“女人生来就应该相夫教子,安分守己,这是我们禅院家的祖训,相信五条家也一样。”


    “原本看在你有一张足够可爱的脸蛋的份上,我还想与父亲求一道联姻的,现在看来……呵,你这个女人,绝对是颠覆整个咒术界三观的奇葩存在。”


    五条凛安静地看着他,她的语气心平气和:“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能和我结婚,是我三生有幸?”


    “那否则呢?如今御三家中也只有你我两家顶立,另外的加茂暂时查无此人,我愿意不厌弃你的身体状况接纳你为未婚妻,你应该感激涕零才是。”


    “其实有这样一个地方。”五条凛暂时没急着生气,她托着腮,笑吟吟地说道:“女人不止可以上战场,获得与男人同样的荣勋,譬如作为骑士团团长,还譬如作为整个国家的七位执政者之一……”


    不止如此,女性还能成为一切他们想要成为的模样,不必一辈子都龟缩在一隅小小的宅院里,不必明明拥有着强大的术式,还要被当作生育机器看待。


    “你……”禅院直哉瞥见她手上的漫画书,忽然嗤笑一声:“你游戏玩多了?嗯?”


    “身为五条家的未来家主,我想为这位禅院家的小少爷多少上一课。”五条凛没有接下他的话茬,她只是缓缓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第一课就是——”


    “你至少要学会尊重女性。”


    “否则绝对会挨打的。”


    禅院直哉忽然想起了有关他们兄妹俩拿家主练拳击的传言,之前还觉得是夸张的说法,且自大地觉得大概百分之八十都是五条悟出的手,可如今这女人予以他的咒力压迫感,居然不比之前的五条悟少。


    他后退了一步,腿脚颤抖着,也正在此时回忆起来了那个负责擦地的他们家族的长老:“你……五条家……你就不怕对我出手,你们家族会获得应有的代价吗!你不怕现任家主会惩戒你吗!”


    五条凛闻言笑了笑。


    “错了。”她温和地说:“现在整个五条家,其实都是我的一言堂呢,实不相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使我只是一个女人,他们也必须对我卑躬屈膝。”


    禅院直哉再度后退,后背却撞上了某人胸口,回头一看,他已经被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两个少年给夹了起来,五条悟和另一个长发眯眯眼的,两人一伸手就拎住了他的胳膊,简直和拎着小鸡崽似的,拴住了他不让他乱跑。


    五条悟压低声线,笑问他:“擅闯我妹妹的院子,嗯?”


    夏油杰缓缓睁开眼,眸光冷的像冰:“给她灌输恶心的思想,嗯?”


    禅院直哉忽然有了一种大难临头之感。


    ——


    说实话,整个五条家,这会儿都已经被她打怕了。


    没干过太离谱事情的家族长老,现在正在家里干脏活累活外加打杂,五条凛说这叫劳动改造,期望他们能早日将功赎过,重新做人。


    而更加离谱一些的呢,哥哥他们说自有妙计。


    今日这继任仪式,曾经的家主被管束到服服帖帖,就差整个人五体投地地瘫倒在她面前了,曾经那个居高临下地将她当作一个物品,当作六眼放置架的人,如今甚至不敢直接去与五条凛对视。


    禅院直毘人原本还怕自己的儿子这会儿整什么端倪,已经做好了当场教育他让他老实的准备,结果仪式整个结束了,发现直哉温顺地和小鸡崽一样,服服帖帖的正坐在原地,他是又惊讶又欣慰,觉得儿子终于长大了。


    禅院直毘人并未发现,他的好儿子此刻双目放空,仿佛失去了梦想,口里喃喃自语的,是“男德……我需要守男德……”


    ——


    春去冬来。


    惠惠渐渐长大了一些,五条凛和提瓦特大陆那边的交流也逐渐频繁了许多。


    这段时间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边的时间流速似乎快上了不少。


    五条凛和五条悟这二人,也在不知不觉间在整个咒术界堪称强势地立足了。


    此前还威风凛凛的五条家长老团,却在这段时间里销声匿迹,查无此人,据说是上一任家主年岁已高,为大家一起置办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宅子,去一边种地一边自给自足,也没去管辖那些劳什子咒术界的事情了。


    这个缘由,讲道理,咒术界的人精老狐狸们是半点没带相信的。


    可是整个咒术界,几乎无一人敢去主动和两个六眼叫板。


    可是今日,在结束了一次简单的咒灵祓除任务以后,去汇报之时,五条凛却察觉到了那些老东西的施压。


    “凛。”其中一高层作为代表站了出来:“有人和我们提供了信息,声称发现了你与那个叛逃禅院的天与束缚有所联系。”


    “你可知道他是咒术界的罪人,还杀过不少无辜术师?”


    五条凛:得了吧,甚尔先生年轻那会还挺有原则的,她早就在决心雇佣他之前调查过了,宰的全都是一些该死的。


    可是还没等五条凛开口,她身侧的哥哥就已经站不住了,他架起长腿,一脚就踏在了高层面前的凳子上。


    大概是青春期快到了,五条悟这段时间的个头正在抽条似的成长,配上他半摘下的墨镜,看起来那叫一个分外有压迫感。


    高层们不是很敢和五条悟直接交流,他们之前几乎都是通过五条凛去与她的兄长进行交涉的。


    原因无他,这小子实在是太疯了,比几年前疯一万倍。


    仿佛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可把控的定时炸弹,不止一次做过和高层们掀桌子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他们对五条家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很敢过问。


    高层们瞬间作出了戒备的姿势,暗处的保镖也一溜烟地窜出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有人壮着胆喝道:“五条悟,你,你现在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腿有点酸。”后者一脸无赖地耸了耸肩,随后他仰起头,用一种非常自然的语气道:“哦对了,我觉得咒术高专现在还缺一个体术老师,天与咒缚来做我们的体术陪练,挺好的。”


    “你,你不要太过分!”那高层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这简直算是将他们的尊严放在脚上踩了,居然要将里世界的罪人直接邀请去咒术高专?这小子太离谱了吧?


    但是五条悟一巴掌下来,整道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我又不是在跟你们商量。”青年的眼眸里翻着幽深的光芒,语气冰冷异常:“我是在通知你们。”


    “……”


    ——


    “怎么样怎么样,凛?哥哥刚刚表现的是不是很好啊?”


    从高层们的会议室出来以后,他便瞬间切换成了一副模样,仿佛一只白色大猫猫,黏在了自己妹妹的身上,抬起双臂将她提溜在怀里,蹭着她的脸颊问道:“把那些老东西吓了一大跳,还顺理成章地保全了那个小白脸大猩猩呢。”


    五条凛抬手推开那颗往她脸上蹭的白毛脑袋:“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起奇奇怪怪的外号,直接喊甚尔先生。”


    “才不要——”后者拒绝道。


    “是因为和甚尔先生上辈子的恩怨吗?”五条凛眨了眨眼。


    “呵,是因为他现在正花着你的钱养孩子——”五条悟凭空取出一条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哥哥很伤心哦,凛酱居然已经成长到哥哥不认识的程度了呢,这个年纪已经会开始花钱养男人了哦,明明之前从未有过的呢……”


    五条凛豆豆眼:“严格意义上来说,之前也有过的。”


    五条悟:“嗯?”


    五条凛循循善诱:“想想我的帝君,我的魈宝,我的提瓦特角色池是怎么凑满的,大家是怎么满命满精的,是因为我之前,一直都在刷欧尼酱你的卡,养一群男人呀——”


    五条悟:“……”


    好有道理,他居然无从反驳。


    不过说实话,对于妹妹的这些“纸片人挚友”,他从头到尾都毫无恶感。


    一方面是上辈子早就知根知底地了解过了他们的背景,并不用担心他们别有所图,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真真正正是在将凛放在心尖上去守护与疼爱。


    不管是初见时将凛救出了家族地下密室的钟离先生,亦或者为她疗愈身体的那位医师白术,又或是那位给她提供了“狐假虎威”机会,带她拿下了五条家的雷电影……每一位她在那边的朋友,五条悟都是十万个的放心的。


    现在凛的身体,比起曾经好了不止一点两点,就仿佛她从未遭遇那些无法解决的诅咒与病痛一般,她已经渐渐健康了起来。


    对于五条悟而言,妹妹就是最重要的。


    因此,能够帮助妹妹的人,他便可以运用相当包容的视角看待……


    “好啦。”五条凛抬手推开了还在继续用脑袋拱她的哥哥,说实话,她有时候是真的受不了他像只巨大的猫猫一样,分外热情,她后退了一步:“我们先回去高专那边吧,别让杰等的太久才好。”


    “原来凛的眼里只有杰了么?啊啊,哥哥很伤心哦,哥哥会哭出来的呢。”


    “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五条悟在此刻终于正色,他的面上挂着与曾经如出一辙的笑,他望着自己身侧的妹妹:“凛,我们……”


    下一个瞬间,他眉头一紧,因为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忽然被凭空出现的一道双臂紧紧箍住。


    “凛!”


    五条凛的目光放空,呆滞了一瞬,因为她非常清晰的听到了近在咫尺的青年的声音:“我通过你的试炼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凛!”


    至冬国青年的背后仿佛有尾巴在摇,他从身后抱着她,如此朗声宣布道。


    而且,正当着她哥的面。


    五条凛:“……”


    自求多福吧,达达利亚。


    第42章


    “——这家伙在自说自话地对别人的妹妹做什么啊!”


    果然,时隔多年,五条凛再次见到了五条悟炸毛的模样。


    有点眼熟,好像和当年咆哮着要和杰决一死战的样子有些像,不确定,再看一眼。


    五条凛摆出豆豆眼,仍旧被身后没什么边界感的达达利亚圈在怀中,看向自家亲哥已经炸毛成了简笔画的模样。


    忽然内心就生起了一丝的欣慰之意。


    其实,她原本以为悟再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他之前始终都不肯告诉她,之前在她“死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可是身为血脉相连的兄妹,她又怎么可能不能从兄长平日与曾经的不同里推测出些许呢。


    ——譬如他再也不把家族当成一回事,譬如第一次回来时就被拍走以儆效尤的长老,又譬如兄长是不是的体现出来的,有亿点夸张的保护欲。


    悟一定背负了很多她想象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会切开以后变得更黑了。


    “欸——”身后的达达利亚完全没有大难临头之感,而是用超绝轻快爽朗的声音回答道:“是吗是吗,原来是凛的哥哥啊,哥哥你好啊?”


    五条悟:“……”


    他这会儿已经化身上下鲨鱼牙了,龇牙咧嘴道:“不许就这样开口喊别人哥哥!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你这么个弟弟!”


    五条悟紧接着又喊道:“现在立刻马上,把你的手从凛她的身上移开,否则我就要跟你决一死战……”


    五条凛:“……”


    身后的达达利亚闻言两眼放光,激动道:“喔!凛的哥哥,那肯定也是相当强大的强者吧?这太好了,请务必和我打一架!”


    五条凛:“啊……”


    “你这家伙是在用这种方式阴阳怪气和挑衅我吗?”


    五条凛:不是的,其实只是因为达达利亚是个很单纯开朗的笨蛋。


    五条悟忽然气极反笑:“好啊,没问题,这就满足你,领域展——”


    虽然身体变小了,可印刻在颅内的术式这么一年来的时间早就复习回来了,不止有反转术式,还有领域展开……不过五条悟一直以来都是将它当作底牌,没对高层这边表露的。


    接下来,只听咚咚两声,达达利亚和五条悟的头上都具现化出了大包,五条凛强行打断了这两货的施法,此刻保持着攥拳的手势,头上蹦出井字符号。


    “凛!”五条悟抬手捂住脑袋,他泪眼婆娑抬头,眼里满满都是难以置信:“凛!你居然为了别的男人,打哥哥!”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凛酱。”五条悟一副柔弱模样,捂脸侧躺倒在原地,一面假装擦拭眼泪,一面哽咽着说道:“凛酱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被坏男人欺骗的年纪了,已经不需要哥哥了呢,而且,也再也不会好好喊一声欧尼酱了呢。”


    五条凛:“……”


    这家伙戏太多了,手好痒,好想重新给他一拳。


    被连坐的达达利亚也正捂着脑袋,他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望向五条凛:“凛……”


    面对鸭鸭这水汪汪波光粼粼的眼睛,五条凛突然有那么点心虚,刚刚是不是揍太狠了些。


    可下一秒,只见他激动起来:“是了,就是这种感觉,我的好伙伴!这让我回忆起了第一次我们一起在月下对战的时光!”


    五条凛:逆天。


    刚还在地上给自己加戏的五条悟,闻言嗖的一下爬了起来,抬手就去拎达达利亚的衣领:“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居然敢在晚上和凛她独处?”


    五条凛:……你也逆天。


    ——


    “所以……”


    等到好不容易将仰卧起坐着的五条悟又摁了回去以后,五条凛开口询问:“达达利亚是怎么过来的呢?”


    她此前一直以为她与大家的链接只能通过……嗯,从自己面前的角色面板上进行召唤,可是之前一直没出现过大家能主动蹦到她面前的情况。


    这让她有点惊讶。


    另一方面是……她有点纠结,达达利亚这孩子要怎么送回去才好,害怕他真的回不去了。


    “是这样的,这要从伙伴你给我寄的邮件说起。”


    五条凛:“嗯。”


    于是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达达利亚当着她的面,水灵灵的点开了一道半透明面板。


    面板里面,赫然所见的就是她本体的三头身q版模样,而且她的身边有着一只气咻咻的红温五条悟,身侧还有着达达利亚他本人,不过全都是卡通版的就是了。


    五条凛:“什么!你们也有啊!”


    她这回真惊讶了,原本以为自己和大家的联系全靠她这边来,可是结果达达利亚这边也有,这岂不是说明……


    大,大家都会有?


    五条凛敏锐地回忆了起来,之前好像确实,她之前一旦觉得身体不适的时候,白术啊钟离先生啊他们就会给她寄药材甚至仙法符咒来,甚至体贴的问她要不要上门来看看。


    还有之前她第一次去出一级以上逼近特级的咒灵任务时,魈不声不响发了邮件,请求能否陪她一道去。


    她曾经还以为是她与大家心意相通,心有灵犀呢,结果现在一看,分明就是有实况转播嘛。


    既然大家能时时刻刻地在这个卡通画一般的界面关注到三头身的她的状态,那岂不是就说明,呃……


    她也在这么长时间被大家反向当成游戏角色培养直播了而不自知?


    五条凛双手一环,瞪大眼睛,两眼放空地原地蹲下了开始了种蘑菇,她开始回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有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情,有没有对着小说漫画桀桀奸诈的笑,大家会不会知道她看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之类的。


    五条凛还在这里汗如雨下,达达利亚却完全就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他仍旧在这里大大咧咧地说道:“最后我有了一个超绝解题思路,那就是把自己塞在邮件里给你寄过去。”


    五条凛:“……?”


    她一脸惊恐,然后看着达达利亚面前那透明框框里面的三头身自己,也咻的一下头上冒出感叹号,她道:“这是可以做到的吗!”


    “可以啊。”达达利亚演示道:“只要在邮箱这边填好想投递的东西就好了。”


    “……但是这好像是单行票。”达达利亚沉思道:“我只考虑了怎么把自己寄到伙伴你这里来,但是不太清楚要怎么回去……总之我们先酣畅淋漓地交手一番,然后我再自己回去?请问,这里有谁知道璃月该怎么走吗?”


    达达利亚恍然大悟:“也许伙伴能把我寄回去呢?”


    他咧开一口白牙灿烂微笑,笑容和小太阳似的,晃了五条凛的眼睛。


    五条凛:这就是至冬国人民的智慧么,她怎么就一直都没想到这一点呢?搁这卡bug呢?


    “好了小子,叙旧闲聊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五条悟黑着脸将达达利亚从五条凛身边拖离:“我现在可不管你是万达国际还是诸武精通,到底是碳基男人还是硅基男人,总之只要是雄性的话,就给我离凛她远一点!”


    达达利亚抬手挠头,有些无奈:“嘛,如果是凛的大哥这样要求的话,也没有办法的嘛,作为哥哥,确实会很担心这一方面,我也会很担心冬妮娅……”


    五条悟:“嗯……?你小子也有妹妹?”


    五条凛:这人一看就没好好走剧情。


    “是啊,冬妮娅她之前很黏着我,我一回至冬那边,她就会和其他的弟弟妹妹一起,求着我带他们一起去冰钓,滑雪……”


    “至冬国那边真的一年四季都在下雪?”五条悟难得好奇地补了一句,这也没办法,之前玩的时候至冬那边的地图甚至还没有解锁呢。


    “哈哈哈,不止下雪,每年都会有漫长的极昼还有永夜呢。”达达利亚道:“有空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至冬国的雪景真的相当壮观。”


    “嚯,我还真的只见过北海道那边的雪。”


    “北海道……?我暂时没听过这种地名呢。”


    于是,五条凛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从最初的要决一死战,摇身一变,变成了很有共同话题,在一起勾肩搭背,开始唠嗑。


    五条凛:“……”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吗。


    “鸭兄。”只听她哥已经开始啪嗒啪嗒去拍达达利亚的肩膀了,她哥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有机会一定要让我去那边拜访拜访。”


    “一定一定。”达达利亚抬起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壳:“不过实不相瞒,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最近也不在至冬,在璃月忙呢。”


    “噢噢噢,这个剧情我熟,就是忙着召唤璃月海里面——”


    海里面那个好几颗脑袋的魔神对吧。


    五条悟的嘴巴被他妹妹咻的一下捂住了,五条凛仰头对达达利亚灿烂一笑:“既然这次我们之间的试炼,四舍五入也算是通过了……”


    达达利亚闻言大喜:“是的是的!凛,所以你要和我酣畅淋漓地打一架了么!”


    面前银色长发的少女,却只是温温柔柔对他笑了笑。


    她看起来与初遇时有些许的差距,比如说头发的色泽?如果说那个时候更像步入岸上的人鱼公主,那么现在她配上现在银亮的长发,简直就像神话传说的精灵那般,空灵又动人。


    达达利亚在此刻,感到他的心脏,在二人视线相汇的那一瞬间,跳动的极快了一些,又是那种血液在奔涌的,即将抑制不住的情感。


    “……凛。”他却忽然不想直接朝着女孩抬起弓箭了,就算凛的亲生大哥这次真的在场,他却也只想冒着被过肩摔的风险,上前握住她的手,告诉她……


    告诉她,上次辞行以后,他是真的很想念她这位对手!


    却见凛此刻温温柔柔地笑着,她打开了面前的半透明面板,不紧不慢地对着上面戳戳戳着:“达达利亚。”


    “是!我在!”


    “总之我先送你回去好啦。”五条凛敛眸一笑,笑的分外动人。


    达达利亚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察觉他仿佛被放进了一个大型的旋转抽水马桶或是滚筒洗衣机里面,周围的环境瞬息万变,和他把自己塞到邮件里面投递过去的画面那简直一毛一样。


    好不容易踉跄着站稳了,捂住嘴巴忍住了要呕出来的欲望,他一回头,刚好和一双似是要杀人的视线对上了眼。


    “哟!好同事!”达达利亚重新扬起微笑:“别来无恙啊。”


    散兵颤抖着的手从凛寄给他的信件上移开,抬手咔咔电光闪烁,从喉咙里发出了三分讥讽四分凉薄的回应:“西内。”


    ——


    “所以,你刚刚把他送哪去了?”五条悟见了妹妹此番大变活人的做法,一脸惊奇。


    “提瓦特大陆,把他寄给了他的好同事。”五条凛双手合十,先给达达利亚点了个辣,希望他能从阿散手上逃出生天:“怎么说呢,我感觉这样做的话,可以暂时延缓一下他在璃月搞事的进度条。”


    她虽生不是璃月人,但心怀璃月魂,整个璃月大地她都很有感情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让自己现在这个国家尤其咒术界,和即将受难的璃月换一下,啊哈哈。


    “那可是你第一个限定五星啊。”五条悟深吸一口凉气:“凛之前不是还一字一句地对哥哥说过吗?你说你热爱每一个纸片人男神,这怎么……”


    “是这样的,在大家作为游戏角色的时候,我的热爱,和后来变成了伙伴的感情,又不太一样了。”五条凛虔诚地回应她哥:“这是身为宅女的坚持,就比如我以前可以对着帝君舔屏,现在恨不得弄个牌位把他供起来。”


    五条悟:“……”


    好吧,这么看起来,他的那些无差别扫射的敌意,还真有点空穴来风了。


    鸭兄,这么看来,你倒是有些可怜了。


    他默默给凛的第一位限五点了根蜡。


    ——


    五条凛还有一件事情想去做。


    她运用现在的人脉关系网,想要找到个孩子,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


    只是掩藏自己行踪的过程,稍微有些麻烦了些,那些老东西里面不乏还有嫌弃自己活的挺久在这里盯着她的。


    总而言之,这次她借着出任务的名义,找到了年纪尚小的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当前还就读于幼稚园小班,他这个年纪,大概率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着咒力天赋的事实。


    五条凛趴在幼稚园门口,偷摸往里面看去。


    年少的忧太也超绝可爱,是温柔且内敛的男孩子,他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沙池旁边堆沙煲,旁边的孩子们正在打打闹闹,不过这些喧嚣似乎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忧太~”甜甜的女孩声音传来,是一位身着连衣裙,相貌很天使的少女,她笑吟吟地趴了过去,摊开双手,掌心是几块漂亮的石头:“看,这样就可以拿来装饰我们的家啦。”


    “谢谢你,里香酱,做的很棒哦。”乙骨忧太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身侧少女的脑袋,他轻声说:“一定会很漂亮的,我们的家。”


    青梅竹马,童言无忌。


    如此美好的画面,简直让五条凛觉得身上的体温都回温了些许,她十分感动的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真好啊,忧太,里香,真的是两个好孩子呢呜呜呜……”


    让她回想起来了她曾经还不是个毒妇的时光。


    先是原地扭动感慨了一会儿,随后她又双手扒着墙,偷摸往里面去看。


    身后传来了甚尔先生的恶意评价:“大小姐,恕我直言,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像在挑小孩,决定着要不要拿去卖的人贩子。”


    五条凛:“……”


    她炸毛:“啊喂!这个世界上有谁会这么对自己的雇主讲话啊喂!我现在花钱了,我可是boss,你小子给我放尊重一点——”


    甚尔先生抬手掏了下耳朵:“哦。”


    愤怒的五条凛抬手给了他一圈,因为身高的原因所以她只能砸到他的胸侧往下的位置,这个手感让她沉默了一秒。


    不过他们闹出来的动静,看起来被那边的幼稚园老师听见了。


    “那个,那边的——”身着工作装,围着围裙的教师加快脚步走上前,朝向了五条凛的方向。


    甚尔环抱着双臂,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大小姐,坏消息,人家现在似乎是想赶你走了。”


    五条凛气得要拿脚踹他:“你还说,都怪你啊喂!”


    “那边的先生,可以请您别这样站在幼稚园门口吗?”只见那位老师一手就将五条凛别到了自己身后,正义凌然道:“那边的孩子们,都被您吓哭了哦。”


    甚尔:“……”


    啊?


    “乖,没关系,别怕,刚刚被那边的男人威胁了所以慌不择路了吧。”这位幼稚园教师耐心安抚身后的五条凛,随后又板着脸对甚尔道:“如果您再不离开的话,要叫警察了哦!”


    五条凛:“……”


    她攥着老师的衣摆,远远看着那边因为被认成了可疑人物所以黑着脸离开的甚尔先生,当场笑了个仰倒,肚子超疼。


    虽然但是,甚尔先生他此刻的背景有些萧索落寞,似乎正在怀疑人生。


    而她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凭借着一张怎么看都不像坏人的纤弱美少女脸蛋,成功混进了幼稚园里。


    那好心的老师对她说:“没关系的,想呆到安全为止,等到你家人来接都可以。”


    五条凛还远远听到几位老师之间的交流。


    “怎么回事?”


    “似乎是一个国小的孩子被跟踪骚扰了,所以跑到这里求助。”


    已经跳级上了咒术高专的五条凛:“……”


    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不过,顺利混进了幼儿园以后,倒也刚好方便她望向乙骨忧太那边。


    曾经那位会在咒灵来临时很帅气地挡在她面前,亲切地喊她凛姐姐的少年,这会儿还是个没长大的小正太。


    至于他身边的这位,就一定是他曾经的那位青梅竹马,后来的诅咒女王,祈本里香。


    这不是五条凛第一次见到里香——曾经的她与作为咒灵的里香相遇之时,她很明显对乙骨忧太以外的所有人都包含敌意,需要忧太去竭力制止,可唯独会在面对她的时候,而多少变得安静一些。


    五条凛之前自嘲过可能是自己活人微死,构成不了太多的威胁。


    可是乙骨忧太却早就已经发现了,在所有人对祈本里香的第一反应就是,强大的咒灵,狰狞的怪物时,可五条凛却会用面对普通女孩子的语气对里香自然地打招呼,那绝非伪装,全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举措。


    所以上辈子作为咒灵的祈本里香,并未对五条凛呈现出过敌意,她甚至在那日消散之前,嘱托乙骨忧太为她送了一句再见。


    不过吧,因为这次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最初的时候,五条凛是稍微有那么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他们误认为可疑的陌生人,从而提升警惕的。


    所以五条凛这回只是坐在那里礼貌的笑着,并未上前。


    直到两个孩子主动走近了她。


    “你是被坏人追到幼稚园的吗?”里香开口便是询问她:“如果是被坏人追到了这里的话,我们……”


    “里香。”乙骨忧太阻止了身边女孩的询问,明明还是个孩子,他这会儿的语气却很小大人,他说:“里香,我们是一起来邀请姐姐去玩的,对吧。”


    五条凛:欸?


    结果前一秒还在担心不能插足亲梅竹马之间坚不可摧感情的凛,就被一左一右两个小豆丁带到了方才的沙堡前。


    “虽然我也很想陪你们一起玩吧。”五条凛有些无奈:“但是你们都把我的手握的这么紧,根本没有办法动呢。”


    祈本里香愣了愣,然后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只是她此刻的表情,很明显,显得有点不情愿。


    而她身侧的忧太似乎就和没有听到凛的话语那般,保持着沉默,没去回应,反而将她的手掌握的更紧了一些。


    五条凛并未发现有哪里不对,她的钝感力在某些时候挺强的,忍耐片刻,她忽然呜呜了一声,再也不演了,口里感慨了一句“啊啊啊好可爱”,便抬起胳膊一左一右将两只都抱在了怀里,顺便左右贴着他们的面庞雨露均沾地蹭了蹭:“姐姐很高兴认识你们哦,呜呜呜,你们太可爱啦,喜欢——”


    “喜欢。”


    五条凛听到怀中的里香突然小小地说了一声。


    “欸?”她没有听清,便止住动作,眨了眨眼睛。


    乙骨忧太补上了里香没说完的那句话,他也笑了:“我们也,很喜欢姐姐你哦。”


    第43章


    乙骨忧太又做了那个梦。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雨天,雨幕笼罩了视野的全部范畴,他在一堆残垣断壁的废墟之中,看到了矗立在其中的少女。


    她拥有着一头让黑白色的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的银色长发,她蓦然回过头来,晶蓝色眼眸里倒映出他怔愣的面庞。


    少女抬起手臂来,对他轻轻挥舞,她开心地喊:“忧太——”


    可是下一刻,场景骤然转换,乙骨忧太看到了正桀桀笑着的两面宿傩,他以最快的速度试图冲上前,他高喊着少女的名字:“凛!”


    “凛姐姐!”


    雷声仿佛盖过了他的呼唤,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几乎撕裂了天幕,视野被晃了一瞬以后,他颓然跪在少女冰冷的身躯面前,唯见鲜血流淌蔓延,赤红色充斥着他的视线所及的每一处角落。


    “凛……”


    他颤抖着,虔诚地抬手将地上少女冰冷的身躯拥入怀中,他一声又一声呢喃道:“不要离开……”


    “不要死掉……”


    “求求你了……”


    他的面庞隐入一半阴影之中,神色也变得晦黯不明,直到身后出现一只庞大的特级咒灵,将他拥入怀中。


    “不可以哦,忧太。”里香用颤声迫使他清醒:“绝对不可以用这种方式,让姐姐留下来哦。”


    “……”


    画面一转,面色苍白的少女忽而倚靠在他的怀中,忽而又出现在了棺椁里沉睡,她的手上轻握着自己递过来的鲜花,她闭着眼睛,她的神色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棺木的盖子被严严实实地彻底合上,凛与其他所有人一起,被深深埋进了墓园之中。


    可是地下太冷了,阴冷,潮湿,可能还会有讨厌的虫子,怎么可以将她留在那里?


    如果他能够更强一些的话……


    如果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听信咒术界那帮家伙的话,前往国外的话……


    那一切的一切,是否就不必发生了?


    “忧太。”


    “忧太?”


    “你的名字,是叫忧太,没错吧?”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来到了他的面前,她抬起头,用纤长的手臂在他的面前轻轻的挥了挥:“你好呀。”


    见他仍在发愣,银发少女托腮轻轻笑了笑:“刚刚我的哥哥宣布你的死缓时,把你吓到了吧?放心,他并没有恶意的,他的性格就是这种,嗯……表面恶劣但是实际是非分明的,事实上,是他和高层那些老东西据理力争,才把忧太保了下来的哦。”


    “你的……哥哥……”乙骨忧太的大脑此刻仍在钝痛恍惚,他疑惑地问道。


    “刚刚自称忧太老师的那位,就是我的哥哥啦。”少女弯着眼眸对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凛,五条凛哦。”


    “你和五条老师他,一点都不一样。”这是少年脱口而出的感慨。


    自称五条凛的少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温和地回答:“大家都这么说。”


    “你好呀,忧太,还有……里香酱。”她的视线上抬,十分自然的也与上面那只紧绷着神经的咒灵,挥了挥手,语气自然的仿佛在与邻居家的小妹妹打招呼:“很高兴认识你们哦,接下来的高专生活,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没有怪物的蔑称。


    也从来没有用厌恶或是居高临下的目光,望着他们。


    她不畏惧和讨厌自己,甚至对里香都能将她当成一位正常的少女去看待。


    凛姐姐她,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女孩子。


    温柔的人会潜移默化地影响身边的人,高专的大家都非常非常喜欢她,但她本人却似乎对此并不自知。


    可是那样温柔的凛姐姐,却被永远留在了棺椁里,深埋进了蛇虫缠绕的地下。


    不该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卑劣的混账们,却仍在苟活,甚至口口声声叫嚣,他们牺牲的同僚们根本就比不了伟大的高层们的性命重要。


    该死。


    这些混蛋才是最该死的。


    为何死掉的会是凛姐姐,而不是这些混账?


    “是这样啊,里香酱。”乙骨忧太忽然淡然一笑:“你也是这样想的啊。”


    下一幅画面,他的手上沾染上了黏腻而又浓稠的血液,他抬手擦拭面庞沾染的血渍,他察觉到有一只无形之手扯着他的心脏不断地下落,下沉,沉沦。


    凛,凛。


    ……凛姐姐。


    他紧紧地环住了少女近在咫尺的腰身,他闭上眼睛,将千言万语悉数隐藏了下来,他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他想,凛,原来你在这里啊,真是太好了。


    他还以为曾经的一切的一切,那些只有他与里香记得的那一切,都只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他还以为梦醒之后,从来都没有过一位名为五条凛的少女,能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真好啊,忧太还有里香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很喜欢你呢。”身侧的幼稚园老师笑眯眯地开口道:“这两个孩子之前一直都是很内向不合群的孩子,我还一直很担心,他们除了彼此以外,不愿意和外人接触呢……”


    五条凛保持着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孩子的姿势,她嘿嘿一笑:“没有没有,忧太还有里香两个,都是性格超级好的好孩子哦。”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


    她并没有察觉到两个孩子都在用极大的力气将她抱紧,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再度消失似的。


    ——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


    这个时间段,家长们都应该陆陆续续地接他们回家了才对,结果乙骨忧太还有里香他们只是自主收拾好了书包,戴好了幼稚园孩子的小黄帽,与老师告别以后,准备自己回去。


    这怎么可以呢?


    要知道,这一带的治安向来不算太平呢,不然她又也不至于在来的路上,就顺手送了只咒灵上路了。


    五条凛没带一点犹豫的,就努力去争取着能够顺路把两个孩子送回家的机会。


    当然,那位老师出于对她安危的担忧,还确认了片刻,得五条凛开口连声担保方才那个可疑男性其实是她家里的亲戚才罢休。


    那位老师喃喃道:“因为最近这附近有过通缉犯越狱的传言,还登报了,我确实有些担心这两个孩子的安全……可……”


    面前这个,分明也是个不大孩子呀。


    五条凛察觉到了老师不太信任的目光,她在想该用什么方式证明,乙骨忧太和里香呆在她的身边,她绝对可以保证两孩子的绝对安全。


    结果乙骨忧太切换成了一副天使笑容,他牵着五条凛的手对老师说道:“放心吧,老师,我是在场唯一的男孩子啊,我一定可以保护好凛姐姐还有里香的。”


    少年的童言无忌外加闪闪发光的目光,最终还是成功说服了纠结着的老师,也让五条凛大大的松了口气。


    嗯,太可靠了,忧太,简直就和你长大以后一模一样。


    她欣慰地想。


    ……


    “凛姐姐。”走在路上的过程中,乙骨忧太仰起头,少年的眼眸真诚且好奇,他的眼睛亮晶晶地问道:“凛姐姐,其实之前一起和你出现在幼稚园门口的那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你的亲戚。”


    五条凛:“唔,是嘛?那甚尔先生看起来像我的什么?”


    “像……他绑架然后威胁了凛姐姐。”乙骨忧太回答道。


    五条凛:“……”


    “是的。”里香接下话茬,她的小手指尖在一点点地摩挲身侧少女的手背——这是她曾经身为咒灵时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她一语中的道:“他看起来和凛姐姐是两个极端,像坏人。”


    “他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有一个家暴的爸,被霸凌过的家,独独留下了一位破碎的他。”五条凛顺口开始了胡诹,总之给外表上总容易被怀疑成可疑人士的甚尔先生留下了一个胡扯八道的人设:“以貌取人可是不对的哩,别看甚尔先生这样,他实际上可是一位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性格哦。”


    乙骨忧太眨了眨眼:“所以,他不是绑架犯,但是,是欺骗女人感情的坏家伙?”


    五条凛:“……”


    这句针对甚尔先生的评价,让她噗的一声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肚子有那么一点疼。


    她好像没有发现,乙骨忧太此刻仰头望着她的时候,他的眼里溢出的全都是欣慰与怀念。


    短短的回家的道路显得格外有些漫长,五条凛开口和两个孩子聊了许多问题,譬如他们现在的家庭情况还好吗?为什么爸爸妈妈不会来学校接他们?路边商店里面在卖的冰淇淋要不要吃?需不需要她做些什么?


    结果里香这孩子抬手又紧紧地将她抱紧了,她将脑袋埋在五条凛的连衣裙上,低声说道:“凛姐姐。”


    “……嗯?”


    “想要凛姐姐,一直一直地,陪着我们。”


    “——欸?”


    五条凛很明显将这句话当成了小孩子的撒娇了,她微微怔愣以后,便蹲了下来,抬起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笑眯眯的回应道:“哎呀,里香酱真的很喜欢我呢。”


    但是下一秒,在里香仰起头看向她时,她却被吓了一跳,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这孩子眼里泛出的泪水。


    ——其实关于里香,也是五条凛此行的目的之一啦,她想为这孩子的身上留一个防身的咒具或是术式之类的,好让里香能避开之后的那次车祸,改变她化身咒灵的命运,能不让这对幼驯染的美好的情感之后被诅咒到扭曲。


    可是,为什么里香现在突然要哭出来了呢?


    她说错了什么吗?


    五条凛赶紧取出手帕,捧着小女孩的脸,仔仔细细地为里香擦拭着面庞,她顺带抽空准备看看身侧的乙骨忧太此刻的情况,后者却只是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他对五条凛轻轻笑了笑,如此解释道:


    “嗯……我想里香的意思是,如果凛姐姐之后能经常来看一看我们,我们会很开心吧。”


    原来如此,里香这孩子是觉得马上要到分开的时间了,因此有些分离焦虑?


    五条凛瞬间了然,她一脸确信地点头,如此回答道:“当然,完全没问题哦,之后一定会经常来陪你们。”


    乙骨忧太移开了视线,尽可能不去展现此刻的情绪,不让她看出端倪。


    一切都仿佛变得与那场梦境里不太相同,因为凛姐姐她,居然能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寻找到他们,遇到他们,印象里,这一切似乎都要再过上很多年。


    不过相同的地方也有许多,就譬如,凛姐姐仍然是那个再善良温柔不过的凛姐姐。


    更好的消息是,她的身体比曾经只能呆在轮椅上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


    这也就是说明,一切都可以改变的,是么?


    那么这一次……就轮到他和里香一起,迅速成长起来,去好好保护她了。


    凛姐姐她的身体,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么的纤瘦和苍白,即使她的身体比曾经好上了一些,今日也大概率是在勉强自己。


    “梦境”中的画面再度浮上眼前,少女毫无血色与生机的面庞与她现在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乙骨忧太攥拳上前,再度开了口:“凛……”


    “嗯?”


    五条凛先是耐心地做出了回应,可下一秒,她神情骤变,警惕地抬首望向了街道的尽头,眸色微深。


    她上前一步,先是不着痕迹地将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


    恶意。


    这辈子,他也算是当了有一段时间的咒术师,这种不加掩饰的恶意的咒力,他几乎一瞬间便能辨别出来。


    会是谁呢?


    ——如果高层们这次还要考究一下她的行踪,她不介意让咒术界改头换面的计划提前一些。


    不过,想来高层们现在,大概率还处于一面忌惮着她和哥哥,一面又需要着他们俩的力量的阶段,应该不至于太早翻脸。


    ——所以,这一次,会是谁呢?


    有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从阴影里面走了出来,那是一个面色铁青的男人,此刻的他,眼眶凹陷,形销骨立,和五条凛设想之中的诅咒师亦或者强敌,倒是一点都不一样。


    “凛姐姐。”乙骨忧太在她的身后提醒道:“那边的那个,好像就是登上电视报道和报纸的通缉犯。”


    五条凛抬手就将这孩子的脑袋摁了回去,她微微蹙眉,一脸严肃道:“好,你们好好呆在我身后。”


    她觉得那玩意看起来不止是像通缉犯啊,还挺像灾难片里面的丧尸的。


    果然,下一秒钟,那男人原地站定,他仰起头,张大嘴,身形开始了夸张的扭曲。


    五条凛赶紧将两个孩子挡的更严实了一些,一面去捂住他们的眼睛,一面开口提醒道:“闭眼,别看!”


    事实上,乙骨忧太已经见过很多很多夸张一万倍的咒灵,不止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长的不礼貌的咒灵,他早已经被磨砺了出来。


    可直到活在记忆和梦境中的少女,死死捂紧了他的眼睛,害怕他被面前的景象惊吓到时,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开始了回忆,并且眼角濡湿。


    ……凛。


    他们面前的男人被当成转化成了一只奇形怪状的怪物,然后跌跌撞撞地嘶吼着,向他们的方向冲刺而来。


    五条凛的眼睛都没带抬一下,一个术士反转将它拍到了墙上,轰隆一声,尘土飞扬。


    里香睁大了眼睛,而乙骨忧太看起来比她还震惊。


    凛姐姐她……已经能熟练掌握术式了?


    “给我滚出来。”五条凛甩了甩手臂,直起身来,面对暗处那阴测测的敌人,她此刻根本没打算给半点的好眼色:“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能把人类转化为这种怪物形态的咒灵,她可太熟了啊。


    ——她到今天都还记得虎杖悠仁那孩子当年兴奋地跟她说,要再往咒术高专介绍一下同学回去,那个叫吉野顺平的孩子虽然内向腼腆,但是实际上,性格很好,只是在之前的学校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人。


    她欣然同意了,拍板说自己哥哥绝对会给推荐的,可后来……


    后来,虎杖悠仁因为那件事,一蹶不振了许久。


    名为吉野顺平的少年,就这样当着他的面,遭了那只特级咒灵的毒手。


    确实,咒术师似乎理应习惯遭遇那些生离死别,可这一切对于一个年纪还是高中生的少年都未免太过残酷,更不用提,那只特级还有一件让五条凛根本无法饶恕的一点。


    ……七海建人,在最后也死于他手。


    单凭这一点,五条凛就不会让他好好苟活下去。


    “——啊啦啦?”此时此刻,终于从暗处走出了一位浅蓝色长发的青年,他的五官端正,忽略面庞和身上的那些缝合线,带上笑得十分阳光的面庞,非常非常具有欺骗性,他的声音也礼貌又轻快:“可爱的小姐,你刚刚是在喊我吗?”


    回应真人的,是不带一丝犹豫的迎头重击,轰隆一声超大型的术式顺转,苍蓝色光芒耀眼迸发而出,直接将他站住脚的空地都轰成了平地。


    还好这附近是已经荒废掉的居民区小巷,她如此的大展身手,也不会对旁人造成影响。


    方才还觉得自己需要保护好柔弱瘦小的凛姐姐的乙骨忧太,在此刻瞬间陷入了沉默。


    而不同于乙骨忧太,此刻的里香,却是双眼发亮地望着五条凛,仿佛在之前的恋恋不舍和依恋上,又加上了一层崇拜。


    “哎呀呀,这位拥有六眼的漂亮小姐——”真人的声音在上空出现,他纵身一跃,甚至高处,才勉强闪过了方才那一击,勉强擦了一把冷汗:“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面就表现的这么热情吧?”


    五条凛气极反笑。


    要不是上辈子她连路都走不动,她哪怕掘地三尺都要把他踩在脚下打成扁的。


    五条凛没有回答真人的话语,她已经掐住手指放出了一道【帐】,今日不把送上门的这货当场打爆,她的五条倒过来姓。


    只不过……


    不能把忧太和里香卷进来。


    五条凛抬起两边胳膊,一边夹住一个孩子,起身躲开上方的真人丢过来的两个“暗器”,手里给甚尔先生的简讯此刻也已经发了出去。


    真人的无为转变是个很刁钻的技能,简而言之,不被他的手掌直接接触到身体改变灵魂状态,就能解决。


    刚好她拥有无下限,天克真人的这个技能。


    五条凛很快也意识到了真人投掷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他先是将人类缩小成了能握在手掌心的大小,又在投掷出来之前发动无为转变,将他们变成能直觉发动攻击的怪物形态,扰乱她的战斗节奏。


    五条凛:这家伙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账啊。


    直接拿人类当他的后备炸//药包了是吧?


    “可爱的小姐,不同于方才的那位犯人,现在这些在你面前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无辜的人类哦?”真人抬起手掌,拖着下巴,似乎正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下一步举措:“……那么,让我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做呢?”


    “对了对了。”真人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他拍着巴掌乐道:“还有那边的两个孩子——我记得他好像说过男孩子不能动吧,我想想,那边的女孩子能变成什么样子呢?”


    五条凛周身的气压,霎时就低了下来。


    面对如此挑衅,她却并未直接去发动攻击。


    而是在那一瞬间,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猛然闪现在了他的面前。


    “……哦呀?”真人惊奇地瞪大了双眼,此刻他的表情就和孩子一般懵懂纯粹:“是瞬间移动……么?”


    失策,之前那个人可并未告诉他,这位六眼的少女拥有这样的能力啊。


    很遗憾,他并未来得及听到五条凛的回答。


    因为下一瞬间,少女的掌心猛然挥来,他只觉得下一刻,周围天旋地转,整个身躯仿佛都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卷进了一道无形之物中。


    等到再睁开眼时,真人只觉周身仿佛传来了压缩一番以后的剧痛,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只见面前站了……一鹿,一鸟?这是在做梦?


    还有一位,陌生的黑棕色长发的青年。


    不知为何,出于本能,真人的第一反应并非是直接莽上去,而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是仔细端详一番以后,他却察觉面前的青年只是气势过人了一些,身上没有丝毫咒力可言,便觉得自己又稳了。


    大抵是出于新生咒灵的自信,真人蓄力冲上前,对面前青年使用他已经通透的领域展开。


    结果下一个瞬间,他触及了一双凛然的龙眸,灵魂甚至还并未相触,身体就已经几乎被对方的气息撕了个粉碎,咣当一声倒在地上,属于咒灵的修复能力都没什么作用了,几乎动弹不得。


    真人遭遇如此降维打击,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他在地上匍匐,微微颤抖着,他从未见过如此的龙型灵魂,完完全全地就压制住了他的无为转变的能力。


    那边那个男人,很强。


    至少比他有史以来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他听见身边的青年终于缓缓开口道:“凛这是……给我寄了个什么?”


    那孩子那边的特产?类似深渊法师和丘丘人之类的小小怪物?


    第44章


    某种方面来说,五条凛是想用真人去稍微试一试水的,她想知道将这边的生物当成邮件打包过去以后,嗯,是否能和上次的达达利亚一样来去自如。


    关于将达达利亚寄给了散兵的事情,他可是在后面跟凛好一通描述,他经历了超级紧张刺激的追逐战,去躲避好同事的追杀,想必他的实力也在这次因祸得福的挑战之中进一步得到了磨砺,顺便还感谢了一下凛将他送去了稻妻。


    五条凛:“……”


    有时候她会开始思考鸭鸭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那孩子完全实诚到让她觉得有那么亿点不好意思了。


    将达达利亚投递回去,五条凛的心里可能有那么一点过不过去,不过关于将真人投递去帝君那边试试水的这件事情,她可太过意的去了。


    如果这货能噶在半路,也算提前给她敲了警钟,为名除害了;如果这货能成功活到钟离先生面前……那估计也仅限于此了。


    真人面对钟离先生,大概率会和老鼠崽看见猫一样老实到服服帖帖吧,她简直可以脑补出帝君大人与一种仙人将他团团围住,若陀龙王一副不良模样,一爪子就将他的小脑袋捏住提溜起来,问到底怎么个事的场面了。


    她脑补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下。


    事实上,璃月那边的情形,当真和五条凛脑补的差不多,真人已经彻底被面前神明的灵魂威吓住,只趴着装死,浑身上下写满了已老实求放过。


    ……


    至于五条凛为何要将真人发卖去璃月那边,而不是从璃月直接摇人打爆他——


    五条凛环顾四周,果然发现方才那些已经扭曲变化的人类,因为在那一刹那被从世界的范畴切断了与施咒者之间的联系,因此渐渐蜕变成了原本的模样,纷纷瘫倒在地,她不必上手试探,已经观察到了,因为她发卖真人发卖的很及时,多少让他们留下了一条性命。


    五条凛从来不是多么善良的人,可她却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无辜之人的性命在自己面前流逝,当真有解决办法时,还是会情急之下使用出来。


    “喂?甚尔先生。”五条凛拨通了电话:“我已经成功解决了,你不用过来了,稍微有一些人员受伤,我会让咒术界那边来善后的。”


    “嗯?我有没有受伤?别小看我呀,完完全全毫发无损呢。”五条凛抬手凌空比了一道大拇指,面对对面甚尔先生喋喋不休的询问,她压低声线快速总结道:“其实也没出什么事情,只不过是遇到了一只人形的会说话的特级咒灵罢了。”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了甚尔他拔高了音量的声音,震地五条凛摆出豆豆眼,将手机移开了一米左右,甚尔如是对她道:“小丫头现在给我好好呆在原地不要乱动,等我过来。”


    五条凛的语气变得有气无力,有一种和自家家长说不通的无力:“……是是是。”


    “多少给我提起点精神!那可是特级咒灵,哪有这么容易处理干净的!”甚尔可一点没怀疑五条凛的判断,六眼能确认那咒灵是特级,那肯定是货真价实的特级,而且咒灵那普遍是越偏向人形就实力越强大,这是咒术界流传下来的定律。


    他撂了电话,继续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五条凛说好的方向而来。


    至于现在的五条凛觉得比较重要的事情……


    她蹲了下来,将没走远,正乖巧地仰头看着她的乙骨忧太还有里香两小只揽进怀里,她轻声说道:“已经没事了哦。”


    “……咳咳,刚刚其实是在拍电影。”这理由讲道理是拙劣了一些,五条凛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心虚:“对不起呢,带你们回家的时候就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还险些将这两个孩子也卷进去——倘若她的举措真的惹来了什么蝴蝶效应,害里香和忧太受什么伤的话,她绝对会一万分懊悔的。


    “不是的。”里香仰起头,她摇了摇头,大声的回答道:“如果没有姐姐的话,我们才会遇到危险才对。”


    乙骨忧太此刻也攥紧了拳头——凛即使是在刚刚面临了这样危险的环境之后,第一反应仍然是来照抚他们的情绪,原来是这样么?她在拥有了力量以后,便是这样的性格么?


    明明她这会儿的身体纤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倒一般。


    “……放心,总之坏人已经被我赶跑啦。”五条凛抬手拍了拍两小只的脑袋:“之后还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她顺便往两孩子的手里一人塞了一块石珀雕刻的挂饰,嘱咐他们随身佩戴。这是钟离先生之前寄给她的护身符,简而言之,可以释放几次玉璋护盾抵挡强大的攻击,她有无下限,用不太着,可里香一定会需要吧。


    五条凛不打算让两小只和咒术界那边来善后的人提前碰面,于是她先瞬移了几步路,将他们各自送回了家。


    和恋恋不舍的孩子们道别以后,她才打算回去应付一下咒术界外加甚尔先生那边。


    五条凛不知道的是,乙骨忧太和里香二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路灯噼啪闪烁,一只摇摇晃晃的低级咒灵蝇头飞过,女孩身后的影子忽然拉长放大成了狰狞的模样,随后黑影抬起巨掌,啪得一声将那路过的可怜咒灵拍到稀碎。


    “忧太。”里香蹙起眼眸,说道:“想要伤害凛的那些家伙,全都应该去死。”


    “去死,去死,全都去死——”她眼里的戾气这一瞬间险些弥散出来,可手中的那枚石珀却传递出了一丝凉意,让里香险些被愤怒笼罩的面庞,刹那间恢复了清明。


    事实上,方才如果不是五条凛自己处理了真人,里香与他也不会再继续隐藏身份与实力。


    里香在这一次拥有着与寻常少女别无二致的身躯,可她那属于特级咒灵的力量却全部融进了影子里,就连六眼大概都分辨不出来。


    “……嗯。”乙骨忧太也终于收回了视线,他像是在回应幼驯染,也像在说给自己听:“这一次,凛姐姐,绝对不会……”


    ——


    五条凛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她便被随后赶来的甚尔先生兜头套了一件毛绒罩衫,后者还在喋喋不休地教训她:“现在天气入夜就会变冷,回头你哥看到了又要随地大小尖锐爆鸣……”


    “我的身体倒也没有这么差啦。”五条凛抬手揉了揉鼻尖:“你有带纸巾吗?我好像感冒了。”


    结果甚尔定睛一看,五条凛的鼻子正在哗哗往外冒血。


    旁边一个负责来善后的高层还磨磨唧唧地挪了过来,开口道:“咳咳,这位……五条家的少主大人,你的意思是,这边方才是有一只人形的特级出没,最后被你处理干净了,是这个意思吗?”


    语气里满满当当带着狐疑。


    这换作那五条悟,他倒也是信了,可五条凛的这个身体情况,再加上没她兄长大的年纪,这……


    “哈?怎么,你这家伙,是还有什么想质疑的点吗?”


    回应他的提问的,是甚尔居高临下投过来的一副要刀人似的狰狞神色,让那人原地吓地一惊,色厉内荏丢了一句“管好你这不讲礼貌的保镖”,便拔腿就跑,和见到了鬼似的。


    五条凛正老老实实低着脑袋捏着自己的鼻子止血,她还在据理力争:“是这样的,我不是因为着凉了才流的鼻血,一定是刚刚咒力用过头了一些。”


    “得了吧,就你这个脆皮身体,多来阵风就给你打击倒下了。”


    五条凛有点心哽,近期的甚尔先生,那是越来越喜欢怼人了。


    “刚刚那老橘子说什么呢?”她有点没太听清。


    “不用在意,乌合之众罢了。”甚尔啧了一声:“对了,你跟咒灵这事,我来的路上跟你哥讲了。”


    “什么——?!”五条凛惊恐地拔高了音量,她刚准备指责这货出卖雇主的行径,就被俯冲过来的一道身影刷地一声,轻轻抱住。


    “凛。”这句呼唤,带着三分冷静,四分悲凉,外加七十分的悲痛。


    甚尔很有先见之明,拿起耳塞,原地戴好。


    果然,只听下一刻,她哥当场唱出了咏叹调,他将妹妹的脑袋摁在怀里,闪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夸张道:“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一个人去面对这么危险的事情呢!哥哥我啊,哥哥我可是很担心你的安危的哦!如果凛再出什么事情哥哥可是会忍不住把这个咒术界都全部噶掉的哦——”


    所以背景哪里莫名其妙地传来了小提琴的声音,还正在超级悲伤地演奏着一曲乐曲。


    一旁正在偷听吃瓜的那高层原地僵住:啊,嘎掉?包括我们一起吗?


    呃,感觉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瞬间汗流浃背了。


    身为神子的五条悟除了叛逆了一些以外什么都好,可他有一点缺憾在整个咒术界都是出了名的。


    ……出了名的妹控。


    ……被五条凛区区一个女人拿捏的死死的。


    神子的妹控那已经不是脱离了普通范畴的妹控了,之前五条凛在一次任务里受了点皮外伤,听她说还不是咒灵干的,是她不小心左脚踩右脚平地摔的,结果这人恼怒之下将那地方从灵异场所直接轰成了废墟又轰成了一片焦土。


    按照高层们传递回来的信息总结,是一点没有夸张的说法。


    并且如果谁敢敲打五条悟半句,他对五条凛未免太过在意了一些之时……有前车之鉴的那位高层找反转术式师治了满口的牙。


    五条凛已经是五条悟此人身上的一个爆炸按钮,谁敢去试探,神子就会原地化身八个蛋给人好看。


    “……我完全没事啦。”五条凛僵着脸,被五条悟一会揉脸颊一会儿抬起手臂观察,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正被猫妈妈拎着后颈皮摆弄个不停的小猫崽:“好吧,其实我一开始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打烂它的,最后还是找了外援,是钟离先生帮忙解决的啦,这下子欧尼酱你可以放心了嘛?”


    “钟离”这个名字仿佛是五条家两兄妹之间共同的安定剂,能在听到的一瞬间便一起安静下来,也是他们为数不多共同尊重的存在之一。


    不过,说钟离先生,钟离先生到。


    五条凛在此刻恰巧收到了来自钟离先生的邮件,她被自己亲哥夹在怀里,勉强空出一只胳膊抬起来点了下查看,只见上书:【此等人形怪物,莫不是你们那边盛产的丘丘人,或是深渊法师?】


    五条凛:哇丢,看来在钟离先生的眼里,真人这货和丘丘人还有深渊法师是一个等级的欸。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办。


    但是她倒也可以理解?如果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会有这种见解好像也算正常?


    【不过,它似乎拥有着用手掌接触灵魂的麻烦能力,为了不然让它在你那边的世界危害普通民众,我做出了一些封印之法。】


    五条凛面前光芒一闪,手里面多了一颗透明水晶球。


    这可不是普通的水晶球,这是帝君大人亲自把真人封进去的水晶球?


    她抬手摇了摇水晶球,里面有一只人模狗样的三头身真人,正一脸怀疑人生地抱膝蹲在其中,也不知在方才短短的时间里,究竟经历了多少崩塌它世界观的事情。


    是吧?本来真人这货在咒术界的咒灵里面还算得上是有点排面的吧?诞生与人类对人类的恐惧之中,统称人之灾,又屑又苟,实力还有些bug级别的强大。


    直到刚刚,被当场降维打击,揉圆捏扁,现在任凭她摇晃水晶球,这q版真人也只是在其中东倒西歪,半点话也说不出来。


    别说,这张卡通化以后的脸就和棉花娃娃似的,还多少带点欺骗性。


    这个时候,五条悟也凑上前:“嗯?钟离先生又给你送东西了?”


    “是呀,钟离先生说刚刚那只咒灵,他已经帮我封印好还回来了……”


    五条凛话音未落,五条悟已经一手拿走了妹妹她手上的水晶球,口里喊了一声“芜湖!”就一脚将它高高地踹了起来。


    五条凛:“……”


    在里面翻滚着的真人:“我$&%……”


    五条悟:“喂甚尔,接球!”


    不用他说,甚尔已经摆出来了架势,这位天生运动细胞就点满级以上的天与束缚当场来了一个倒挂金钩的帅气动作:“哦!你小子可接好了!”


    五条悟一脚又把“球”踢了回去,面上阴测测,口里爽朗地笑:“哈哈哈哈!以后我们学校多了一颗很好踢的足球呢,真是太好了!”


    五条凛:“……”


    哥哥,你才是最终的恶魔大boss啊,现在你的表情简直比反派还反派欸。


    五条悟又道:“玩够了以后就让杰搓成咒核吞下去吧,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


    五条凛:“……!”


    他说出来了,非常反派的台词毫不犹豫地就说出来了!


    ——


    “总而言之,那天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啦。”


    咒术高专内,天气晴好,五条凛坐在杰的身边,被太阳晒到懒洋洋地,她简单将整件事,与夏油杰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是的,杰在国中毕业以后,仍旧还是抉择加入了咒术高专。


    对比她的犹豫,杰反而异常地坚定,他抬手握紧了面前五条凛的双手,温和地说道:“凛,我也想尽自己所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这话实在是太沉甸甸了,也太伟岸了,让她根本反驳不了半个不字,只好点头,认可了他加入咒高的决定。


    五条凛似乎根本不明白,夏油杰表面在口中说的是“为了这个世界”,实则目光没有一下从她的身上移开来过。


    ……


    与曾经不同的是,五条凛这回已经突破了年纪的桎梏,也在同年一起加入了咒术高专,成为了杰和悟还有硝子的同期。


    如此能够和朋友并肩作战的场景,曾经只无数次地出现在她的梦中,可如今却能幻想成真。


    她现在的生活,就如同一场绚丽灿烂的梦境。


    “对了,杰。”五条凛侧过头问他:“那个,之前那个玉珠……”


    “很好用,吞食咒灵的时候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味道了。”少年微微张开嘴巴,微笑道:“如果凛好奇的话,我可以现在拿那只特级咒灵示范给你看一眼。”


    五条凛的目光有一点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杰微微仰起脖颈以后,更加凸显的喉结之上:“……”


    使用方法是,抵在舌头下面,然后仰头吞咽咒核……


    她忽然红了脸,抱着膝盖移开脸,然后小小地摇了摇头:“不,不好奇。”


    身侧的夏油杰轻轻地笑,杰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压低声线之后会让她的耳畔酥酥麻麻,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凛,这样说起来,上层今天派发来了一个任务。”


    “嗯……?”


    “就是去发觉拥有咒力天赋的孩子,看看能不能之后当我们的后辈。”


    五条凛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切换,阴沉了一些,她碎碎念道:“那些老东西,又在拉年轻血液当敢死队……真的要后辈的话我第一个推荐禅院直哉,我会心怀感激地把那个混蛋扔进咒灵堆里面当诱饵让他七进七出的……”


    夏油杰道:“……让他用分贝吓死咒灵吗?”


    不怪直哉在三人这里成梗,有限的一两次合作,这货也实在是太弱了,只负责起到一个气氛组的作用,逃跑速度贼快,还会拉家族随行的人去挡刀,简直无可救药。


    “嘛,这次高层那边需要我们去介绍一位叫灰原雄的少年去就读咒术高专。”夏油杰的表情没半点变幻,他用很自然的语气说道。


    他身侧的五条凛却忽然僵硬住了,她向来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不带一丝犹豫地高声来了一句:“……不行!”


    “……”夏油杰微微愣了愣,他望向身侧拳头攥紧的少女,眸光微闪:“凛。”


    “……不行。”五条凛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垂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将声音掩进了膝盖里,她摇着头,可她根本不知应该从何开始说起不行。


    是因为曾经亲眼在医务室门口见过灰原他死掉的模样么?


    是因为对自己此前没有保护好后辈的无奈么?


    她的脑袋上落了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夏油杰倾身上前,挺拔高大的骨架在这一刻遮挡了她身前的阳光,投下了阴影。


    他沉声说道:“我明白了,高层那边,我会去解决。”


    “……也不行。”五条凛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能因为我的一时任性去让你对上那群老东西呀。”


    ——而且刚刚她也想通了,就和杰一样,要不要让灰原他加入咒术高专,需要他自己去决议,自己所能做的,是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保护好他,而不是一味地替大家做决定,选择逃避。


    她的眼眸坚定了许多。


    “没关系。”夏油杰笑道:“我并不怕与高层那边交涉。”


    下一个瞬间,他正在揉少女脑袋的手掌,被她抬手蓦然握住了。


    他微微一愣,视线下移,看到了她坚定的眼神,她的背后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不不不,仔细想想,我们还是一起去问问灰原君吧,杰!”


    “……好。”夏油杰很快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他温和一笑。


    ——


    灰原雄的家并不在市区,而是在偏远一些的乡郊。


    他们先是坐新干线,随后换了电车与大巴,最后天都快黑了,才被放在了车站,结果距离最近的村庄还有一点路。


    “早知道就用无下限带杰一起瞬移过去了。”五条凛锤着自己几乎快要坐折的腰,开口小声吐槽道:“好漫长,我之前怎么不知道这里这么大呢?”


    夏油杰摇了摇头:“这样的话,凛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哦。”


    包括他不愿意用咒灵带她一起飞来也是相同的道理,高空寒凉,她不能吹风,这一吹肯定要发烧。


    少女的脑袋软绵绵地倚靠在了他的胸口。


    夏油杰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他压低声音,道了一句:“……凛?”


    “嘘,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她的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她哈欠连天地说:“好困哦……”


    夏油杰抬手轻轻抚了抚凛的脊背,只觉得此刻的凛就像一只小动物,他轻轻应了一句:“好。”


    只是下一秒,他的目光越过了五条凛,望向了车站灯牌之后绵长的黑暗。


    那里并没有任何的咒力感应,但是直觉却告诉他,有哪里不太对劲。


    “……凛?”夏油杰又唤了一声正靠在自己胸口的少女,抬手一探,发现她此刻的额头正在发烫。


    他的眉头蹙紧,不带一丝犹豫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五条凛的呼吸绵长,她凭借本能地抬起双臂,环住了身侧少年的脖颈,开口呼唤他的时候,却带上了些许哭腔。


    “杰。”


    “不要……离开。”


    “……”他的脚步停滞住,意识到她可能是因为烧糊涂了,在脱口说出一些曾经的事情,内心钝痛之余,他双手微微用力,将怀中的少女又紧了紧,他沉声道:“不会离开的。”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


    可下一刻,他刚准备唤出能够代步的咒灵,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雌雄莫辨的诡异声音,让夏油杰几乎瞬间绷紧了神经。


    “……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呢。”


    “——这两幅身体,应该选哪一个比较好呢?”


    第45章


    ……曾经的他,并未保护好凛。


    在悟的口述之中,曾经的凛,死在了两面宿傩之手,死在了为了保护悟之时之时,他说倘若不是那时的凛强行用过量的药物透支身体,强撑着赶到现场逆转了战局的话,在当时就倒下的,便会成为他。


    但是事实上,在离开咒术界之后,夏油杰几乎从未放弃过寻找能为五条凛脱离病痛与诅咒的方法,即使那些手段已经不能用常规的方式去概论,即使他寻找到的上古咒物有些极端,他却仍然没有放弃那一丝一毫的希望。


    曾经的他与悟站在对立面。


    他的结局极大的概率,是会被挚友所杀。


    而他又恰巧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中,取得到了一件咒物,在封印地点的介绍之中,那咒物的能力,是能够将一位逝去之人的灵魂,转移去“新世界”之中。


    没有人知道所谓的新世界究竟是什么,可在翻阅古文献翻译出来,得知了那件咒物想要起效的结果极为严苛,至少要献祭一位特级以上咒术师的灵魂,才能以一换一,去做到那一点。


    从手术台上被抬到病床上的凛一日比一日凋零,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朵逐渐枯萎的花,她在全麻未清醒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抬起冰凉的手抓紧着他,她会流出寻常的她不曾展现过的脆弱的泪水,她会喃喃地说:“我还不能死掉。”


    “……我还没有遵守与杰的那个约定呢。”


    凛曾经说过,会努力活到他能够兑现承诺的那一天。


    夏油杰缓缓收紧了握住五条凛冰冷手腕的手。


    “倘若我无法为她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便依照她所说的,至少在最后一刻,将她送往那个新世界。”


    ——只是他在那时候,并未对悟说出实话,只是说了要转移寿命,绝大部分是带着对挚友的信任刻意为之,他相信悟会代替凛做好抉择,他也明白悟一定会在凛死后之前保存好那件相对重要的咒物。


    可,想象中的灵魂被永远撕碎的,意识都不复存在,只余下无边黑暗的死亡并未成为真实。


    他仿佛经历了一场绵长的安眠,有一只温热的手牵起了他的手腕,少女的声音温柔但坚定地在耳畔响起,她哽咽了一下,随后柔声地说:“杰,我一定一定会回来见你们的。”


    ……不要回来。


    ……这个腐烂的,让人作呕的,充斥着黑暗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回来的必要呢,凛?


    “我不会把大家留在那里的。”她轻轻晃了晃他:“你要等我呀。”


    于是再睁开眼时,斗转星移,日月轮换,他重新回归了还未升入国中的年纪,母亲敲了敲他的房门,提醒他不要忘记吃早饭,等会上学该迟到了。


    夏油杰起身的第一件事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咒力,随后冲到了日历之前,看清楚日期之后,又侧头愣在了镜子之前。


    ……他回到了尚且年少之时。


    只是今时今日,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确定,这里并非是所谓的“新世界”,而大概率是……他们被从“那里”回来的凛,一并带到了从前。


    不止如此,她绝对也一并回来了。


    为何呢?为何不直接停滞在那里,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呢?


    夏油杰僵立了片刻,他随后决定要去五条家与咒术界那边建立上暗处的信息网,去了解更多这个时候的凛和悟的消息。


    运气比较好的一点是,这个时候的他来到盘星教以后,完完全全就是降维打击,他很轻松地洗脑了这些有用的臭猴子,成为了他们口中的教主大人,在收留一些年幼的有才能的孩子之余,顺带探听清楚了凛的信息。


    这一次,他已经不打算继续走之前那条路。


    既然这一切大概率与她有所关联,那么他便不介意为她铲平面前的所有障碍,无声地成为她背后的助力,夏油杰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兑现曾经未能履行的承诺,还有……


    还有……


    他确实后悔了,在曾经,他没有更久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今日,今时,夏油杰抱紧怀中滚烫的孱弱躯体,再度萌生起了即将再度失去她的恐慌感。


    凛的身体状况一直以来都已经趋近于稳定了,她会突然高烧到昏厥,那唯独只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


    ——该怎么做?


    夏油杰打横抱起少女的同时,内心却陷入了无限的恐慌之中,他深吸几口气,在心中呵斥自己冷静,明明此前一直故作淡然,甚至不打算告知她自己便是那时的“杰”,刻意隐瞒。可直至这一刻,他终于醒悟,原来少女在他的心中,早已经到达了如此重要的地步。


    凛……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声音,夏油杰猛地回过头,瞪向了那个正在缓步上前的人。


    “当今世界的第二双六眼,还有咒灵操术的持有者……”那人似男非女,额头上有着一根显眼的缝合线,倘若五条凛此刻还醒着,肯定能一眼就反应过来,对面那个就是胆敢占领了杰的躯体的混账。


    夏油杰虽未亲眼见证过,可他足够聪明,一眼就推测出了其中关联。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这一世为何会那么快就出手,但……有他在场,这缝线男绝无可能去伤害怀中的凛分毫。


    抬手唤出咒灵猛然扑向那男人,后者自然是做足了准备而来,没费多少力气便阻隔了夏油杰咒灵的攻击,抬起一只手掌,轻松地掐紧了一只逼近特级的咒灵的脑袋,口里淡淡说了一声“浪费”,不过还是将它的头颅捏到粉碎。


    “……哦?”


    羂索眼神一转,只见那少年已经趁着这个机会迅速跑开,此等反应能力与速度,倒是不太契合他这个年纪,而且很有成长空间,可能再放任他发育一会儿,自己再去放长线钓大鱼,会是收益最高的举措。


    可……


    特级咒灵真人的这次落败,已经清晰地说明了一点,那便是,随着那第二双六眼的出现,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


    该收网了。


    好消息是,咒术界的大多数消息源都会流传到他这边,虽说损失了一只特级的合作伙伴,不过羂索取得了一个咒灵操术者要和五条家的小丫头一起去偏远地带去完成任务的好消息。


    这次为了对付那个五条家的女孩,他特意筹备好了疫病的咒灵,去催化她身上的那一部分诅咒……第二双六眼原本就是有违天理而降生,他不管此前五条家究竟用了什么方式去为她压制,乃至恢复健康,他如今想要催化她的诅咒,那简直是手到擒来之举。


    今日,不论是那另一双六眼,还是那个咒灵操术的小鬼,他全部都势在必得。


    “跑吧。”羂索发出了游刃有余的嗤笑:“这大概是你们最后一次用那双腿奔跑了。”


    夏油杰自然在跑,不过他是在用上自己速度最快的咒灵去代步飞行的,这会儿也顾不上凛会不会吹风了,只希望快些将那敌人甩在身后,等来援军。


    以他现在的状态,即使释放一直以来积攒的全部咒灵,一边想护好凛,一边想与那家伙奋力一搏,大概率也会很困难。


    他尝试联系悟,很遗憾,手机的信号像被四面八方屏蔽了,像一块板砖。


    凛此刻的身体烫的几乎像要燃烧起来一样,她很擅长忍耐痛苦,就连痛苦的呻吟声都转化成了稍微沉重的呼吸,她的身上盖着杰的黑色外袍,几乎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蜷缩在了只身着单薄衬衫的他的怀中。


    夏油杰一面指挥着咒灵躲开那男人从后面追击时扔过来的攻击,一面还要切几个咒灵下去拖延时间,可凌空飞了许久还没看到城镇灯光,他意识到他们可能中了空间术法之类的东西,一时间,眉头蹙的死紧。


    可这个时候,怀中的五条凛忽然抬起头来,她的脸颊靠着他的脖颈,将此刻的他烫了一下,分了一时的心。


    她举着手,认认真真地将夏油杰的刘海拨到了他的耳畔,双唇一张一合,仿佛,说了些什么。


    “……什么?”夏油杰的眼眸微微放大。


    她回答道,没什么。


    只是在看,你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好看呀。


    与初见之时别无二致的情形狠狠地触动了他的内心,只是下一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们乘坐的咒灵被狠狠击中,它发出了一声悲鸣,然后二人紧急从空中直直下坠。


    下落的前一刻,夏油杰不假思索地将五条凛圈在怀中,抱的死紧,也未去责怪她让自己分心,他刚预备在这空隙切出另一只能飞翔的咒灵之时,忽然察觉到了一阵温润的微风拂面而来,将他与怀中少女一并缓缓卷起。


    他们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而与他们同时落地的,还有一位手持着莱雅琴的少年,他在空中俏皮地打了个回旋之后,又超级具有美感地优雅落地,他完完全全忽视了那边还在绷紧着神经提防着自己的羂索,而是小小地“哎呀”了一声,探头望向了那边脸颊还在燃烧的五条凛,口里喃喃道:“凛看起来有点糟糕呢。”


    夏油杰有些怔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风之神明——他曾经被凛摁头安利过这款游戏,根据他的超绝记忆力,对这些角色还有他们的故事背景也留有不少印象,他自是明白,刚刚是多亏了化名温迪的这位风神,他们才得以转危为安。


    虽然没有见过多少次五条凛呼唤出她的“纸片人男神”的情形,夏油杰此刻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有了种援兵终于到了的安心感:“刚刚,多谢您,温迪先生。”


    “嗯?凛的朋友也认识我?看起来我很出名呢。”他极其富有少年感地爽朗一笑,仿佛周围那些被敌人召集,逐步靠拢的,富有压迫感的咒灵,从始至终都未被温迪放在眼里。


    夏油杰却是坦言回答:“嗯,我认识您,自从和她见过的第一面起,就认识您了。”


    初见五条凛时,她便高高举起手上的平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开口朝夏油杰安利着手中的风系小男孩,夸他湖蓝色的眼眸,侧脸看时的婴儿肥鼓起,夸他弹琴好听,得意洋洋地说她挖空了整个蒙德的原石……她那时才终于笑得符合她的年龄段一些。


    温迪笑容更柔和了些,看着都快烧糊涂了的目光懵懂的女孩,眼里闪过了怜惜。


    风神抬手,放手,一收一放两个超级简单的动作完毕,周围聚拢过来的一群咒灵已经全部被凿进了地底。


    温迪回过头望向那边怔愣住的羂索,笑容里面颇带着一丝冷意,他说:“哎呀呀,就这样欺负我家里的孩子,这会让我很难办呢?”


    ——


    ——这,这怎么可能?!


    面前这陌生的少年,一副滑稽可笑的中世纪打扮,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他刚从舞台剧的现场赶了过来,怎么可能在瞬息之间,就打烂了这么多的趋近特级,甚至已经特级的咒灵呢?


    明明那凭空出现的少年,身上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咒力,羂索原以为只来了个人送菜,他根本没有料到会来了个变态。


    ……强到过头的变态。


    这个个头不高的少年,予以了羂索一阵难言的危机感,他似乎有些明白真人究竟是怎么不明不白地失去踪迹了,倘若那五条凛背后有着这样的一位强者存在,那想必真人的结局也只会是被打烂吧?


    无奈之下,羂索抉择奋力一搏,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他必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次同时取得六眼与咒灵操术的机会。


    “不要轻举妄动。”羂索催化着疫病咒灵的能力,刻意让五条凛呈现出痛苦的神色,好让那两个人都分心:“现在她的命,在我的掌握之中。”


    果不其然,在那抬手就能撵碎了咒灵的少年察觉到了五条凛的不对之时,又缓缓将视线转移回去,担忧地望向了她。


    就是现在!


    羂索将双手手背靠拢,在这一瞬间,不假思索地发动了他的底牌。


    眼下四周都已经被他布上了空间领域与【帐】,他并不怕暂时被旁人发现,他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快刀斩乱麻,尽快让他们都失去反抗能力——就算他们的尸体只余碎块,他依旧能将其复原修复好,然后重新使用。


    “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随着羂索的话音落下,以他的足下为起始范围,逐步衍生出了一众傀儡一般粘着在一起的诡异生物,且以夸张的势头不断地蔓延,延伸,构筑成了相当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夏油杰瞳孔紧缩,其实他也不太确定,面前这位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神明,能否真的拥有领域展开的能力。


    可不论如何,他也想为了此刻性命垂危的凛放手一搏。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沦落到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努力平和心态,并拢双手,指尖靠拢,去捕捉这一刻急促迸发出的灵感:“领……”


    “领域展开。”怀中的凛的速度比起他来说,更快一些,随着她脱口而出了这一词以后,夏油杰的目所能及之处全被刺目的白色光芒所笼罩……而那边身着绿衣,显得有些许防备模样的温迪,也在那一刻全然切换成了一副模样。


    少年的背后延展出了一对几乎遮天蔽日的纯白色翅膀,周身充斥的,全是圣洁与不容亵渎之意,而随着温迪的变化,另一厢的羂索面前扭曲着的傀儡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


    琴声与吟唱出来的歌声阻隔了这刺耳的噪音,夏油杰在最后一刻所见的情形,便是那边的缝线男连同他的领域一起,在被逐渐融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更加悠扬婉转的动听歌声隔绝了这一切,隔绝了敌人最后不甘的哀嚎,夏油杰的意识恍惚了一瞬,等到他再将眼眸对焦之时,只听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大海?


    他这是到哪里来了?与那家伙的激战开始之前,他不是还在郊外吗?


    他的身后传来了少女困倦柔软的声音,像戳上去会回弹的棉花糕,她说:“我好像……梦到温迪穿神装了?”


    “上帝啊,cg都不敢那么画呀,怎么没给我个机会拍照留念一下呀。”


    如此生龙活虎有朝气的声音,想来肯定是凛不会错的了,夏油杰无奈耸肩,他回过头去,却当场僵住了。


    凛还是曾经的凛。


    只不过,此时此刻,她银白色的长发变成了和阳光一样灿烂的耀眼金色,柔柔地披散下来,胸前的纱衣点缀着贝壳与细碎的鳞片,如同此刻的浪花一般波光粼粼,再往下看时——本应该是双腿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双鱼尾,正在慵懒地用尾巴尖尖拍打着水面,泛起浪花,这懒洋洋的架势就和它的主人一般。


    “……凛?”


    童话里的人鱼公主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具现化的模样,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惊愕地唤了一句,明明此刻他半个膝盖都没进了水里,却觉得喉咙干咳的有些灼人。


    “杰~”


    她那条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鱼尾轻轻拍打了一下水面,溅起水花,似乎她在望见少年的那一刻起,心情便变得好了许多,她抬起双臂,用称述句的语气,耿直地对他开口祈使道:“杰,你来抱我嘛,我现在……根本走不了了呀。”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动听,还隐隐泛着些许委屈的意味,仿佛只在委屈自己的好好俩条腿,变成了一条不能跑不能跳的鱼尾巴。


    夏油杰呆滞了好一会,换作以往,他肯定会不假思索地接受面前五条凛的恳求吧,他从来都是招架不住她拜托自己做些什么的。


    可是现在,除去覆盖在人鱼胸前的那道贝壳鳞片纱衣布料以外,她的身上再没有些多余的衣服了,白皙的胳膊多看一眼几乎都烫了他的眼。


    他的外套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知所踪,身上只余下一件被一半打湿的衬衫而已。


    现在的夏油杰有两个选择,一是就这样直接地按照凛的要求抱她出水……亦或者,将身上这件衬衫脱了,暂时给她披上,作为遮挡。


    听起来好像没有太多的区别,都是隔着一层布料而已,但前者很明显是更加乘人之危。


    夏油杰忽然觉得他在此时遇到了两辈子都未曾经历过的恐怖考验。


    虽然理论上活了挺久,但实则内心比什么都纯情的教主大人,此刻站立在原地风化,简直比那旁边的礁石还要坚定。


    “杰——”五条凛等了半天,有点着急了,她有些担心,是不是杰在她放完了领域展开的期间出了什么事情,她刚准备往前游一些,忽然瞧见夏油杰动了,他僵硬地转过身去,两边手臂活动了一下,仿佛正在背对着她做些什么。


    “……唔?”五条凛眨了眨眼,她有点好奇地上前,六眼无死角定睛一看,却发现夏油杰此刻其实正在背对着她,用颤抖的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


    五条凛:“……!”


    青春期的少年,个头实在很高,因为他经历的历练不少,体术从未落下,此时正处在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状态,宽肩窄腰的身材害她多看一眼都脸色爆红,五条凛觉得大概率是这会儿的夏油杰意识不清醒想要脱衣睡觉了之类的,她赶紧抬手挥了一把水过去:“杰!!你赶紧给我振作一点!”


    “你在脱什么衣服啊喂!”


    而也恰在此时,夏油杰和五条凛几乎同时停滞住了,他们一并抬头望向那边礁石的方向,身着圣洁神装的温迪也恰好落在了那个位置,背后一对大到夸张的翅膀缓缓收拢。只见温迪一手托着下巴,面朝二人呈现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五条凛:“……”


    纽扣解了一半的夏油杰:“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第46章


    温迪还在笑。


    五条凛有些气恼,她随手摸出一块海螺壳便投掷了过去,结果被眼疾手快的温迪一把握住,攥紧。


    他在礁石上换了个坐姿,悠哉悠哉翘着一双纤细修长的腿,大腿上侧还镶嵌着一隅明亮闪光的腿环,神装的打扮有一种不容亵渎的美,却最大程度地放大了风神身上的少年感。


    他一面笑,一面嘻嘻哈哈地开出玩笑:“很漂亮的海螺呢,经过打磨以后,可以变成一枚精致的乐器。”


    五条凛的思绪被他带偏:“海螺也可以吹?”


    “是的是的。”温迪连连点头,托着下巴,弯着双眼,对她回答道。


    “……”五条凛闻言,忽然又涨红了脸,不知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温迪方才的调侃,她的身上这会儿兜着杰的衬衫,宽大的衣服倒是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了她的小小的个头,只余了大半截鱼尾还在外面,而夏油杰这会儿已经在她身边燃起了篝火,少年只身穿宽松的长裤,安静地坐在她身侧,看天,看地,看贝壳,看海浪,就是没去看近在咫尺的她。


    五条凛觉得脸颊发烫,大概是被近在咫尺的篝火带来的热浪熏出来的。


    “总而言之……谢谢你,温迪。”她此刻也没去看身侧的杰,许是心里有些羞怯吧,而是磕磕绊绊地对温迪说:“所以……刚刚那个敌人应该很棘手吧,还好温迪及时出现,唔,话说他最后去哪了?”


    她直起了身子,像大梦初醒一般环顾起四周,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欸?我们刚刚不是在远野的乡下吗?现在怎么,到海边了……”


    “有点迟钝了哦,凛酱。”此刻,温迪的手上正把玩着那枚精致的海螺,不过他此刻没忘记半开玩笑地批评身边的少女:“如果这样的话,真的被坏人套麻袋抓走卖掉了也反应不过来哦。”


    “所以这里是……”五条凛环顾着身侧一望无垠的大海,又转首望向了温迪的方向:“……提瓦特?”


    她记得她情急之时,在意识朦胧之间,释放出了一道领域展开,可下一刻便陷入了天旋地转的晕厥,记忆的最后一刻是温迪切换成为神装的模样,怎么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又换号了呢?


    不止换号了,还带着杰一起异地登陆了。


    五条凛有些苦恼地抬手捂脸,用力揉搓了一下自己的面庞,勉强缓过神来。


    “所以,那个敌人,他……”


    “嗯……如果凛酱的世界不存在元素粒子这种消散于人世间的概念的话,我想它大概率是死掉了吧?”温迪如此答复道。


    死掉了?


    这么简单么?如果真的死掉了倒是好事,但是并不知道那玩意是否给自己留了后路……


    似乎看出来了她此刻的多想,她的脑袋上忽然多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五条凛回过头,看到杰修长的指节攥着一条木棍,穿着一条开膛破腹,已经烤的滋滋冒油的鱼递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谢你,杰。”五条凛的面庞这会儿又红了下,却并非因为羞涩,而是因为回想起来了他们方才一并经历过的凶险的经历,性命几乎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场景,有些心有余悸。


    那家伙不止馋杰的身体,还馋她的,两个都想一举拿下,而且她还很不凑巧的发了高烧迷糊了……她到现在都记得杰是怎样带着她一起逃跑,还有尽力去引开那家伙的注意力的。


    而且,咳,不止如此,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时,第一反应并不是蹦出十万个为什么去怀疑她的种族,而是把身上仅剩的衬衫丢给她遮一遮。


    她,她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误会了杰。


    五条凛将自己缩了又缩,结果那边的温迪又开始笑,一边笑还一边感慨道:“哎呀~真好呀,这就是青春呀~”


    她无奈:“请不要发出这种老气横秋的感慨,温迪。”


    五条凛低头看手上的鱼,还是没忍住低头啊呜啃了一口,它很好的抚慰了她空荡荡的胃,也让凛感动的眼泪汪汪,不过吃完了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她现在四舍五入好像算半条鱼,结果反倒正在吃鱼……


    啊,眼泪,眼泪从唇角渗了出来,真香呀——


    五条凛闭上眼睛,又心怀感激地咬了一大口。


    夏油杰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他在给凛足够回神的时间,他顺便缓缓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了一番这个世界。


    ……除去他与凛以外,这里没有一丝一毫咒力的气息。


    没有咒力,这似乎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并没有咒灵存在。


    没有咒灵,但有神明的世界……么。


    所以,这里就是凛在上一次死后前往的新世界?


    夏油杰的眸光闪了闪,他的视线投向了另一旁正坐在礁石上的那位风之神明巴巴托斯——他给人的感觉与隔着屏幕或是全息游戏所见的感受截然不同,他的笑容就如同一抹清朗而温润的风,此刻他移开了全身心放在凛的身上的温和目光,这位只是第一次见面的神明,确实正在毫无保留地面对着他身侧的少女。


    倘若凛能一直留在这个新世界的话,那么想必她会如同上次和他半梦半醒间描摹构筑的一般,可以一直被神明庇护,安然呆在他们的国土,拥有尊贵的优待。


    ……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他们。


    选择了早已经被黑暗的淤泥,还有更深层次的产物污染浸透的他们。


    “哟,那边的那个和凛酱关系很好的小哥。”温迪却好像这会儿才与他眼神交汇了一般,他笑嘻嘻地挥了挥手:“来来来,过来,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夏油杰依言站起身,他的身高和身材此刻已经格外有压迫感了,尤其是那带着几缕结痂伤疤的脊背——看来他在方才的惊险逃亡里并未全身而退。


    五条凛抬起认真啃烤鱼的脑袋,她问:“欸,什么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


    她话到半截,还努力地扭动着尾巴试图爬过去偷听两人的悄悄话,结果下一个瞬间,杰的半截背肌也紧跟着印入眼帘,高攻低防的五条凛遭遇暴击,捂紧了眼睛再起不能。


    夏油杰停留在了温迪的面前,他意识到他们的交谈会被风刻意吹散,即使有人感官极佳,努力偷听,估计也半声也听不见,他一脸恭敬谦和,将这个年纪的自己扮演到淋漓尽致:“您说。”


    “喊我温迪就好,不必用什么敬语。”即使活了再久,风的神明也从未有过半点架子,他打着哈欠轻轻挥了挥手,顺便蛮认真地抬眸望向面前的少年。


    “我猜……”温迪忽然恍然大悟了一般:“你应该就是那时的凛所见到的孩子吧?”


    夏油杰倒是没明白温迪的这句话究竟有什么深意,他浅浅地“嗯?”了一声,用疑惑去回应。


    ——


    五条凛正满脸郁闷地将穿刺鱼的小木棒拿着,在沙滩上画画。


    杰和温迪在说些她不能听的悄悄话,她倒也没有想要刨根究底用无下限飞过去听的意思,只好半瘫在海滩上,装成咸鱼。


    顺便十分抽象派地作着画,去打发打发时间。


    她在沙滩上画了一个火柴人,补了一个墨镜,这是哥哥,又添了一个火柴人,带了一撇刘海,这是杰。


    然后她开始画钟离先生,因为温迪他跟杰讲悄悄话所以她要当他面去画钟离先生,总之先画一个刀劈斧刻一般有棱有角的尖下巴,再加上纤长的睫毛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以她毕生的画技起誓,她一定要将钟离先生画到英明神武,俊朗不凡……


    夏油杰的神色稍有凝重地与温迪道谢完毕,回到五条凛身侧后,又因为沙滩上那闪瞎眼睛的学园handsome大作而僵硬后退一步,他说:“这是……”


    五条凛义正言辞:“这个呀,是钟离先生。”


    夏油杰闻言瞬间沉默了,温迪则是在旁边笑了个抱腹仰倒,险些当场抽抽过去。


    “怎么啦?”她仰起头,眼睛像是融进了整片海洋,波光粼粼,闪闪发光。


    夏油杰努力让他此刻的笑容自然一些:“画,画的挺好?”


    五条凛开心了:“好耶,下次我给杰也画一个,不给哥他画,我们孤立他。”


    夏油杰脑补了一下五条悟指着她这副大作笑到捧腹的小人得志模样,他终于没忍住,敛了敛唇,方才萦绕在身边的沉重气氛,此刻也终于好了许多。


    他望着面前的少女,忽然又回想起来那位神明的叮嘱。


    【“虽然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但是我想……凛的身上果然蕴藏着的力量,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一些。”】


    【“拜她那一招所赐,我已经恢复了魔神战争时期的全盛期全部力量。”】


    【“可如此扎眼的能力,是奇迹,更是会引来豺狼的宝藏。”】


    夏油杰听到那里,神色几番变幻,他问道:“所以,会有人觊觎她的这种力量?”


    就像她的族人觊觎她的六眼一般。


    “只怕会更加麻烦。”温迪叹息着回答道:“在神明之上,还有其他的存在,他们用磨损与时间的法则试图控制神明——我想,神明恢复曾经的力量的这件事情,想必是不会被容许的。”


    夏油杰神情些微的凝滞,原来这并不存在咒灵的新世界,也远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太多。


    “凛……”


    “放心,我想这次只会是短暂的停留,等你们回到那边时,多少就能规避些许,放心吧,在这期间,我也会好好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的。”


    藏拙罢了,他巴巴托斯可最擅长不过了。


    “……我也绝无可能,会将她置身于风险之中。”温迪忽然如此呢喃了一句。


    夏油杰神色舒展,道了声谢,刚准备回去到她身边时,却被再次叫住。


    “少年。”温迪喊了一声,他笑吟吟道:“她抉择了去拯救你们呢。”


    “……而且现在看来,她像是已经做到了?”


    “……嗯。”夏油杰轻声回应道:“我明白。”


    这也是为何,他已经决议好会竭尽全力地,去保护好她。


    “想要违逆时间的法则,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逆天而为的举措。”风神的目光闪烁了许久:“她一定花费了相当沉重的代价,才让一切都拥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吧。”


    夏油杰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他忽然开始了发自内心的畏惧。


    畏惧眼下的场景就如同镜花水月,像风一般攥不住,一碰就散了。


    “对了,在最后还有一件事。”温迪抬起手,夏油杰下意识抬起手臂去阻挡面前的风,可定睛一看时,上身已经多了一件非常符合异域气息的服装。


    原以为这是神明最后的重要叮嘱,没想到只是给自己加了件衣服。


    夏油杰很是无奈,他忽然觉得面前的风神大概会和悟他很聊得来,他们都是同样的天马行空,同样的……如同一阵不羁的风。


    ……


    “杰——”


    五条凛惊奇地对他说道:“欸?你居然穿了件衣服?”


    夏油杰:“……”


    这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的话语,险些当场让他平地摔。


    五条凛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她赶紧打补丁:“咳咳咳,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杰平时不穿衣服,而是我很少见到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夏油杰:“……”


    旁边恨不得将整只耳朵都探过去吃瓜的温迪,一脸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夏油杰:够了,我说够了。


    眼见这孩子说多错多,夏油杰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一脸决绝的摇了摇头,五条凛自觉心虚的垂下脑袋,不过很快她回想起来了自己这条被原地晾着的尾巴,赶紧扒拉开杰的手臂,往温迪的方向喊:“温迪——你过来,过来一下。”


    夏油杰早就习惯了五条凛每天脑子里面灵动的念头,她多少是姓五条的,随她哥,五条悟算个哈士奇,她就多少是只奶牛猫,他摇了摇头,任劳任怨往一旁的篝火里面添了一把柴火。


    “来了来了。”温迪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他这好脾气的模样真的看不出来半点一言不合就把隔壁世界几大boss之一原地化了的样子,他一脸任劳任怨地调侃道:“凛大小姐,有何吩咐?”


    结果夏油杰听到五条凛开口就道:“温迪,你过来抱我一下。”


    夏油杰:“……”


    这一瞬间,曾经运筹帷幄的盘星教教主,现今年轻的教主,咒术界炙手可热的咒灵操术持有者,甚至领悟了领域展开的准特级术师,面上破天荒地出现了龟裂的神色。


    这一刻,夏油杰又想起了五条凛上辈子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我绝不可能会被坏男人骗!我要和纸片人男神们过一辈子!等到我都抽到了大家,我要在尘歌壶里面建一个温泉,天天酒池肉林,桀桀桀!”的誓言。


    还譬如五条凛的那些虎狼之词:“可恶,这个游戏的自由度按理来说这么高,怎么就连最基础的换装功能都不能提供呢?哎呀,明明画质这么高,建模那么好,这游戏它都能这样了,为啥不能那样呢?”


    当然,五条悟当即就赏了她一个轻轻地暴栗,且剥夺了五条凛一段时间的游戏游玩权。


    记起来了。


    这一刻,夏油杰把能记起来的,全都记起来了。


    温迪却仍旧从善如流,他也没去问五条凛为什么,只是好脾气地应了一句:“没问题,这位可爱的人鱼小姐。”


    这一刻,杰再也维持不下去礼貌温和的人设,将手中的柴火一扔,两人面前的篝火一冒,夏油杰也不知在这一刻究竟脑补完毕了多少,他赶紧超级大声地制止道:“凛!你不可以对温迪先生这样那样!”


    刚捏上了温迪的小手,预备顺杆子往上爬的五条凛此刻瞬间僵住了,因为她确实从来没有见过,杰这么激动的样子。


    她刚想开口解释一下什么,比如说现在求抱抱只是想将腿变回来啦,有一条尾巴除了会游泳以外什么都变得不太方便啦,目前只能通过和游戏里面满好感度的角色接触贴贴抱抱才能变回来啦,可下一瞬间,她感觉腰腹部一个失重感,等攥紧少年胸口衣服布料时,已经被他稳稳当当地打横抱了起来。


    “……!”五条凛赶紧抬手环住夏油杰的脖颈,好去稳住自己的身形,实在没明白他这一瞬间的情绪外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旁边的温迪却已经用左拳敲击右手,一副得出了结论的模样:“哦呀呀?这是吃醋了吗?”


    五条凛:“啊喂!肯定不可能啊喂!”


    ——


    温迪说的没错,他们这次产生世界波动似乎只是意外,他们并未在提瓦特的那道沙滩呆上太久,便已经重新站上了稻田的田埂,入目换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治愈画面。


    五条凛重新换号回了自己原本的身体……说实话她是有那么亿点嫌弃的,她本体实在是太虚了一些,好处就是有腿可以走路,结果她还没喘几步呢,杰便不声不响地将她背了起来,往前走。


    杰似乎在同她生闷气。


    不过很头疼的是,她并没有意识到他到底为什么跟她生气。


    二人就这样沉默地来到了灰原雄的家,敲开家门,半大的少年背上也背着一个脸蛋和他有七八成相似的小女孩,正在咯咯笑着,而灰原雄在看到这对忽然拜访的同龄少年少女以后,将还在咯咯笑着的妹妹放了下来,表情也认真了一些:“请问你们是……”


    五条凛见比自己小的女孩子都下来了,她也很想下来,只是被杰抓紧了双腿的部分动不了,她很无奈,只能空出一只手去轻轻揪了一下他的刘海表达抗议。


    五条凛望着面前的灰原雄,开了口:“那个,少年。”


    “嗯?”


    “你有没有兴趣……拯救世界?”


    “哇塞!”


    ——


    在五条凛与夏油杰双双在远野那边断联以后,五条悟便当场发了疯。


    嗯,没有半点夸张和玩笑的说法的。


    他在高层那边只得到了,没有发现一点二人的咒力残余与踪迹,就仿佛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的消息。


    开什么玩笑?!


    且不论杰现在的实力增长到了什么程度,这个世界上也鲜少能存在能一次打过杰和凛二人的敌人。


    这是阴谋吧,这一定一定,是彻彻底底的阴谋吧?


    这一瞬间,因为“妹妹”的存在而刻意编织出来的和平假象,以相当夸张的势头而摧垮腐朽,五条悟仿佛重新被撕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那个好好在咒术高专就读的学生,另一部分再度换成了那个与世界为敌的,毫不掩饰的怪物。


    高层们起初的态度还没有太过认真,说实话他们更怀疑这是五条凛在和他们耍什么花花肠子,可五条悟骤变的模样险些让他们以为下一刻就会被活撕了,赶紧不敢吊儿郎当了,而是老老实实地查起了资料。


    应该……应该不至于吧?


    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种还没有尘埃落定的事情,当场和一群高层翻脸,乃至站在咒术界的对立面吧?


    可那几乎满溢,下一秒就要迸发出来的咒力没半分在和他们开玩笑的意思。


    下一刻,高层办公室咣当一声被人闯入,带回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消息:“回来了,回来了!”


    不待高层们继续辩解些什么,早已经满心不耐的少年已然瞬身离开.


    刚站在大门口时,五条凛还觉得咒高这边的气氛,显得有一点点的不对劲。


    是因为今天是阴天么?总觉得气氛有些许的阴沉。


    她刚刚可是和做好了决心的灰原雄介绍了一路,总不至于发生点事情让这孩子幻想覆灭吧。


    不过,还好,看到五条悟好端端地出现在门口时,她才大大松了口气,三两下便蹦到了他面前,口里喊着:“哥哥哥哥哥——”


    她像颗小炮弹一样的撞了过去,五条悟也寸步没后移地好好接住了她,他揉着妹妹的发尾,神色晦暗不明。


    “我完好无损地把灰原带回来了!”五条凛仰着脖颈,很明显一副邀功求夸夸的模样,她顺便顺口发出吐槽:“哥你是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多惊险刺激……”


    五条凛这时才意识到五条悟的身体在颤抖。


    她想仰头看看兄长到底怎么了,脑袋却被轻轻摁在了他的胸口,温和地制止了她去抬头。


    天上的云层终于散去,阳光先是撒在她的面庞,却从身侧的青年身上,落下了一片厚重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不要离开了。”他再度重复了一遍,声音都带着震颤。


    “否则……”


    我一定会再次疯掉的吧。


    第47章


    树梢上的鸟儿叽叽喳喳。


    今日的咒术高专也是个好天气。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的正中央,望着正在埋头打盹的五条悟,目光又移向很明显正在神游的夏油杰,瞪了半天不见俩小犊子有回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抬手攥断了一支粉笔。


    不过,等到他将视线移向正襟危坐,正睁着一双超大的眼睛直溜溜看着他的少女时,倒是消了几分火气。


    有愿意好好听课的乖孩子,他就欣慰。


    事实上,五条凛早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假装让老师看着很认真实际正在走神”的神奇本领。


    她表面在听课,思绪已经飞回到了那天高烧不退时无师自通的“领域展开”。


    当时为了抵御敌人并未想太多,现在仔细回忆一番,她展开的领域刹那间就让温迪他切换成了魔神战争时期的pv画面打扮……要知道之前在游戏里面,那套衣服甚至还未来得及实装呢,而且不止如此,她与杰还有温迪,都被传送回了提瓦特大陆一段时间。


    还没来得及和杰闲逛介绍一下,没隔多久,又被送了回去。


    看起来,还是个被动技能。


    不止如此,一次的领域展开对她的身体消耗是真大,害她整整虚弱了三日,才勉强恢复状态。


    此刻的五条悟正在打瞌睡,他昨日和高层那边争执到很晚,现在满心满脑可能都是如何不让凛看见他满手鲜血的模样,同时又能处理干净所有咒术界之中的蛀虫。


    而夏油杰手里的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课本,他在思考着如今的教会也算是被打理到了井井有条,且托了悟的福,他的这层秘密也被掩饰的完美无缺,目前就看打下的根基能否在未来成为他们的助力……


    二人此时此刻,颅内的思考已然达成了共识,那便是——一定要归还她一个全新的咒术世界,此前的一切也绝无可能被再倒覆辙。


    夜蛾正道不愿多看两个不好学且叛逆的学生一眼,只欣慰地又瞟了一眼正在目光灼灼望着他的五条凛,在心中决议快些将她提出的捏个胖达形状咒骸的提案升上日程,真捏出来了熊猫幼崽以后再借她玩玩……啊不,是让她教导一下自己的孩子。


    而此刻在夜蛾正道的眼中闪烁着“好孩子”之光芒的五条凛,一边凹着造型一边认真心想着一个超级严肃的问题,那便是:如果我把自己塞到邮件里寄到提瓦特大陆,我还能回来吗?


    至于寄给谁,那肯定不必纠结。


    在钟离先生面前,从来不用做选择题。


    与此同时,五条悟打瞌睡打到桌子都趔趄了一下,夜蛾正道的那根粉笔头也终于飞了出去,只不过被五条悟长手一抬,非常完美地当场接了下来。且凹出了一个帅气的造型,语气冷冰:“呵,这种小小伎俩,还伤不到我分豪。”


    他说话之余,夜蛾正道已经抬腿走了过去,一记老师爱之重拳邦地落在了他的脑袋上。这一拳下去,连带着五条悟的眼神都清澈了许多,眼里的几缕黑化之意刷刷退了个干净。


    他的无下限其实从来就不会开给“悉心教育”他的恩师,每次老师要进行敦促他都会老实受着,只是今日小憩之时做了场恶噩梦,五条悟先是条件反射一样做了个汤姆猫抱头表情包的姿势,随后又抬首望向了夜蛾正道。


    曾经他被关进狱门疆时的一切,在此时此刻,愈发明晰,愈发历历在目,他站在过去的恩师,同僚,学生,挚友,至亲尸体之前的场景,和此时此刻安静祥和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窗外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他晃了晃神,有这样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所经历的这顺利过头的一切,都美好到了像一场走马灯,临死之前的幻境。


    于是只见五条悟他深吸一口气,面朝夜蛾正道,语气凛然道:“放心吧老师!我绝对不可能看着你死的!”


    五条悟尊称老师的时间不多,前半句话让夜蛾正道的神色微缓。


    后半句话让他毫不犹豫地又给五条悟补了个大板栗,邦的一声,超级响。


    这小子打瞌睡醒了就咒他死,他找打。


    明明面前的场景有些闹腾,可对于五条凛而言,这些细小的日常才是真正的可遇而不可求之物,眼下,于她而言,一切都是这样的祥和而安宁,方才还在思索下一步路应该怎样走的五条凛,忽然噗地笑了。


    她的笑声传来,让初夏的暑气似乎都少了许多,夏油杰的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


    事实上,这短短数年以来,在稳坐五条家表面少主暗中执政者的同时,五条凛一直都在细细安排好一切。


    她的步调不慌不忙,可手段却足够雷厉风行,除却之前那一部分迂腐过头的长老还有成员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以后,她同时对五条家进行了一场很有条理的变革。


    她确实不喜家族,只不过那只是不喜其中的一部分人,如若手段强硬一些,恩威并施一些,也不是不能渐渐改变他们的念头。五条凛如此告诉自己,她只是想现在播种,之后收获,她只是想在未来的时候能得到改头换面了的家族的助力,她并非是怜悯心作祟。


    嗯,五条凛真正想要变革的,其实是这个家族的女人。


    一直以来被洗脑成孕育工具,强调只需要相夫教子,诞下强大的后代便足够了的,需要一生为了家族而奉献的,那些女人。


    她们起初自然足够惶恐不安,被长年累月教导到了根深蒂固的念头又岂是那样容易改变的,因此对她的话语战战兢兢,不敢应和,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


    可是时日久了,这一切,便发生了些许改变。


    五条凛废除了针对女人们的厚厚一沓用来限制她们自由的家规,譬如繁文缛节,譬如繁杂的服饰,礼仪,姿态,统统都免了,五条家的人无论男女一视同仁,接祓除咒灵的任务时也是如此,能者多劳,劳者多得。


    就连侍女下人也基本上都被废除了,因为这个家需要被跪着伺候的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运气好的现在是在荒废的宅邸,深山老林里种田,运气不好的……说不定在咒灵的肚子里面呢。


    五条凛与家族众人立下了咒缚——有时候恰当的施压,确实会十分有效,从此以后,她的那份“能力”便成为了整个五条家对外不宣,却众所周知的秘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也无法猜想出来,五条凛小姐身边的那些能人异士是从异世界那边掏出来的,只会当成和禅院甚尔那般,是早早就布棋,纳入囊中的“朋友”。


    五条家的女人们一脸羡慕地望着来自五条凛大小姐身边的那些强大的朋友——就譬如最近。长老们中饱私囊,长年累月,经营出一把烂账,但是一位手持烟斗,身穿金黄色旗袍的凝光小姐出马,与凛小姐细细商议了一番家族的经营模式,处理了不到三日,便叫家族变得井井有条,她们的月例都跟着水涨船高。


    凝光小姐身姿高挑窈窕,面容较好,只是她浑身上下自带的气势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位世家小姐,不容亵渎。


    也曾有五条家的女人为她奉茶之时,羡慕地夸赞了几句,同时又感慨倘若她也能拥有凝光小姐这般的家世背景的话,想必也会能培养出一技之长,成为家主身边的可造之材。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咒力微薄,无法战斗,只能负责后勤,也无法为改变了她们处境的凛大小姐,多做些什么。


    五条凛废除了针对女人的繁琐家规,用强硬手腕提升了五条家女子们的地位,甚至在咒术界那边,也靠着她与悟少爷的六眼狠狠为她们撑腰,甚至让一些长期被丈夫,父亲,兄弟打压,却拥有着咒术天赋的女人们,渐渐在咒术界站住了脚。


    绝大多数理解凛大小姐如此做法的女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对凛小姐她身怀感激,她身为从古至今以来咒术界唯一一位御三家女家主,处境足够艰难,也活的步履维艰,而且本就身体孱弱,幸好还能有这些陌生的能人异士来为她分忧,而那些五条家的女人们,也逐渐开始,想为五条凛做些什么了。


    像这位为凝光倒茶的曾经的侍女,如她一般心态的人,在五条家只多不少。此时此刻,她用羡慕的目光望着凝光,她羡慕凝光小姐,也羡慕拥有咒力,可以为凛小姐接下家族任务分忧的其他女子,她却只能做好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计,或是在医务室那边帮忙一起看顾伤患,因为咒力天生稀少到只能看到咒灵这种程度,只能做一些微薄的事情而已。


    无法为凛小姐分忧,却让天生隐疾的凛小姐……未来的凛家主在外奔波劳碌,自行沦为米虫,她实在羞愧。


    却见凝光小姐她轻轻抬起手边的烟斗,室内烟雾缭绕,她的声音如同空谷幽兰一般传来:“你误会了,我并非出生世家。”


    那女孩轻轻地“欸?”了一声,表现地十分震惊。


    “事实上,在我年少之时,连一双能穿着的鞋子都没有,我赤足在我的国土大地上,艰难流浪,我的麾下产业,全是在我从我衣不能蔽体的艰难时期,一步一步获得,像我手上的这枚烟斗,它换算成摩拉……我是说,金钱,大抵就能供那时的我活上百年之久吧?”凝光并不避讳向面前的这女孩描述出她的过去,她发自内心地欣赏着五条凛,几乎是没有任何缘由的,在见到她的第一刻就喜欢的紧,而如今分出几个小时来到此界来辅助她一些小忙,对群玉阁的凝光大人来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至于五条凛有心想要整改她的家族,与族中女性的现况,凝光便也不介意在这期间提点两句。


    身侧的女孩怔愣了片刻,她结结巴巴,满脸震惊:“凝光小姐……是白手起家?”


    天啊,这般的贵气和仪态,她只以为是那些御三家的嫡大小姐才能被培养出来的,没想到凝光小姐她,她居然是来自另一个国度的……这样想来也的确如此,她的打扮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国度的人,她的这身打扮,反倒像极了东方的那个大国……


    “是啊,白手起家,一步一步坐上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凝光望着面前的小丫头,虽没有透露有关璃月的太多信息,留下的话语却足矣让身边女孩意识到,凝光她擅长的,可远远都不止经商和管账而已。


    万人之上,万人之上……


    女孩呆呆地呢喃着。


    原来女子也能在某个国土,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超越男性?


    原来女子不像她从出生起就被教导的那般,只能困在家族的一隅土地,狭小宅院,运气好时,拥有些咒力,得了家族有头有脸的大人们的亲眼当上正室,诞下完强大的孩子,便可母凭子贵,身价水涨船高,运气不好时,那便只能用烂命一条,继续为家族尽心竭力的贡献。


    男人成就大业的路途里需要基石,在一个长久被压迫的沉闷幻境之中,他们需要一个血肉堆砌而成的,柔弱不能反抗的存在,去发泄一切的暴戾和戾气。


    于是女人们成了牺牲品,从平安时代至今,即使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那也与她们这些女性丝毫没有关联。


    五条凛小姐在五条悟少爷的双手双脚赞同之上继承了族中少主之位,经过了她之手的家族,很明显就在越来越好,至少对于她而言是这样……她再也不用动不动就罚跪挨打,动不动就过上吃不上饭的日子了,她们甚至获得了每周休假,和走出这道宅邸的权利。


    “凝光小姐……”那一刻,曾经的侍女眼里有了些许光彩,她的眸色发亮:“所以,所以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够给凛小姐排忧解难吗?”


    凝光眯起眼眸,吐出一口清烟。


    “这便要看你之后的做法了。”


    “是……是!”


    “识字么?识数么?”


    “偷,偷偷学过一些,尚可。”


    “那便够了。”凝光笑了,因为在此刻,她切实看到了面前的女孩眼里燃起的光彩,她说:“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打下这些根基呢。”


    ……


    不止凝光,五条凛似乎铁了心,要用男人们曾经最最看不起的女子,好好地磨一磨族中某些不安分家伙的锐气。


    她不必多说什么,准确的来说,只需要找出她在提瓦特大陆的朋友们有空隙的时候,喊她们帮忙——就譬如说,家族的男人是被当成祓除咒灵的主力兵培养的,可族中女子很少有在十四岁以后还能持续修习咒术的机会,都会被早早地安排一堆礼仪课,茶道课,插画课,将她们驯化成更加柔顺的模样。


    年纪尚小的还有机会拾起那些基本功,继续打好基础,可年纪大了一些的,已经有了孩子的,就只能加上咒具辅佐进行训练了。


    好消息是,家族密室现在全是她的,里面的咒具咒物也全是她的,五条悟根本不会问她要,只会担心她够不够用,需不需要他再去跟老橘子们借一点来给她。


    于是五条凛大手一挥,将不少的咒具武器,统统送给了需要它们的家族女子,并且为她们安排不同的老师,寻找到契合训练的咒具。


    刻晴小姐擅长单手剑,她外冷内热,口里不饶人,性格却极其认真,尤其面对她的家族里这群畏畏缩缩的女性之时,只会认真教导她们,并且将有所不悦的外男驱逐地远远,是极好的老师。


    优菈小姐同样是个行动和语言不大一致的人,只是她挥起那都快赶上她个头的大剑,优雅地如同起舞之时,都让来“上课”的女子们连连啧舌,优菈小姐一边说着“居然胆敢将我看作老师么,这个仇,我记下来了”,一面却默不作声地为她们留下了许多蒙德特产作为礼物。


    至于申鹤小姐,她是一位非常非常沉默寡言的老师,能用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长枪,她的话很少,沉默寡言,除了教授她们长枪枪术以外,鲜少说话,她的性格倒是很让家族的女子们意外,她们原以为五条凛小姐认识的,应该不会有这样性格内敛的女子。


    就譬如之前陪同女子外勤队一起出行的那位迪希雅小姐吧,她的穿着前卫大胆,热情火辣,她拥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和鬃毛一般桀骜不驯的挑染长发,迪希雅小姐非常遗憾地感慨着可惜她们与自己不在一个世界……然后改口说国家,不能和她一起在沙漠上跑商队。


    迪希雅同她们说了好多她在各种旅途之中遭遇的危险与磨难,最后又是如何化险为夷的,末了在与咒灵战斗时,丝毫没有呈现出半点退缩之意,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面,有力量感与爆发感的矫健身姿极大程度地提升了她们的士气,于是最后几乎无人受伤,超额完成了任务。


    在五条家的女子们的耳中,这些凛小姐身边的外界女子,她们来自形形色色不同的国度,她们为她们带来了不同的色彩与生机,是她们让她们知道了,原来女子也可以为政为官,原来女子也可以活的恣意,不依附于任何的男性,原来女子也足矣活成任何她们想要成为的模样。


    女子可以是凝光小姐那般坐在高位运筹帷幄的掌权者,也可以是如同迪希雅小姐那样,盛放在外界的花朵。


    她们在与凛小姐的朋友们接触的过程中,明白了太多太多,因此初次接触申鹤小姐之时,倒是有几分不太习惯。


    不过她们很快就意识到了,其实申鹤小姐她啊,根本就不是那种内敛退让的内向性格。


    许是族中有些男性见申鹤小姐容颜过人,又不爱说话,因此在那日她单独授课,五条凛与五条悟又在外未归家之时,起了些许的坏心思,误以为申鹤小姐是个好欺负的。


    有三五青年在申鹤从道场出来之时,痞里痞气笑着拦住了她,有人口里还相当不尊重地打了个口哨。


    他口里喊着:“小姐,申鹤小姐,你就别给凛小姐……凛少主她兢兢业业地当老师了,按照你的容貌和能力,明明可以许个好人家吧。”


    “是啊申鹤小姐,刚好你是我们少主她闺中密友,你看看我们怎么样啊,刚好亲上加亲嘛,哈哈哈哈!”


    后面有几个刚被申鹤授课完的女生,闻言气到险些仰倒,有脾气比较爆的直接就扛着长枪冲了过去作势要往前刺:“滚滚滚,你们居然还敢对申鹤小姐不敬,就不怕凛小姐回来剥了你们的皮!”


    有些人口里喊着少主,却没有真心实意的尊敬,曾经的侍女们还是习惯亲切地称呼“凛小姐”,五条凛也早就默认了这一点,她们却是在发自内心地尊重五条凛。


    那些青年面面相觑,在听到五条凛的名字以后果然忌惮了一番,不过他们还在嘴硬道:“那又怎么样?就连我们表达爱慕之情,她都要管吗?”


    “就是就是,家主也不能管这个方面的。”


    女生们气到吐血,这哪里是什么爱慕之情,明明就是毫无尊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调侃,将荤话,将他们能看上申鹤小姐当成施恩,将申鹤小姐当成一件物件去看待……这个目光她们之前可太熟悉了,她们这前半辈子,都是这样沐浴过来的。


    却见申鹤小姐动了。


    她银色长发,肤白似雪,同样的蓝色眼眸,此刻周身上下的气势都与凛小姐重合了大半,刹那间抬手攥住方才开腔最狠的男人脑袋,在他笑容还僵着的时候,不给他任何反抗余地,摁住他的头,就往地上猛敲了三下,咚咚,咚,掷地有声。


    那男人头破血流晕死过去,申鹤甩开了他,活动一下手腕,面无表情望向余下的青年。


    身侧的女子们则是集体沉默了。


    ……


    五条凛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申鹤正作势向她请罪,身侧的女子们七嘴八舌地为她解释说,申鹤小姐无辜,那些男人们活该。


    五条凛的眼里闪烁过一丝欣慰。


    觉醒了呀。


    觉醒了好,觉醒了之后的路就越来越顺遂了,她们的路是自己挣出来的,不是她和哥哥一直保住的。


    她随后又望向申鹤,赶紧制止了申鹤姐姐的请罪,她蹙眉:“他们冒犯了你,自己来犯欠在先,我不扒了他们的皮就不错了。”


    按照五条家现在的家规,调戏女性的,不论家族内外,被发现的,一律打五十大板,家法伺候。


    五条凛也是知道她从提瓦特请来的女性朋友们都是不会吃亏的性格,才是有意为之,也算是会让她们潜移默化地影响自己族中的少女……


    今日申鹤遇到这种糟心事,该道歉的,应该是她才对。


    申鹤却面色平静地摇头:“我给你带来了麻烦,我的修习还是不够,应该再去师父那里磨砺一番才对。”


    五条凛摇头上前:“申鹤姐姐,你不必这样……”


    申鹤认真道:“我需要这样,我心悦于你,我不想让你为难。”


    旁边紧张吃瓜的族中少女们摔了个人仰马翻,五条凛险些被哽死,多年前的子弹正中眉心,没想到那个时候对心悦一词的解释,现在又杀了个回马枪。


    她曾经在仙君们面前对不谙世事的申鹤解释道,心悦就是,看到一个人,就心生愉悦。


    下一刻,又听申鹤道:“论枪法,在帝君大人之下,想必就只有魈上仙。”


    “恰巧他也心悦于你,之后不如就由他抽空代我来授课。”申鹤已经想好了弥补方式,神色舒缓。


    旁边的家族女生们闻言,表情变幻万千:“天啊!”


    “他?”


    “魈上仙,是谁?男孩子?凛小姐她……”


    惊天大瓜!


    五条凛:等等,你们误会了!


    第48章


    虽然最后勉强澄清了之前全是误会一场,可五条凛还是没能拦住申鹤那颗决议要与留云借风真君再回去修习磨砺一番的心。


    申鹤觉得她在处事之前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一味按照自己在璃月时接受过的教导来,践行了“摁住纠缠不放家伙的头,往地上敲三下”的做法,却给五条凛在家族里带来了麻烦。


    五条凛听完申鹤的话语,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对申鹤说,身为女性,运用强硬一点的手段去威吓想要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异性去自保,这种行为没有任何的错处,无论是在璃月还是在这里,她都非常鼓励她们可以这样正当防卫。


    “言语上的侮辱也是侮辱,这其实远远不止是五条家的女人们千百年来遭遇的对待,其实更是一种女性的处境。”


    五条凛想,璃月那边虽然民风淳朴,可也不乏不长眼的登徒子纠缠不放,否则留云借风真君,也就不会对申鹤进行如此让她自保的教诲了。


    御三家迂腐异常,之前家里老一辈的顽固们张口闭口便是女人如此有辱斯文,禅院家那边的禅院直哉也敢闯到她面前对她喊着女德女训,还觉得他能看上她应该是她莫大的殊荣。


    而且不止如此,当今社会虽说已经是法制社会,类似的事件却不乏于此,譬如每一位女性从出生起便多少会遇到的威胁与凝视,这些男性的恶意与女性的恐惧等等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至滋养出来过咒灵。


    就以禅院直哉还有家族里面这些试探性冒犯了申鹤的登徒子为例子,他们身为千百年来的上位者性别,早已经习惯用着蔑视的目光去看着她们,除非当真用拳头强制让他们清醒,用绝对的强大将他们碾压,他们的眼神才能变得清澈几分。


    才能从端详阿猫阿狗的表情,换成了忌惮。


    五条凛甚至可以有些直白的说,家族里某些只接受过御三家固守自封教育的男性们,大概率此前都没有将女性放在对等的层面上去看。


    申鹤听罢了五条凛的这番话语,眸光闪烁,神情似懂非懂,眼里仍旧挂着些许迷茫,她抬起手,露指手套下的骨节修长,指尖轻轻在五条凛的脸颊上揉了揉。


    旁边的五条家姑娘们看着这一幕,有些面红耳赤,虽然五条凛已经解释清晰,可当她们想到申鹤小姐方才望着家主大人,冷若冰霜的美人面庞说出那句“我心悦于你”的那场景之时,还是忍不住捂脸羞怯。


    哎呀,凛小姐呀凛小姐,原以为悟少爷他一定会出落成咒术界里人脉最高,结交最广的万人迷,没想到,您却是……


    她们掰着指尖算了算,运筹帷幄,擅长理财与经商之道的凝光小姐,还有口嫌体正直,剑法超然的刻晴小姐,似是出身贵族,只会偶尔对凛小姐坦率表达情绪的优菈小姐,早已经在五条家这边迷倒了一众女性,富有蓬勃的力量感与生命,就连肌肉线条都很帅气的迪希雅小姐……


    拜这些凛小姐朋友们的福,五条家的女子们没有一日落下咒术,咒具,体术的修行,还自发的拾起了各种算术与文化——凛小姐没有阻止家族人人通网,她也没让五条家继续与世隔绝。


    她们换掉了繁琐又沉重,无比限制行动的层层叠叠和服,她们可以自行选择更加方便行动的,自己想穿的衣服,无论是长裙短裙,还是衬衫长裤,她们有些开始努力地学习经济学知识,开始钻研五条家麾下已有的投资产业,有些则是每日去家族置办的健身房举铁,争取变得与迪希雅小姐一般有蓬勃的生命力。


    她们也不再以之前的规矩要求的,御三家贵女们必须纤薄瘦弱为美,凛小姐说过,女性生而为女性,无论高矮胖瘦,无论什么模样,都非常美丽,并且告诉她们,像类似禅院直哉那种的,又菜又迷之自信的男的,这个世界上太不缺了。


    禅院直哉那个又胆小又恶毒嘴毒,面对她和哥哥会畏畏缩缩像孙子一样的男人都能自信,为何她们不行!


    换作几年之前,五条家的女人们听到这种话,肯定会被吓到面色苍白,赶紧求着五条凛别去继续往下说了去,生怕冒犯了禅院家。


    可如今,早已经明白了那位小少爷德行的女生们纷纷因为五条凛的话语噗嗤一笑,解气的同时,又豁然明朗。


    是凛小姐,在让她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她与悟少爷化身为她们遮风避雨的屋檐,让她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让她们不再低声下气,伏低做小,不必需要看人的眼色过活,让她们有了学习的机会,有了与族中的男人们一般一直训练咒力的机会,有了拒绝结婚生子的机会……她们一日又一日的成长起来,且越来越清醒。


    相信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们一定能够成为凛小姐身侧的助力吧。


    此刻,申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望向方才一群帮她解释的“学生”们,寻常冷漠如冰的神情早已消去了大半,眉眼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申鹤道:“等我修行回来,仍旧抽空教导你们。”


    她不太喜欢这个阴森闭塞的宅邸,也不喜那群对她吹着轻佻口哨的男人,可她一见身侧的五条凛,还有面前这些目光胆怯却坚强的少女,便觉欢喜。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渺小,懦弱,只能够哭泣着被父亲留在山洞的身处去面对那只可怖的魔兽,手上攥紧一把匕首,在绝望之中无力地挥舞着,艰难地与它抗衡。


    这些女子便是曾经年幼时的她,面对这群魔兽时,五条凛也并未直接去帮助她们驱逐。可是,五条凛却为手无寸铁的她们,递了防身的刀。


    “好!申鹤小姐!”


    “我们等您回来。”


    “那些家伙的话,我们之后会帮您教训教训的,再叫他们吃吃苦头。”


    “对了,申鹤小姐平日是怎么修习的,我们也试试?”


    “凛小姐凛小姐,您知道吗?”


    一群女生围着五条凛与申鹤,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就连这个阴森狭窄的宅邸,在这一刻似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她们在闪闪发光,她们的眼里也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申鹤自然不会拒绝回答这个简单的提问,她道:“一般来说,师父会叫我背着石头上山下山。”


    “石头?”


    女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了然,噢噢噢,是负重的哑铃。


    可申鹤她抬步上前,身上红绳摇曳,她站在了一隅三四人高的假山前,这是上一任家主采买来装修门面的,主打一个有异国园林风,低调又奢华,五条凛觉得不要白不要,倒也一直留在那了。


    在女子们还在面面相觑时,申鹤就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一手将假山扛了起来。


    申鹤回头,淡然解释道:“石头。”


    背着它……上山下山?


    灰尘沙沙,申鹤的此行此举,硬生生是看呆了那边的女子,也看傻了刚刚爬上来趴在墙头那边,正在贼溜溜地窥探情报的,没有挨揍的一个五条家族的男人。


    五条凛指尖咒力一凝一闪,那男人还没来得及痛呼,就被一击轮晕,从墙上摔落下来,发出沉闷皮肉落地声响,估计身上骨头也多少要断几根。


    那边的女孩们已经惊讶到了无法回应,正颤颤巍巍地想让申鹤将手中假山放下来,唯恐伤到了她,又听申鹤说:


    “背完巨石以后,再在回山的路上,采一些花草填肚子。”


    “花,花草?”五条家的女生们吃惊道。


    “正是。”申鹤缓缓点头:“修行者,不便注重口腹之欲,花草之物,足矣果腹。”


    五条凛抬起掌心盖在脸上,她严肃怀疑只是留云借风真君没早点发明出烹饪神机,把申鹤姐姐给整习惯了。


    不料申鹤的这番话语,彻底唤起了五条家的女生们的母性,她们互相对视一眼,便拖住了申鹤想要告辞离开的脚步,带着她往食堂而去。


    五条家的食堂也早早就被资金改良了,如果一直都是日式那种风格,没有营养不良也会早日吃成营养不良,现在荤菜里都有西餐和中华菜风格,可以自行选择,大家用上了自己的饭卡,将申鹤摁住,好一顿投喂才肯罢手。


    “多吃点。”其中,一位年纪大一些的女子说道:“明明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修习这样严苛,可千万不要在吃食上亏待了自己。”


    申鹤仍然不通感情,可这一刻,她眸光酸涩,仿佛看到了曾经缠眠病榻,却依旧对她温和的母亲,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五条凛正因为如此暖心的一幕,不经感慨自己尸体都热乎了几番呢,结果她也没逃过这些婆婆姨姨姐姐妹妹。


    “凛小姐,你也实在是太瘦弱了。”


    “多吃些,莫要挑食。”


    “今日的药,饭后也别忘记喝。”


    五条凛:“……”


    ——


    最终还是给五条家女子们换了个会用长枪的咒具老师。


    嗯,没错,正是申鹤说过的魈上仙……说实话的,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实力更强大,与自己更相熟,能够拜托一番的角色了。


    哎呀,可能也有那么亿点儿小小小小的私心吧。


    不过,等到她拉着还神情懵懂,有些呆滞地望着她的魈,往大家的面前一介绍时,之前多少听过申鹤话语的五条家女子们的眸光,刹那间便全亮了起来。


    这位少年便是申鹤小姐所说的……魈上仙?


    是了是了,看起来大概只比凛小姐年长两三岁的年纪,还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呢,身上的着装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尤其是那张十分标准的少年郎面庞,往凛小姐的身侧一站,居然完全没被凛小姐漂亮又张扬的脸盖过去呢。


    五条家的女子们互相对视一眼,心里自然是下意识地会开始细想。


    凛小姐往家族带回来的外男不多,夏油杰也算得上一个,他与悟少爷关系很好,偶尔互相切磋打架,时常一起联手任务,更是凛小姐如今的同学,拥有咒灵操术的夏油杰少年与凛小姐,她们的心里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


    可五条凛身边那位抱着双臂,神色清冷,不沾人间烟火尘埃的名为魈的少年,明明在训练和教导她们的时候没有丝毫留手,在五条凛被看帅了,兴冲冲也跟着一起来熟悉枪法之时,却极尽耐心。


    凛小姐在那边小声蛐蛐:“教我教我,我想速成一个踢枪收枪,然后去哥那里显摆。”


    她馋璃月那边绝大多数人都会的枪法许久了,只是钟离先生日理万机,她可不好去麻烦了人家,不过魈宝这边嘛……嘿嘿,璃月港现在有免费了的若陀龙王巡视顶着,她让魈教她速成耍个枪,不过分吧。


    魈面对她时耳根子极软,根本不必她多哀求几句,便红着面庞轻轻应了一声。


    他没选五条家的长枪咒具,而是将自己的和璞鸢递给了她,五条凛如获至宝地接了过去,在手中摩挲着这一把如玉的长枪,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盘真正的角色专武呢。


    咳咳,遥想当年,她掬着一把心酸泪,一个原石一个原石攒来了满精的和璞鸢,今日运气好,给她碰到真家伙了,还得是魈宝性格好呀……


    至于之前把达达利亚的冬极白星抢过来反过来揍他辟谷,这个不算。


    魈见她如此喜爱和璞鸢的模样,他眉眼温和,面色怀念:“帝君当年赐予我此武器,那日以后,我的每一次挥舞它,都只为了守护,而非杀戮。”


    五条凛:还是钟离先生送的呀嘿嘿。


    真好呀,和璞鸢真帅呀,她能不能也被帝君送一件专武啊……


    哦不对,她连神之眼都没有,她拿什么拿专武。


    见她此刻就差一脸痴迷地将脸颊贴着自己的和璞鸢蹭蹭了,魈忽然变得面红耳赤了起来,赶紧小声阻止了五条凛的举措,就差直白地告诉她,武器其实是与持有者有灵魂上的共鸣的。


    接下来,他换了一把长枪,亲手示范一套连招怎么打,还有她最想学的踢刀,魈的枪法可谓是当今璃月第二,少年英姿勃发,枪法精湛,围观的五条家族人们纷纷鼓掌喝彩夸赞,能将普普通通的一件咒具都用到如此虎虎生威的,怕是只有这少年一人了。


    五条凛看的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她赶紧有样学样,只是才是第一个动作就因为极度没有这方面的细胞,险些仰倒,还得是魈在身后环了她一把,她才没有当场来个平底摔去。


    五条凛:“……”


    讲道理,当着族人的面,有那么点丢人,天知道她在咒力上天赋极佳,居然是个武器废柴。


    又想起来提瓦特的大家每一位都通彻一件武器,更气了。


    可是此刻,身后的少年仙君却不急不忙,他站在五条凛的身后,以自己的右手抵住她的右手,不用太费力地便能将她圈在其中,手把手开始了教导。


    “重心要放在左腿,右腿收放之时,要足够迅速,还有,你攥枪的姿势略微有些误差,其实应当是这样才对。”


    五条凛随着魈的动作,乖乖巧巧开始了学习,不得不说他是个好老师,实在是一点就通,很容易就透彻了下来。


    可身侧正在休息着的五条家的女生们,年轻一些的,要么红透了脸,要么瞪大了眼。


    天啊,她们,都看到了什么!


    其中有些女生变得目光灼灼——嗯嗯,这个可以磕。


    但也有些女子,下意识便开始了叹息——哎,杰少爷不在场呀,其实她们本来更加看好早早就和凛小姐认识了那位。


    结果更有思想进步的比较前卫大胆的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十分激动:之前那些老家主,妻妾成群,正室侧室都一溜烟的一应俱全,她们的凛小姐这般美好,完美,将家族管理到欣欣向荣,而且她实力强大,又美丽,根本不似历代那些该死的老东西。


    所以说啊,这般美好的凛小姐她,多来几个,怎么了!


    五条凛根本没寻思到身边的女孩子在怎么想,因为她此时此刻一门心思都是学会帅气的踢枪,等到反应过来少年夜叉的体温近在咫尺,她几乎可以听到她胸腔的心跳之时,她的脸颊没忍住红了红。


    清心的味道很好闻,魈握着自己手臂的掌心是温热的,而他胸前悬挂着的珠串又是冰冷的,贴到她的脖颈上,她颤了颤。


    “那个……魈。”五条凛小声说:“我觉得我学的差不多啦,接下来让我自己练习吧。”


    她侧过头,少年金珀一般的眸光恰好流到了她眼里,他温和地松开了她,然后轻声说:“好。”


    仿佛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是道场外忽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喧闹的声音,有几位女子匆匆推开门,附耳对五条凛说话,原来是那日被申鹤摁头暴打了一顿的五条家青年里,有一位是个资历好,还有背景的,有加茂家那边联姻的血脉。


    于是加茂那边正来了人,上门来讨要说法。


    五条凛闻言,只扯着唇角冷冷一笑。


    她是不是光忙着收拾自己家族,忘记收拾你们了?还是说当时她雷厉风行去杀将那些老东西的魄力已经过去了,他们觉得她全然靠的都是哥哥,她五条凛只是个任人拿捏的少主不成?


    而魈身为夜叉的耳力极好,他听了两句,便推测出来了事件的全貌。


    他这么长时间来,也早就从五条凛与帝君的口中,外加那块奇异的投幕里,得知了她此刻的处境……想不知道也难。


    天理不容她,她在自己的世界步履维艰,身体脆弱,族人欺压,她却一步一步逆转全局,几度遭遇危机之时,也不曾直白地向他们寻求援助,即使身体不支持使用力量,五官都在往外冒血,也要坚持将敌人踩在脚下。


    她在他们的世界生机勃勃,一己之力逆转了稻妻现况,救出了被困的智慧之神纳西妲,她在属于她的世界同样大展拳脚,从最初被软禁下来,被觊觎能力的女子,做到了未来家主之位。


    帝君大人说,凛在她自己的世界这边,仍有一条艰辛的道路需要走。


    思至此,魈看向门外的那些刻意来与她找麻烦的家伙,只觉晦气,眸中戾气顿起。


    是了,申鹤不懂得抑制情绪,大概率也只会不计后果地将为难凛的那些家伙摁住,暴打。


    可是这简单粗暴的做法很明显不适用于需要与鼎力的家族保持表面平衡的五条凛,魈开始了头脑风暴,在思索应该怎么解决问题。


    不过他的脚步自然也没有闲着,此刻已然走到了门前,冷冷望着那群还在演戏的加茂家族人。


    他们主打的就是一个想要让这个新生代的少主欠下人情,此时已经将还在养伤的那个青年拖了出来,让与那男生沾亲带故的加茂家长辈扯着嗓子哀嚎,身后站着两个准备谈判的,可能已经打好了合同腹稿了,硬是要将其发展成当年与联姻以后出现的家族关系危机,觉得这回能拿捏到五条家这个年轻少主了。


    忽然察觉一阵凌冽气势,干嚎停在了半路,加茂家的人打了个哆嗦,这一刻还以为五条悟没在外出任务,那小阎王还依旧在五条家。


    抬头一看时,却只是一个个头不高,眸色带着杀意的陌生少年,浑身上下竟是无一丝一毫的咒力依存,这才将神情又换的轻蔑了一些。


    五条凛随着魈之后走了出来,她瞥向那三五个想拿她做文章的加茂族人,想来背后也是有他们本家授意的,又看着那个被申鹤揍到神志不清的青年,头缠绷带,脑门鼓大包,跟那个老寿星似的,忽然又觉得有些许好笑。


    “别怕。”魈此时上前一步,眸色沉静,握紧掌心的和璞鸢:“我先做些什么,吓退他们?”


    “不用。”五条凛摇了摇头:“让这些臭鱼烂虾来惊扰你使用元素力,他们还不配。”


    她笑吟吟地望着面前这几个加茂族人,不等他们说些纠缠她的话语,抬手轻轻一挥,示意身后的五条家女子们,只轻飘飘留了三个字:“打出去。”


    加茂家族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五彩缤纷,精彩异常,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他们惊叫,跳脚,嚎叫,被五条家的这群女人们戳的连连后腿,狼狈极了:“五条凛!你,你在做什么?我们好歹也是御三家之一的门面!”


    “信不信我们告到高层——”


    五条凛抬手拍着巴掌,乐呵呵道:“你们信不信告到高层完了,他们也屁都不敢跟我放一个,还会反过来批评你们?叫你们快些来和我们赔罪?”


    为什么呢?


    因为高层给脸不要脸,礼貌是没有用的,非要她和哥哥武力威吓,才能好好说人话,才能将他们看成座上宾。


    因为软弱就是原罪,绝对的实力才是真理。


    “真想用这种方式拿捏到我么?觉得我的六眼当真是摆设么?”五条凛冷笑:“呵,太天真了。”


    她顺手就环住了魈的胳膊,在少年耳廓逐步攀上红晕之时,笑容肆意张狂,像个十足的反派:“我原本打算先处理禅院的,现在看来,更加不懂事的还有其人。”


    一口气中气十足地说完了许多话,现在气有些虚,在魈宝的肩膀上靠会儿再放狠话:


    “别着急啊,叫你们家主准备好回去等着吧,下一个就是你们。”


    第49章


    只听啪嗒一声,是茶盏摔落地面的脆响。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当真就不给我们加茂家留下任何的情面?”


    加茂家的家主站起身来,有些焦急地开始了来回踱步,一边如此问道。


    “是……是的……”前来汇报的加茂家族人结结巴巴地回复道:“那些被我们所托去五条家的族人们,现在已经……”


    已经横七竖八的被扛了回来。


    而且最侮辱人的,是他们甚至不是被五条家的家族护卫队之类的打出去的,而是被一群女人赶出来的。


    ——居然用女人去践踏他们的尊严啊!


    ——而且他们根本就不能用咒力,只是拼体术罢了,却打不过那七八个女人。


    那些族人被揍到青一块紫一块,基本上没多少还手之力,毕竟这种事情,一旦运用了咒力,整体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上门去讨要说法和上门主动用咒力挑衅的话……后者怕是被五条凛动用术式都能用“礼尚往来”敷衍过去。


    赤血操术又哪能与六眼抗衡呢?


    “那五条凛当真是已经无法无天了。”加茂家的家主面色阴沉:“原本我就觉得让女人去当家主根本就不合规矩,这些年以来,她更是借着五条悟的排面慢慢去架空了五条家……”


    五条凛的运气属实不算好,虽说空有六眼,却只有一副虚弱到了极点的身体,还出生起就被迫去面对着以她为耻辱的家族,可她的运气又是极好的,因为她有一个拿她的话奉为圣旨的,宠坏了她的亲哥。


    没错,现在在绝大多数咒术界成员的眼中,五条凛她还只是个依附于五条悟才能立起来的女人,玩笑一般的五条家未来家主。


    毕竟她一方面是个女人,另一方面,她之前活不过十四岁还是十五岁的传言早已经沸沸扬扬了。


    可偏偏她哥在整个咒术界都无人胆敢招惹。


    “五条悟那家伙,还真就心甘情愿让整个咒术界,去陪他的妹妹过家家啊……”加茂家的家主此刻的脸色十分恐怖,在听到了自己族人去“讨要说法”所遭受的对待以后,面色相当阴沉。


    他身为加茂家的家主,早就对五条凛有所不满。


    尤其是近两年,五条凛有意让一些五条家族的女性术师在这个咒术界去抛头露面的事情,当真是引起了加茂家与禅院家之中一些天赋极佳的女子的波澜。


    这一变化敏锐地让加茂家主,察觉到了“不可控”。


    曾经能够牢牢掌控的物件,如今已经有了脱离桎梏的思维,这万万是不被容许的。


    他身为相对保守一派的加茂一族,自是忍耐不了五条凛她这种,试图让女人凌驾于男人之上的行为。


    他又听到颤抖着的族人继续说了一句什么,霎时眼眶瞪大:“她叫我们等着,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是的,这次行动确实是他的授意吧,毕竟他可是师出有名,五条家的女人,打了加茂与五条联姻之后诞生的那个孩子,代表着两家交好的那位青少年,且据说手段相当残忍,那孩子脑门都快鼓的有半个脑袋那么大了,五条凛还一点交代都不给,他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定一个罪名,去压一压这个新生家主。


    他私心以为,这两日五条悟被借去外界出任务,如今掌家的五条凛一定会自知理亏,认下他们来闹事的同时提出的条件,之后五条悟就算想给妹妹出头,也难有正当理由了。


    结果根本没想到五条凛能有这样硬气,不止喊女人又将要说法的族人打了回去,还放狠话喊着,任由他们去跟咒术界的高层总监告状去,就看那些老东西敢不敢管。


    哦,最后还踩在他头上,如此耀武扬威地发了个预告声明。


    “岂有此理!我们好歹也是御三家之一,难道真的能被一个女人压在头上不成!”


    加茂家主愤怒地咒骂了一句,与此同时,他又咬牙切齿地喊道:“五条凛那个不自量力的女人,倘若不是她投了个好胎,有一个叫五条悟的哥哥的话……”


    他自然是不打算咽下这口气的。


    可偏偏他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没几个继承了家族祖传术式,为数不多继承了的那几个,天赋也差劲的可怜。


    加茂家颇显出一副颓废之态,为了今后能继续在咒术界立足,他原本是打算以今日这件事情为楔子,去闹事,拿捏住那少女,然后作出一副好人嘴脸,提出联姻的条件的。


    再随意指定一个不成器但能当好棋子的家族嫡子,假装他是个加茂家未来要培养的家主,作为五条凛的联姻对象……


    是的,他其实正相当天真地想用婚姻去束缚五条凛,完全就没想过这一切的可行性。


    “该死的,还是说,五条家的计划还是需要放弃了……得去把禅院与我们绑到同一条船上么?”加茂家主面色凝重,如此想道。


    不过就在此时,正厅的门自己缓缓打开了。


    加茂家主有些神色变换地抬起头来,他有些恼怒,这家伙进门之前既不禀报,也不敲门,是纯粹在蔑视他身为家主的权威么?等他知道这冒犯的家伙究竟是谁,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门口站着的那张脸,愣是将加茂家的家主吓得连滚带爬,原地去弹跳了起来。


    诈尸啊!


    见鬼了!


    出现在他面前那张苍白无血色的,仿佛刚从太平间里面捞出来的脸,不正是加茂家那位赫赫有名,恶名远扬的罪人老祖宗,加茂宪伦么?


    加茂宪伦当年实在是当上家主就转了性一般,大肆进行各种有关咒灵与人的残忍实验,残忍到当时的御三家和咒术界都看不过眼。


    加茂宪伦他,他不是……不是早就应该已经死了么?


    他怎么会在现在这样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这个只出现在历任家主画像中的男人对自己绽出微笑之时,加茂家的家主霎时之间也乌青了脸,意识到了自己的面前,大概率会是一个比五条凛还更加难搞的怪胎。


    加茂宪伦人已至中年,五官勉强端正,他仍然带着那很有辨识度的胡须,额头上还有非常显眼的缝合线。


    只听他笑道:“将加茂家族打理的这般弱小可笑,实在是辛苦你了。”


    “之后的事情,你已经不必再操心了。”加茂宪伦弯起眼睛,瞳仁在此刻似乎都笼罩了一层白色薄膜似的,变得分外的渗人,他抬起手,扶住了脖颈以上的脑袋,口里还喃喃道:“冷冻了这么多年的尸体果然比较僵硬么……”


    即使是咒术师,面对如此怪力乱神的可怖场景,也会下意识地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五条家的家主开口想喊人,却只能一步一步看着这冷冻老祖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加茂宪伦收敛了笑容,一脸嫌恶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抬起手臂,一把抓住了他即将嚎叫出来的脸颊,力度大的像影视作品的僵尸那般,逐渐叩紧了五指。


    “嘛……虽然次品了一些,不过也暂时没有更好的抉择了,凑合用一用吧。”


    “你的这具废物身体,我暂时收下了。”


    ……


    夜深人静,今日是无星的夜晚。


    五条凛正在庭院板着脸,张牙舞爪地装出了龇牙咧嘴的架势,嘴里还喊着:“我来了!要把你们全都吃掉!”


    而站在她对面的,赫然是表情有点维持不住的魈上仙。


    嗯,而魈的背后,则是三个由矮到高的小豆丁。


    伏黑惠,里香,还有乙骨忧太。


    没错,现在小家伙们跟她混的超级熟的,惠惠是已经习惯来留宿了,甚尔先生经常需要去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把亲儿子扔给她。


    顺便一提,伏黑惠上户口的时候,甚尔先生说不想让儿子姓禅院,问应该姓什么好,五条凛顺口就回了一句“那就伏黑吧”。


    最后真就这么定下来了。


    甚尔先生还乐乐呵呵把他自己姓的禅院也改了。


    五条悟惊讶地阴阳怪气:“你随儿子姓?那我有点后悔没让凛建议惠姓五条了。”


    然后两人当街上演了一场你追我赶。


    五条凛到今天也不大清楚是不是因为惠惠的亲妈其实就姓伏黑,上辈子的入赘随姓只是甚尔先生找的噱头。


    嗯……话题回归。


    现在五条凛可以自豪地拍着胸口来一句,惠惠这孩子可是她一手带大的了,伏黑惠出现在五条家的宅邸,已经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就连伏黑甚尔都早早搬到了这里。


    至于乙骨忧太和里香嘛。


    自从她上次见过一面以后,两小只就经常与她联系,他们一口一个凛姐姐,把她迷到神魂颠倒。


    所以就不知不觉也成为了五条家宅院的常客——这样说起来,乙骨忧太祖上和五条家有点联系,他们算是隔着挺远的远亲呢,所以可以正大光明地接回来。


    此刻的五条凛,正在非常开心地和孩子们玩一种叫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她是抓人的那个,魈自然是保护孩子们的那个,五条凛为了逗孩子们开心,她扮演的反派扮演的那叫一个生动形象,活灵活现,张开双手十指,弯曲起来,贴在面颊两侧,口里喊着:“嗷呜——看我吃掉你们。”


    伏黑惠的声音弱弱地传来:“凛姐姐,老鹰好像不是那么叫的。”


    五条凛赶紧尴尬咳嗽两声:“……惠惠,那个什么,你这孩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这不过是一点小小插曲,五条凛很快又沉浸在了抓小孩吃的大恶人人设里,左右反复横跳了起来,不过相对的,魈的速度也很快,左躲右闪,愣是不叫她接近身后的孩子们。


    五条凛口里喊着:“可恶,真是一只会保护孩子的母鸡妈妈。”


    母鸡妈妈.魈:“……”


    他好险被五条凛这话绊了一跤,结果就给了五条凛趁虚而入的机会,她桀桀桀地抓住了最末尾看似还没有回过神的那只“小鸡”,一把搂进怀里,仰起脖子宣布道:“啊哈哈哈,我抓到啦,现在,他落到我的手掌心啦!”


    乙骨忧太保持着被大魔王抓住的姿势,他毫不反抗,乖巧缩在五条凛怀里,笑着道:“嗯,凛姐姐现在想要怎么做都可以哦。”


    里香鼓起了嘴巴:“忧太——好狡猾。”


    另一边摆出了豆豆眼的豆丁伏黑惠:“……”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忧太哥他是有意被凛姐姐抓住的吗?


    ……不应该吧?


    “想做什么都可以吗?认真的吗?”五条凛如是问道。


    乙骨忧太笑着点头。


    不过,只见五条凛她在下一秒,一把将乙骨忧太拉出去往外一站,自己滴溜溜往魈的身后一缩,水灵灵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她嘿嘿一笑:“那这回换忧太当鬼……哦不,老鹰。”


    乙骨忧太:“……”


    他愣了愣,随后笑得无奈:“好。”


    魈见着面前这一幕,也没忍住轻轻一笑。


    说是她带孩子玩,其实倒不如说,是这些早熟又聪慧的孩子们带她一起玩吧。


    不过,孩童们的笑声与少女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早早冲淡了这个宅邸自带的污浊与业障,就连他的内心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可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人打断了这番宁静。


    “凛,凛小姐!”院门外传来了女生的声音,是五条家的女性族人,她很明显是奔跑着过来的:“加茂家……加茂家的人……”


    “什么!”五条凛嗖地一下就支楞了起来,她撸起袖子:“加茂家这么快就跑过来当炮灰和搞事情了吗?”


    她还没来的及收拾他们呢,就主动送上门了,看她今天就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少主的位置到底掺水不掺水。


    随着五条凛话音落下,站在她身侧的少年夜叉的面色,也变了又变。


    ——乙骨忧太倒还好,伏黑惠打了个寒碜,有些疑惑地望向了身后的里香姐。


    嗯,刚刚忽然后背有点发冷,大概是错觉。


    那女子见五条凛仿佛误会了,赶紧继续解释道:“不,不是的,凛小姐……咳咳,是,是加茂家的孩子……”


    五条凛:“嚯!这回聪明了啊,懂得用孩子来道德绑架了。”


    ……


    结果等到真的亲眼见到那个浑身是伤的虚弱男孩以后,五条凛还是沉默了一下。


    加茂宪纪,她还依稀记得,是另一所咒术高专里,和忧太狗卷他们算是同段时期的,嗯……不同校同期同学。


    那孩子是个身世很惨的,爹不疼他,还不知道被谁恶意给他取了和家族的罪人同名的名字,即使是家族的庶子,也用不着这样折辱,而他的母亲则是脱离了他的父亲……与旁人组建了家庭,有了新的孩子,这大概就是加茂宪纪不受宠的实际原因吧。


    五条凛上辈子有思考过,加茂宪纪的母亲是否是他父亲用来牵制孩子的手段之一,毕竟加茂宪纪已经算是加茂家一群菜鸡里天赋为数不多能看的了,那老家主铁定会对孩子说,老实点,你也不想破坏你母亲现在的日常和平生活吧巴拉巴拉,之类的话语,逼着这个性格柔顺的孩子越发隐忍。


    可他今日,衣服破损,浑身磕到伤痕累累,不知道是摔了多少跤才能站在五条凛面前的,缩小版的加茂宪纪,哭到声音哽咽,泣不成声:“求您……求您帮帮我……”


    “帮帮我的母亲,帮帮我的家族——”


    单凭加茂宪纪能把母亲一词放在最前面,五条凛看在过去的一些面子上,就肯定会帮他这个忙。


    印象里,加茂宪纪的母亲应该是活到了最后才是,可是这孩子如今这般狼狈地闯进五条家去寻求她的庇护,莫不是又出现了一些巨大的动荡不成?


    “求您,求您了!”加茂宪纪不管不顾旁人的阻拦,眼看就要向五条凛磕下头去:“凛小姐的事情,我早已经有所听闻,对我而言,凛小姐才是真正强大的未来家主,也是我所憧憬,想要成为的人,凛小姐和那位禅院家性格很差的家主候选者一点也不一样……我,我已经求助无门,所以只能来找您了。”


    五条凛挑眉,哦,还挺聪明,懂拉踩禅院直哉。


    嗯,这小伙子很有品,这话说到她心坎去了。


    “不用下跪,也不用去磕头。”五条凛叹了口气:“我还没往生呢,不必这样的大礼,你别着急,把你经历的事情慢慢说给我听。”


    她温声对身侧的女子们道:“准备再取一些孩童的衣服,和温水来,他受惊了,帮他擦洗一下。”


    多少是个加茂家的少爷,虽然伤痕累累,满身泥泞。


    加茂宪纪也终于暂时平息下了心情,他口中磕磕绊绊地,对五条凛道出了整个的事情经过。


    “父亲大人……不,家主大人变了。”他打了个哆嗦:“虽然面貌没有改变,可是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根本就不是家主大人。”


    因为原来的加茂家家主,根本就不会和颜悦色地去跟加茂宪纪讲话,不会喊他的小名,不会温声询问他,是否要将母亲接回来家中与他同住。


    五条凛听的心里发寒,这孩子,也是有点惨的。


    “我,我自然是拒绝了,我说,母亲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幸福,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去阻挡她的幸福。”加茂宪纪垂下头,落寞完了,可随后又神色惊恐道:“但是,但是……”


    “但是家主大人却变了面色,他摸着我的头,夸赞我是加茂家如今最有潜能的孩子。”


    “只可惜,远远还不够啊,还需要资质足够优秀的女人,孕育出更加强大的后代才行……”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他吩咐了下去,将母亲带过来,不管用什么手段。”


    那些人一开始有些惊讶于加茂家主强硬的命令,他们以为他现在会更专注于对付五条家来着,可就是那一犹豫的时间,家主大人便对他们,用了很陌生的咒术。


    “他们变得非常听话了,没有一点的反对意见,就像是……”


    “就像是傀儡那样。”


    幸好,加茂宪纪日常最擅长装作听话的模样,他满口以父亲大人为尊,主动提出要去母亲的居所带她一起回来。


    在半途中,他努力掩饰行踪,本来是准备搭乘电车的,结果很凑巧,遇到了一位凛小姐身边的好心人,最后被成功带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五条家之中。


    五条凛:“好心人……?”


    加茂宪纪:“是,是一位个头很高大,唇角有疤的先生。”


    旁边的伏黑惠发出了一声切,加茂宪纪抖了抖,还以为这男孩对他有什么意见。


    “你说的,像是那便宜爹中了邪啊。”五条凛面色凝重:“突然想强取豪夺以前的前妻回来生孩子什么的,这在律法里面可是万万行不通的啊。”


    还有精神操控,精神控制的术式得是一级以上的术师才能做到的吧?


    加茂家的家主,能有个鬼的这种高端技能啊。


    加茂宪纪忽然面色清明了一瞬,他道:“我记起来了,家主大人他与平日有些不同……他,他的额头上,多了一道疤痕,就像是缝线的形状。”


    五条凛瞬间就警惕了起来,她一巴掌拍在面前的矮桌上,将其劈了个粉碎,让身边所有人都抖了抖。


    “挺好的,原来还没料理干净啊。”五条凛攥了攥拳,心道这家伙可真难杀。


    ——


    羂索这会儿自然是正有条不紊地掌控着加茂家的全局。


    他忙着给加茂家的长老团们洗脑,暂时没去管外逃的那年幼孩子,一开始只是想看一眼如今加茂家最有潜力的身体是什么程度,仔细一看,废柴一个,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只恐吓了他一番劝他老实罢了。


    不过与资质优秀的女性尝试制造强大后代然后强制催熟的行为,可以采取一下,他如今的这具身体,起点实在是低了太多了,必须尽快把加茂作为资源发育起来……


    本来羂索还正在做他的春秋大梦呢,结果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加茂家的大门都被轰了个干净。


    他有些恼怒,结果出门时,和一个足矣让他心悸的少女身影撞了个正着。


    这回她的身边,并没有那个咒灵操术的少年,也没有那个长翅膀的少年,有的只是一位个头挺高的青年,棕黑色长发,金色瞳眸,不怒自威,神色平淡。


    ……只一眼。


    ……只一眼,羂索就断定了,这一次,赢不了。


    五条凛叉腰站在钟离先生面前,底气十足,狐假虎威道:“百因必有果,脑花啊,你的报应就是我——”


    “这回肯定要把你剁成豆腐脑,等着吧!”


    第50章


    羂索那时的力量其实不足以从温迪的手中逃出。


    那长翅膀的少年实在是强到过头,那是机会能将一切都消耗殆尽的强大能量,简直完完全全就碾压了他的“领域”,侵蚀着他那时的“身体”,几乎将他逼迫到了绝境。


    不过他为了自己的大业,曾经为了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设置了面临这种绝境之时的保险。


    ……原本是为了天元那老女人或是之后的五条悟预留的,没想到啊,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五条凛那个女人的身上,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秘密,她究竟是如何驱使成功那样强大的少年去针对自己的?那少年的真实身份又是如何?为何仿佛是凭空出现,而且当今咒术界从未有过类似那般人物出现的痕迹?


    那一刻,羂索对五条凛与温迪的好奇心,完完全全地超过了他本来更加感兴趣的夏油杰,从加茂宪伦的冰冻尸体中清醒过来之后,他便将中心放在了那女孩身上。


    五条凛,从出生起便疾病缠身,是不被世俗所看好的六眼——上一代的五条家家主还在不遗余力地想要夺取她的六眼给家族其他人继承。


    呵,何等愚蠢,倘若六眼这层体质真是说能给就能给的,那他羂索活的这几百年,怕是白活了,他为什么不多抢一些来,给自己浑身上下都多安几双。


    很明显的,五条家的上个家主在做无用功,他的行为除却在五条悟和五条凛兄妹俩二人雷区上来回蹦迪,激起他们的叛逆心理,让他们早早与五条家离心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用处。


    果不其然,之前的家主已经“被退位”了,如今的五条凛才是五条家未来的直接掌权者。


    怕是从外界的视野来看,五条凛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都多亏了她投了道好胎,拥有一位优秀的兄长在背后支持吧。


    可羂索却非常擅长透过现象去看本质。


    自从在五条凛手上吃过一次瘪以后,他便察觉到了这少女的与众不同所在,他想,五条凛一定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般无害,病弱——她能从几年前的一直瘫在轮椅上,变成现在的继任成少主,勤接任务。


    啊,不止如此。


    象征着咒术界黑暗面的黑市那边,让人闻之色变的“天与暴君”禅院甚尔……现今已经改姓伏黑了,也早早就归于了她的麾下,恐怕远远不止是金钱攻势那样简单,她还很擅长攻心。


    此前的特级咒灵真人,在他的诱导下前去试探那女孩,结果有去无回,就算没有被祓除,怕是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羂索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他的大业……会因为这些不可控的变故就到此为止了的预感。


    没办法,只能将之前铺垫了许久的企划提上日程了。


    总之,他需要先利用好现今的身份,直接去到加茂家,去更换成当今家主的可用躯体,再去考虑下一步计划……


    五条家想都别想,禅院家的能力相对不可控一些,如今还真的只剩下加茂家这一道软柿子,比较好拿捏了。


    虽说是软柿子,可多少算个御三家,有给他继续苟着发育的机会。


    拥有精神控制的能力很容易就能操纵那群家族长老,顺便他需要对加茂家进行一个人才摸底,没有能用的后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加茂宪纪与他曾经的一道身份重名了,叫他稍微注意了这个小鬼一番,结果很失望,估计这辈子也只有一级咒术师的潜力,特级是远远不够的,加茂家的年轻一代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必须制造出一些更加能用的棋子出来,就像曾经制造出九相图那般……


    羂索没去多注意试图逃走的加茂宪纪,他原以为那孩子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他现在的年纪甚至不配自己洗脑成傀儡去使用。


    而等到他回过神来之时,家已经完全被偷了。


    五条凛她是一点都不给防备,直接就打上了门。


    起初的羂索其实还是想多挣扎一下的,譬如他装扮成了加茂家的家主,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五条家的当今少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在挑起御三家两家之间的争端吗?你可知道你一时冲动的做法,会在未来带来怎么严重的后果?”


    五条凛她很明显,完全没有相信。


    “后果吗?”她缓缓弯起眼眸,如此说道:“没关系,高层们会理解的,我们咒术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要多一些理解。”


    “等我把你的真面目挖出来放在罐子里面分装好放到高层们的面前给他们看,他们就一定会理解的。”


    羂索:神特么多一些理解,少一些暴力!


    完完全全就是已经宣判出来了他的结局吧!而且天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跟高层解释,还是去恐吓高层啊!意思就是不理解我的话,被挖脑袋罐装封存就是你们的后果。


    而且在对话的过程中,五条凛背后的那个青年一直在用淡然的视线看着他,却给他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就像是自然界之中的草食动物遇到了天敌那般……


    该死的,他可从来不知道这个国家有出现过这么一道狠角色。


    羂索已经活的足够久了,也游荡了不少的国度,但是此时此刻,他倒是觉得面前的男人大概率活的比他更久,这不需运用一丝言语就能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实在是……


    “……我认输。”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因为五条凛的背后站着钟离的缘故,羂索缓缓地抬起双手举到了脑袋两侧,做出了投降的姿势:“我明白自己赢不了,请放过我。”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之后我也可以和你签订下咒缚,无论你在咒术界有着怎样的要求的话,我都可以替你去完成,至少拥有着加茂家的助力,你未来的路也会更好走一些吧?”


    羂索在试图用谈判的方式去躲过这次的危机。


    他的自尊并没有强大到无法低头的地步,就譬如面对面前这个男人,如果换成活着的时候的两面宿傩,大概率会选择硬刚到底,可他却能快速判断出敌我差距,并且及时低头。


    总结一下就是,已老实,求放过。


    “嗯……让我想想。”五条凛抬起两指抵住下巴,仿佛在很认真地权衡着其中的利弊,但是就在羂索误以为自己要话疗成功之时,她很快又绽放出了一个超大的微笑:“果然,不行呢。”


    因为前世的那一切。


    不论是渗透到咒术界的高层,一步一步将杰他逼上了绝路,只为逼他叛逃,逼他去死,然后成功地夺取了杰的身体,逼死了杰收养着的两个女孩,还运用杰的身体骗过了哥哥,害哥哥被狱门疆封印,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无论哪一个都不可以被原谅。


    而且,不止杰。


    上一次,她与杰一起带着灰原雄回来以后,哥在最初的失态以后,对她生气了。


    悟很少对她生气……或者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次数都屈指可数。


    就比如,咒灵入侵了咒术高专,而她为了保护灰原雄还有歌姬她们动用了咒力的那次,哥哥也生气了,不过他生的是自己的气,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好她,明明她才是最需要他的力量的。


    ——什么该死的保护世界,保护一般民众啊,到最后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不是吗?


    而这一次,和那一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五条凛也终于从悟的口中得知了上辈子自己的兄长真正的死因……他死于她之手。


    被夺取了身体的她,最后亲手杀掉了哥哥,而哥哥同样的招数,中招了两次。


    五条凛无法想象那一切,她也根本无法想象,哥哥那个时候究竟有多么绝望,倘若这一切都没有机会重新来过的话……


    “不会有任何的机会合作哦。”五条凛收敛了全部的笑意,她的神色平静地望着面前的羂索,好像一潭已经无波无澜的井。


    自从你用我的手亲手杀掉了我最重要的人的那刻起,你的结局便只剩下一个而已。


    “钟离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出手,您尽可能地保护好无关人员就好。”随着五条凛的话语落下,周围的建筑物分割成了碎块,随着她抬起的掌心,一并渐渐漂浮了起来。


    于是她听到了一声“嗯”作为回应,他并未制止五条凛这难得的任性。


    “喂喂,开什么玩笑……”口里说着这种话语,实际只暂取了这副一级咒术师的身体的羂索明白自己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原来你已经到达了这种程度么……”


    顺转术式,反转术式,无下限……


    呵,至今还在看清这丫头真实能力的咒术界中人,才是真正的傻蛋啊。


    ——


    咒术界又闹出了新闻。


    惊天动地大爆雷的那种。


    传言最广的版本,那便是五条家的下任家主五条凛她,亲手杀了加茂家的家主。


    虽然没有被咒术监督层还有官方那边盖章定论,却有不少人能够证明此事绝非虚言,还有不少的目击证人,五条凛她……确实是这样做了。


    “那,那女人难道真的是疯了吗!”禅院直哉听罢了这个消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她,她现在的实力已经强大能把加茂的家主给杀了?”


    没记错的话,她的年纪还没自己大吧!


    啊不对重点好像不是在这里。


    “不是,她现在能杀加茂的家主,是不是证明下一个就杀禅院家主啊!”禅院直哉道:“老爹性命不保了?”


    路过的禅院直毘人闻言捋了捋胡子,心道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心疼自己老爹。


    却听他紧接着又来了一句:“那是不是说明,老爹死了以后,我就能继任下一任家主了?”


    禅院直毘人:“……”


    禅院直哉的脑袋在下一刻邦地一声挨了一下,他被老爹的正义铁拳砸到了地上,霎时四脚朝天。


    “别想的那么美,你老爹多少还能在这个位置上稳坐十年。”禅院直毘人吹胡子瞪眼:“另外,高层那边话已经下来了,严令禁止提及五条凛与加茂家主有关的话题。”


    “哈?”禅院直哉瞪大了眼睛:“这个咒术界还真是她的一言堂了不成?为什么要捂嘴?那些家伙到底在心虚什么?”


    “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禅院直毘人训诫儿子:“而且想必,这件事情也是另有隐情。”


    没有隐情也得来个隐情。


    那五条家的少女,换作几年之前,从来没有人知道只能呆在病榻上的她能够一举逆转全局,走到今日这一步吧……


    原本的五条家,除却五条悟以外,并没有多少可造之材,可她也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方法,将她的家族那样多的女性都成就成了她的利刃,那群女人的实力近期简直是在突飞猛进,与他们这边的精锐部队“炳”去相比,都难以言明究竟谁胜谁负。


    禅院直毘人只能庆幸自己当时抉择的是与兄妹二人交好,而不是做他们前行道路的绊脚石。


    有什么办法呢?


    甚尔一己之力就能送走整个禅院吧,而甚尔只不过是五条凛手下好用的利刃之一,意思是,她背后的依仗,还有很多……


    想必那加茂家的家主,一定是因为之前出头的挑衅行为,被她抓住了痛脚吧,结果那一次的试探便丢了全部的性命。


    而且不止如此,加茂家最有天赋的那个孩子,加茂宪纪,未来最有可能继任家主者,还被五条凛她就那样留在了五条家了,这很明显就是御三家版本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不得不感慨一句,五条凛那女人的手段,何等残忍,加茂家的血淋淋的例子,予以了他们很好的一个教训。


    “准备下去。”思至此,禅院直毘人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他抬首换出了几位禅院家的“炳”部队精锐成员,开口开始了吩咐。


    禅院直哉:“准,准备什么?”


    “向五条家献出绝对的诚意,表露我们接下来愿意作为他们的附属,遵循他们的规定而延续。”禅院直毘人面色凝重道:“''这并非儿戏,这是我们最正确的选择了。”


    要么被杀以后慢慢掏空,要么直接献上忠诚,主动一些立下束缚,后者至少还能保命,尤其是自己儿子的命。


    禅院直毘人毫不怀疑,直哉那个脑子,送过去了也只会被玩死。


    禅院直哉:“哈——?!”


    ——


    此刻的五条凛可根本不知道禅院家的思想正在逐渐迪化,也不知道她背地里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拿捏住了御三家。


    她这会儿正摆着豆豆眼,被白术先生和亲哥左右开训。


    “怎么可以这样勉强自己?太胡闹了!”白术批判道:“你的身体在上一次的战斗里透支太多了,咳,咳咳…”


    他因为太过激动,给自己都说咳嗽了,导致五条悟赶紧忙不迭地抬手去给白大夫顺气:“您别激动别激动,别被她气坏了身体……”


    长生:“总感觉场面有点怪怪的。”


    五条凛乖巧听训。


    火力全开且没有加上高烧buff的她最后确实成功退治了脑花,而且钟离先生也全程顾及着她的安危,确认了她的当前实力以后便容纳了她的些许小小任性,并未直接出手。


    不过意料之外的情况还是有点的。


    就比如战局尘埃落定,她掀开了加茂家家主的脑袋以后,里面空无一物,并未将大概率已经消散的脑花抓个正着。


    之前被脑控们的家族长老们清醒了过来,面面相觑地看向她此刻的动作,看着如此惊恐一幕以后,就和恐怖片现场npc一般大声尖叫了起来。


    嘛……被误会,被举报到高层上级那边也是没办法的情况啦,就算她有加茂宪纪那孩子竭力帮忙去解释,他们不相信一个孩子的话语,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还有最草的一点,加茂家实在是太固守自封了,连个监控都没有,没有被精神控制时期记忆的加茂族人们,就根本不愿意听她解释,她也没剩影像资料去证明自己。


    不过五条凛她并没有料到,嗯……原来高层那边已经这么怂了,根本就没敢把她关在那种贴满符咒的封闭房间里面审问半句,就完全“相信”了她的解释,而且点头哈腰地将她请了出去。


    “哈哈哈,加茂家的家主被一位可疑的本体只有大脑的千百年前术师夺取了大脑然后又被凛大人拯救的事情,这听起来就很有说服力,很好,这件事情就这么盖棺定论了。”


    五条凛:“……”


    虽然但是,这个听起来很明显就像高层在这里助纣为虐,五条家靠着权势压迫手无缚鸡之力的加茂家欸。


    不过,嘛,算了。


    她最后拿出了百年前加茂宪伦的例子,也勉强得到了高层们真诚一些的信任,结果最后又愧疚又心怀感激的加茂宪纪硬要与她一起回了五条家,并且信誓旦旦道加茂家都是一群不懂感恩不可理喻的大傻蛋,他一定会报答凛小姐的,在未来。


    “所以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多了这么多依赖你的小鬼。”五条悟看向院子里的四只小豆丁,他手搭凉棚,回头询问五条凛:“哥哥不在的时候,你在家里开幼稚园吗?”


    五条凛抿唇摇了摇头,然后她将脑袋压在了五条悟上的胸口,一言不发。


    妹妹撒娇的举措瞬间就让五条悟心软了许多:“你啊……”


    明明他更加希望凛可以全心全意地倚靠着自己,可不知何时,凛已经成为了那么多人的倚靠……么?


    ……有好好的成长起来呢,他的妹妹。


    五条家很快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和平,除了院子里面经常会有很多孩子跑来跑去。


    五条凛有时候会想,要不她稍微努力一下,把和惠同时期的孩子们全部接过来好了?


    嗯……好像也没有这么简单。


    虎杖目前确实只是个普通少年,不应该惊扰他的日常生活,真希还有真依姐妹现在还在禅院家水深火热,可惜她并没有理由去帮人。


    ……真的有些苦恼呢。


    加茂家那边,最后忍气吞声地寄过来了一些文件与她互相调和,她总结了一下,是一些很有骨气的投诚令,只求她善待他们未来少主,不然加茂家就要彻底落没了,作为交换,他们会提供部分的家族收益,还有容许改革……


    五条凛忽然坐直了身体。


    所以,她果真料理成功了加茂家?


    她有请来一些人帮忙看过那些文件确认有没有坑,在考量要不要签约,而琴团长则是再三确认了,表示这些文件并没有多少问题。


    她们聊天的时候,窗外的几个孩子正在悄悄往里看。


    琴感慨道:“真好啊,让我想起了可莉她也没什么同龄的孩子能够来往,如果她能多一些类似的朋友的话……蒙德可能就不会被炸的这么勤快了。”


    毕竟那孩子拥有着神之眼。


    五条凛却回答道:“可以把可莉接过来玩呀。”


    可莉那孩子有神之眼,她手底下这几个要么有咒术,要么有成为诅咒女王的潜力,她觉得应该会玩的挺好?


    琴愉快地接纳了五条凛的意见,而后面来到五条家的可莉果然很成功地和伏黑惠等人打成了一片。


    五条凛表示非常欣慰。


    但是真实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可莉:“惠惠,要不要和可莉一起去炸鱼?”


    伏黑惠板着脸:“可是可莉姐姐,五条家只有观赏鱼塘,养着一条十万元的拆那进口锦鲤,等等,不要把手里的八个蛋往水里放啊啊啊玉犬!”


    他当场就被吓出了成型的十种影法术,玉犬叼着炸。弹便一把投掷到了上方,高度不算够,但是加茂宪纪和乙骨忧太几乎是同时出手,一个使用了赤血操术,一个使用了复制过来的某层术式,将那枚超级可爱的蹦蹦炸弹抛到了高空去。


    只听五条家上空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随后一切又归为宁静。


    五条凛捧着茶杯坐在廊前仰头:“哇,好漂亮的烟花。”


    今日的五条家也岁月静好。


    三个因为年龄关系使用咒力到脱力的少年靠在了一起坐下,气喘吁吁。


    今日的骨惠纪三人,也是操碎了心。


    不过就在此刻,里香握住了可莉的手,笑容甜甜:“可莉酱,好漂亮的烟花呀。”


    “嗯嗯!”


    “我觉得,这样漂亮的烟花,更适合去放给凛姐姐的领导们看呢。”里香呈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小恶魔微笑,笑容甜甜:“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哇!好呀好呀!”可莉表示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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