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041章】
两人默契地搁置了那份越了界的亲密, 闭口不谈。
兴许是“咸鱼”久了,柏续潜藏的工作狂属性又有些蠢蠢欲动,他思来想去, 还是答应了商延枭的合作要求——
一来是因为“雏鹰影城”的项目确实完美戳中了他的兴趣点。
二来是因为没有人能和钱过不去,柏续也不例外,既然商延枭愿意在他的身上下这个“赌注”, 他自然有勇气和自信照盘全收。
两人在这方面的沟通很顺利, 还正儿八经地签署了明面上的合作协议, 那叫一个公事公办。
消息传到褚亚特那边, 对方还贴心地给“昼夜投资”临时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办公点。
叮咚。
电梯门应声而开。
柏续看着映入眼帘的“昼夜投资”四个大字,挑眉夸赞,“哟, 这排面看上去挺不错的。”
商延枭也算满意, “嗯。”
话音刚落,褚亚特的身影就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他倚靠在门边打招呼, “两位老总,你们可算是舍得来了?哪有让我这个盟友带着组员等你们的道理?”
跟在边上的谢奇代替解释, “褚总,不好意思, 必经的那条道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所以有点堵车了。”
褚亚特笑笑,没有怪罪的意思。
柏续和商延枭对上一眼,走了上去,“行了, 也不废话了, 我们直接开始吧。”
这是项目组人员的第一次汇合,是最必要的一次会议。
褚亚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开门见山,“由褚允程带领的褚氏集投会参与这次竞争,我的身份不方便和自家人对着干,所以未来的项目都以‘昼夜投资’的名义。”
“这四位都是我精心挑选后的项目组员,能力不错。”褚亚特扫了一圈,着重补充,“嘴巴严实,不会出去乱说。”
四名员工保持着一致的礼貌,“商总好,小柏总好。”
哪怕他们不清楚商延枭和柏续的真实来历,但是“打工人”嘛,谁给工资谁就是老板,没必要事事问清楚,大嘴巴更是职场禁忌。
商延枭微微颔首,给谢奇递去一道眼神。
作为项目老手的谢奇领意,和褚亚特带来的组员相互认识了一番,主动cue起流程,“那我们先简单对一下这次全部竞争对手的消息?”
“好,我先来说吧——”
有员工积极响应,放出前调资料,“目前可以确定参与竞标的公司有八家……”
项目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宣告了结束。
柏续没有露出半点疲惫,反倒隐约有种开启“困难模式”的兴奋感,“难度不小。”
除了褚氏集团的项目投资部,还有两家海外注资的公司也来势汹汹,和这些公司比起来,昼夜投资就像是大海里的小鱼虾,很容易被当成陪跑对象而忽略。
商延枭察觉出他难以掩饰的兴奋,“有难度才好玩,不是吗?”
比起一开始就胜券在握的项目,后来者居上的成功才会更有意思。
柏续默契领会,笑应,“嗯。”
两人旁若无人,自成一方结界。
电梯停在负一层,应声而开。
褚亚特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试图打断,“两位,这都已经散会了,要不一起吃个晚餐?”
柏续刚准备应下,一旁的商延枭就先淡声拒绝了,“改天吧,今晚我们另外有约了,不方便。”
“……”
另外有约?他怎么不知道?
柏续一头雾水地看向商延枭,“嗯?”
商延枭起身示意,“要去机场接人,现在过去时间差不多。”
褚亚特没有多加怀疑,“行吧,那就下次再约,我先走了。”
“慢走。”
直到上了车、关了门,柏续才露出满脸狐疑,“我们去机场做什么?你不会是为了躲避吃饭而找借口吧?”
商延枭示意他系好安全带,答非所问,“你没发现,我让谢奇先打车回家了吗?”
柏续点头,“所以呢?”
商延枭看向后排空着的位置,“所以,我们是真的要去机场接人。”
柏续好奇心更重,“谁?”
商延枭打起哑谜,“到了你就知道了。”
柏续“咔嘭”一下将安全带卡住,吐槽,“怎么还弄得神神秘秘的?”
商延枭由着他数落,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一小时后,新市国际机场航站楼。
柏续端着一杯临时买来的气泡水,百无聊赖地靠在车门,“谁啊?怎么还没到?”
商延枭坐在车内确认信息,“马上。”
柏续吸了一口饮料,玩笑哼哼,“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牌,还要三少亲自来接?”
话音刚落,柏续就听见了极其兴奋且嘹亮的一句呼唤:
“——柏续!”
“?”
柏续惊讶地朝着声源看去,还没等看清人影,对方就热情飞奔着将他抱了个满怀。
“……”
柏续被“撞”得后抵在车门上,手里的饮料差点都没拿稳,熟悉的棕色卷毛映入视线,轻易表明了身份。
“长宁?你怎么来了?”
章长宁松开和他的拥抱,神色一如既往的傲娇,“没想到吧,我也来了。”
柏续追问,“你一个人来的?”
车内的商延枭跟着出声,“你哥呢?”
章长宁弯腰和车内的商延枭打了一声招呼,解释,“三哥,我二哥还在等行李呢,我怕你们等急了就先出来了。”
柏续从对话中反应过来,又问,“你们兄弟两人来玩的?打算待多久?”
“我朋友在新市举办了一个艺术展,明天开展第一天,我来捧捧场,我哥后天正好有个医术研讨会要参加,所以合计着一起来了。”
章长宁解释了来这儿的目的,“待三四天就回去。”
柏续瞥了一眼车内的商延枭,打趣,“怪不得要劳烦我们三少亲自来接,看来今晚要给你们两兄弟好好接风?”
章长宁根本不来假客气的那套,从小到大的骄纵劲说来就来,“三哥,我要吃海鲜。”
商延枭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看待,应道,“你哥早就和我交代了,放心都准备好了,今晚在家里吃。”
“好!”
商延枭心系还在国内的亲弟弟,“确言还好吗?”
章长宁回答,“挺好的,复健很顺利,现在已经能正常走上一会儿了。”
柏续紧跟着追问,“工作室呢?”
章长宁又比了一个“ok”的手势,“邱姐盯着呢,一切正常。”
柏续笑了笑,“那就好。”
章长宁不急着上车,只说,“我哥应该快出来了。”
三人原地等待了一会儿,这才看见章长叙推着两个大行李箱走了出来。
章长宁眸色骤亮,“哥!这边!”
柏续看见行李箱的超大尺寸,一脸震惊,“你们两兄弟不是只来三四天?用得着带这么大的箱子?还两个?”
章长叙对上柏续的疑问眼神,是习以为常的淡定,“箱子里大部分都是小宁的东西,你问他。”
柏续看向章长宁,“你带什么了?”
章长宁一脸无辜,“没什么,都是必需品。”
章长叙只有对上自家弟弟,才会多说几句,“他睡觉认床,每次外出都要带上睡觉用的抱枕、床单、被套,就连习惯用的香薰机也不放过,从小到大就是个麻烦精。”
柏续闻言,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是原书里被家里人从小宠到大的宁三少爷,这精致程度绝了。
章长宁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转头就对章长叙嘟囔,“二哥,这俩行李箱分明都是你收的,你少当着柏续的面嘲笑我。”
章长叙一击命中,“谁指挥的?”
“……”
章长宁傲娇扭过头,不接话了。
柏续忍笑,不自觉地看向下了车的商延枭,“走吗?”
“嗯,马上。”
商延枭绕到后备车厢,示意好友,“装箱子吧。”
章长叙点头,“好。”
……
天色将晚,复式小别墅里。
管家和佣人早已经在商延枭的提前交代下备好了丰盛的晚宴,海鲜的香气溢满了整栋屋子。
“我天,看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章长宁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还不忘将章长叙拉坐到自己的身边,“哥,你快坐下!”
柏续见自己平日里的固定座位被好友占去,步伐微顿。
商延枭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干脆将餐桌主位的椅子挪到了兄弟两人的对面,“过来,坐我边上。”
柏续没有别的更好选择,走了过去。
管家主动询问,“商先生,需要开一瓶红酒吗?”
章长宁迅速响应,“要!”
章长叙无奈,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是客人,别没大没小。”
章长宁超小声反驳,“三哥又不是外人。”
“没事,是该开一瓶给你们接风。”商延枭嘴角弧度上扬,第一时间询问柏续的意见,“你来挑?”
柏续也不推拒,“上次的白葡萄酒,还有吗?”
商延枭眸中的笑意浓了点,“还想要喝那酒?”
“……”
柏续骤然浮现了一些画面,连忙驳回,“我觉得那酒味道不错,不行吗?”
“行,你说了算。”
商延枭吩咐管家去取酒冰镇,旋即对着桌上众人说,“先吃点吧。”
“等等!”
章长宁突然喊停,突发奇想地拿出手机,“我给确言拍个视频嘚瑟一下。”
柏续被他的行为逗笑,“明知道他一个人在国内,还非得惹他干嘛?”
章长宁笑回,“逗他当然是因为好玩。”
说着,他就用手机录了一段特别“欠揍”的嘚瑟视频——
不仅带上了整桌的美食,而且将餐桌上的其余三人都拍了进去,结尾是章长宁特别炫耀的笑声。
唰啦!
视频成功发送给了远在华国的商确言。
章长宁心满意足,“好了,可以开动了!”
章长叙由着自家弟弟大快朵颐,看向对面的好友,“我这次出门前,老爷子特意交代我来‘看看’你。”
“商家那边暂时还没发现什么端倪,不过为了真实性,你明天和我去趟医院再演个戏?我给老爷子拍个视频佐证一下?”
商延枭不紧不慢地戴上手套,“行。”
章长宁吞下一口香煎花蛤肉,趁着在场都是熟人才问,“三哥,我一直没弄明白,你为什么要伪装自己没醒啊?是车祸有什么蹊跷吗?”
“……”
商延枭剥虾的动作一顿,眉心久违地晃过一丝戾气。
柏续和章长叙同步感知了出来,视线分开落在两人身上。
章长续轻声制止,“小宁。”
柏续看着沉默中的商延枭,代替回答,“商家那边的情况太乱了,大房和二房整天争个没完没了。”
“延枭不想把精力浪费在那种地方,借着‘昏迷’的名义在新国重新开始了。”
这是真话,却不是真正的理由。
章长宁大概意识到自己嘴快问错了话,连忙找补,“也是,以三哥的能力在哪里都行!”
商延枭将剥好的虾仁小碟递到柏续的面前,转移饭桌上的话题,“吃吧,给你剥好了。”
柏续心绪晃了晃,“你半天不吃东西就是为了给我剥这个?”
商延枭低回,“你上次说喜欢吃但怕麻烦,不想要弄脏手?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剥。”
柏续勾了勾唇,“谢谢。”
章长叙感受到对面两人更进一步的亲密氛围,瞳孔深处晃过一丝了然。
又过了一会儿,管家带着冰镇桶里的白葡萄酒走了回来,挨个给餐桌上的四人倒上。
章长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确言怎么一直没我回消息?”
他拿起手机,随手点开微信发去消息。
眨眼间,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红圈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章长宁懵逼了几秒,当场嚷嚷着展示起手机界面,“我去,居然把我拉黑了!商确言他是不是玩不起?”
柏续瞧见这一情况,顿时笑得噎了噎。
商延枭关切,“慢点,没事吧?”
“没事。”柏续喝了一口酒顺顺喉,依旧觉得对面的小学鸡掐架有意思,“他真拉黑你了啊?”
章长叙看着气鼓鼓的章长宁,无奈,“让你闲着没事招惹他?”
章长宁不服气,“等我回国他完蛋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欢乐。
管家见着饭局差不多到了尾声,才适时追问,“两位章先生今晚是要住在这里吗?”
章长叙说,“我们订了酒店,在市区。”
柏续确认了一下时间,“这都快九点了,要不你们今晚别折腾了,就住在这里?”
商延枭也觉得没问题,吩咐佣人去收拾客卧。
佣人点头,“家里就剩下一间客卧了,两位先生住在一起可以吗?”
章长宁忙着喝完最后一口酒,脸颊红扑扑的,他闻言看向边上的章长叙,突发奇想地将目光对准柏续。
“柏续,要不我们俩今晚挤挤一块睡!我也没那么认床!”
话音刚落,商延枭和章长叙就异口同声,“不行。”
“……”
“……”
柏续微妙眯眼,章长宁更是吓得打了一个酒嗝。
章长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今晚就跟我睡,别瞎折腾。”
章长宁乖乖应话,“哦。”
商延枭接话,“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兄弟今晚住这儿,明天正好方便一块去医院。”
“好。”
…
一夜安稳。
柏续睡到自然醒,简单吃了点午餐就回到了房间,开始对着电脑着手起“雏鹰影城”项目的前期筹备。
窗外的阳光缓慢而匀速地偏移,直到敲门声响起。
章长宁在门外问道,“柏续,我可以进来吗?”
柏续从专心致志的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脖子,“门没锁,进吧。”
章长宁走了进来。
柏续连人带椅转过身,“睡醒了?你昨晚没喝醉头晕吧?”
“还好,昨晚睡前我二哥就给我吃了解酒药,就是睡迟了,醒来也晚了。”
这不,睁眼就是下午一点半。
章长宁看见他电脑桌前成堆的项目资料,“你在忙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柏续摇头,“没有,我这边差不多了,正打算休息。”
章长宁听见这话,发出邀约,“那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看看我朋友的艺术展?”
“我?”
“嗯。”
章长宁肯定点头,“我哥给我发了消息,他和三哥刚到医院了,等他们忙完再碰面,我朋友的行为艺术展还挺有意思,你跟我一起吧?”
柏续很久没出去好好逛过了,一拍即合,“行,你等我稍微换身衣服再去?”
章长宁笑开,“好!”
…
这场行为艺术展的举办地点就在市中心,工作日还是头一天,展厅的客流量不算多。
章长宁带着柏续完成了签名打卡,这才一个展厅接着一个展厅地逛着。
等到看见最后一个展厅的出口标识,章长宁才追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柏续赞同,“挺有意思的。”
不得不说,章长宁的这位艺术朋友是有些奇思妙想在身上的。
说是行为艺术展览,但不低俗、不诡诞、不离奇,每个场景的布置都带着新颖的雅意,让人还挺沉浸其中。
“我听我朋友说,这次展演安排了五个国家,十一座城市,新国是这次的第一站。”
章长宁低声透露,“对了,他是德国人,比我大上一轮呢,还是个不婚主义者,平日的口头就是享受当下、及时行乐。”
章长宁后知后觉地停顿,“奇了怪了,我刚在展馆里面怎么没看见他?”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就响起了一声呼喊,“Ning~”
说曹操曹操就到,柏续和章长宁偏过视线——
一名长相俊逸的外国男人正朝着他们快步走来,对方身上穿了一件白T,上面是用水彩笔写满的格式手写签名,很多签名都已经叠在一块、看不清了。
章长宁冲着他挥了挥手,旋即当起中间人介绍,“柏续,这位就是安德鲁,主展人。”
“安德鲁,这位是我在华国的好朋友,柏续。”
“……”
两人在章长宁的介绍下对上目光。
安德鲁瞧清柏续的样貌,琥珀色的瞳孔溢出明显的兴趣,甚至开口就用上了中文,“你好,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章长宁一惊。
平常两人都是用英语交流的,没想到对方的中文居然说得还不错。
柏续回以同样的礼节,开口说出流利的德语,“谢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展览很棒。”
这下子,章长宁的圆眼更是睁大,“柏续,你怎么还会德语?”
柏续自谦,“一点点皮毛,不算精通。”
安德鲁夸他,“已经说得很好了。”
章长宁问,“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安德鲁指了指天花板,“楼上的酒吧,我包了一整天当成庆功、会客的场所,很多朋友和宾客都在。”
他笑着发出邀约,“你们俩要不要也上去喝一杯?”
一听说喝酒,章长宁瞬间来了劲,“柏续,要去吗?”
柏续没立刻答应,“你哥他们还要多久?”
“还没吱声呢,估计是有事耽搁了。”
“不过他们结束了肯定会来找我们,我把具体地址发给我二哥了。”
章长宁在聊天界面补充了内容,干脆拽上柏续的手腕,“走吧,我们上去坐坐,浅喝一两杯就好。”
安德鲁顺势做出一个邀请手势,“请吧,两位贵客。”
…
夜色降临,酒吧里的热闹随着夜幕来得更加强劲。
章长宁是个自来熟,很快就和身边的朋友们玩成一团,反倒是柏续待久了觉得有些吵耳朵。
他拍了拍章长宁的肩膀,“长宁,我去露天阳台吹吹风。”
章长宁应了声,“好,三哥他们马上就到了,我待会儿去喊你!”
柏续拿起桌上还剩的半杯威士忌,快步远离了这份喧闹。
露天阳台的夜风一吹,人心就静了下来。
柏续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可算是清静了。”
下一秒,身后就传来一声轻笑,“看来柏先生是不喜欢酒吧这样的环境?是我招待不周了。”
柏续转身看着迎面走来的安德鲁,礼貌而生疏地笑了笑,“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的安排没有关系。”
“没让宾客有好的体验,那就是我的不到位。”安德鲁将自己带来的酒杯轻撞了上去,“赔罪。”
说完,他就一饮而尽。
柏续眉梢微挑,魄力十足地跟着喝尽,“我陪半杯。”
安德鲁瞧见他的举动,兴致更高,“怪不得柏先生能和Ning成为朋友,你们两人一样可爱。”
“可爱?”
柏续并不觉得这种形容词能放在自己的身上,“那还是长宁比较可爱。”
安德鲁没反驳,甚至直白说道,“Ning是很可爱,但不好泡。”
“……”
柏续一愣,“你在追求他?”
“追求?”安德鲁耸了耸肩,胆大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这个人从不追求稳定的伴侣关系。”
“刚认识Ning的时候,我确实很想要和他亲密的深入接触,但很可惜,被他跳起来拒绝了。”
柏续知道外国人的表达向来赤/裸,表情平静。
但听见“好友跳起来拒绝”的这一形容后,这才笑出声,“长宁更适合做朋友。”
安德鲁回答,“我想也是,毕竟他拒绝我的时候,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
长宁有喜欢的人了?
柏续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惊讶转瞬而逝,反倒觉得是好友推辞安德鲁的胡乱借口。
安德鲁注视着柏续的脸,轻松突破了两人间的安全距离,“那么柏先生,你呢?”
柏续眸底压制着一丝排斥,却因为倚靠在栏杆上退无可退,“什么?”
安德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我第一眼就很喜欢柏先生,你比这新市的夜色要更吸引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
柏续不为所动,“觉得什么?”
安德鲁持续进攻,“我们可以不谈其他,一起只渡过这个很美好的夜晚?”
每个人对待生活以及情爱的态度不同,萍水相逢也可以一/夜/情,确实符合安德鲁口中“及时行乐”、“享受当下”的标准。
只是,对方的这套标准并不适合柏续。
柏续抬手将喝空的酒杯抵在安德鲁的胸口,两人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但他的拒绝已经悄然浮现。
安德鲁垂眸,“柏先生?”
柏续正准备开口直面拒绝,阳台入口就响起了一道又沉又冷的熟悉声线。
“不好意思,打扰了?”
第042章 【第042章】
柏续一怔, 视线越过安德鲁定格在了阳台入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商延枭就已经站在了那里。
浓重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眉眼间带着从未有过的明显寒意, 分分钟就能将人冻伤。
柏续没由来地一慌。
原本用来抵拒安德鲁的酒杯失手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碎裂声。
安德鲁感受到商延枭散发出来的气势,好奇探究, “这位先生, 请问你是?”
商延枭完全无视了安德鲁的询问, 他目光随着步伐逼近柏续, “小柏总,要不你来介绍一下我是谁?顺便再和我介绍一下——”
他看向安德鲁,声线紧了些, “他又是谁?”
“……”
柏续哽了哽, 欲言又止。
完了,这下子误会莫名其妙的大了。
安德鲁从商延枭的架势上瞧出了端倪, 猜测,“柏先生, 这位是你的男朋友?”
柏续听见“男朋友”这个称呼,心慌驳回, “不是。”
话刚落地, 商延枭就破天荒地挤出一声冷笑。
“……”
柏续瞬间觉得更吓人了,偏偏安德鲁还“火上添油”地开起玩笑,“那就是柏先生的追求者?不过是样子是还没追到手?”
“……”
商延枭眼色沉到最深,仿佛下一秒就能冷酷转身走人。
柏续预感到大事不妙, 当机立断地抓住他的手腕, “欸,商延枭!”
他看向边上还赖着不走的安德鲁, 拿出和商延枭名义上的那层关系,“安德鲁先生,你的有些玩笑话不仅不适合长宁,同样不适合用在我身上。”
“这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是比男朋友更亲密的称呼。
商延枭眉心的厉色稍缓。
反倒是安德鲁露出了“天塌了”似的表情,遗憾满满,“柏先生,你年纪看着不大,居然已经订婚了?”
“……”
倒也没到那份上。
柏续心想却不吱声,没打算和一个陌生朋友解释太多。
安德鲁虽然放纵自己的私生活,但还算有道德底线,从不会介入任何一对情侣的感情,“柏先生,刚才是冒犯了,我为我的言行向你以及这位先生道歉——”
“很抱歉,祝你们生活愉快。”
说着,他就敲了敲自己的空酒杯,潇洒离开。
柏续见他回到酒吧内部,暗松一口气,“总算走了。”
商延枭故意说,“你很失望?”
柏续压下那点莫名其妙的心虚,反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失望的?商延枭,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别误会,我……”
商延枭抢断,“我没误会,你想要和谁交朋友都是你的权利。”
“……”
你最好是。
柏续被噎了好几秒,好胜心才重整旗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不回家了,我再进去喝几杯?”
余音未落,商延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反握住了柏续的手腕。
“不早了,回家。”
“欸!”
柏续压根来不及说出拒绝,身体意识就比大脑更快地顺从了商延枭的行动,“你走慢点!”
…
章长宁一脸认怂地跟着自家兄长走回停车场时,正好瞧见了被商延枭强制带走的好友,他当即就想要凑上去。
“柏续,欸——”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章长叙就揪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颈,“回来。”
章长宁重心不稳地跌进自家兄长的怀里,抬头懵逼地眨了眨眼,“二哥,你干嘛?”
章长叙反问,“是你要干嘛?”
章长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车子扬长而去,站稳后才不确定地说,“你不觉得三哥的脸色有点奇怪吗?”
章长叙看破不说破,“人家夫夫的事情,你一小孩子少管。”
“……”
章长宁卡壳,圆滚滚的眼珠子转溜了好几圈,半晌后才恍然大悟地追问,“我天哪,柏续和三哥真成那种关系啦?”
章长叙假意严肃的神色瞬间没绷住,无奈捏了捏他的脸颊肉,“你有这个功夫不如管管你自己,谁让你带柏续去这种酒吧的?一天看不住你就乱野?”
“你少在这里污蔑我!我哪里乱野了?”
章长宁扬声辩解,“这是我朋友的庆功局!我和柏续没地方去才来楼上坐着等你们的,我还没怪你们来得太迟了呢!”
“我和延枭忙完就回去拿行李箱了,你早上睡得熟,我没办法收拾。”
别墅和市中心隔着不少距离,两人又遇到了下班点,一来一回确实比预计得更费功夫。
章长叙见他气鼓鼓的,反过来哄,“上车吧,我带你去吃饭。”
章长宁哼了一声,假装生气地自顾自地往前走,他出去两三米远后才回头问,“哪辆车啊?”
“错了,这边。”
章长叙拿捏他的小性子,朝着反方向迈快步子。
章长宁顿时急得撒脚跑,边跟边喊,“哥,你等等我!”
…
车子平稳停在了别墅车库。
商延枭一言不发地熄了火,难得没有知会柏续就先下了车。
柏续想起这一路的沉默,眼见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连忙跟上,“商延枭?商延枭,你等等我!”
商延枭没理他,大长腿走得飞快。
柏续跟着上了二楼,还试图解释,“商延枭,我都说了那是误会,我和……”
商延枭在主卧前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去看柏续,“你不用解释,不早了,洗洗睡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啪嗒。
房门关上,上锁,一气呵成。
被拒之门外的柏续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一时间滋味复杂。
原本书房料理工作的谢奇听见动静,小心翼翼推门走了出来,“小柏先生,你和三少没出什么事吧?”
柏续心里正郁闷着呢,他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谢奇,想起对方是商延枭的助理,于是无差别攻击——
“洗洗睡吧,工作做完了吗?问那么多干嘛?”
“……”
谢奇无辜躺枪,抱着电脑和文件溜得飞快。
挪回视线的柏续对着主卧紧闭的房门,隔空“拳打脚踢”了几下,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故意重重关上了门——
搞什么?
还说自己没有少爷脾气?
现在关门不愿意听,那他还不解释了呢!
…
夜色渐深。
洗漱过后的柏续躺在床上,没有半分睡意。
他翻身盯着角落里的那扇互通小门,脑海中满是一墙之隔的商延枭,越想就觉得越郁闷——
自从那天胡诌了“炮/友”言论又落荒而逃后,商延枭就没在他的面前再提过两人的私事,应该是默拒了他的提议。
柏续暗自庆幸,自己和商延枭的关系没有因为那番失控的亲密而变得生疏。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他会在恍惚想起商延枭亲吻的力度、怀抱的温度,甚至还会有些不可言喻的、令他懊恼的冲动。
反观商延枭的表现一切如常。
尊重了他的翻篇决定,和他成为了可以项目共事的盟友,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将一切都轻描淡写地翻了篇。
也就是今晚撞见他和安德鲁的接触,商延枭的脸上才有了短暂的情绪失控。
只是,这份“失态”很快就被他藏在了面具下。
“不用解释。”
“……”
柏续想起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就闷得慌。
他实在忍受不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房间角落的那扇小门,然后偏头贴上了耳朵——
隔壁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睡没睡啊?”
柏续不太确定地将手落在门把手上,还是没抵过内心的冲动。
啪嗒。
连同卧室的小门打开。
房间内只开了两盏昏暗的小灯,只有浴室里响着点小动静,就在柏续迟疑着要不要靠近时,商延枭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只在腰胯处裹了一条浴巾,上半身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水珠,顺着流畅的胸肌线条缓缓滑落。
“……”
柏续视线局促地躲了躲,嗓子莫名其妙地发紧,“你怎么才洗完澡?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商延枭瞥见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眉心忽地一蹙,“你怎么来了?”
柏续一时会错了意,“没什么,这就走。”
说话间,商延枭迅速上前,将他锁在怀中。
强有力的手臂锢在腰间,轻巧地将眼前人抱离地面。
柏续紧张,“商延枭,你干嘛!”
——砰。
身后的房门用力关上,霎时,悬空的重心又落了下来。
但这一回,脚底接触到的不再是冰凉的木地板,柏续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踩在了商延枭的拖鞋上。
柏续明白了商延枭的关心意图,心绪微缓,“我不冷,你放我下来。”
商延枭不理会他的请求,呼吸间带着明显的一丝起伏,“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房间里做什么?”
“……”
柏续被迫困在商延枭的怀中,进退两难的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及到商延枭的皮肤,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
柏续一愣,“你洗的冷水澡?”
“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商延枭不理会他的询问,强势掌控了话语权。
“是你说的,那些事情要翻篇,哪怕亲都亲过了,在你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要我们以后照常相处。“
他又逼近了一点,气息温热,“小柏总,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间,算哪门子的照常相处?嗯?”
商延枭自觉已经足够冷静和克制了。
因为没有合适的关系,他不想将自己上不了台面的负面情绪带到柏续的面前,所以才选择独自回到房间消化醋意。
结果对方倒好,居然还敢大半夜跑来招惹他?
“……”
柏续自知理亏,但嘴上逞强,“原来你那么听我的话啊?那我还说过我们之间可以当炮/友、相互解决需求呢,你不是也没同意?”
商延枭不接话,胸口起伏着的情绪更明显了。
“既然你不愿意这做事,那我今天和安德鲁聊得正盛的时候,你出来甩什么脸色?”
柏续有心激他,添油加醋地说,“三少,你在坏我好事呢~”
“坏你好事?”
商延枭明知道他有故意的成分,但压制已久的醋意还是疯狂爆发出来,“你只是需要一个炮/友,我不愿意答应就可以随时找别人?”
柏续如愿瞧见他失控的酸意,最初的那点局促感消失得干干净净,“嗯,你情我愿的事计较那么多干嘛?”
他朝着商延枭挑了挑眉,还演上瘾了,“我以前是觉得宁缺毋滥,但现在觉得人就活一辈子,与其被感情和关系束缚,不如~爽了就行。”
“……”
商延枭瞳孔深处酝酿着风暴,猛地扣住柏续的下颚,“如果小柏总真是这么想,那找我就够了。”
猛烈的吻骤然落了下来。
夹带着才爆发的醋意,也掺着连日来累积的欲/望。
柏续当即意识到自己玩脱了,趁着意识被搅乱前,他的落在商延枭肩上的手用力一推,“商延枭,你……”
商延枭又追了上来,语气低哑,“小柏总不是需要炮/友吗?我现在觉得你的提议不错,你说得对——”
“爽、了、就、行。”
“唔。”
柏续的唇被商延枭用力吸吮着,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唇齿相接,熟悉的酥麻感卷土重来,鼻尖萦绕着商延枭身上独有的沐浴露香气。
呼吸之间的灼烧感渐渐浓烈。
柏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整个人晕头转向的,他原本推拒的手不由自主地勾上了商延枭的臂膀,顺从本能回应起来。
两人贴得密不可分,哪怕隔着浴巾,柏续都能够感知到眼前人的强烈冲动。
下一秒,他的睡衣就被眼前人凶横地扯开,纽扣崩裂,凉意袭来。
柏续后背抵在柔软的被子上,呼吸一颤,“商延枭?”
商延枭又一次欺身压了下来,“别说话。”
密密麻麻的吻不再是单独的落在唇上,而是烙印在每一处,猛烈的侵略性似乎有所缓和,但这样缓慢的架势更叫人无从招架。
柏续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敏感程度,泛红的眼眶激得泛红,带着点服软,“商延枭,你别。”
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柏续平日里嘴上再逞能,面对这种即将发生的情况还是有点慌乱。
“……”
今晚没准备东西,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做到底。
商延枭重新回吻上了他的唇,手中的动作却没停,“柏续,我们换种方式。”
“嗯?”
“你帮我。”
简单三个字,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
一切换了种方式乱了套。
半睡半醒间,他又一次被商延枭捞进了怀中,“累了?”
柏续只觉得累得灵魂都快要升天,转过身去当没听见。
商延枭又一次咬上他的后颈,哪怕延迟也要问个清楚, “柏续,如果不是我,安德鲁或者其他人也可以?”
“……”
柏续躲不开他的咬势,张嘴阻止的一瞬间,他就蹙起了眉头。
虽然秉持着“互帮互助”的名义,但嘴里的异物感还没有消退,腮帮子也酸胀得厉害。
一想到罪魁祸首还在背后问东问西,柏续原本被压制的那缕傲气又涌了上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转身抬手“打”在了商延枭的嘴巴上,“别问了,我要睡觉。”
商延枭由着他使小性子,不依不饶地追问,“柏续,说清楚。”
“没。”
柏续哼唧,“我对他不感兴趣,你比他强多了行不行?”
商延枭被他敷衍得无语,捡重点问,“还只是炮/友?”
柏续累到脑子转不动了,随口扯,“嗯,下次还找你。”
“……”
下次?
真在这里点菜呢?
商延枭被柏续的随心所欲磨得没了脾气,半晌后才纵着他,“好,有了我,就别想找别人。”
炮/友也好,恋人也罢,无非就是一种关系说辞。
他要的是柏续这个人,只要对方留在他的身边,未来相处的时间久了,还怕没有“正式名义”的时候?
…
四天后,章家兄弟结束了在这边的工作和邀约,商延枭和柏续亲自将两人送到了机场,确认他们顺利入关后才驱车离开。
柏续看了一眼时间,问向正在开车的商延枭,“要不我们今晚出去吃?”
商延枭问,“你想去哪里?”
柏续对新市的了解并不多,想了想,“褚二上次请我去的那家餐厅还不错,有单独的包厢,就是需要会员名额,但我可以找褚二要。”
他搜了一下导航定位,“开车过去半个多小时,去吗?”
商延枭顺着他的想法,“可以。”
迪盛私家餐厅。
现场悠扬的小提琴演奏通过音响,流淌在包厢内。
柏续看着桌上剩余不多的食物,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这家厨师做菜水平是真不错,环境也好。”
商延枭同时停下了用餐,“吃饱了吗?”
柏续饮了一口温水,“嗯,差不多了,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到车里等我?”
“好。”
柏续走出独立包间,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唰啦。
水龙头自动感应出水。
柏续低头认真冲刷着手中的泡沫,脚步声响起,又有人走了进来。
柏续闻声抬眼,意外对上了镜中那道还算熟悉的身影。
“……”
时隔近一个月,褚允程脸上的高傲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厌。
他看见柏续这张熟面孔后,没好气地先发了难,“挺巧啊小柏总,这家店不会也是褚二带你来的吧?”
柏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故意戳他的雷区,“褚总和褚二先生果然兄弟情深,连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都知道?”
果不其然,褚允程听见后瞬间黑脸,“兄弟情深?你少在这里恶心我!”
柏续轻飘飘地反问,“难道不是褚总先提及这事的吗?”
褚允程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柏续,听说你的昼夜投资也要去争雏鹰影城的项目?”
柏续抽起一旁的擦手纸,没否认,“褚总的消息倒是灵通。”
褚允程不屑一顾,“小柏总,你是以为拿下决胜医疗那种小合作,就什么热闹都敢凑上一凑了?”
“不巧,我最擅长的就是凑热闹,不过褚总——”
柏续转身将揉成一团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专注自家,很难吗?你怎么什么事都要问上一嘴啊?”
褚允程脸色一变,“你!”
柏续无所谓他的情绪反应,自顾自地演上了,“哎哟,本来觉得还好,现在总感觉这厕所来了一股臭味,不好意思,待不了,我先走了。”
“……”
褚允程反应过来,咬牙切齿,“柏续!”
柏续只当没听见,背影潇洒,任由他在原地气急败坏。
褚允程的怒火在胸口燃烧,一脚踹翻了边上的垃圾桶,“走着瞧!”
还想要参加雏鹰影城的项目竞争?也不看看这到底是在谁的地盘上!
——砰!
车门合上。
柏续利索系上安全带,“等久了吧?刚在洗手间遇到了褚允程了,得亏你先回车上了。”
商延枭蹙眉,“他有没有为难你?”
柏续回得轻松,“没有。”
他想起褚允程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甚至有点想笑,“我现在觉得,褚老董事长如果不傻的话,就应该把交给彻底褚二,否则就褚允程那眼高手低的狂妄姿态——”
“任何集团交到他的手上都要完蛋。”
这种人哪怕混的风生水起,那也全都依仗着家世,而非自己真正的实力。
商延枭认同柏续的观点,“嗯。”
柏续收回对褚允程的讨论,示意,“走吧,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得继续开项目会议呢,好好搞事业。”
商延枭轻笑一声,“好。”
…
抵达别墅时,已经过九点了。
靠在副驾的柏续睡意朦胧地被商延枭喊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了车,“好困。”
商延枭温声回应,“等上楼就洗漱睡觉。”
两人并肩朝着别墅大门走去,才发现一楼的外围窗户不似往常的黑黢黢,反而透着屋内过分明亮的光。
柏续有些意外,“谢奇他们这个点还没回房间?怎么开了这么多盏灯?”
商延枭摇头,伸手去够门上的指纹锁。
——滋滋。
电子锁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守在内侧的谢奇听见开锁动静,第一时间就凑了上来,“三少,小柏先生,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上难掩急切,却莫名地将声音压得极其低。
柏续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道久违的、暗含怒意的声线就从客厅那边传了过来,“谢奇,你还替他们遮掩什么?让他们滚进来!”
“……”
“……”
商延枭和柏续同时神色一变。
商延枭几乎是瞬间绕开谢奇,走了进去——
原本应该在国内的商老爷子,此刻居然就正坐在沙发上!
他如鹰般的冷厉视线定格在商延枭的神色,平生第一次对这位最宠爱的孙子露出毫不掩饰的怒容。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商延枭的心一瞬间降至冰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直面事实,“爷爷。”
第043章 【第043章】
客厅里的气氛越发凝重。
商老爷子撑着拐杖缓缓起身, 眼里的怒容和失望却没有消退,“你还知道我是你爷爷?商延枭啊商延枭,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
面对着商老爷子的问责, 商延枭心里纵有千般想法,但一时也无从开口辩解。
柏续明白到商延枭的难处,走上前试图帮忙解释, “老爷子, 三少他……”
“你给我住嘴!”
商老爷子猛地震了一下手里的拐杖, 对待柏续没了以往的纵容, “我在和我孙子说话,你一个外人没有插嘴的份!”
柏续无奈卡壳,一时间也不敢再开口惹他老人家生气。
商延枭递给柏续一道“没事我来”的眼色, 又才斜上前了半步, 替对方挡住了商老爷子的视线注视。
“爷爷,这事和柏续他们都没关系, 是我自己拿的主意。您先消消气,别伤着身子, 你有任何想问的,我会和你解释清楚。”
语气不亢不卑, 以往该有的尊重也是一分没少。
商老爷子知晓商延枭的脾性, 沉声,“书房在哪里?”
“楼上。”
商延枭示意,“我带您上去。”
爷孙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梯。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二楼拐角,一楼客厅里面的紧张氛围才有所缓和。
谢奇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吓死我了。”
陈余飞和他对上视线, 神色紧绷,“三少不会有事吧?”
他们跟在商延枭的身边已经挺长时间了, 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爷子对自家老板露出这样的神态。
柏续知道爷孙两人需要一个安静谈话的空间,没有跟着上楼。
他勉强将视线从二楼挪了回来,“好端端的,老爷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你们俩怎么不提早和我们说?”
陈余飞解释,“小柏先生,不是我们不想,是老爷子发话不让。”
谢奇作为助理,一直盯着更多事情的走向,可他这回也是一头雾水,“我们都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国内那边的商确言没有提前预告,商延枭安排的人也没发现商老爷子悄悄出了国。
今天下午,同为保镖的小邓一如往常地守在医院,只身前来的商老爷子就像一位不速之客,打得他措手不及。
“小邓哪里敢拦老爷子?一放人进去就露馅了。”
商老爷子清楚知道谢奇等人都是商延枭的心腹下属,得知他来新市的消息后一定会通风报信,所以先严厉要求小邓进行隐瞒。
“小邓不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等老爷子到了这儿,同样扼令我和老陈不准给你们提前打招呼,还就坐在客厅盯着我们、等着你们。”
商老爷子的威压实在太强了,谁都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地下乱来,生怕触及他的雷点、引得他动更大的怒。
至于管家和佣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外人,无论是商老爷子还是谢奇,都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情况,于是寻了个理由就将其支开了。
柏续听完过程,有些忐忑,“老爷子等了多久?”
陈余飞说,“五点的时候来的。”
“……”
四个多小时了?完了!
今晚他和商延枭临时起意的这顿饭太耽误要紧事了!
柏续懊悔蹙眉,越发心系商延枭的情况。
谢奇问,“小柏先生,现在怎么办?老爷子生怕最讨厌被人欺骗。”
如今,和“欺骗”挂钩的人还是他最器重的商延枭,只怕这份怒意和失望会来得更加猛烈。
谢奇预估着事态的严重性,“老夫人不在这儿,这次连总管家都没有跟过来,万一楼上吵起来了,谁还能劝得住?”
柏续眸光晃了晃,略作思考后问道,“谢奇,我记得老爷子爱喝养生茶,家里有吗?给我泡一杯,我待会儿就上去。”
谢奇和陈余飞对视一眼,迈开步子,“应该有,我找找。”
话音刚落,二楼就陡然传来了商老爷子怒不可遏的一句——
“商延枭,你给我跪下!”
“……”
书房里的气压骤降。
商延枭没有发出一声不愿意的辩驳,他的膝盖没有丝毫的缓冲,就这么硬生生地嗑撞在地上,听着都疼。
男儿膝下有黄金,要不是气狠了,不至于一上来就是罚跪。
商老爷子冷哼,“你倒是硬气!”
商延枭板着身子,视线却垂着,“爷爷,对不起,我不应该瞒你和奶奶,害你们担心那么长时间。”
商老爷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商延枭迟疑两秒,如实告知,“车祸后没多久就醒了。”
商老爷子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答复,拄着拐杖的力道又加重了——
他原以为,商延枭是在新国治疗后得到了好转苏醒,只是出于何种不知情的缘故,刻意隐瞒了这个消息。
可万万没想到的事,对方居然已经伪装了大半年?将他们全家人都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
明明是自己最信任也最器重的孙子,到头来干出令他完全不理解的、甚至是最痛恨的欺骗行为!
商老爷子气得连呼吸都哆嗦了一下,严厉的质问卷土重来,“商延枭,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把家里人对你的担心当成什么了?”
“我问你,你联合章二那小子大费周折跑到新国来,到底图什么?确言这段时间在集团拼成了什么样?”
“你这个当兄长的,居然反过来在这里躲清闲?你要是被车祸撞坏了脑子,现在就给我滚回医院去治!”
劈头盖脸的问责砸了下来。
是商延枭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
商延枭喉结微滚,任由商老爷子发泄不满和怒火。
商老爷子手里的拐杖狠狠敲击着地板,怒喝,“我让你说话!你苦心伪装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爷爷。”
商延枭重新抬了头,直视着商老爷子的视线里夹杂着积压已久的痛苦,“你就没有怀疑过,三房的车祸是人为故意的吗?”
商老爷子神色骤然一僵,“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我爸妈或许命不该绝?还有确言——”
“他本来前途大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赛车事业,可就这么没了双腿!爷爷,你不可能没有听过,当初那些闲言碎语有多难听。”
“确言骨子里有韧性,他逼着自己走出来了,可这些痛苦,我这个当哥哥替他记着、替我们三房记着!”
商老爷子试图平复呼吸,声线中藏了一丝无力,“那场车祸,海外警方都已经出了鉴定通知了,你还在怀疑什么?”
商延枭瞳孔深处的恨意一闪而过,“我怀疑大房或者二房买凶制造车祸杀人,我还怀疑——”
他不着痕迹地哽咽了一声,硬生生地逼红了眼眶,“爷爷你知道这场车祸有蹊跷,却没要求警方再彻查下去!”
心底最深处的猜测终究是抛了出来。
掷地有声,根本不是怀疑语气。
商老爷子当场被这句话气狠了,用尽全力将拐杖砸在了商延枭的右肩,“混账东西!”
——砰!
商延枭不闪不躲地受下了这一击,咬紧牙关愣是没溢出半个声调的痛苦。
下一秒,柏续就按耐不住地冲了进来,“老爷子!”
他刚端着热茶、悄咪咪地待在书房外侧,原本还想着要抽什么合适的时间进来,结果听见这不对劲的敲打声后,霎时一个没忍住。
商老爷子拿起拐杖指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柏续看出商延枭明显耷拉的右肩膀,心绪一紧,“老爷子,你喝杯养生茶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商老爷子看着递到跟前的热茶,没心情理会,“好好说?你看他像是要好好说话的态度吗?”
他重新对准了还跪在地上的商延枭,眼里多了一丝难以隐藏的复杂,“你怀疑我包庇大房、二房,所以哪怕醒了也故意瞒着我们,是吗?”
“……”
商延枭抿唇没回答,只是默默挺起了被打歪的身形。
商老爷子被气得心脏发疼,拿起拐杖又是要落下去,“商延枭,你、你好得很!”
柏续眼见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连忙放下茶杯,冲护在了商延枭的身前,“老爷子,延枭失去父母的痛,和你失去儿子媳妇的痛是一样的。”
“帝京圈都说三少的脾性最像你,延枭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心里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你老人家还能不知道吗?”
“……”
商老爷子胸膛起伏得厉害,高举着的拐杖却迟迟没舍得落下,只能忿忿砸在了商延枭的身侧。
他后退两步,泄力似地跌坐在椅子上,“好啊,我商鸿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孙子!”
柏续回身去看商延枭,担忧和提醒并存,“延枭?你没事吧?”
“……”
商延枭听见这声称呼,紧绷的思绪微松。
柏续干脆半跪着和他平视,低声劝告,“你好好和老爷子说话?行不行?”
之前在家中,对方还告知商确言应该怎么和老爷子相处呢,怎么轮到现在自己就不会了?
商延枭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再出口的声线缓和了很多,“爷爷,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需要一个真相。”
他跪在地上没起来。
“真相?”
商老爷子的语气依旧生硬,“你查出什么了吗?你现在无凭无据!你怀疑你的亲姑姑、你的亲伯伯,怀疑他们残害手足!”
说到最后几个字,商老爷子的声线也哽了哽。
柏续连忙起身,将刚才就放好的热茶又往商老爷子的边上推了推,“老爷子,您说得对,凡事都讲究证据。”
“延枭他心里有数呢,从来都没有拿出去乱说。”
柏续刻意温软了语气,代替商延枭向商老爷子认错,“装病隐瞒、害得你和老夫人长期担心,这点确实是他的不对,可他心里一直有你这位爷爷呢。”
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作证,“对了,三房前阵子帮着集团拿下的那个AI医疗器械合作,您知道吗?”
“延枭想着您对集团有这方面的扩张需求,那项目其实是他亲自去和决胜的张董谈下来的。”
“……”
商老爷子半信半疑,看向打圆场的柏续,“你少在这里替他说好话求情,他瞒着我,你就没有帮他瞒着我?”
“你前阵子不是还硬气,不想和我们商家扯上任何关系吗?这才多久?你还真成了他商延枭的人?”
柏续被最后一句话呛得卡壳,顿时不好意思再接话了。
商延枭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将原本藏起的调查线索说出,“我花钱找海外的私家侦探调查过——”
“肇事死去的车祸司机查立,他生前还有一个搭档共事的仓管同事,叫切尔金。”
柏续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神色瞬间认真。
“出事前,切尔金因病告假,出事后又因病辞职,但私家侦探通过医院关系网,根本没有找到对方在那段时间的就诊记录。”
“反倒是在出事后的半个月内,切尔金频繁进入高消费的场所、购买消费了上万美金的奢侈品。”
柏续看了一眼商老爷子,明知故问地替商延枭总结疑点,“他一个普通仓管,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商延枭也将目光对准了商老爷子,继续提及重点,“他刷卡的交易账户,是我们商氏在海外的银行户头。”
商老爷子内心有了波澜,面上却不泄露半分。
商延枭继续陈述事实,“后来,我让谢奇动用海外的银行人脉去查过——”
“切尔金用的卡是以他自己的身份信息注册的,但账户内的大笔金额是通过线下银行存入的。”
监控里面拍到,存下这笔钱的人穿戴得很严实,墨镜口罩鸭舌帽全副武装。
“目前只能判断出,对方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和切尔金对不上,猜测可能是幕后的联系人。”
一个普通的仓库管理突然暴富?给他汇钱的人还一身伪装,这事不可能没有蹊跷的!
要是能找到这两个人,或许能成为车祸事件的突破口,只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眨眼又是三个月过去了,他们既还没有找到切尔金,也没有找到代替汇款的这个神秘人。
“爷爷,我知道我还缺乏实质性的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车祸的事情不简单,我必须要找到这个真相!”
商老爷子瞳孔深处满是复杂,反问的语气僵硬,“如果查到最后还是一场空呢?”
商延枭难得固执己见,“不可能是一场空。”
“你已经预设了立场,我说再多也是没用。”
为了暗中调查清楚事件真相,也为了不走漏风声,他甘愿放弃集团、藏匿于此,甚至连上了年纪的亲奶奶都可以不顾!
商老爷失望起身,“商延枭,我管不了你了,从今天起,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你能将集团事务全部丢给你弟,那就别想着回来了!”
柏续一惊。
商老爷子起身,绕开他往外走。
柏续连忙捡起拐杖跟上,“老爷子,你今晚要在哪里休息?要不我给你安排……”
“不用,我定了酒店。”
商老爷子打断了柏续的询问,“我要是和你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今晚就要被气死!”
“……”
柏续连忙说着好话,“老爷子,您身体好着呢,爷孙俩哪有隔夜仇?今晚好好休息,那我们明天去看你?”
商老爷子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楼下走。
柏续给待在客厅的陈余飞和谢奇使眼色,“你们俩负责好好将老爷子送回酒店,知道没?”
“好的,小柏先生。”
商老爷子从柏续的手里夺回拐杖,像是不满控诉,也像是刻意告知,“刚才要不是你突然冲进来,我非得把那混账东西两只手都打残!”
说完,他就率先出了别墅。
三分钟后,车子扬长而去,柏续紧绷的心弦这才松开,迅速返身回到了二楼。
…
主卧的门敞开着,柏续走近一看——
商延枭已经从书房起身回房了,对方正静静地站在窗前,从他那个视角往下看,正好可以目送商老爷子等人的离开。
柏续明白商延枭的心思,敲了敲房门后才走近,“你放心吧,有谢奇他们在,肯定能将老爷子平安送回酒店、照顾周道。”
“嗯。”
商延枭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转身对上他的视线,“谢谢。”
刚才要不是柏续即使出现,替他和商老爷子说着软话、从中调和,只怕今天他挨得就不止那一棍子。
“你和我客气什么?”
柏续探寻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你肩膀怎么样?老爷子那一下应该挺重吧?”
商延枭摇了摇头,脸上没露出任何疼痛端倪,“还好,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我也想先简单冲个澡。”
柏续知道商延枭需要一个独自消化的时间,“好,有事待会儿再说。”
…
窗外不知不觉飘起了细雨,将家里残留的压抑氛围又蕴重了几分。
柏续换上睡衣从浴室走出,他还是放心不下商延枭的情况,走到了互通的那扇小门边。
啪嗒。
恰时,隔壁主卧里响起了物品落地的声音。
柏续敲了敲门,是提醒,也是询问,“商延枭,你洗好了吗?”
“进。”
商延枭传来很闷的一声,气息莫名有些飘浮。
柏续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推门而入。
主卧内仍然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已经洗漱完的商延枭光着上半身坐在床边,正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药膏。
柏续走近一看,顿时心惊——
商延枭整个右肩膀都浮肿了起来,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泛青并且夹杂着血丝。
商延枭观察到柏续的僵硬,哑声,“吓到你了?其实不严重,就是看着有点唬人。”
“你少来这套,才多久的功夫就肿胀成这样了,还能不严重?”
柏续拧着眉头靠近,难得透出对商老爷子的一丝不满,“老爷子下手太狠了,说好了最疼你呢?万一真伤到了筋骨可怎么办?”
商延枭眸光微落,“从小到大,他只打过我今天这一次,是我把他气狠了。”
柏续感知到他低落的情绪,主动抽走药膏,“你不方便,我给你上吧。”
商延枭没有拒绝柏续的好意,“好。”
柏续抽了五根棉签攥成一小团,又将大量的药膏直接挤在了商延枭的肩头。
棉签头和肿胀肩头接触的一瞬间,商延枭就轻吸了一口冷气。
柏续察觉到他的痛苦,越发轻了力量。“忍着点。”
商延枭忍耐,“没事。”
柏续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和老爷子说的这些事,确言应该都不知道吧?”
带走父母的车祸有可能是人为的,罪魁祸首更有可能是家里人。
商延枭回答,“他已经够痛苦了,在事实和结果尘埃落定之前,我不想再让他背负过多。”
柏续知道眼前人作为兄长的那份担当,叹了口气,“你今天不该的在老爷子面前说这番话,他一开始只是恼你隐瞒已醒的情况,你道个歉就好了。”
商延枭比他更了解商老爷子的脾气,“老爷子千里迢迢赶来,又意识到我在长期骗他,就说我不说,他也会刨根问底,瞒不住的。”
“也是。”
柏续顺着继续宽慰他,“对于老爷子来说,你爸妈是他的孩子,大房和二房也是他的亲生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无凭无据’全靠直觉,从他的角度会生气很正常,你别太难过。”
商延枭点了点头,“我知道。”
柏续手上的动作没停过,转而小心翼翼地追问,“不过,你是真的怀疑老爷子?”
“……”
商延枭对上他的视线,眼眶里的红意还没完全消散。
柏续一愣,生怕对方误会了什么,“那什么,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那会儿我刚到门口,正端着茶想着什么时候进去合适呢。”
“我知道。”
商延枭止住了柏续那点躁动的不安,“你不用和解释这些,我信你。”
因为信任,商延枭选择全盘托出——
虽然在经过初步鉴定后,判决书上写明了这是一起意外事故,但还是有警方从肇事司机延迟出车、突然转向变道的情况上,怀疑存在人为蓄意的可能性。
“当时对方给过老爷子口头建议,让他作为家属上报再查一轮,爷爷一开始是同意的,但就在我醒来的前三天,他就撤了案。”
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撤案得也很顺利。
这些事,是商延枭后来才知晓的。
“爷爷一辈子要强,凡事都要追论一个结果,如果有了疑心,他不可能轻易打消。”
商延枭哽咽停顿,仿佛是在压制什么酸涩情绪,“我知道我今天没能控制好情绪,刚才那话说得很过分,伤到了他老人家,都是我的错。”
父母的离世在商延枭这里不是轻易可以抹去的疤痕,拖得时间越久,他心里的溃烂就蔓延得更厉害。
作为兄长,他能劝得了商确言凡事向前看,但他劝不了他自己。
没有人知道商延枭在无数个深夜里的辗转反侧,他有多么想要回到那一天——
“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想,如果那天不是我说工作累了,不让确言代替我开车的话,结果会不会有变化?”
“或许我可以带着他们躲过那一劫,就算不能,至少失去双腿的人不会是确言。”
“商延枭,好了,别说了。”
柏续低喊制止,心底弥漫着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钝痛,“你不能再这么想了,这件事从来怪你们的任何一人。”
“是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不可能改变。”
商延枭苦笑着偏过身去,不敢轻易泄露自己的弱态,“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肩膀这点小伤没事。”
柏续盯着商延枭的侧脸,一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几乎是本能的想法,他轻轻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延枭。”
不再是连名带姓的称呼,而是更加亲近的温软叫法。
商延枭沉闷的心绪陡然偏转,重新看了回去。
柏续对上他的目光,压了压心尖那种莫名其妙的羞感,“我陪你。”
商延枭怔然,“什么?”
柏续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我陪你明天去找老爷子道歉,我也陪你等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哪怕柏续没能将这本书的具体情节看到最后,可他不会记错,原著梗概里的这场车祸本来就是人为阴谋!
“你没有错,也不需要自责。”
“而且,我们不是盟友吗?所以——”柏续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理由,“天塌下来都有我陪着你呢。”
商延枭终于释出了一声轻笑,“你确定要陪我?”
柏续跟着笑了笑,将前段时间暗下的决定忘得一干二净,“当然,我可信守承诺了。”
第044章 【第044章】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
柏续确认商延枭的肩膀都上好了药, “你今晚睡觉小心些,如果明早起来还是没有消肿,就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
商延枭感受着他的关心, “嗯,我心里有数。”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柏续将药膏收回到医药箱里, 刚一起身, 商延枭就牵住了他的手, “柏续。”
掌心独有的温度传来, 惹得柏续怔怔地垂下眼眸。
商延枭还坐在床沿,眼里泛红的情绪还没消散干净,没了人前的那副矜贵公子哥的姿态, 反而带着不可多见的示弱感。
商延枭没松手, 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柏续的手腕,“今晚陪陪我吧, 可以吗?”
“……”
柏续才平复下来的思绪又打了个卷,“商延枭?”
商延枭将他轻轻扯到自己的跟前, 泄力般地将脑袋抵了上去,“我有点累, 头也很疼。”
柏续被撞得心头动荡, 迟疑了几秒才用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脑后勺,“好。”
反正再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借着“炮友”的名义做过了,单纯同床而眠又有什么关系。
床头灯被调到了最低档。
为了不压着肿胀的右侧肩膀,商延枭暂时只能侧躺着入睡。
柏续躺在床的左边, 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他投来的视线, 落在脸颊上的目光灼灼,惹出一阵燥热。
柏续假装没察觉地转了个身、背对着商延枭, “唔,我睡了……”
话都还没说完,身后人就贴了上来。
“躲什么躲?耳朵都红着呢。”
“……”
“转过来。”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激起一阵心猿意马的酥麻。
柏续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子,低声哼哼,“你还睡不睡了?肩膀都还伤着呢,怎么还想着那种事情呢?”
商延枭顷刻笑出声,“哦~原来小柏总满脑子都想着那种事?”
他伸手圈紧了柏续,又将自个儿挪近了些,“我只是想要抱着你睡觉,没别的意思,但如果小柏总特别想要的话,我可以配合。”
柏续察觉出他藏在尾调的那点揶揄,顿时涌上会错意的尴尬。
他滚了一下喉结,嘴硬不肯认栽,“谁想要了?三少还有闲心开玩笑?枉费我花了这么多时间安慰你。”
商延枭笑了笑,只是偏头往他的耳垂落下一吻。
短暂的,如同蜻蜓点水,却足够掀起心湖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阿续,谢谢。”
“……”
柏续还是头一遭被人这么亲密称呼,错愕了两三秒后,越发乱了呼吸节奏。
他认栽般地合上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商延枭,“睡了,晚安。”
商延枭落在他后背的手掌哄睡般地轻拍着,“好,晚安。”
…
商老爷子上了年纪,睡眠本来就浅。
昨晚和商延枭发生争执后,心脏更是一阵接着一阵发紧,这囫囵睡了个觉后,一大早就醒了。
他独自待在酒店套房里,眼看着时间流到了中午,越等越不是滋味——
“活了大半年,养的儿子孙子没一个有用的。”
商老爷子闲着无事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念叨。
“到中午了就见不到人影?昨晚还说什么今天再来看我?柏续那兔崽子的嘴也是白长的。”
——叮咚。
门铃声响了起来。
商老爷子眼神微变,旋即就听见门外柏续的声音,“老爷子,你在吗?”
“……”
商老爷子紧皱的眉头一瞬间舒展开来,连拐杖都没有拿,就快步走到门口。
——叮咚!
——叮咚!
又是两声门铃,“老爷子,是我,柏续。”
商老爷子靠近门边,连忙又端出一副大家长的严肃姿态,这才开了门,“一大早的,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
都快中午了?哪里还是一大早?
柏续不太确定地问,“老爷子,你还在睡觉啊?我打扰到你了?”
商老爷子的余光往边上瞥了瞥,见到只有柏续一人,内心的失落难免泛了起来。
他面上不显,“你来做什么?”
柏续扬起再乖巧不过的笑意,提了提带来的两溜食盒,“老爷子,我能进去吗?延枭怕你在这边吃不惯,特意让我踩点带来的午餐。”
“哼。”
商老爷子转过身去,却给柏续留了门。
柏续连忙跟进,将带来的精致食盒一一步开在餐桌上,还温热的食物立刻冒出香气。
商老爷子压住嘴角的弧度,“你这又是从哪里买来的?”
“买来?”
柏续摇了摇头,着重传达,“老爷子,这些是延枭一大早起来给您做的,我在他边上打打下手,他还说啊——”
柏续将带来的干净餐具拿出,“这些是他以前跟着老夫人学的,都是您爱吃的菜色。”
商老爷子扫了一眼餐桌,确实每一样都是他偏爱的菜肴,“他能做得出来?”
“那是肯定不如老夫人的手艺。”柏续走近老爷子,哄小孩似地将筷子递到他的跟前,“老爷子,您给个面子尝尝?”
商老爷子接过筷子,缓步落座。
柏续给他盛了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将勺子一并放入,“给。”
商老爷子面不改色地喝了两口米粥暖胃,顺手又夹了点爽口的凉拌鸡丝。
柏续也不动筷,只盯着他看,“老爷子,怎么样?”
商老爷子说,“勉勉强强。”
柏续立刻笑眯眯地示意,“勉强能入口也好,向您赔礼道歉的心意在里面呢。”
商老爷子已经习惯了柏续这张装乖讨巧的嘴,“没好气”地反驳,“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柏续也不恼,“老爷子,我问个事儿,你先别急着生气。”
商老爷子瞥了他一眼,默许了他的提问。
柏续试探,“你怎么突然想到来新国了呢?这家里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商老爷子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稍稍停了筷子,“你们俩连起来诓骗了这么多人,现在知道‘心虚’害怕了?”
柏续卡壳。
商老爷子知道柏续想听什么,也没藏着掖着,“大房和二房还不知道,家里人甚至不知道我来了新国。”
“……”
柏续一惊,“那您是从哪里得到消息了?”
商老爷子又夹了一口空心菜,非得吊着他慢慢说,“哼,我商鸿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吃过的盐比你们俩合起来走过的路都多,有什么把戏能瞒得过我?”
“他昏迷不醒这事,我心里一直都有疑虑,你们藏得好,但不代表身边人都藏得好。”
“章家那老二给我发了延枭躺在医院的视频,可去机场接机的人是谁?同天下午出现在酒吧的人又是谁?”
柏续霎时反应过来,“老爷子,你、你是请了私家侦探盯着章医生他们?”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在这个地方出现了纰漏!
商老爷子只说,“既然是假的,百密终有一疏。”
柏续认错,“是。”
得到返回来的照片后,商老爷子就猜到商延枭这般隐瞒肯定有理由,于是谁也没说,借口“散心”就这么出了国。
商老爷子想起昨晚的争执,才缓和下来的神色又变了变。
柏续最会察言观色,立马替商延枭说话,“车祸这件事情,他实在是心里是积攒太久了,他不能和确言讲,也不好和我们倾诉。”
任何情绪长时间得不到纾解,就像是持续充气的气球,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下爆炸。
商老爷子没有接话,眸色复杂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柏续继续充当起和事佬,“老爷子,昨晚延枭就很后悔惹您生气,其实他一直都很敬重你这位爷爷,你也感受得出来,是吧?”
商老爷子口是心非,“敬重?他要是真敬重,怎么不敢来找我?”
柏续抓住时机连忙说,“老爷子,延枭跟我一块来的!这不是怕你气还没消,他再出现惹你更不痛快,所以才待在楼下没上来嘛。”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近一步试探,“要不,我现在喊他上来?”
“……”
商老爷子夹了一口菜,默许,“嗯,这菜味道倒是不错。”
柏续忍着笑,迅速给楼下的商延枭发送了消息。
商老爷子瞥见他发消息的那兴奋样,又一次察觉出端倪,“你们俩在一起了?”
“啊?”
柏续怔然,“什么?”
商老爷子开门见山,“你和延枭是不是在处对象?”
“我……”
柏续欲言又止。
他和商延枭的关系确实超出了一般的盟友,但要将“炮/友”这种说法拿到商老爷子的面前,只怕商延枭都不用上来,连他都得被老爷子一块赶出去。
商老爷子瞧见他的迟疑,“做什么支支吾吾的?我没那么不开明,又不会棒打鸳鸯。”
柏续无奈,硬着头皮承认,“哦,我们、我们就是刚试着接触。”
商老爷子哼笑,难得含糊了一声,“我就知道。”
柏续没反应过来,“啊?您知道什么?”
商老爷子不解释,慢悠悠地夹着菜。
很快地,门铃响起。
柏续主动起身去开门,他和门外的商延枭对上视线,偷偷再三交代,“你进屋和老爷子好好说,稍微示弱卖点惨也行,反正不能像昨晚那样子。”
商延枭答应,“知道了。”
柏续见好就收,“那我去餐厅层等你?”
有些话,还是得他们爷孙两人关起门来好交流。
“好。”
酒店套房的门又一次合上。
商延枭深呼一口气,稳步走到了餐桌边上,“爷爷。”
商老爷子没看他,只是摆弄了一下已经见底的小米粥碗。
商延枭看懂对方无声给出的台阶,伸手去接,“爷爷,我再给你盛点?”
碗里又添了暖意的小米粥,隔阂在无形之中消融。
商老爷子示意,“坐吧。”
商延枭坐了下来,将酝酿了很久的歉意重新表达出来,“爷爷,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也不应该在昨晚说出那样的话,是我失言了。”
商老爷子听见他的道歉,眉眼间也没了昨晚的怒色,“延枭。”
“嗯?”
“海外警方是找过我,我也确实重新报案又撤销了。”
“……”
“但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找到了线索、刻意替大房和二房隐瞒,而是因为你奶奶。”
商延枭立刻就从商老爷子的只言片语里面明白了意思,愧疚感骤升。
商老爷子详细解释,“你们一家子车祸,对你奶奶来说是灭顶般地的打击,那段时间,她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两头跑照看你们两兄弟。”
这些事,是能花钱交给其他人去做,但商老夫人又怎么能放心得下?
商老夫人一直强压着悲痛,期间晕倒过好几次。
提及妻子,商老爷子的神色温和了很多,甚至甘愿承认,“我撤案确实是因为怕了。”
“……”
这是商延枭第一次从商老爷子的口中听见“怕”这个字眼。
商老爷子叹了口气,“除了你那整天不着家、也不想着成家的小姑姑,我知道你们三家因为集团利益的事一直明着暗着有矛盾。”
“可是能怎么办?你爸、你大姑姑、你二伯,都是我和你奶奶亲生的。”
“如果调查最后只是意外车祸,那这种悲痛或许能随着时间慢慢减淡,可如果调查的结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
“你考虑过我和你奶奶的感受吗?”
自己生的孩子残害手足,蓄谋设局杀了亲兄弟和弟媳?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承受得住,但你奶奶一定承受不住,你懂吗?我不想她活到这个岁数还要面对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商老爷子自诩聪明、较真了一辈子,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想要为了自己、为了妻子装个糊涂。
商延枭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爷爷……”
“我逢人就说,你的脾性最像我。”
商老爷子深呼一口气,无形中认了输,“我知道,这件事如果不出一个结果,你就永远没办法翻篇、越过这个心坎。”
“我没办法阻止你,也阻止不了你,而且我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不想到了地底下还要面对你爸妈的埋怨——”
“其实,我也怕他们夫妻两人问我:爸,你为什么不查个清楚?”
商延枭酸涩又起,“爷爷,你别这么想。”
商老爷子像是在掩饰什么,清了清嗓子,“你想要查就查吧,你昨晚说的那两个人,我回去之后也会动用我自己的人脉去暗中调查。”
“只是有一点,我要你做到。”
商延枭颔首,“您说。”
商老爷子要求,“等我回去后,我不会将这事情往外透,但我会给你打视频电话,你得和你奶奶报平安。”
“她一向疼你们,你不能再让她为你提心吊胆了,知道吗?”
比起被欺骗的愤怒,商延枭能够平安无事,才是他们老夫妇最盼望、最庆幸的事。
商延枭认真应下,“知道了。”
商老爷子注视着他的肩膀,关心,“肩膀怎么样?”
商延枭摇头,“没事。”
商老爷子知道自己下手的重量,“抽空去医院看看,你要下次再说胡话,我还是要敲打的,记住了吗?”
商延枭嘴角总算扬起点弧度,“记住了,爷爷教训的是。”
“行了,昨天的事不提了,你要继续新市也好、和我回帝京也罢,哪怕暂时不想要回集团,该有的事业还是要有。”
“不过,我和你爸妈奋斗了一辈子,不是为了让你白手起家吃苦的,以后任何项目有需要集团资源的地方,你让确言在暗中帮帮忙。”
商老爷子从不掩饰自己对商延枭的看重,也坚信自己的孙子有纵横各大项目的能力。
商延枭的情绪总算松快了,“谢谢爷爷。”
商老爷子看了看时间,“我定了下午四点的飞机,差不多该出发去机场了。”
“……”
商延枭一惊,“这么着急?不多待两天吗?”
“不着急怎么能行?”
商老爷子有自己的打算,“我是瞒着家里人来的,再不回去,只怕你的事情更加瞒不住了。”
商延枭明白对方是在替自己隐瞒情况,内心动容,“爷爷,谢谢。”
“不说这些。”商老爷子本来就不是爱矫情的人,干脆示意,“走吧,你开车送我去机场。”
“好。”
商老爷子没有带多少行李,收拾得也方便。
他看见桌上留下的精致餐盒,这才想起来问,“柏续躲到哪里去了?”
商延枭替他提着小箱子,“他在餐厅等我们聊完。”
商老爷子闻言,难得笑了笑,“你们小情侣是算好了,轮流来找我谈话。”
“……”
小情侣?
商延枭眸光微亮,“爷爷,柏续和你说过我们的关系了?”
商老爷子按下电梯键,“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老糊涂,昨晚他向着你、你向着他,合着我一个老头子成恶人了?”
商延枭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说,“柏续他很好。”
商老爷子看清自家孙子发自真心的愉悦,口上却夸,“你奶奶的眼光什么时候出错过?”
“原本只是病急乱投医,想着给你‘冲冲喜’,没想到还真促成了你们,你奶奶要是知道这事,指不定得有多高兴。”
话里话外,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有多不同意这段荒唐的“联姻”。
抵达餐厅层,电梯门应声而开。
商延枭一眼就锁定了在落地窗边吃饭的柏续,语气里带了笑,“爷爷,他在那儿。”
商老爷子察觉到他瞬间上涨的情绪,看破不说破,“过去吧。”
柏续看见爷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来,而气氛已经不似昨晚那般压抑沉重了。
他大概猜到了聊天结果,扬起笑,“老爷子,你们谈好了?”
商老爷子微微颔首。
商延枭和他说,“嗯,爷爷下午四点的飞机要回华国,我要送他去机场。”
柏续想也不想就起身,“那我跟你们一块去?”
“好。”
…
车子很快就抵达了机场停车场。
商延枭刚准备下车去送,商老爷子就止住了他,“延枭,你就别下车了,既然还想要伪装着,那日常就再低调些。”
机场人多眼杂的,万一就遇到熟人了呢?
商延枭和柏续对视一眼,后者默契接话,“那老爷子,我送送你?”
商老爷子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柏续主动提起了商老爷子的小行李箱,跟着他一块进了直达出发层的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
商老爷子看向身边的柏续,想了想才喊,“柏续。”
“嗯?”
“延枭这孩子打小性子就稳,遇事不哭不闹的,心里能藏事。”
“他爸妈没了,当哥哥的又不会向弟弟诉苦,更不会向我和他奶奶倾诉。”
商老爷子顿了顿,听似随意的一句交代却是酝酿许久,“要是可以,你多陪陪他。”
“……”
柏续听出商老爷子藏在平静语气里的关心,眼眶不自觉地酸了酸。
商老爷子直视回了前方,带着一副看淡生死的从容,“我和他奶奶已经这把岁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眼下这些孩子里,我确实最放心不下他们两兄弟。”
毕竟其他两房的孙子、孙女,再怎么样都还有长辈可以帮衬。
柏续想起原著中关于老爷子的重病情节,心脏像是无形之中被一双手攥紧。
他下意识地反驳,“老爷子,你身体硬朗着呢,说这些做什么?”
电梯门打开。
商老爷子示意柏续,“行了,东西给我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回去吧。”
“……”
柏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冒着惹他生气的风险说,“老爷子,您有空去做做心脏方面的检查?”
商老爷子眼色微变。
柏续连忙补充,“我是看你昨晚生气的时候,捂了捂心脏,担心你有这方面的不舒服。”
商老爷子拿过自己的行李小箱,“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每年检查都有在做,你不用花功夫担心我。”
柏续抿了抿唇,“那就好。”
老爷子的身子骨看着确实很硬朗。
这个世界也不一定是按部就班地在转,或许书里的情节演变到了“现实”,并不会发生?
商老爷子不知道柏续的复杂想法,“你回吧,别让延枭久等了。”
柏续礼节做得很到位,又接回他手中的小箱子,“他那边不急,我先陪你办理值机、等你过了安全检查再走。”
…
半小时后,柏续才回到了车内。
他和商延枭对上视线,主动交代,“放心吧,爷爷已经过安全检查了,这个时间差不多,再等一会儿就该登机了。”
“好。”
柏续系上安全带,看向商延枭不太能大幅度动弹的肩膀,“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你这情况我不太放心。”
不是他不想要代替商延枭开车,而是原主没有国际驾照,确实没办法开。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就同时响起了消息震动,打开一看,才发现是“雏鹰影视项目群”的共同消息。
有组员直接艾特了他们三人,像是实在没了办法。
“小柏总,商总,褚总,各位老板,实在对不起打扰了,但项目筹备遇到了一件很棘手的问题,可能需要你们出面解决一下!”
第045章 【第045章】
昼夜投资。
商延枭和柏续驱车赶到时, 正好遇上了同步前来的褚亚特,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径直走向了组员聚集的会议室。
“褚总。”
为首的副组长凯玲站起身, 神色紧张地挨个打了招呼,“小柏总、商总。”
柏续随手扯开椅子,“坐下聊。”
在这次的项目组里, 凯玲和谢奇分别带领组员进行不同方向的前期筹备, 最后才会归总到柏续等人的手上。
作为自己最信赖的下属员工, 褚亚特绝对认可凯玲的工作实力, 如果不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对方绝对不会轻易打扰到他们。
褚亚特想到这儿,第一时间询问具体情况, “凯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在群里的消息,是凯玲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发送的, 因为怕隔着手机屏幕讲不清楚,所以才召集了重新开会。
凯玲给其他组员递去视线, 后者领意,迅速将前两天搜集到的建材商名单分别递给了柏续等人。
柏续眉梢微挑, “这份合作的拟邀名单我看过, 不是没问题?”
根据有关部门的要求,大型游乐场地的项目竞争,不仅需要提供特别详细的项目企划书,而且还需要列上动工时的下方建材商。
名单上的这些建材商, 全部都是符合审核资质的公司。
眼下的重点是和这些公司进行合作邀约、在大致报价上进行“货比三家”的考虑, 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他们昼夜投资的手上。
凯玲眉心拧了拧, “小柏总,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些建材商一听说我们是昼夜投资方,无一例外都拒了。”
“……”
“给出的理由都很冠冕堂皇。”
要么客气些,推脱着说公司下半年业务方面已经够量了,不再接应外单业务;
要么轻视些,直白表明他们不愿意和昼夜投资这样新起的小公司合作。
有组员也负责这块的谈判对接,低声嘟囔,“才七八月份,怎么可能就接满了完成全年的订单量了?分明就是在搪塞。”
柏续察觉到其中的微妙,眸色微变。
商延枭将名单夹合上,追问,“联系过名单外的建材商了吗?”
凯玲早就做到了这一步,“也联系过了,但得到的答案大差不差,有小型的建材商闻风主动凑上前来想要合作,但那些体量不够大,不在我们预定的选择范围内。”
柏续一语勘破,“看来有人在背后搞鬼,摆明了想让我们昼夜投资的项目搁浅在前期筹备。”
凯玲正要说这事,迟疑的目光往褚亚特的身上偏了偏,“源盛钢材的周总秘书,和我私下关系不错,她、她透露说……”
有组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忍不住追问,“说了什么?”
柏续同步看向了褚亚特,心知肚明,“还能说了什么?能在新国拥有这么高的‘话语权’,让各路建材商不惜退掉外单、也要交好的公司,还能哪几家?”
褚亚特平日里的玩笑神色收得一干二净,冷笑,“是褚允程在背后搞的鬼。”
柏续一想到褚允程的嘴脸,厌恶又头疼,“出师不利啊,一来就沾上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咽下了不算不文雅的用词。
先有决胜医疗的AW项目,后有雏鹰影视的竞争,他和褚允程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
柏续有些无语,“上回在餐厅遇见时,他还嫌弃我们昼夜投资竞争雏鹰是在不自量力,结果转头就记仇提防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不惜动用自家集团的地位和关系,也要把他们的竞争扼杀在摇篮里。
“现在有竞标意向的公司已经逐渐明朗了。”
商延枭不带私人恩怨,冷静分析,“站在那些建材商的角度,一定会选择更有可能成功的褚氏,而不会把这个赚钱的赌注压在我们的身上。”
毕竟,从明面上来看,怎么着都是褚氏竞标成功的可能性大。
为了一个才成立没名气、看不出有多少资本的新公司,去得罪已经扎根在新国的有名有姓的大集团?不划算。
“话是这么说没错。”
柏续考虑起问题同样冷静,他看向对面板着面色的褚亚特,“得亏褚允程还不知道我们背后还有你这么一个合作盟友,否则会严防死守得更厉害。”
凯玲关心着进度,“老板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的筹备期本来就短,如果一直卡在这件事上,别说是期待竞标成功了,就连投标文件的完整编制都会很吃力。
褚亚特蹙眉,“新国境内要是谈不下合适的建材商,那就从海外找?”
只是这样的弊端很明显——
海外的运输成本一旦上升,他们的报价就会不占据优势,利益空间也容易被压低。
“要不,先做两手准备吧?”
“第一,继续死磕新国这边的建材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保有利润空间的情况下尽可能提高我们的报价。”
至少不能高过海外运输成本。
柏续顿了顿,犹疑的目光看向商延枭。
商延枭默契代替他,“第二,我会利用我自己的人脉在华国以及邻国寻找价格合适的建材商,如果算上运输成本,和我们在本地提高的报价相差无几,那也可以选择第二种方案。”
褚亚特没有反对意见,只是觉神奇,“我看以后开会,你们俩来一个人就够了?这共脑程度也是没谁了。”
柏续勾了勾唇,没有反驳。
他旋即对在座的项目组员们说,“这些问题不出在你们,大家别有心理负担,虽然时间紧,但我坚信我们能解决、没问题。”
凯玲紧绷的心弦微松,“好的,小柏总,我们这边随时配合。”
材料商这边临时卡了进度,再逼着加班都是无意义转眼到了下班点,柏续代替其他两人发话。
“都周五了准时下班,大家趁着这个周末好好休整一下,下周一再重整旗鼓开始。”
“好。”
“谢谢老板们。”
项目组员们收拾干净了自己的东西,三三两两地下班离开。
褚亚特感叹,“柏续,你这一套套说辞,还挺适合当高层老板的。”
柏续眉梢微挑,也不谦让,“我本来就可以是。”
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商延枭——
对方用左手端起水杯,昨晚才受了伤的右肩膀到现在看着都很僵硬、似乎是不敢随意动弹。
对面的褚亚特又问,“今晚聚聚?”
柏续挪回视线,将主意打到了对方的身上,“褚二,帮个忙。”
褚亚特看见他眼底“不怀好意”的笑,愣了愣,“什么?”
五分钟后,褚亚特通过后视镜看向坐进后排的商延枭和柏续,瘪了瘪嘴。
“让我一堂堂褚家二少爷给你们两人当司机,柏续,你还真是——”他往后比了一个大拇指,“牛。”
柏续反手拍回他的大拇指,一点儿不客气,“这不是情况紧急没办法了吗?延枭肩膀还伤着,我又没你们这儿的驾照。”
陈余飞他们今天都在休假,不好喊来上班开车。
说着,柏续就将安全带扣进了卡扣,“只好辛苦褚二少爷送一趟医院了。”
褚亚特挪回视线,“咳,让我当司机可以,但是有一点——”
“什么?”
“禁止你们俩在后排秀恩爱。”
说完,他就猛地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
拍片检查的结果比预想得要好一些——
商延枭的右肩没有伤及骨头,只是肿胀淤堵,每天用药酒揉搓就能好,不过短期内还是不能有过于激烈的“搬重物”的情况,以免造成二次挫伤。
柏续没再麻烦褚允程帮忙送回,而是喊了个代驾回到了别墅,两人简单享用了佣人准备的晚餐,这才各自回到房间洗漱。
叩叩。
敲门声响起。
柏续头也不抬地说,“进。”
商延枭开门走了进来,上半身的浴袍松松垮垮的,手里还提着从医院带回来的消肿药酒,意味很明显。
“小柏总,帮我一下?”
“坐吧。”
柏续答应得也爽快。
他接过商延枭递来的药袋,根据在医院时旁观学来的手法一点一点地揉散着药酒,“疼吗?”
商延枭不偏不倚对上他的视线,“不疼。”
热意由着掌心挥发,慢慢融进皮肤,那点疼痛反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柏续察觉出商延枭眸底的笑意,心尖微烫,连忙转移话题,“老爷子的飞机是不是还没落地?”
新市到华国帝京的直飞距离在六个半小时左右。
“没那么快,还要三四十分。”商延枭同样心系着商老爷子,又说,“我已经提前和确言打过招呼了,落地时间那么晚,他会带司机去接的。”
柏续放心了些,“那就好。”
商延枭看穿了他刚那点不自在,主动切换成工作,“之前三房在项目上合作过不少建材商,我明天就让谢奇把名单罗列出来。”
“我现在不方面出面对接,让确言那边另外派人手去商谈,争取赶在下周三之前全部确认意向。”
“好。”
柏续应话,但心里还是更偏向于新国本土的建材商,“我明天再问问褚二,看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安排我和那些建材老总见个面?”
“大不了就像和张董那次一样,等我和他们见了面、再努力扭转印象谈合作。”
“哪怕没有渠道,我们也可以自己办个宴会邀请、创造出一条渠道。”
柏续一贯相信人定胜天,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成的项目!
商延枭相信他的能力,“好,跟着你的想法来,我负责配合你。”
柏续又往手心倒了一点儿药酒,闻声揶揄,“何德何能啊?让商总来配合我?”
商延枭失笑,“我对外不就是你的保镖兼助理?应该的。而且能让小柏总替我上药,我也很荣幸。”
柏续哼笑着收了手,“好了,洗洗睡吧,你自己把药收好。”
“好。”
柏续进了卫生间,仔仔细细地将满手的药油洗尽,等转身时,才发现商延枭一直倚靠在门口,没有离去。
柏续被他的视线牢牢锁定,一时间有些发懵,“怎么了?”
商延枭迎了上去,“有件事情,我得找你确认了一下。”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挨得很近,柏续试图逃离商延枭的目光掌控,微侧的身体却错了方向,后背直直地抵上了墙面。
柏续的喉咙发紧,“什么?”
商延枭目不转睛地停留在他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试探,“爷爷今天在酒店和我说,你在他面前承认了我们是情侣?”
“我……”
柏续霎时轻吸了一口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商延枭原本只是从商老爷子的话语里推断有这种可能性,如今一看到柏续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七七八八。
商延枭眼中的悦色瞬间浓郁,又低头凑近了些,“小柏总,不是炮/友吗?怎么人前人后还两套说辞?”
“……”
柏续听出商延枭就快藏不住的得意,不自在地抬手一推,“商延枭,你让开。”
“——嘶!”
掌心下意识地抵在了刚刚上过药的右肩膀上,激得商延枭神色微变。
柏续见此,连忙又想要撤回手。
商延枭眼疾手快地将其拢住,锲而不舍地追问,“问你话呢,先回答,到底是情侣还是炮/友?”
柏续依旧坚持说辞,“当然是后者。”
商延枭听见这意料之中的说辞,眉梢动了动。
柏续避开和他的对视,自顾自地解释道,“老爷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要是敢在他面前说我们是炮/友,他下一秒准得把我赶出酒店。”
商延枭不接话,只盯着他看。
柏续被盯得莫名有些心虚,“你、你看够了没?别仗着现在肩膀受伤、我不敢对你来硬的,快松手。”
商延枭没照做,反倒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阿续。”
柏续耳根子蓦然发热,再出口的气息也不太稳了,“别这样喊。”
“怎么?”
商延枭明知故问,“不是炮/友吗?还得在意口头上的称呼?”
柏续嗡声,“你别歪理。”
商延枭沉了沉声线,“那我现在想要做点炮/友间才能做的事。”
“……”
“我想吻你。”
暧昧至极的邀请入耳,柏续越发烧得慌。
他脑子乱糟糟的,随口推脱,“炮/友之间,闲着没事接什么吻啊?”
商延枭就快要吻上他的唇,哭笑不得地反问,“到底谁在歪道理?”
“……”
柏续没了推拒的心,修长的睫毛轻颤着垂落。
商延枭见他的变化尽收眼底,硬生生地要吻他的冲动,“悬崖勒马”后撤了一步,“好吧。”
温热游荡的气息跟着消退,柏续迷茫地睁眼,忽地对上商延枭眸潭里的明亮笑意。
商延枭反过来钓着他,“那就尊重小柏总的想法,不接吻了。”
柏续愣了愣,满眼不确定地看向他。
“晚安,睡个好觉。”商延枭假装看不到,强忍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啪嗒。
互通的那扇小门关上,连带着暧昧气息一同消失。
柏续后知后觉自己是被商延枭“戏弄”了,错愕地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挤出一句嘟囔,“睡你的觉去吧!”
他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先忍不住!
…
转眼到了周一。
柏续扫视着重新送上来的建材商名单,一一对照平板上的背调资料,正考虑着应该从哪位开始攻略。
滋滋,滋滋滋。
手机响起来电震动。
柏续看见“褚亚特”的名字,顺势接通,“喂,褚二。”
褚亚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隐隐带着一丝兴奋,“柏续,你有空吗?关于建材商的事,我找到能亲自见面交涉的办法了。”
柏续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机,“什么?”
褚亚特长话短说,“新国官方的建筑投资协会每年都会举办定期的活动,活动内容不一定,但会邀请很多建筑方面的主投资商、建材商、房地产商一块参与其中。”
柏续反应过来,“行业内大型团建?”
褚亚特回答,“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不过受邀在列的董事、高层、老总都是报得上名号的,就比如我们这次建材商名单上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两秒,“源盛钢材的周总,圣堡罗娜的艾丽斯董事长,还有领钢的成总。”
这三个响当当的名字,确实在建材商名单的前排。
柏续明白褚亚特这通电话的意思,“这活动我能进?”
褚亚特自信笑了声,“要不然我怎么会给你打这个电话?褚氏每年都能拿到邀请函,褚允程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我爸就丢给我去应付了。”
“我就是再来知会你一声,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和商总一块来?”
柏续自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好,具体时间和地点呢?”
褚亚特回答,“我迟点把相关的消息发给你。”
“嗯。”
电话挂断。
柏续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隔壁的商延枭,他将通话里的消息一五一十转述给了对方,“你要跟着去吗?”
话音刚落,褚亚特就先将确认出席活动的人员名单发了过来。
商延枭粗粗扫了一眼,“去。”
柏续眉眼间还有些犹豫,“万一被人认出来?”
“这个项目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任务,我不可能坐视不管。”商延枭想得很清楚,心里没了以往的顾虑。
“参加这个‘团建’的人数不多,这些公司和商氏之前都没有业务往来,你让褚二给我换个姓氏身份,应该不会有那多人在意。”
哪怕最终马甲“掉落”,都不见得就会传回商家,就算最坏的结果是传到了大房和二房的耳朵里——
那作为“一家之主”的商老爷子已经提前知道了,该调查的东西,商延枭还是会继续调查。
柏续尊重商延枭的决定,“好吧。”
商延枭反问,“这次活动是什么主题?”
柏续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我看看,褚二刚给我传回活动策划流程。”
不过几秒,他就意外地地亮起了眼睛, “我说,有钱人的活动果然是丰富多彩。”
商延枭好奇,“什么?”
柏续反手就将手机上的内容递给了他看,啧啧称奇,“无人海岛团建,这协会的策划组挺敢想的。”
……
虽然名义上是无人海岛的野外拉练活动,但毕竟受邀参加的都是各公司的老总,协会策划组还是做足了准备。
周五一早,柏续和商延枭就抵达了活动集合点——
新市深岛码头。
港口的海风徐徐袭来,降低了气候带来的燥热感。
商延枭环视着前方汇聚的人群,“褚二在哪里?”
“找人群中穿得最花花公子的。”柏续下车,眼神很好,“看,又是蓝白花衬衫。”
“我们过去吧。”
“好。”
两人并肩走了过去。
人群中忙着交谈的褚亚特注意到了他们,连忙招手示意,“来,小柏总,我给你们彼此介绍一下。”
“这位就是源盛钢材的周扬帆、周总,还有领钢集团的成业、成总。”
前者胖嘟嘟的,身形不过一七五左右,而后者则是瘦了些,目测净身高在一米八以上。
为了防止大太阳刺眼,两人都戴上了墨镜,虽然都是有名建材公司的老总,但两人站在一块的画面意外很有反差感。
柏续看不清他们的眼色,只能礼貌点头示意,“两位好。”
“周总、成总,这位是昼夜投资的柏续、小柏总,以及——”褚亚特和商延枭对了一道隐晦的眼色,“和小柏总共事的闫骁、闫总。”
“……”
亏他们想得出来。
柏续借机闷咳了一声,才没泄露自己的偷笑。
商延枭默认了这个伪造的身份,压低声线问候了一声。
成业隔着墨镜打量着不在名单上的柏续和商延枭,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刻意偏头看了周总一眼。
周扬帆同样有了猜想,笑问,“小柏总的昼夜投资,听着有点耳熟啊?”
要是没记错的话,不就是被褚允程暗中要求排挤的那家投资公司吗?
褚亚特继续着上次的说辞,“柏续是我在德国认识的朋友,这次闲着有空,我邀请他来一块玩玩,两位老总不会介意吧?”
成业是个明白人,他早已经猜到些什么,但不急着说破。
“我刚才听负责人说,我们要去的西胜无人岛要航行三个多小时,我看小柏总这身板,吃得消吗?”
柏续的目光对上成业,“多谢成总关心,我没问题。”
活动才刚开始,他们不急着立刻切入商业上的正题,反正为期三天的拉练团建,总能找到合适时机。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点,日头猛烈。
协会的总负责人拿着喇叭喊道,“各位董事、老总,出海船只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登船!”
众人三三两两地结伴一块往船上走,柏续、商延枭和褚亚特慢悠悠地跟在最末。
柏续看着陆陆续续上船的各位公司董事,低声追问,“对了,还有那位艾丽斯董事长?”
褚亚特回答,“让公司总经理代替来了,不过我查到她们家已经和外资公司谈定了合作,我们就没必要再费力气了。”
柏续点头,不乏兴致,“突然到了这时候,我还真有些期待。”
回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包船出过海了。
商延枭看着眼前这艘船型的大小,不放心地看向柏续,“这船体量不大,今天这风力,估计航行途中会有点晃。”
柏续听懂这话里藏着的那丝关切,却不以为然,“没事。”
他带着对即将出海的那点真实的兴奋,信誓旦旦地说,“我不晕船。”
第046章 【第046章】
就像商延枭预测得那样, 今天看着阳光明媚,海面上的风力却不小,中型号的船只随着浪头时不时地摇晃——
柏续一开始还接受良好, 但航行超过了两小时后,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晕得厉害。
他实在没办法硬撑,只能靠在船舱内休息区的沙发上。
柏续透过舱窗, 看着褚亚特和周扬帆等人在甲板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内心懊恼得不是滋味。
酒力不行, 牛油果过敏, 现在又加上了晕船,哪怕穿书适应了那么久,他这身子还是会时不时的掉链子。
要是生在有钱人家, 这体质怎么着都得是位要骄养的小少爷。
“……”
柏续想到这儿, 越发郁闷地叹了口气。
商延枭拿着药物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柏续抱着软枕、半合眼地蜷缩在了沙发角, 脸色因为晕船而不可控地泛白,最开始的那点兴奋劲早就没了。
整个人蔫儿吧唧, 看上去可怜又可爱的。
因为听见了脚步动静,柏续下意识地提起精神睁眼, 发觉进舱的人是商延枭后, 他又立刻松懈了对外的那点谨慎,软趴趴地靠了回去。
“还逞强呢?知道自己晕船怎么不提早吃药?”
“……”
这能怪他吗?
想当初刚毕业的时候,他还会和朋友们一块包船出去海钓呢,在船上一待就是一整天, 也不见有什么问题。
商延枭刚从负责人那边取来的晕船药, 递了过去,“把药吞了, 临时应应急。”
柏续没拒绝,从他的手中接过药片和水杯,快速吞了进去。
商延枭坐在他的边上,“只是头晕,会想吐吗?”
柏续实话说,“早上出门前没吃多少东西,还好。”
商延枭拿起同时取来的晕船贴,“你身子稍微侧一点,我给你在耳后贴上。”
“能有用吗?”柏续难得愁眉苦脸,有气无力,“我太晕了。”
商延枭伸手,戴着薄茧的指腹从他的耳朵揉到耳后,略微帮着放松了一下,这才将晕船药细致地贴了上去。
做完这点小事,他又示意,“往我身上靠一会儿?我给你按按穴位。”
柏续问,“你还会按穴位呢?”
商延枭直言,“隔壁船舱也有位老总晕得厉害,我刚去拿药的时候临时跟着负责人学了两招。”
他主动将柏续往怀里带,“大概还要航行四十分钟,你闭眼休息一会儿,会比睁眼舒服点。”
药效没办法起得那么快,柏续还是晕得厉害。
他没了拒绝的想法,认命地往对方的身上一靠,说话声闷闷的,“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太倒霉了。”
“别瞎说。”
商延枭捏了捏他的后颈,指腹这才寻找起两侧的穴位,慢慢地按压起来。
指腹上的薄茧带着点沙沙的颗粒感,舒适的力道一点一点揉散着积攒的晕意,柏续哼了一声,不自觉地又忘商延枭的怀里钻了钻。
“……”
商延枭察觉出他那点自然流露的依赖,嘴角微勾,“放空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喊你,这才刚开始,不用着急和周总他们社交。”
鼻尖传来的是商延枭身上独有的那点浅淡香气,原本混沌的大脑好像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柏续嘴角泛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乖乖应了声,“嗯。”
…
半个多小时后,船只总算抵达了这次团建的目的地——西胜无人岛。
因为和海边沙滩还有些距离,众人需要分批次乘坐小船抵达,商延枭和柏续自发留在了最后登船。
褚亚特跟着他们一并上了小船,他瞥见柏续有气无力的样子,是担心也是揶揄,“小柏总,你行不行啊?才三个小时怎么就成这样了?”
“……”
男人能说不行吗?
柏续骨子里的好胜心没有因为头晕而停歇,“放心,我好得很。”
褚亚特笑了笑,趁着小船只抵达岸边前,低声交代,“对了,我刚才在甲板上和周总他们聊了聊,他们没有轻视昼夜投资的意思。”
至于,两家公司拒接了昼夜投资的意向订单,那只是在顺着业内消息走。
周扬帆也好,成业也罢,他们能靠自己将公司带到如今这种规模,怎么可能不是商场上的老狐狸?
在今天之前,他们对于昼夜投资以及幕后的柏续不了解,所以才明哲保身会选择拒绝。
褚亚特将刚才的聊天内容捡重点总结,“不过,与其说是他们怕得罪褚允程,还不如说是不想要开罪他背后的褚氏。”
这不,一看见褚亚特和柏续、商延枭的关系不错,有些想法就跟着变动了。
商延枭了然,看向柏续,“那看来是有希望。”
柏续点了点头,“嗯。”
小船很快就抵达了海滩边。
虽然说是无人岛,但西胜岛不是常年荒芜,会有官方的工作人员组织定期的上岛维护,生态环境还算不错。
柏续这才注意到沙滩还停放着一辆直升机,还没等他想明白是这么一回事——
协会负责人就拿着喇叭喊道,“各位老总,我们为期三天的活动从现在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这第一天的活动任务相对简单,大家只要在太阳落山前,从我们现在所处的岛东岸,翻越面前的这座小山林,抵达岛西岸就行。”
西胜岛的面积不算小,步行翻越的话保守估计要三小时。
不过,山林里植被茂盛 ,晒不到毒辣的太阳。
“请大家放心,我们的活动经过备案,沿路有指向标、队伍最前面会安排向导,岛西岸的主营地也已经给大家安排好了今晚的食物和露营地。”
负责人和团队考虑周道,旋即补充,“如果有老总觉得自己的体质不适应这样的登山翻越,可以提前退出,我们准备了直升机可以带大家飞过去。”
虽然是带着“促进行业良性/交流发展”的官方性质的拉练活动,但参与的人选都是行业内的董事长、总经理们,谁也不敢叫这些有钱人真吃苦头。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四五位公司董事选择了放弃,一点儿也不想着为难自己。
“我膝盖之前动过手术就不乱来了。”
“哎,我体质也不行,这个热闹不就不凑了。”
柏续挑眉,心里暗戳戳地想着: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能为所欲为,这直升机都花钱租过来了,看来活动架势做足就行,不想累也有不想累的办法。
褚亚特看向柏续,“小柏总,你怎么样啊?要不去坐直升机?”
近处的成业听见这话,随口一问,“小柏总这是晕船了吧?刚才没在甲板上看见你。”
柏续接话,“谢谢成总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他和成业对上视线,主动开启话题,“看成总今天这一身运动装备,应该是很有登山越野的经验吧?”
成业颇有兴致,“还行,我女儿从小爱好登山,我偶尔会和她一起去爬爬,这身上的装备都是她给我买的。”
柏续迅速抓住关键人物,笑道,“那待会儿成总可要多拍点照片和视频记录,发给令爱分享分享。”
提及自家女儿,成业脸上的笑容止不住了,“那是自然,我今天早上出门前,她还念叨过呢。”
他又看向一旁的老熟人,“周总,你呢?”
周扬帆身形胖点了,这小山林虽然不高不崎岖,但上山下山三个小时,挺折腾体力的。
周扬帆回答,“成总,你可别小瞧我,我这从小就是山里翻跟头长大的,我们俩还不一定是谁先喊累呢。”
话音刚落,负责团队就带着专门的补给包走了过来,“各位老总,还有要退出坐直升机的吗?”
商延枭和柏续对视一眼,默默接过了食物补给包。
这次主要就是想和周、成两家公司建立起合作联系,眼下两位老总对于爬山一事信心满满,他们不能打退堂鼓。
剩余的十来人组成登山小分队,准备出发。
商延枭凑近柏续询问,“好点了没?”
柏续将挎包背在身上,“嗯,站在地上就感觉踏实了,说不定活动活动出出汗,好得更快。”
商延枭知道柏续要强,没有阻止,只是在口袋中摸了摸,“来,先吃一块巧克力,补充一下热量。”
柏续惊讶,“你哪来的?”
“别管。”
商延枭将巧克力外衣剥开,递到柏续的嘴边。
柏续闻见散发出的甜味,咬了进去,“唔。”
“……”
边上的褚亚特目睹了这一幕,啧啧称奇,“你们俩至于吗?”
柏续嚼着巧克力,含糊,“什么?”
褚亚特抓紧自己的补给包,绕过他们的同时还不忘打趣,“好一个如~胶~似~漆~啊~”
“……”
柏续瞬时反应过来,抬头又瞥见商延枭眼底的笑意。
“好吃吗?”
“勉勉强强。”柏续丢下一句,连忙追上大部队,“走了,赶紧的。”
…
远处的海风袭来,引得山林中一片沙沙作响。
抬头入眼尽是茂密的树冠,正正好好地遮住了午后最毒辣的阳光,只是偶尔几缕阳光落下,配合着山涧泉声、鸟叫虫鸣,反添加了几分越野的趣味。
大概是登到了最高处,队伍中终于有老总忍不住喊,“不行了不行了,休息一下再继续!”
周扬帆早就汗流浃背了,这不一听见有人喊停,顿时响应,“是、是得休息一下。”
向导自然是以大家的意愿优先,立刻宣布原地休整。
成业给自己灌了两口水,对着周扬帆就打趣,“周总,累够呛了吧?”
周扬帆认输地摆了摆手,又看向脸不红、心不跳的柏续等人,“唉哟,还是你们年轻人好,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都不带喘的。”
成业说,“周总,你也挺厉害了。”
柏续及时接话,“是啊,等我到两位老总的年纪,要是还能有这体力就不错了。”
他环视了一圈,又对着成业指了指,“成总,我看那个角度拍出去的风景不错,我要不替你拍点照片视频,你好发给你女儿看?”
成业正想着这么做呢,柏续的提议算是戳在了心坎上。
“好啊,那就麻烦小柏总了。”
“不客气。”
柏续接过成业递来的手机,陪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褚亚特嚼着能量棒,默默靠近商延枭,“我说,柏续这‘对症下药’的社交能力还真有一套啊,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能和成总聊到一块了?”
声音很轻,也是为了避免让其他人听到。
商延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柏续,在外人面前,他毫不掩饰对对方的的欣赏和夸奖,“嗯,他一直就很有能力。”
“……”
褚亚特感觉又自讨了满嘴狗粮,嘎嘣一下咬断了手里的能量棒。
…
因为到了最高点,下山的路就没那么难走了。
众人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了岛西岸的沙滩驻扎地,才发现先前到达的小部队已经陆陆续续地支起了几顶帐篷,还已经提前领了食材、准备起了晚餐。
有老总瞧见这情况,忍不住问,“这帐篷够住吗?”
又有先到的董事回答,“秋总啊,这些帐篷需要手动搭,我们特意还留了几顶给你们呢。”
“我说,还是你们清闲啊,坐了直升机早早到了,哪里像我们爬完山了还要自己搭帐篷。”
协会负责人说,“大家也可以选择和已经搭好帐篷的其他老总们一块住,帐篷空间是绝对够的,看老板们自己的选择。”
和陌生人住在一块?
柏续心里摇起了拨浪鼓,视线不自觉瞥向商延枭。
商延枭感知到他的想法,偏偏还问,“你是想要和其他人一起住,还是你自己搭帐篷一个人住?又或者……”
一个人搭帐篷,费时又费力。
柏续明知故问,“又或者什么?第三个选项?”
商延枭摇了摇头,反过来勾着他,“暂时没了,小柏总有什么更好的提议吗?”
“……”
柏续挑眉不上钩,转身就冲着褚亚特说,“褚二,今晚我们俩住,我……”
余音未落,商延枭瞬间就拽住了他的手臂,掌控欲一瞬爆发,“你今晚和我住。”
被当成工具人的褚亚特早就看透了他们情侣之间的把戏,抬手制止,“两位,祝你们百年好合,我这边要搭帐篷材料,我自己住。”
商延枭并肩跟了上去,抽空回了一句,“祝福收下了。”
说着,也去找负责人领帐篷材料了。
留在原地的柏续盯着商延枭的背影,感受着手腕上残留的那点力道,“哼,让你装。”
…
搭帐篷所需要的材料不少。
柏续见商延枭两只手都提着材料包,转眼就忘了刚才的那点小插曲,身体本能的反应就快于了思考。
“你右肩膀还没好全,别提重物。”
商延枭看着他小跑而来,轻笑,“别担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谁担心你了?”
柏续维持着一贯的口是心非,“给我,又不是你一个人住的。”
商延枭将大部分的重物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左手,只将更轻的帐篷布包递给他,“走吧,我们找个空地搭一下。”
柏续接过,“你之前搭过吗?”
商延枭回答,“搭过类似的,负责人给了教程图,待会儿再研究一下。”
“好。”
教程图上的步骤讲得很清楚,商延枭和柏续又都有经验,两人协力合作,不到半小时就搭好了一顶帐篷。
日光在海的尽头落下,留下了更为瑰丽的晚霞,粉蓝色调的天际晕染得如同油画,带着别样的浪漫。
柏续仰头欣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拿起手机记录,“好漂亮。”
站在后方的商延枭有样学样,却是连人带景一并存在了手机相册里,“走吧,大家都在烧烤,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好。”
两人并肩往沙滩中心走。
褚亚特的帐篷才搭了一个骨架,就已经先一步吃上了,“柏续,快来。”
沙滩上升起篝火堆。
协会已经不是第一年组织活动了,彼此之间都是老熟人。
各位老总齐聚在烧烤长摊前,没有了平日在商业上的那些争斗,各个都放下了架子,姿态悠闲地相互帮忙着。
成业看见柏续,主动招呼,“小柏总,来,尝尝我刚烤的牛排。”
说话间,已经没了白天在码头的那点陌生感。
柏续笑笑,“谢谢成总。”
“别客气,我还得谢谢你呢。”
成业给他挑了一块大的,心情很好,“我刚把拍的照片发给我女儿看,我女儿夸你拍照的水平很好,说是把我拍帅了不少。”
柏续说,“举手之劳的事,这两天成总要是想拍照记录,我随时帮忙。”
虽然活动请了很专业的摄影师全程记录,但不可能只对着成业一个人来。
成业对柏续的观感逐渐上升,“好啊,那就先谢谢了。”
柏续端着得到的牛排,侧眸对着商延枭低声炫耀,“瞧见没,有戏。”
商延枭夸他,“嗯,还得是小柏总出马。”
柏续来了兴趣,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要不,我们俩打个赌?”
商延枭问,“什么?”
柏续耳语,“在活动结束之前,我负责搞定成总的意向合作,你负责搞定周总的意向合作,不论快慢,只论结果。”
商延枭没有拒绝他所谓的“打赌”,又问,“如果谁没做到呢?”
柏续掂了掂手里巨大的牛排,语调有些小傲娇,“啧,我可能吗?你还不如先担心你自己呢。”
周扬帆看着笑眯眯的,但不一定好谈生意。
商延枭不慌不忙,“这样吧,只论结果,谁做到了就任意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柏续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牛排,没往深处想,只觉得自己不亏,“行。”
…
晚餐结束后,海边的夜风就跟着大了。
这才第一天晚上,众人没急着多聊,不一会儿就散去了。
协会提前安排好了简易的淋浴室,但因为人数多,等轮到柏续和商延枭各自洗漱干净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柏续带着洗漱用品往回走,入眼就是满目星河,“还是远离城市好,这星星看得更清楚。”
商延枭掀开帐篷的外布,示意他,“进来吧,夜风凉,里面顶上有透明塑料罩,躺着也能看到星星。”
“好。”
帐篷的面积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底下还铺着充气睡垫,唯一意外地是只有一条毛绒毯。
柏续慢半拍地升起“同床共枕”的那点不自在,“怎么只有一条毯子?”
商延枭说,“哦,负责人说有三四位老总夜里怕冷,各自拿了两条,所以我就只拿了一条过来,反正够大。”
柏续将信将疑,“真的?”
商延枭猜到他的那点迟疑是因为什么,无奈,“真的,没骗你。”
他率先躺了下来,以退为进,“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单独盖着吧,我不怕冷。”
柏续见他这么坦然,只好掀开毯子也躺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柏续还是没能忍住,随手将另外半边的毯子盖在了商延枭的身上。
商延枭回望着他,“嗯?”
柏续闭眼遮盖情绪,随口给出理由,“不是大家都说海边夜里凉?我们这次来这儿有正事要办,我可不想你明天早起就感冒、耽误要紧事。”
商延枭答非所问,“那这样盖不暖。”
下一秒,他就趁机将柏续拥在了怀里。
柏续感受到拥抱的力度,猛地睁眼,“商延枭,你……”
商延枭垂下眼眸,“我们俩刚刚离得太远了,毯子中间有空隙也很容易漏风,这样才好。”
“歪理。”
柏续想要挣脱,腰上的力度却越收越紧,两人更是贴得密不可分。
“阿续,别乱动。”
“……”
柏续明白话里的意思,瞬间止住了动作。
目光不可避免地叠在一块。
帐篷里只有电灯,柔和的光亮扩散开来,每每在这样的光线下,商延枭天生优越的五官就会显得更分明、更迷人。
他的那双眼眸紧锁着柏续不放,呼吸声时重时浅地勾着,“阿续。”
柏续就觉得没由来的浑身燥热,他像是告诫商延枭也像是自我阻止,“今晚,不能乱来。”
虽然每个帐篷之间都隔了一定距离,但毕竟布料之间不隔音——
万一闹出点动静、被其他老总听见,那他就算是夜游大海都得逃回去!
柏续再三强调,“商延枭,你听见了没有?就算是炮/友也得分场合……唔!”
是意料之内,商延枭吻了上去。
而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吻不似以往那般强烈、那般的带有掌控欲。
唇和唇温柔地摩挲、吸吮,舌尖试探着一寸寸地攻略,带动缓慢而缱绻的酥麻感。
柏续没有躲开,也根本不想躲开。
他从来不否认,商延枭的存在就是对他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用炮/友的说辞再三掩盖,可他就是对商延枭的亲吻、拥抱、照顾有着最本能的渴求。
连日来压抑的情丝倾斜而出,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彻底笼罩。
这番亲吻没有随着时间而变得激烈,而是细水长流地让人欲罢不能。
直到被彼此的气息占据,商延枭才适时撤离。
“……”
柏续还没从吻意里挣脱,天生温软的眼睛沾着迷离的水光,越发乖得不像话。
商延枭蹭了蹭他的鼻尖,故意逗他,“是谁说炮/友不能接吻来着?嗯?”
原本算不上好听的、甚至不能接受的词汇,逐渐演变成了两人宣之于口的另类情趣。
柏续微微喘着气,定定地看了商延枭几秒,忽然间,他翻身跨坐在了男人的身上,“商延枭——”
商延枭看着他突如其来的胆大动作,却是很宠溺地圈住他的腰,甚至还挺起上身询问,“小柏总,有何指教?”
柏续扣住他的左肩肩膀、下压,主动吻了上去。
夹在吻里的语调变得含糊,那点好胜嘴硬却一如既往,“你吵死了。”
第047章 【第047章】
海边的夜总归是风声夹浪, 不算安静。
商延枭为此准备得很充分,耳塞、眼罩一眼没落下,得益于他的心细照顾, 柏续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整宿的好觉。
半睡半醒间,柏续察觉到了身边动静,下意识地扯开眼罩。
一瞬间, 强光刺眼。
“唔。”
“等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 商延枭带着热意的掌心就覆了上来, “别着急睁眼。”
帐篷顶上的透明罩一直没有合上, 阳光斜射进来,对于刚睡醒的人来说是会有点刺眼。
发懵的柏续脑子里还没转过弯,乖乖任由商延枭捂了一会儿。
直到透过指缝一点点地适应光线, 他的意识才跟着复苏, “几点了?”
商延枭回答,“快十一点了。”
“……什么?”
柏续骤然惊醒, 连忙摘下耳塞再确认,“十一点?”
他这才发现商延枭都穿好了常服, 显然醒得比他早多了。
柏续甩了甩脑袋,试图赶走最后一丝睡意, “我睡过头了?你怎么不早点喊醒我?”
要是在家里就算了, 自然醒也好、赖床也罢,但他们现在是在参加行业团建呢,这睡过头了多尴尬。
商延枭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没事, 我问过了负责人了, 他们怕老总们住帐篷难免不适应、睡得好、起得也晚,所以今天上午特意没安排活动。”
柏续微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醒了吗?”
商延枭回答,“都醒了。”
“……”
那不还是他最迟?
柏续明知道是自己睡过了头,对上商延枭的视线就又忍不住嘟囔,“你就该早点喊醒我。”
商延枭瞧见他脸上被枕头压出的淡淡红印,觉得可爱,“我喊了你一次,小柏总哼唧唧地当做没听到,缩在毯子里继续睡了,懒猫似的。”
他见柏续睡得熟,没忍心再喊第二回。
“谁懒猫了?我本来就没听到。”
柏续不承认,将质量过好的耳塞拍回商延枭的掌心,“行了,我抓紧时间换衣服去洗漱了。”
商延枭点头,“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
柏续迅速洗漱完,回到了沙滩边上的集中地,好在“睡迟”的人不只有他一个人,褚亚特也才慢悠悠地晃出来。
协会备好了自助餐,种类还算丰富。
两人各自拿了点食物,寻找着长桌的空位坐下。
提早一步的商延枭特意给柏续预留好了位置,示意他来坐下。
褚亚特干脆坐在了两人的斜对角,他喝了一口咖啡,轻松加入众人的闲聊中,“早啊,各位老总。”
成业说,“褚二少,这太阳都快顶头晒了,不算早咯。”
坐在他边上的秋总接话,“还是你们小年轻睡眠质量好,不像我们几个,在帐篷里睡不着觉,这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又有老总应和,“我也是,本来就浅眠,今天醒得越发早了。”
褚亚特又给自己灌了两口咖啡,“我昨晚失眠得厉害,到了六点多才勉强睡了一会儿,刚刚洗漱的时候,总感觉黑眼圈都快掉在地上了。”
说着,他就看向了斜对面神采奕奕的柏续,“小柏总,昨晚休息得不错啊?”
“……”
柏续咬了一口三明治,迷之心虚,“还行。”
商延枭帮他说话,“小柏总昨天晕船不舒服,所以晚上睡得早。”
褚亚特笑了笑,没反驳——
他半夜去临时卫生间,路过这两人的帐篷时,听到了两声意外泄露的动静,本着不能偷听隐私的原则,脚底生风溜得飞快。
身体不舒服?所以睡得早?谁信啊。
还不如说是你们小情侣习惯了彼此的拥抱和气息,所以在哪儿都能睡得一样好呢。
负责人见人都已经到齐了,于是走上前来安排了今天的活动流程,“各位老总,今天的晚餐我们将不再提供,需要各位靠自己劳动获得。”
“待会儿我们将有三种形式参与集体劳动,第一是海钓,我们安排了钓具和船只出海。”
“第二是潜水,这片海域底下有不少龙虾、蟹类,同样需要带着捞网去捕获。”
“第三是寻山,在我们后方的这片山林里面采用可食用的菌类、野菜等等。”
“以上所有的项目,我们都已经在相关部门做了备案、安排了最专业的向导陪同,请各位老总放心,也请大家尽快做出自己的选择。”
周扬帆本来就是海钓爱好者,想当然地选了第一种,“我去海钓组吧。”
又有其他老总跟着说,“我也去海钓组,这潜水和寻山都费力气,我看我这体质是不合适。”
商延枭趁着众人积极讨论间,低声和柏续说,“你晕船,还是别逞强选海钓了,既然周总要去,那我正好跟着过去。”
柏续一想起昨天那晕船感就觉得难受,立刻排除了第一种选项,“好。”
两人本来就打了赌,商延枭自然不会错过和周扬帆加深接触的机会,至于另外一人——
柏续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了成业的身上,“你猜成总会选什么?”
话音刚落,成业就自个儿宣布了答案,“怎么都没人选潜水啊?我觉得捞龙虾还挺有意思的。”
柏续顺势接话,“那成总,我和你组队吧?正好玩玩。”
成业答应得爽快,“行啊。”
褚亚特也有自己的偏向,“我也潜水,我们三人一块?”
“好。”
活动分组很快就完成了。
等出海的船只一到,海钓大部队就率先出发了。
潜水组领来潜水服,一同走到临时搭建的简易更衣室,柏续一边换衣服,一边找话题,“成总,你以前有过潜水经验吗?”
成业笑说,“我有潜水证,专业的。”
“牛啊,成总。” 褚亚特搭话,顺势看了柏续一眼,“那待会儿下海捞龙虾,我和小柏总就负责听你的指挥?”
柏续说,“成总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
成业套上潜水服,笑着问,“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愿意听我的啊?我还以为要我们三人比输赢呢。”
柏续听出话里的端倪,轻松接话,“成总选潜水是因为专业,褚二是因为好玩,我就更简单了,晕船不能海钓、爬山也已经试过了——”
“虽然我是潜水新手,但凡事都要试试看。”
他看向成业,轻松表态,“而且俗话说得好,合作才能共赢,我们潜水组总得比过他们海钓组?”
成业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回答,“确实,合作还是有合作的好处。”
…
这次的小范围捕捞经过有关部门的准许,三人在专业潜水员的陪同下潜进了海底。
西胜岛周边的海洋生态被保护得很好,阳光散进宝蓝色的海水里,蕴着粼粼波光,鱼虾们穿梭进各色各样的礁石珊瑚,美不胜收。
在短暂的适应和欣赏过后,三人就开启了这次的捕捞活动,柏续和褚亚特就在成业的指挥下,合力搜寻了一些有可能躲着龙虾的礁石底。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努力,还真让他们网来了不少龙虾。
——唰啦!
三人前后浮出海面,摘掉了氧气罩。
成业见好就收,“差不多了,我们上岸去休息吧。”
褚亚特也觉得有些累了,“好。”
柏续似乎想到了什么,“成总,褚二,你们先上去吧,我稍微再潜一会儿,待会儿就回去。”
成业没阻止,“行,那我们先回去,待会儿再让船只来接你。”
这里离海岸沙滩不远,柏续的身边又有专业人员陪同,在水下的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好,没问题。”
柏续看着两人坐上船远离,这才重新戴稳了氧气罩,示意边上的安全员,一鼓作气重新潜了下去。
…
夕阳渐沉,营地沙滩上终于响起了新一轮的喧闹声。
等候已久的柏续听见动静,立刻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海钓组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兴奋而归,周扬帆和商延枭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前者不知道提及了什么,摆手说得那是一个滔滔不绝。
说到激动时,他甚至还拍了拍商延枭的肩膀。
瞧见这一幕的柏续暗中惊叹:
才用了多久的时间?就和周扬帆拉近关系了?
正想着,柏续就走上前,“周总,你们聊什么呢,心情这么好?”
周扬帆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小柏总,你是不知道,闫总海钓技术那叫一个厉害,给我们钓了一只四五十斤的黄鳍。”
柏续跟着一惊,“真的?”
周扬帆说,“那还能有假?还在船上打着氧气呢,待会儿就抬上来做鱼生!”
商延枭谦虚,“听船长说附近海域有黄鳍,想着试试,运气好而已。”
作为一名海钓爱好者,周扬帆知道这事光靠运气还不够,“闫总,你就别谦虚了,海钓组今天有你一块儿,赚大了。”
不仅如此,他们海钓组每个人都还拎着黄鳍拍了照片,至于用途,自然是要发到朋友圈炫耀炫耀的。
周扬帆笑眯眯地要求,“对了,待会儿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海玩玩?”
商延枭说,“没问题,周总安排。”
周扬帆心满意足,“我先去换件衣服,待会儿再聊。”
“好。”
柏续望着周扬帆一步一脚印地走向帐篷,这才将视线落回到商延枭的身上。
他故意上下打量着对方,打趣开口,“可以啊,闫~总~”
商延枭默认了这个对外的称呼,“昨晚和小柏总打了赌,我可不想输。”
柏续低声问,“有把握合作吗?”
商延枭想了想,求稳,“还得再推一把,找个机会,让成总和周总聚一块。”
两人是行业里的争竞对手,私下也是朋友。
有些合作上的事情,如果能摆在明面上一起聊,相互刺激着、影响着,说不定能谈拢得更顺利。
柏续明白商延枭的意思,“这个应该不难,我找褚二来安排。”
“嗯。”
两人边聊边走进了帐篷,柏续将帐帘一拉,“商延枭。”
“嗯?”
商延枭正打算换衣服,听见这声后又转了回来,“怎么了?”
柏续又摸了摸口袋,“把手摊开,送你点东西。”
商延枭瞥见他这个熟悉的动作,眉眼间溢出兴致,“怎么?海岛上还能找到小金豆呢?”
“这回不是——”
柏续攥紧的右手落在他的掌心上方,缓缓松开,“看。”
不过几秒的功夫,五颜六色的迷你贝壳就散落在商延枭的掌心。
“……”
商延枭一愣。
柏续又拍了拍他的手腕示意,“攥拳,拢住,别松。”
商延枭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乖乖照做,“你从哪里捡的?什么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
柏续想起去世的柏老夫人曾在他小时候说过的寓意,“我听老一辈人的说,贝为财源也保平安,这握住贝壳就等于握住了财、守了平安,好寓意。”
“我今天下午潜水的时候在海底捡的,这些贝壳小小粒的,还挺好看。”
商延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真的假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咯。”
柏续见商延枭还听话攥着拳头,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像在逗幼儿园的小朋友。
他拍了拍眼前人的手背,笑开,“好吧,我是闹着玩的,反正闲着没事讨个好兆头嘛,你要是不信就丢了吧,不值钱。”
“我信。”
商延枭摊开掌心,却没舍得丢,“留着,希望它们能帮我们握住雏鹰影城这个项目。”
柏续没想到这种小儿科的事情还能得到商延枭的回应,他怔了两秒,心底旋即涌起止不住的悦意。
“嗯,等着看吧,肯定能。”
…
得益于全体的努力,晚餐吃得很丰盛,这饭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柏续和商延枭正在帐篷里待着,门外就响起了褚亚特的声音,“小柏总,有空吗?”
柏续示意,“有空,进。”
褚亚特掀开帘子,没急着进来,“柏续,会玩麻将吗?”
柏续瞥见了站在他身后的成业和周扬帆,“麻将?哪里来的?”
褚亚特冲着他迅速眨了眨眼,“从协会负责人带来给大家消遣的,其他老总都各自组队在玩了,要是你和闫总会玩,来陪我们玩上几轮?”
比起高尔夫球那种更高端的运动模式,麻将桌也不失为一种休闲手段。
牌与牌的切磋之间,有些意向指不定就达成了。
柏续明白这是好友找来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可以啊,不过我有段时间没玩了,得再熟悉熟悉。”
成业接话,“会玩就行,上手了自然就又会了。”
周扬帆跟着询问,“闫总,你会吗?”
商延枭还真没接触过麻将,但不怯场,“之前没玩过,我先在边上看你们玩吧,顺带学学。”
“行,要不到我那边吧?有折叠桌子,够用。”
“好!”
…
“——唰啦!”
又一轮麻将推到散开,相互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声响。
褚亚特假意伸了个懒腰,将局让给商延枭,“闫总,学得怎么样啊?要不要上手试试?”
商延枭围观了几局、懂了麻将规则,“试试吧。”
褚亚特起身,暗戳戳和柏续交换了一道彼此了然的眼神,“打得头晕眼胀的,你们先玩,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再回来。”
成业慢悠悠地码牌,“好。”
帐帘掀开又合上,只有一丝夜风悄然闯入。
柏续示意,“成总,你先。”
成业摸了张牌,转手又丢出一张对自己没用的废牌。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牌面上,心思却向着柏续问,“小柏总,听说你们昼夜投资也要参与雏鹰影城的竞标?”
“……”
柏续没料到是成业先开启了这个话题,摸牌的动作顿了顿,却没否认,“是啊。”
周扬帆明白这一牌局的真正用意,他顺着柏续丢出一张“西风”,试图,“小柏总,胃口不小啊,这项目放眼整个新市都没几家吃得下。”
柏续盯着商延枭出牌,回答问题的口吻很轻松,“周总,你不是第一个说我胃口小的人。”
“哦?谁还说过这话?”
“决胜医疗的张嵩阳、张董。”
柏续像是不经意地提及,“那个时候,我对张董手上的AI医疗项目很感兴趣,但竞争的对手是褚氏集团的褚允程。”
“……”
“……”
成业和周扬帆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柏续假意没看见,“昼夜投资作为新公司,和褚氏比较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赢面,就连褚允程本人都警告过我,别动他看重的项目。”
“但我不吃这一套,小公司又如何?谁不是从小公司一步步做起来的?”
柏续左右各看了一眼,“成总,周总,你们说是吧?”
周扬帆听见这话,颇有同感,“那是当然,我们源盛钢材就是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工厂一步步起来的。”
又轮到商延枭摸牌。
他眉梢微动,根据猜测喂出了一张六饼。
果不其然,原本沉默着的成业瞬间来了精神,“吃!”
说着,就将商延枭的六饼收入了自己已然成顺的牌中,这牌面顺了点,心情就跟着好了。
成业勾了勾嘴角,说起实在话,“褚允程靠得是褚老董长拼下的江山,他没尝过白手起家、各种碰钉子的苦,说话自然带着傲劲。”
里里外外,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大家都是看在褚老董事长的面子上,才忍着不追究。
成业想到这儿,干脆点破,“小柏总,你打算和褚氏争那个项目?怕是有些难吧。”
“当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柏续见话题已经切入,摊开来说,“我知道两位不愿意得罪褚氏,因此拒绝了我司,但我还是想问两位老总一句——”
“如果褚氏竞标成功,他们会选择跟你们两家合作吗?”
周扬帆看着不算好的牌面,无奈摇头,“他们褚氏项目是多,但价格压得也低。”
越是大型项目,像他们这样的建材商就越得让利竞争,还不一定争得上。
柏续看出商延枭在给成业喂牌,顺势给周扬帆送了一张三万,“既然如此,两位老总为什么不换个合作方试试?”
“他褚允程是褚家少爷,褚二难道不是?有些位置,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成业反应过来,“小柏总,你的意思是……”
柏续对于褚氏的内斗点到为止,又将话题扯回到了项目上,“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再让出一个点。”
“昼夜投资需要一个大型项目来迅速扩张发展、打开名气,利益最大化不是我们现阶段要追求的,要是最后赢了,那我和两位就是合作共赢。”
周扬帆心底还是有点顾虑,“要是最后输了……”
帐帘又一次掀开。
褚亚特掐准时机走了回来,主动承诺,“要是最后输了,我褚亚特也能保证,到时候会有其他的项目订单送到两位老总的手上。”
“褚允程是想要堵住你们赚钱的路,我可不是。”
成业隐隐心动,眉眼间还留着最后的考究。
柏续根本不急着两人做决定,只是表态,“雏鹰的竞标看着是新手小虾和老手大鱼的碰撞,但是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沉默许久的商延枭就推翻了排面,“胡了。”
“……”
“……”
“……”
其余四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了过去。
周扬帆确认他的牌面无误,啧啧称奇,“闫总,你新手第一把就胡牌啊?”
商延枭看向对面的柏续,“可能和小柏总待久了,运气跟着变好了,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的‘赌局’好像还没输过。”
他笑了笑,补充,“上次和褚允程抢决胜医疗的项目,小柏总不就赢了吗?”
柏续自信应对,“嗯,赢得很轻松。”
话说到这儿,成业和周扬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前者先拿了主意,“既然如此,我也跟着小柏总赌一把?周总,要不要试试?”
周扬帆想了想,心一横应话,“成总都敢试,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
麻将局见好就收。
柏续和商延枭一起离开了周扬帆的帐篷。
等到走出点距离后,柏续才好奇追问,“商延枭,你之前真的没玩过麻将啊?”
“嗯,老爷子管得严,下令不让家里人碰各类棋牌游戏。”
虽然麻将是国粹,但一旦沾上了钱、上了瘾,但凡心志不坚定的人,就很容易玩着玩着变了味道。
商延枭简单解释,旋即反问,“你不信我是第一次玩?”
“没,看你在牌桌上玩得挺好的,觉得你学东西很快。”
柏续的夸奖说来就来,又问,“不过,你刚才分明一直在喂成业的牌,怎么自个儿还先胡上了?”
商延枭眼底掠过一丝暗芒,回答,“给他喂牌,是看得出他需要,愿意为了合作而示好,但这不代表,我会让出自己需要的牌。”
换句话说,商场上的合作并非一味的牺牲利益。
他们是需要跟成业、周扬帆合作,但要是对方不愿意或者狮子大开口,商延枭也绝对不会这么耗下去。
柏续简单化理解,“保留底牌,还是想自己的赢面更大呗?”
商延枭反问,“你不想?”
柏续一点儿不掩饰自己的好胜心,“想啊,所以,这个项目我们要一起赢。”
商延枭从不缺乏实力和底气,“会的。”
…
两人回了帐篷。
柏续拿起自己的换洗睡衣,“我刚看淋浴间还有一个位置空着,先去洗个澡,待会儿换你?”
商延枭点了点头,“好。”
无人海岛没那么高标准的条件,淋浴间是临时搭建的小隔间,热水都是提前烧好装在水桶里,只能手动冲洗。
柏续简单冲洗了一番,回到了帐篷内。
商延枭站在简易折叠桌前,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透明小袋子,正极其有耐心地将傍晚收到的贝壳一粒粒地收入其中。
柏续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靠近,“你从哪里拿到的小袋子?”
“找负责人要的。”
商延枭晃了晃袋子里的迷你贝壳们,心情很不错,“我刚上网查了查贝壳的寓意,发现确实有代表‘财源和平安’的说法。”
柏续挑眉,“嗯哼,这么严谨呢?”
商延枭继续说,“不过我发现,送人贝壳还有另外一种说辞。”
柏续从没了解过这么多,“还有什么?”
商延枭眸底兴味更浓,明知道是网上的编料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听说送人贝壳,也是想要追求对方。”
“……?”
柏续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网上的说辞你也信?幼不幼稚?”
商延枭弯腰靠近,继续拿着这套说辞打趣他,“那你到底想不想追我?”
柏续避开他的视线侵略,耳根子却泛着异样的红,“……不想。”
第048章 【第048章】
为了避免再睡过头, 柏续说什么都要再定上一个闹钟,结果最后一天早上,他却意外地醒早了。
帐篷顶上的透明罩散进微弱的光线, 天色才蒙蒙亮。
柏续瞥见还在熟睡中的商延枭,又感受到腰上圈紧的力度,只好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好在没有吵醒对方。
帐篷外隐约透着浪花声, 而耳畔是商延枭延绵而平稳的呼吸声。
“……”
柏续没了睡意, 也不着急起床。
说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观察商延枭的“睡颜”,刚进入商家那会儿,对方装成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天天待在主卧床上不动弹。
那会儿的商延枭哪怕是“睡着”的状态, 但总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防备和冷漠,完全不像现在这般的松弛安稳。
柏续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 指尖隔空描绘着商延枭熟睡中的轮廓。
“商、延、枭。”
他无声默念着眼前人的名字,思绪却有些飘荡。
不知不觉, 他穿书大半年了,原文里一笔带过的描写是他和商延枭真实度过的每一天。
按照时间估算, 等“雏鹰影城”的项目竞标结束, 原书中的“商延枭”也该跟着醒了。
商老爷子重病住院,再无力掌控偌大的一个商氏集团,而商氏众人由此开启了一段越演越烈的残酷内斗,意外和事故接连发生。
“……”
柏续想起了书中对于商延枭结局的描写, 瞳孔骤然晃动。
原著是通过“男主商确言”的主视角来书写——
作为哥哥的“商延枭”在昏迷很久后才醒来, 却又一次为了替弟弟挡灾而死去,这事成为压垮商确言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此之后, 一心向着为全家人报仇的他没了忌惮,联合章家,整顿了商氏内部所有对立面的亲戚,稳稳当当地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
“……”
柏续盯着商延枭这张熟睡的脸,心尖钻上一丝赶也赶不走的恐慌。
早在庄园湖畔第一次遇到商确言的时候,柏续就将兄弟两人的剧情和结局过了一遍,心情却不像这般五味杂陈。
那个时候的他只将“商延枭”等人视为纸片人,没有多余的感情注入,一心考虑着自己的将来,更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理智穿书者。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柏续没办法想象——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按照既定的时间线发展,那么出事的不仅仅只有商老爷子,还会有此刻就睡在他面前的商延枭!
柏续眉头紧蹙,原本隔空的掌心也落在了男人的脸侧,“商延枭。”
睡梦中的商延枭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喊声,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贴在脸上的手,“嗯?”
“……”
柏续想要抽手,但已经晚了一步。
商延枭悠悠转醒,“怎么醒那么早?闹钟是不是还没醒?”
声线里藏着一丝性感的慵懒,轻易将人勾住。
柏续压下乱糟糟的情绪,“嗯,突然醒了就睡不着了。”
商延枭注意到被自己握住的手,猜测,“因为睡不着了,所以在偷看我?还上手摸我?”
“没有的事。”
柏续深呼一口气,抽回自己的手,“反正我也不睡了,先去洗漱一下,你随便。”
说完,他就一溜烟地从气垫床上爬了起来,速度快到商延枭根本来不及抓住。
帐篷紧闭的帘子掀开。
清晨独属于大海的潮湿气迎面扑来,凉意沁入心脾,悄无声息地压制了那因为胡思乱想而纷乱的心绪。
柏续洗漱完毕,返回时才发现褚亚特居然也已经起床了,正杵在营地餐桌前给自己冲泡咖啡。
双方打了个照面,从彼眼中都看出了惊讶。
“早啊。”
“你怎么醒那么早?”
“你不也是?”
褚亚特端起冒着香气的咖啡,认栽般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起得早,我又是一整宿没睡,得亏今天就要返程了,不然再来几天,我可吃不消。”
柏续揶揄,“只怕活动再续上一天,你都要连夜游回去了。”
褚亚特喝了一口咖啡,“你猜我出帐篷是想要干嘛?”
柏续偏头,“不是为了煮咖啡?”
褚亚特摇头,“想着睡不着来看个日出,结果等了半天才想起我们是在岛西岸。”
“……”
反应过来的柏续笑开,忍不住打趣,“果然缺乏睡眠使人变傻。”
说话间,换好衣服的商延枭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和柏续对了一道视线,径直走向了临时搭建的洗漱区。
褚亚特看了商延枭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我是不如小柏总,夜夜都有人陪着哄着,睡得好、精神也足。”
柏续闷咳一声,“你别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褚亚特不承认,悄悄透露,“昨晚打完麻将,周总还特意问我这事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和他是一对。”
“……”
一对?
柏续回味着这个词汇,没有反驳。
毕竟,他不好将“炮/友”这种关系随意透露给外人,不过他和商延枭充其量只到互帮互助的份上,更进一步的事情都还没做过呢。
褚亚特好奇心迸发,“柏续,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商延枭那种时候对你凶不凶?”
“……”
柏续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对上褚亚特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你问什么呢?”
褚亚特骨子里自带外国人开放的那套,完全没有羞耻心,“你是我朋友,我关心问问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是在上面的那个?”
这话刚说出来,褚亚特就自我否认了,“不,不可能,你看着就没他行。”
“……”
他没商延枭行?
这是看不起谁呢!
感受到质疑的柏续咬了咬牙,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劲顷刻冒头,连带着胡思乱想后的那点恐慌都抛之脑后。
“呵?”
柏续对着褚亚特冷笑一声,转眼对上了洗漱完的商延枭,勾了勾指尖,“你过来。”
商延枭本就是冲着他们去的,不由加快步伐,“怎么了?”
柏续扯出边上的椅子,狠狠用力将毫无防备的商延枭压在了椅子上,旋即扣住对方,俯身吻了上去。
商延枭怔了怔,毫不挣扎地接受了。
这是一枚浅尝辄止,却意外强硬的早安吻。
柏续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褚亚特,将好胜心进行到底,“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我行!”
最后两字,咬得极其重。
褚亚特将信将疑地鼓了鼓掌,“厉害。”
商延枭顷刻就明白了两人在说什么,失笑,“嗯,小柏总很行,很厉害。”
褚亚特叹为观止,停住了鼓掌的手,“我也是你们秀恩爱Play的一环?”
“……”
柏续对上商延枭眼里正浓的笑意,羞耻心延迟袭来,他将对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嗡声挤出两字,“你别夸了!这一夸就变味了!”
“小柏总,我这不是配合你吗?”
商延枭眼尖地瞧见有其他老总出了帐篷,于是止住了继续玩笑的心。
柏续也察觉了其他人的身影,嘟囔,“你这算哪门子配合?”
…
第三天的行程很简单。
吃过早饭后,众人随机抽签组成了两个小团队,比了些协作性的游戏小项目,再拍两张大合照留念。
不过在大合照环节,商延枭还是想了一个理由避开了。
这场为期三天的行业活动总算顺利结束了。
因为有了来时的晕船教训,柏续在商延枭的监督下提前吃下了晕船药、贴了晕船贴,返程时没有之前难受。
船只抵达码头。
在下船前,成业特意拍了拍柏续的肩膀,“小柏总,这周抽空找机会好好聊聊?正好我和老周都有空。”
柏续哪里会拒绝这个送上门来的商谈机会,“当然没问题,我明天再让三方助理约合适时间?”
“嗯,那就回见。”
“好。”
周扬帆随后下船,“小柏总,闫总,很高兴和你们认识。”
柏续和商延枭礼节性地和他握了握手,“周总,来日方长,回见。”
目送着两人各自上了司机的车,柏续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搞定了。”
“啊——”
全程陪同的褚亚特实在熬不住困,一边打哈欠一边说,“不行了,我先回家补个觉,柏续,商总,有事直接电话联系。”
说着,就匆匆上了自家助理的车。
商延枭率先收回视线,“我们也回去吧?”
柏续颔首,“好。”
两人的车子一直停在码头停车场,没挪过位。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柏续终于彻底卸下了防备,长叹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也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商延枭回应,“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柏续点头,“之前拟的建材单还得重新划分一下,毕竟这下子是跟周、成两家一块合作了。”
“这个简单,明天再说。”
商延枭没再提及工作上的事,转而问道,“你今天早上是做噩梦了?”
柏续怔然,“没有。”
“那为什么心情不好?”
明明那会儿才刚睡醒,但商延枭还是捕捉到了柏续那点压抑的情绪,并且一直惦记到了现在。
“……”
柏续没料到这样也能被商延枭察觉,一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动容。
他想起原著中“商延枭”的结局,不能再只充当旁观者了,“嗯,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不过已经想不太起来了。”
对柏续而言,这里早就成了另外一个现实世界——
无论是商延枭,还是商确言,又或者是章家兄弟、商氏众人都已经成了活生生的个体!
命运的齿轮哪怕一直在转,剧情线一直在推进,也会因为不同个体的想法、举动而有着细微的差别。
柏续从来不是认命的人,更不会因为“既定”的结局就坐以待毙。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还不如一往无畏地往前走。
反正,他信他自己,更信商延枭。
柏续收拾好了那点破思绪,眸光亮了亮,“商延枭。”
“嗯?”
“我们回家吧。”
商延枭听见他的用词,轻笑,“好。”
…
没有了建材商拒绝的难点,项目筹备推进了很顺利,为了效率,工作组还额外招聘了六位员工,日复一日地为了竞标做足了事前准备。
眨眼就到竞标截止报名的时间。
叩叩。
敲门声响起。
褚允程低头签署着送上来的报料文件,“进。”
助理得到他的允许,推门走了进来,“褚总,这是你要的‘雏鹰影城’的竞标名单,官网上刚公布,一共有七家企业。”
有两家公司大概是知道实力不够,停在了报名阶段。
这个数量,和他们之前预料得差不多。
褚允程自以为地笑了笑,“昼夜投资退出了?”
助理闻言,脸上泛出一丝犹豫,“他们、还在名单上,初审有资格参加后续竞标。”
“……”
褚允程面色一变,立刻抬头抽走助理手上的名单,“还在?他们找到建材合作方了?”
名单上,昼夜投资四个大字赫然在列。
助理将刚打听到的消息说出,“嗯,好像是和源盛钢材的周总……”
不等他把话说完,褚允程就将名单文件夹砸了回去,“好像?我花钱雇你来,是为了听你说一句好像?”
“我让你派人盯着昼夜投资和柏续,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助理默默接受了褚允程的痛批,没敢出声反驳一个字,心里却不太赞同——
明面上的竞标本来就是公开公正的事,大家各凭本事就好了,但自家老板因为上回的失利,非得将昼夜投资的老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甚至提早和让新国境内的大型材料商“打了招呼”,这本来就是算不上光彩的恶意针对。
如今昼夜投资有办法破局、顺利挤入竞标名单,这怎么能赖他呢?
褚允程见助理半天没吭声,心火更盛,“哑巴了吗?我让你说话!”
助理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拿出证据,“褚总,我发现前段时间建投协会举办的拉练团建活动有柏续,你看看合照——”
说着,他就将平板递了上去。
褚允程眉心一拧,“柏续怎么会有资格参加?他哪里来的邀请函?”
“里面有源盛钢材的周总,领钢集团的成总,还有圣堡罗娜集团的总经理……”助理挨个报出有可能和柏续合作的建材商,停了两秒后又说,“你看看后排左边第三个。”
“……”
后排左数第三?
褚允程顺势看去,对上褚亚特那张笑脸后,顷刻间就都明白了。
“好啊,又是他!”
褚允程脸色难看,按捺不住怒火起身,“他人现在在公司?”
助理察觉到即将引爆的战火,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在呢。”
……
偌大的办公室内。
褚亚特也已经得知了雏鹰影城的竞标名单,他站在咖啡机前,饶有兴致地盯着咖啡液一点一点地坠入杯中。
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三,二,一,砰!
和预料得一样,褚允程径直撞门而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怒容,“褚亚特,你什么意思!”
褚亚特的助理来不及阻止,“小褚总,这……”
褚亚特知道褚允程是为了什么而来,示意助理先行退下。
“大哥,出什么事了?惹得你这么生气?”
他明知故问,端起提早备好的咖啡,一步步递到了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面前,“要不喝杯咖啡?”
“你少在我面前装蒜!”
褚允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猛地掀翻了他递来的咖啡。
——砰!
咖啡杯子砸在地上,碎裂成了两半。
扬起的咖啡液溅在了褚亚特的衣服和脸颊,带着隐约的灼热感。
“……”
被波及的褚亚特稍稍合眼,再抬眸时已经全然没了笑意,他抽出桌上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咖啡液。
再出口的话,同样带着尖锐。
“就知道山猪吃不了细糠,所以只给你冲了速溶咖啡,现在浪费了也不算可惜。”
褚允程听见这话,当即面红耳赤,“褚亚特,你这个杂种有本事再说一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那些拙劣的手段和把戏?”
褚亚特瞳孔深处略过恨意,连带着手中擦拭的力度也重了些。
褚允程还在喋喋不休,“我告诉你,你妈当年入不了褚家,现在的你一样没资格和我……”
——砰!
紧闭的办公室门又一次被人用力打开。
年过七旬的褚天走了进来,沉着脸呵斥,“好端端的,闹什么闹?”
褚允程没想到自己父亲会来,一时间气意凝结,“爸,你怎么来了?”
身为董事长的褚天近来精力不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集团了。
“今天有季度例会,大哥连这事都忘记了?”
褚亚特故意挑着刺,顺手就将擦脏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爸,您坐,我让人稍微收拾一下。”
褚天看见满地狼藉,又瞧见小儿子身上的咖啡渍,不由看向了一旁的罪魁祸首。
褚允程对上他无声的质问,哽了哽才说,“爸!褚亚特他这个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明知道我们集团对雏鹰影城的项目势在必得,他还帮着别的公司对付自家人!”
“……”
褚天眉头蹙起,“亚特,真有这回事?”
褚亚特答非所问,“大哥,你有证据吗?平白无故冲进我的办公室,我好心给你递咖啡还要反过来给你泼一身!”
“外面那么多员工都在,你上来就骂我是杂种。”
说到这个词汇时,他还特意看了一眼褚天,“爸,您看看到底是谁带着偏见、诚心针对?”
褚允程咬牙切齿,“褚亚特,你难道……”
“够了!”
褚天沉下脸,不满的目光在兄弟两人间来回警告,“还嫌闹出来的动静不够大?你们两兄弟要吵滚出去吵!别在集团里丢人现眼!”
兄弟两人同时安静下来。
褚天沉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褚亚特,“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真帮着竞争对手对付自家人?”
褚亚特自知躲不过这一问,“不是!”
褚允程不信,“你还敢撒谎!”
“我对这个项目一直就感兴趣,难道不是大哥不让我碰?”褚亚特说出这个公然的事实,“爸,我记得你之前说过——”
“只要能光明正大地赢下项目,那就是对的,所以我在做我认为对的事。”
柏续和商延枭去争雏鹰影城的项目,而他因为身份的特殊性,绝对不会去参与重要环节。
如果最后能拿下,双方才会按照事前的“盟友条约”进行意义划分。
“爸,你看中的是集团,无论是我们两人里的谁,只要最后能将这个项目收入囊中,集团都是永远的既得利益者。”
既然如此,又怎么算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褚允程还想要发难,“强词夺理!万一你泄露了项目数据……”
“行了,我还能不知道你?”褚天一句话堵住他的嘴,“你对亚特严防死守,他怎么能看得到数据?”
“……”
褚天知道两兄弟间的恩怨,却不以为然,“行了,有些时候争一争是对的,你们俩各凭真本事就行!”
褚允程忿忿不平,“爸!”
褚天抬手制止,“实力不如人才会这般气急败坏,你要是够优秀,用得着怕竞争对手?”
褚亚特得到了允许,笑了笑,“爸说得是。”
褚天又吩咐,“马上要到开会时间了,你们兄弟两人都给我平复一下再进会议室!再敢闹出什么事端,季度会议就别想参与了。”
说着,他就率先离开了办公室。
褚允程哪怕有万般不乐意,也只能忍了下来。
砰!
办公室的门被发泄似地用力关上。
褚亚特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快要被震聋的耳朵,这才拿起手机,第一时间就给柏续发去了报备消息。
滋滋。
手机响起震动。
柏续大致扫了两眼短信内容,视线落向对面的商延枭,“褚二发消息来说,褚允程那边知道他和我们达成合作了。”
商延枭眸色微晃,“看来在竞标开始前得要小心提防了。”
柏续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冷笑,“是啊,毕竟竞标最看重的是报价,就怕有人按耐不住,还想要继续做文章呢。”
他们不会用不正当的手段去竞争,但保不住竞争对手想要恶意竞标。
商延枭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我们先一步打算?”
柏续转了一下手中的电子笔,好整以暇,“可以啊,好好玩玩。”
第049章 【第049章】
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散落办公室内。
谢奇将最终版本的电子标书投递到了“雏鹰影城”官方招标处, 直到“已确认送达”的字样出现在屏幕前,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好了。”
有员工仰长脖子问, “谢助,是投递成功了吗?”
谢奇点了点头,第一时间看向了还留在公司柏续和商延枭, “没问题了。”
在获得初轮的竞标资格后, 他们在官方允许范围内又完善了投标书的内容细节。
虽然距离正式的现场竞标以及截标时间还有三天, 但早交早轻松, 所有人确认工作完成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因为项目组成立过迟,导致留给他们的时间极其赶,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无论是作为老板的柏续、商延枭, 还是作为员工的谢奇、凯玲,大家都付出了极大的精力, 越到最后,熬夜、通宵都是常有的事。
对于此刻的大家来说, 总算是初步得到了“解放”!
柏续看了一眼商延枭,代表出声,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和商总都很感谢你们的付出,该给大家发的加班工资、奖励一分都不会少花。”
“这样吧,今晚我和商总请客吃饭, 预祝我们项目顺利中标!如果中标, 整个项目组奖金再加码!”
虽然柏续在工作上严苛,但在员工福利这块那是挑不出错处的, 一番话既激励了人心,又振奋了士气。
项目组众人都像是打了鸡血,纷纷鼓掌应和——
“好!谢谢小柏总!”
“小柏总万岁!”
凯玲主动示意,“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餐厅,我现在打电话去定包厢?”
柏续没意见,“好,听你的。”
…
已经到了下班点,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一块儿前往用餐。
谢奇收拾好自己的手提包,看向还在工位上发呆的苏洋,“苏洋,在想什么呢?赶紧收拾一块去吃饭了。”
苏洋是他们后续招进来的六名员工之一,对方也是华国人,原先在校成绩、工作实绩都很优秀。
三年前,苏洋和女朋友一块来新国开创事业,只是可惜小情侣投资失败,就连原本买房子的钱也赔了进去。
无奈之下,两人重新回到了各自熟悉的工作单位。
在进入昼夜投资之前,苏洋在上一家公司刚遭遇到裁员,所以在破格免除实习直接进入这个项目组后,他显得格外努力、用心。
“……哦。”
苏洋连忙将手机屏幕关闭,神情中闪过一丝犹豫。
谢奇藏在镜片下的视线凝了凝,“怎么了?”
“谢助,我就先不过去聚餐了。”苏洋抿了抿唇,面色有些说不上来的为难,“我、我和女朋友最近在吵架,今晚约了时间、打算好好聊聊。”
谢奇关切,“没出什么大事吧?”
苏洋摇了摇头,“没事,我们俩在一起挺多年了,也不是头一次吵架了,聊开就好。”
“好吧,我们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好。”
谢奇轻推了一下镜框,没有追问,跟着众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苏洋看着全部离去的公司同事,不着痕迹地放松了呼吸,他输入密码、重新打开手机——
屏幕上是一家高档餐厅的地址和包厢号,以及附带着今晚的见面时间。
“……”
苏洋盯着看了一会儿,又犹豫着独自出了神。
…
地下停车场。
组员们三三两两地坐上了车,打算前往凯玲定好的餐厅。
谢奇疾步靠近自家老板所在的车辆,却没急着上车,而是敲了敲后排的车窗,“三少,小柏总。”
柏续按下车窗,“怎么不上车?”
谢奇看了一眼和他同排的商延枭,用只有车内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说,“苏洋今晚不来了,说是和女朋友有事情要处理。”
“……”
柏续第一时间看向商延枭,眉梢微挑,“有这么凑巧的事?”
商延枭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挺凑巧的。”
坐在司机位上的陈余飞也知道大概的情况,转身询问,“三少,要不你们先去餐厅聚餐?我上楼偷偷跟着苏洋?如果真有其他情况,我再通知你们?”
“不用,跟踪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被发现了还容易伤了员工的信任。”
柏续对自己招来的员工保持着该有的尊重,他眼波微转,找了个寻常借口,“我在办公室落东西了,再上去一趟,你们等我一下。”
商延枭明白他的意图,低声交代,“开着手机通话。”
一来是可以随时让他们确保柏续的安全,二来附带的录音内容在某些关键时候也能保留证据。
柏续难得乖巧,“嗯,听商总的。”
…
最后一盏桌前灯熄灭,宽敞的办公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苏洋摸黑往外走着,急促的步伐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就在他即将推开最外围的玻璃门时,啪嗒一声——
顶上的白炽灯骤然打开,整个办公大厅恢复了彻底的明亮。
“……”
苏洋连忙转身朝着总开关的方向看去,霎时吓了一跳,“小、小柏总,你、你怎么在这儿?”
此时此刻,柏续就倚靠在开关墙边。
他对上苏洋明显心虚的视线,假装没发觉, “苏洋,你在做什么呢?”
苏洋心惊,“什么?”
柏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脸上的笑容实际上没什么温度,“我回办公室拿东西,你刚才好像太专注,没发现我来。”
苏洋极力保持着镇定,“不好意思啊小柏总,我没听见。”
“没事,谢奇和我说过了,今晚聚不了餐就等下次。”
柏续没有抛出任何质疑,话里话外反倒充斥着关切,“别耽误了和女朋友的要紧事,如果真遇到难事了就和我说。”
“谢谢小柏总,那我就先走了。”
苏洋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推开公司最外围的玻璃门离开。
“……”
柏续瞥见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的冷意逐渐清晰,还没等他所有动作,公司的玻璃门却又一次被意外打开了。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苏洋又绕了回来,盯着他的神情欲言又止。
柏续眼色微变,“怎么?你也落东西了?”
面对自家老板的提问,苏洋沉默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小柏总,我、我有事和你讲。”
……
墙上装饰用的艺术钟摇晃到了六点半。
助理强忍着烟雾缭绕的不适感,对着包厢沙发上的褚允程说,“褚总,这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对方是不是反悔了?”
话音刚落,包厢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褚允程吐出烟圈,“急什么?这不就来了吗?让他进来。”
助理打开包厢门,果不其然,外面站着一脸紧张的苏洋。
苏洋攥紧自己的背包肩带,掩饰内心的不安,“我找褚总,约了见面。”
助理极力藏住眸底的那丝不屑,“褚总早就在等你了,进吧。”
包厢门又一次合上。
苏洋看着沙发上的褚允程,谨慎地再三确认,“褚总,我把东西给你,你真的会按照事前约定给我二十万?”
“当然,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
褚允程摊开双手,又用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他,“只要你把事情办好了,该给你的钱一分都少不了。”
他看着苏洋的眼神有种上位者的傲慢感,“我要是没记错,你的女朋友应该等着这笔钱当房子首付吧?”
“……”
苏洋没接话,只是将手心里紧攥的存储卡递了过去,“我能拿到的都在卡里了。”
“项目组分工很明确,每个版块的内容都是最后汇合给谢组长的,有些东西不在我的手里、拍不到。”
“拍不到?”
褚允程不满蹙眉,示意一旁的助理查看内容。
“我知道你们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偷看过——”苏洋强压住脸上的心虚,一字一句,“各项报价以及最终报价线,我记下来了,也在里面。”
助理简单检查了一遍,才将平板递给了褚允程,“褚总,确实有数据在里面。”
褚允程夹着香烟,看了看最重要的报价数据。
虽然比预期的要低了些,但他心里明白,这个数据八/九不离十。
即便如此,褚允程还是故作怀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讹我?”
苏洋哽住一口气,“褚总,我要的是钱,讹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我做了这件事情,万一东窗事发,还有哪个公司敢要我?我何必来这一趟?”
褚允程哼笑,“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别发火啊。”
他将平板递回到助理的手中,要求,“这样吧,先给他打两万定金。”
苏洋听见这个数额,顿时睁大眼睛,“褚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万和二十万,差的可不是零星半点!
这样相当于核心的机密数据,本来就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我没别的意思,但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
褚允程重新吸了一口香烟,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等三天后确认了现场公布的报价和中标情况,我才能确认你这份东西的真实性。”
“只要对得上,我会让人把尾款给你。”
苏洋胸口起伏了一瞬,憋红了脸气不过,“褚总,你这是在出尔反尔!我婚房首付需要这笔钱!你不能这么坑我!”
一手交钱,一手交竞标数据,这是他们当初就说好的!
他和女友从大学认识至今,早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他私心想给对方最好的一切,这才会为了这笔钱铤而走险!
面对苏洋的不满控诉,褚允程却不以为然。
他慢悠悠地起身,极其蔑视地往他的脸上吞了一口烟,“在我这儿,我就是规矩,要么你乖乖拿了定金走人、事成之后我再打钱给你。”
“要么,事成之后,我让你在整个新国混不下去。”
“……”
苏洋被烟味呛得难受,整张脸都憋得铁青。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柏续,然后再让项目组因为你的错误连夜修改数据报价,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不能容得下你?”
以柏续那性格,谅苏洋做出这件事后也不敢声张。
褚允程将烟头捻灭,“二选一,选吧。”
苏洋别无他法,“一。”
“啧,早这样不就行了?非得死乞白赖闹上一闹?”
褚允程将烟头丢在他的脚下,用完就丢,“好了,你可以走了,定金会打到你帐上的。”
“……”
苏洋看清了褚允程“资本家”的可恶嘴脸,哽得脖子都跟着红了,只可惜,像他这样的普通打工人完全没有抗衡的可能!
哪怕心有不甘,苏洋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包厢的门又重新关上。
助理默默利用其他的私密账户给苏洋转好了钱,这才向褚允程请示,“褚总,这能信吗?”
“无论信不信,我们原本的报价就比他们有优势。”
褚允程哼笑,“柏续也好、褚亚特也好,他们一个个装得信誓旦旦,结果真正实力不就这样?”
单看这报价,估计他们的利润空间已经无法再压缩了。
褚允程将最后一口红酒饮尽,“对了,和招标方的斯威特先生定了几点?”
助理如实回答,“七点半。”
他知道褚允程和对方见面的真实想法,忍不住多嘴过问,“褚总,我们不是已经拿到昼夜投资的竞标资料了吗?在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再去约见斯威特先生了吧?”
正式竞标开始前,本来就不允许招标方和投标者私下见面,这是默认的行规。
如果双方私下见面还涉及到不可言说的金钱交易,那更是恶意竞标的违法行为!
“你懂什么?我们褚氏又不是和柏续他们一家争。”
除了昼夜投资,还有一家外来注资企业也来势汹汹,让人不得不防!
雏鹰影城的项目关系到后续褚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花多少钱,他必须要确保自己能够拿到手!
褚允程斜睨了助理一眼,“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问的别多嘴,等我成功了,你离升职加薪也就不远了。”
助理眼睑垂下一小片阴影,不咸不淡地配合,“是,褚总,那我现在给司机打电话?”
“嗯。”
…
转眼就到了周二下午。
雏鹰影城作为新国近两年最大外来的项目竞标,一开始就深受新国人民的关注。
这场招标会安排在了格兰仕酒店,不仅邀请了有关部门的领导、各大媒体的记者,还有不少行业内外的人自发前来现场、关注最终的结果。
电梯间内,商延枭又重新戴上了黑色口罩。
虽然这次的竞标会没采用直播形式,但现场的录播机位同样有可能会带到底下的席位。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有必要慎重对待。
商延枭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层,“今天全靠你了。”
碍于暂时还无法彻底公开的真实身份,商延枭不方便坐在“昼夜投资”的主位上,只能混迹在现场后排的人群中。
这场竞标是由柏续、谢奇和凯玲一同出席的,最要紧的项目阐述和代表发言,由前者全权负责。
趁着电梯内没有第三人,柏续轻拍了一下商延枭的手背,“放心交给我,你前期已经够出力了,也该轮到我进行最后收尾了,你信我的吧?”
商延枭看着他从容淡定的模样,释出点笑意,“我当然信你。”
叮咚!
电梯门应声而开。
酒店十楼的阶梯大厅内,已经来了不下百号人,看架势还真有些说不出的唬人。
柏续走到签到处,潇洒利落地签上了大名。
“小柏总。”
谢奇和凯玲第一时间走了上来,两人特意略过了对商延枭的称呼。
柏续看向两名得力员工,警惕地瞧了瞧四周,“搞定了吗?”
谢奇和凯玲带着重要任务,是提前两个小时到的。
面对柏续的询问,谢奇刻意压低声音,“搞定了,按照你说的,卡在截止前的最后半小时重新提交了部分的竞标资料。”
柏续满意扬唇,“那就好,褚氏那边来人了吗?”
话音刚落,熟悉却令人厌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柏总,有段时间没见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柏续等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对上了褚允程志得意满的神色,“我听说,昼夜投资为了这场竞标,这两个月格外忙啊。”
柏续面不改色,“彼此彼此。”
“不过也是——”
褚允程对着柏续依旧没有好态度,张口就来,“能进入这场竞标不容易,就当是来刷个脸的,对你们小公司也稳赚不赔,对吧?”
面对这种话里藏话的嘲讽,谢奇和凯玲率先听不下去了。
谁不是从小公司一点一点起来的?
你褚允程要不是靠着家世,能这么轻易拥有今天的一切吗?
不等他们出声反驳,褚亚特就穿着一身特别惹眼的红色西装走出了电梯,“哟,都在门口待着啊?看来我来得正好。”
褚允程瞥见逐步靠近的身影,只觉得红色分外晃眼。
他原本轻松的脸色顷刻生出一抹厌恶,“你又来做什么?”
自从上回在集团办公室内吵过架后,两人谁也没再理过谁。
最要紧的是,褚天已经公开声明会在年底退下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兄弟两人越发明争暗斗的厉害。
褚亚特对着柏续微笑示意,旋即就怼上了褚允程,“大哥这话说得有意思,公开的竞标场所,我作为关心这事的行内人来看看,不是很正常?”
褚允程不满,“我警告你,今天这种场合,你少替我们褚氏惹是生非!”
褚亚特照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潇洒姿态,“今天这种场合,我当然是来看、好、戏的。”
最后几个字,似乎夹带着一丝狠意,咬得格外紧。
“……”
褚允程不屑接话。
柏续和商延枭听见褚亚特最后加重的说辞,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看来,今天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好戏”要发生?
好在大厅内传来了“最后五分钟”的倒计时通知,适时止住了这场夹枪带棒的交锋。
柏续和褚允程分别带着自己的下属走向了大厅前排的专属席位,而充当观众的商延枭和褚亚特自发结伴、找到后排的空位坐了下来。
竞标会在下午两点准时开始。
按照规定的流程,参加这场竞标的各大公司代表都要起身简短发言,从名单第一位的褚氏集团开始,一个接一个,最后才轮到昼夜投资。
因为竞标厅过大,主办方还很贴心地准备了投影大屏幕,可以实时投放现场的前排画面。
轮到柏续起身发言时,后排的人群里就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议论——
“这昼夜投资到底什么来头啊?之前都没见过。”
“来陪跑的吧?这次我还是比较看好褚氏这样的本土企业。”
“听说是华国来的小公司呢,但官方网站上可以查询的注册资本还挺高的,不知道背后有没有其他靠山。”
“谁知道,说不定就是个空壳公司,为了洗某些见不得光的资产。”
杂七杂八的,什么话都有。
后排又有凑热闹的人说道,“不过,这老板看着挺年轻啊?发言还挺沉稳的。”
“哎,这柏总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不知道有对象了没有?我那外甥女还没找对象呢,说不定可以结识一下?”
“……”
商延枭听见这话,原本淡定的眸色泛起一丝涟漪。
他转身看向正在偷摸议论的两位公司高层,冷不丁地说,“他结婚了。”
斜后方的两人没料到自己会被抓包,有点尴尬地止住了话题。
褚亚特瞧见商延枭这顶了天的占有欲,暗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他还是侧过了身子,帮着自己的盟友说话,“嗯,小柏总是我朋友,我作证。”
“褚二先生也在啊?”
那两名老总认出了褚亚特,只好表示,“结了婚也挺好,先成家后立业嘛。”
商延枭见他们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这才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身,继续关注着前排的情况。
竞标的主流程都是既定的,甚至称得上枯燥。
柏续等人作为同场竞争者,却必须要全神贯注记录会上提出的各项数值,进行小部分的公开唱标,是一件很费心力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坐在招标负责位上的斯威特率先起了身,“各位,现在请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钟。”
他代替投标团队的其他同事宣布,“待会儿我们将进行最后的开标环节,谢谢。”
斯威特的目光往下探去,和坐在前排的褚允程对了一道隐晦的视线,旋即迅速撇开,带着一堆记录文件进入了后台。
柏续将两人的细微互动收入眼中,敏锐蹙眉,“不对。”
谢奇一惊,“什么不对?”
凯玲跟着紧张起来,压低声线,“小柏总,怎么了?你不是早预料到褚氏那边的不正当手段了?”
而且,他们也已经做出必要的防范了啊,难道还有漏洞?
“……”
柏续没有贸然将自己的猜测说出,警惕的视线不自觉投向了斜对桌。
好巧不巧,褚允程正巧起身活动手脚,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空对峙,三秒后,褚允程竟然主动拉近了距离。
他走到柏续面前,极其嚣张且自信地敲了敲他们的桌面,“小柏总,要不你们提前离场?免得待会儿的结果不如你们的意。”
耀武扬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将项目视为囊中物。
柏续没了笑容,“褚总就这么自信?”
褚允程缓慢弯下腰,气焰更甚,“柏续,我记得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我看中的东西你别想动。”
柏续的好胜心燃起,“是说过,但没用,甚至很可笑。”
“你……”
褚允程咬牙,想了想又将没必要的怒意咽了回去,“行啊,马上就出结果了,我倒要看看你落标后会是什么表情。”
柏续的气场分毫不让,“是吗?我也期待。”
第050章 【第050章】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一晃而过。
项目评标委员会的人重新走了上来, 但这一次唯独缺了斯威特的身影。
柏续眯了眯眼,“人不在了。”
谢奇跟着反应过来,“小柏总, 你是说刚才那个坐在左二的那个人?”
凯玲接话,“斯威特·布什,是雏鹰影视公司外派到新国、参与这次竞标评选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听说话语权不小。”
柏续用眼神示意褚允程的方向, “刚才他们有很短暂的眼神交流, 我总觉得不对劲。”
听见这话的谢奇和凯玲不由警铃大作, 后者压低声音,“小柏总,你的意思是, 褚允程为了中标有可能行贿?”
谢奇猜测,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也不是没可能。”
柏续还算沉得住气, 他不急着验证自己的这个猜想,“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 先等结果吧。”
“好。”
这种你情我愿的“买卖”,确实不是同为竞争者的他们能够提早预防的。
即便斯威特和褚允程存在行/贿的违法行为, 那也需要足够的证据去举报, 眼下都到了这一步,仅凭猜测就跳出来举报显然不理智。
与其这样,不如先等待结果。
此时,褚允程无心顾及柏续等人频繁投来的视线, 眉心隐约浮动了一丝蹊跷, “斯威特人呢?”
这种关键时刻怎么没上场了?
边上的助理听见这话,很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褚总,不会是他出尔反尔吧?”
褚允程联想到这种可能性,咬了咬后槽牙,“不可能!”
两人见面后相谈甚欢,对方从他这边收走的钱也不是小数目!
斯威特下台前递来的眼神暗示,分明是告诉他按照计划进行,别是出什么意外了?
褚允程抓紧时间吩咐,“小葛,你想办法溜到后台找找,要是斯威特敢耍把戏,我和他没完!”
助理小葛眼色微变,应得极快,“好的,褚总,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就离开了座位,从一旁的小过道迅速跑了出去。
坐在后排的褚亚特看见助理离开的身影,用手肘轻碰了一下边上的商延枭,“商总,待会儿请你看场好戏。”
早在进场前,商延枭就猜到褚亚特有另行的“安排”,只是没同他和柏续说。
商延枭与他对上视线,冷静的声线里藏着一丝漠然,“只要不影响到昼夜投资,你口中的那场戏随便怎么演都行。”
“呵。”
褚亚特哼笑着耸肩,继续低声回复,“昼夜投资能不能中标,那是看你和柏续的努力和本事,至于褚允程……”
话还没说完,现场四周的音响就响了起来,同步传送着台上的声音。
“感谢各位对‘雏鹰影城’项目的关注,在经过慎重的筛选、审核以及综合考量后,由我来代表评标委员组、北美雏鹰影视公司以及有关部门宣布本场竞标结果。”
最重要的环节终于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顷刻间被这道声音所吸引。
兴许是太久没有过了正儿八经的事业竞标,淡定了大半天的柏续竟然在这刻感受到了久违的紧张。
一时间,感性上的冲动大于理智,他忍不住看向了后排的观众席位。
商延枭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与周围人不同的是,他视线投掷的方向从来不在台上,而在柏续。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意外又默契地相撞,明明什么都没说,柏续却看懂了——
“你信我的吧?”
“我当然信你。”
哪怕这次最终的结果不如两人的意,但这期间该做的努力、该付出的精力、该拥有的信任,他们从来都没有少给过彼此。
这样就够了。
台上的宣读到了最后环节,气氛越发凝重。
褚允程一点儿没掩饰自己过火的好胜心,目光灼灼地盯紧了台上的评标委员。
“我宣布,未来五年内,新国雏鹰影城大型乐园,含内部度假区的总体建设,将由——”评标委员的视线一一划过台下的各大公司,掷地有声,“昼夜投资负责,恭喜!”
最终结果一经宣告,现场霎时发出了热议。
“我天,昼夜投资居然真的拿下了?”
“褚氏集团怎么回事?整个项目的竞标价居然还比不过这么一家小公司吗?”
“何止是褚氏啊?还有两家外资公司也没打过呢!”
“这下昼夜投资成香饽饽了!”
这大型重点项目的建设需要覆盖了各行各业,而且有关部门还会给予的重点扶持,这消息一旦传出,只怕昼夜投资的名声要乘着火箭直奔青云了!
谢奇和凯玲欢呼雀跃,第一时间在公司的项目群里公开了这个好消息。
柏续紧绷的心弦骤然松下,视线又一次越过人群看向了商延枭,还得意地抬了抬下颚。
商延枭捕获他的那点得意,轻笑声被口罩所遮掩,“赢了。”
褚亚特跟着笑了笑,注意力却在另外一边,“看见没?褚允程的背影都快僵成木头人了,可惜了,这个位置看不见他的表情。”
几家欢喜几家愁。
对比起斜右侧的兴奋和热闹,褚氏集团的项目集团陷入了沉默。
从一开始,他们就表现得信心满满,认定“雏鹰影视”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结果呢?
现在反倒被他们最看不上的昼夜投资拿下了!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
面对从来都没有设想过的落败局面,褚允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强忍着内心滔天的怒火,呼吸起伏间都带着气性,“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输!哪怕斯威特那边出了意外,那竞标报价呢?
按照之前得到的报价底线,他们褚氏也不应该输给柏续的昼夜投资!
“……”
跟着前来的三名员工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招惹褚允程。
哪怕再不乐意,这个项目都已经花落昼夜投资了。
作为昼夜投资的代表,柏续在评标委员会的邀请下上了台,当众和雏鹰影视的高层代表签署了意向协议、拍摄了合照。
褚允程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心有不甘地逼红了眼。
柏续下了台,路过他们的座位前刻意停下了脚步。
虽然说胜利过后不宜高调,但褚允程前前后后找了他们这么多次不痛快,柏续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心人”,这会儿自然要将先前积攒的不痛快“还”回去!
“褚总,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
简单一句话,化成无形的巴掌将褚允程的脸扇得生疼!
褚允程猛地拍桌起身,“柏续,你少在这里耀武扬威!”
柏续看不惯他,也不惯着他,“褚总,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好歹注意着点影响,出门在外别给褚氏集团丢了脸面。”
褚允程哑声挤出反驳,“柏续,你以为你是谁?我用不着你在这里教育!”
说话间,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苏洋是你安排的人!你利用他故意设局诈我!”
从头到尾,苏洋给他的就是虚假的竞标资料!
只是这份资料做得太过详细,对方在包厢里面的表现又太真实,所以才让他轻信,误以为褚氏的项目报价定能压过昼夜投资一头!
竞标结束,厅内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去,但也有人注意到了前排的这一幕,暗中驻足观望。
“褚总,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
柏续借机扬声,反将一军,“我听你这意思,你之前是收买了我家员工?企图‘偷盗’我们的竞标文件吗?”
“你……”
褚允程卡壳。
他是花钱“收买”了苏洋,还特意吩咐助理用其他人的账户进行了转账,为的就是不留下任何可疑证据。
现在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果现在要是将这件事情捅出,只怕会惹人笑话!
褚亚特瞧见褚允程吃瘪的样子,暗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苏洋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他是收了褚允程的钱。”
商延枭听见后半句话,眸色犀利,“你怎么知道?”
褚亚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也不慌。
他饶有深意地挑了挑眉,“这年头,谁还没点眼线?况且,苏洋“出卖”昼夜集团的事,我还提前告诉你们了。”
不过眼下看这情况,苏洋的叛变是假,给褚允程设局是真?
商延枭收起对褚亚特话里的那点怀疑,低声解释——
褚允程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早早就同步准备了一组篡改过数据的、非真实报价的文件资料。
苏洋因为婚房的事情和女友大吵架,这才被暗中调查的褚允程有机可乘、试图花钱收买。
不过,苏洋没能跨过最后的道德底线、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
那天离开办公大厅的他临时又折返了回来,悬崖勒马般地和柏续交代了全部事实,所以才反向地成了他们的鱼饵。
那晚包厢里,苏洋是有表演的成分,但他借机看透了褚允程的真面目,更庆幸自己没有越陷越深。
“……”
面对柏续的质问,前排的褚允程愣是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
“褚总,输了就输了,实力不够就是不够!”柏续冷笑着戳破他的无用外壳,“你在背后针对我们昼夜投资的事情还少吗?别以为仗着家世就能够压人一头!”
“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把话放在这里——”
“别的公司看在你们褚氏集团的份上,愿意给你褚允程一点儿面子,但我柏续瞧不起你,以后别来找我们昼夜投资的麻烦!”
“未来再有一次,你褚允程手里的项目我就抢一个!来第二次,我就抢两个!”
听着近乎狂妄的话语,内核却是极其强大的实力和自信。
柏续淡然接收着周围人投来的各色视线,用气场逼问着褚允程,“你猜,我做不做得到?”
“……”
也许是惨败导致的恼羞成怒,褚允程开始胡乱攀咬,“柏续,你在这里装什么装?你敢说你们昼夜投资没在这场竞标里动手脚?”
他分明收买了斯威特,却没有得到承诺的中标结果,反倒被昼夜投资这样的小公司截胡!
褚允程看着周围还没离开的其他公司代表,刻意引着话题,“就算是我们褚氏得不到,在场还有其他公司呢,你当其他公司都是摆设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泼脏,柏续面色骤沉。
为此付出过努力的谢奇和凯玲更是听不下去了,“褚总,公开场合,你说话好歹讲究证据!”
立刻就有竞标公司的代表出声,“褚总,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虽然输了是很可惜,但我们得尊重对手。”
他看向柏续,“小柏总和手底下的项目组有能力,我们是愿赌服输的!”
柏续对着替自己说话的公司代表礼貌微笑,旋即猛地将双手撑在了桌上。
——啪!
柏续倾身逼近褚允程,嘲讽全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自己不嫌口臭吗?”
褚允程两次三番被柏续数落,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柏续,你找死!”
他抬手的一瞬间,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攥住了手腕,力度大到反复能当场捏碎了骨头!
褚允程当即吃痛,“啊!”
他偏头对上商延枭,那目光冷沉得像是无底洞般,惹得他心脏一颤,“你、你又是谁?”
“……”
商延枭没回答,只是用力反手一折,当众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褚氏项目组的员工一惊,连忙去扶,“褚、褚总!你没事吧?”
边上围观的众人也跟着看呆了:
这人谁啊?
居然敢直接对褚大动手?
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褚氏集团留了吗?
商延枭不以为然地环视了一圈,带着与生俱来的气魄控场,“各位,趁着评标委员还没走远,但凡对我们昼夜投资有质疑的,那就直接去举报。”
柏续没想到商延枭会直接冲出来,怔了好几秒。
直到听见商延枭暗含绝对实力的声明,他才跟着笑开声,“是啊,欢迎大家去举报。”
有本事就把项目撕下来,没实力那就闭嘴!
褚允程的腹部还隐隐作疼,从未有过的难堪狼狈让他恨意直飙,还没等他从地上站起来,一队执法人员就走了进来。
为首的人扬声询问,“褚氏集团的褚允程在哪里?”
“……”
众人不约而同地挪去视线。
谢奇推了推眼镜,一点儿都不客气地指明方向,“在这儿。”
执法人员听见这话,立刻走近看向了正颤巍巍起身的褚允程。
在确认了目标无误后,他拿出证件就直白开口,“褚先生,有人实名举报你向评标委员会人员进行大额行贿,企图谋取中标。”
褚允程心中咯噔,还想要狡辩,“谁举报的?你们弄错了吧?”
执法人员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说出铁打的事实,“评标委员斯威特已经坦白交代了,褚总,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
褚允程瞬间褪去血色,哑口无言。
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不但没中标,反而当众暴露了这件事!
柏续猜到了策划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商延枭,低声含糊,“褚二做的?”
这应该就是对方提前预告的那场好戏。
商延枭微微颔首,“我们别插手。”
柏续心里有数,适时保持了沉默。
褚氏集团内部的争斗,他们作为外人还是少管为妙。
而围观人群不知道其中的算计,眼见着事态逐渐闹大,看向褚允程的视线或震惊,或鄙夷——
“搞了半天,原来是他自己知法犯法?还好意思污蔑昼夜投资呢。”
“褚氏集团这么大一个公司,背地里居然干出了这种勾当,太掉价了吧?褚老董事长怎么会允许呢?”
“我看褚老董事长不一定知道这事呢!”
“嘁,我早就说了,这褚大就是外强中干的草包,这褚氏集团要是交到他的手上,迟早完蛋!”
“这都违法了,要不要坐牢啊?”
“……”
墙倒众人推。
一声盖过一声的议论将褚允程的自尊碾压得粉碎,他僵直着后背,恨不得找个地洞直接钻下去!
执法人员早就掌握了详细的物证和人证,又怎么可能给他逃避的机会?
有执法人员绕到他的身边,“褚先生,走吧!”
褚允程被推得趔趄了一下,飘忽的目光突然对上了人群中的褚亚特,而对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戏谑。
一瞬间,褚允程混沌的大脑就清醒了过来,他不管不顾冲上前去吼道,“褚亚特!是你!是你在算计我!”
只是,他的冲劲被警惕的执法人员强行拦下,“褚先生,你别乱来!”
褚亚特装出一脸无辜,“大哥,你说什么呢?你还嫌你自己不够丢人吗?”
褚允程被他激得彻底失态,撕扯着嗓子,“褚亚特!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畜生,你别让我逮到机会,我要杀了你!”
执法人员一看情况不对劲,彼此对了个眼色,强制将发疯失控中的褚允程带离了现场!
一场闹剧以最荒唐的方式落下帷幕。
柏续看向人群对面的褚亚特,心尖泛起微妙:
大庭广众之下,让褚允程直接颜面扫地,不留余地。
从今天起,这事就会成为圈内新一轮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褚氏集体未来董事长的人选,再也没了二选一的可能。
…
半小时后,柏续和项目评标委确认完了最后的事宜,双方另行约定了正式签署合约的日子。
连日来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哪怕是工作经验老道的谢奇和凯玲也忍不住兴奋。
柏续看出了他们的情绪,笑着安排,“你们回公司一趟,请项目组的大家聚个餐,费用从商总的账上报销。”
凯玲听见这话,不由看向商延枭。
商延枭摘下了碍事的口罩,微微点头,“嗯,听小柏总的,从我账上走就行。”
谢奇早已见怪不怪,“好的。”
拿下了这么重要的项目,是得从上到下都要好好奖励。
柏续继续慷慨表示,“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这样吧,再通知下去,周三到周五带薪休假,下周一开始,我们公司要就进入到全新的阶段了。”
“凯玲,现在人手不够,还得继续扩招,部门划分也要比现在更清楚。”
“好的小柏总,我这两天就开始拟定相关招聘内容,到时候发给你们过目。”
柏续点头,“好,那就先到这里吧。”
“嗯。”
…
电梯门关上。
柏续想起不久前的闹剧,后知后觉地担心,“你刚才不应该就这么冲上来的,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你怎么比我还担心,我会暴露身份?”
商延枭轻笑,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刚才那种情况,我总不可能看着褚允程的拳头落在你身上吧?”
柏续哼声,“别小看我,我能拦下他。”
商延枭听出他那点傲娇劲,顺着回答,“是,是我不想让你有一丝一毫受伤的可能。”
“……”
堪比情话落下。
柏续耳根子蓦然发热,假意瞥了一眼还在下降的电梯,“对了,褚二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商延枭知道他在转移话题,“褚允程被带走后,他就借口去了一趟洗手间。”
柏续蹙了蹙眉,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是怎么拿到褚允程行贿的证据,还敢实名举报?就不怕事情捅到褚老董事长那边?”
自家人打自家人,传到外面总归不好听。
商延枭猜测,“我看不见得是褚二实名举报,不过,这一切的推动和他脱离不了关系。”
“那会是谁?”
这话问出口的一瞬间,柏续的脑海中乍现了一个可能。
与此同时,商延枭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你没发现,褚允程的那个助理离场后就没再出现了吗?”
柏续了然挑眉,“果然。”
行政助理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是整个公司最了解自己老板的人,手握着很多外人不知道的情况。
柏续称奇,“褚二连他都收买了?”
商延枭眉眼淡漠,见怪不怪,“豪门里这点人心算计又算什么?真要讲起来,还是褚允程太没本事了。”
蠢到连自己身边人生了异心都没察觉,连这都控不住的话,未来又怎么控得住集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
话落,电梯门应声而开。
两人刚走出电梯间,就意外听见了隔壁安全通道内传来的交谈——
“褚二先生,我真的不能继续留在集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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