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决定离开
伊华然回了卧房, 寒冬腊月的天儿,在外面就是受罪,他可没有受/虐倾向。他靠坐在榻上整理思绪, 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要想摆脱困境,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齐方岑杀了, 自己彻底取代他,然后谋朝篡位,坐那九五之尊。可他不想做皇帝, 担不起发展一个国家的重任,也不想被困在皇宫,过那种事事防备处处小心的日子。
可若不这么做, 又怎么摆脱齐方岑呢?要不扶持齐方玖做皇帝?他仔细一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还得回到京都,与齐方玖接触后, 再做打算。
伊华然正想事情想得出神, 突然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被吓了一跳, 急忙出门查看,发现是齐方岑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上只穿了那身单衣。
伊华然眉头紧蹙, 看着他心中气闷,随即关上房门,不打算搭理他, 这是他自己找死,还省得动手了。可他心里不痛快, 好歹是一条人命,也曾与他浓情蜜意过,若是放任他这么死了,倒显得他太冷漠。他心情烦躁地在房中踱步,到底没忍心,重新打开房门,走到齐方岑身边,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伊华然抱着他上了床,用棉被裹住两人的身子,低头看去,发现他睫毛上挂着冰碴,嘴唇冻得发青,怀里的身子被冻得僵直,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块冰,也不知这人发什么病,竟干这种蠢事,多半又是做戏给他看。这人若是穿到现代,进军影视圈,定能蝉联各大奖项的影帝。
很快,齐方岑的身子软了下来,却没有清醒的迹象,还发起了高烧。伊华然松开他的身子,穿上衣服去了前院。下人们都在前院,包括伪装成齐方岑的枭,以及服侍在他身边的于海。影卫则按照主人格的吩咐,埋伏在山庄外围,后院不许任何人进出。他们的吃食,以及要用的物品,都是通过机关送来。
这山庄是齐方岑花了大力气造出来的,里面到处是机关,这也是伊华然选择来这里的原因,齐方岑万万没想到自己却成了第一个被困在这里的人。
“奴才见过主子。”下人看到他,急忙行礼道。
伊华然出声说道:“把大夫叫来。”
他现在依旧顶着枭的脸,说话用的是齐方岑的声音。
“是。”下人急匆匆走了出去。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行礼道:“见过主子。”
“去熬一些治风寒的药来,还有退烧的。”听他的称呼便知,这人定是齐方岑的心腹,若是让他给齐方岑诊脉,难免会露出破绽。
“不用属下去瞧瞧吗?”
“不用,照做就成。”
“是,属下这就去熬药。”
伊华然重新回到卧房,走到床前看向齐方岑,只见他面色潮红,就连厚重的化妆品都遮不住,呼吸沉重,嘴巴微微张着,明显是烧得不轻。
心微微有些疼。伊华然闭了闭眼睛,不停地告诫自己,这人定是在耍花样,不能再上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房间里的铃铛响了起来,伊华然放下手里的书,瞧了一眼床上的齐方岑,方才给他用过物理降温,可体温丝毫没降下来,他依旧昏睡着,那张脸红的就好似擦了一整盒胭脂。
伊华然放下手里的书,披上披风,走了出去,在门口的传送带上看到了食盒,他们的吃食也是这般送过来的。他拎起来,转身又进了卧房。
伊华然从食盒里端出药碗,入手的温度是温的,喝起来刚好。他抬眼看向齐方岑,端着药丸走到床前,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弯腰给齐方岑又多放了个枕头,这才端起药碗给他喂药。
只是齐方岑正在昏睡,压根喂不进去,伊华然看着他直皱眉,想了许久,这才含了一口药在嘴里,随后起身掰开他的嘴,一口一口地给他喂了下去。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味道,让伊华然的眸光沉了沉,随即起身将药碗放回食盒,重新放回传送带,又摇了摇铃铛。
傍晚时分,齐方岑的烧稍稍退了些许,伊华然又照样喂了一次药,却在他起身时,被揪住了衣服。他抬眸看去,齐方岑依旧双眼紧闭,眉头却皱成了疙瘩,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他贴近仔细听了听,只听齐方岑在重复地说着‘华然,别走!’
伊华然定定地看着齐方岑,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将他紧攥着他衣服的手掰开,将药碗放进食盒,拎着走了出去。
半夜,伊华然正躺在榻上熟睡,突然听到一阵响动,随即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齐方岑跌坐在地上,正试图爬起来,低垂着的眉眼带着委屈,紧抿的嘴角又透着倔强,挣扎了好一阵儿,才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他走了过来。
伊华然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是如何艰难地走过来,就好似折了翼的鸟儿摇摇欲坠。齐方岑自然也看到了清醒的伊华然,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走到了软榻前,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可过了许久也没说出口。
伊华然没了耐心,冷淡地说道:“世子这是演得哪出?”
齐方岑的身子在颤抖,额角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也由潮红变得苍白,就好似只是支撑这具身子,已经让他到了极限,“我做噩梦了。”
许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格外可怜。
伊华然撑起身子,靠坐在榻上,眼神依旧冷淡,“所以呢?”
凤眸含着水光,眼尾泛着红,齐方岑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不能离你近些。”
“不能。”伊华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莫名升起烦躁,道:“世子,我想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我和你之间已经不剩什么,你不要再用同样的招数对付我,我看着只觉得厌烦。”
看着伊华然眼底的冷漠与不耐烦,齐方岑心里一阵阵地疼,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倔强地问道:“不剩什么,那为何还要救我?为何不索性直接杀了我,或者让我冻死在外头,完全取代我?”
齐方岑的话直戳伊华然的要害,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还有感情,毕竟是喜欢过,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伊华然起身,一把扼住齐方岑的脖子,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他只觉得手上的力道一重,紧接着齐方岑的身子便倒了下来。他收回手,嘲弄地看着倒在榻上的齐方岑,道:“世子,你大可不必这般委屈自己,我对你没兴趣,对你手上的势力也没兴趣。今日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既然下不了手,那为何不直接离开?反正余明磊已经走了,现在齐方岑在他的掌控中,只要给他下点药,让他昏睡个一两天,便足够自己躲得远远的。至于主人格,他若是想报复,就自己来,他可不奉陪。
“你要走?”齐方岑闻言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却被躲了过去,“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
“我离开,就意味着他离开,世子便自由了,不会再被人……”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世子放心,走之前我会留下足够的解药,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派人送解药过来,只要世子不找我麻烦。一年后,我会将解药给你,解了你身上的毒。”
“不行!你不能走!”
齐方岑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伊华然,心就疼得厉害,他为留下伊华然找了千百个理由,伊华然还有用,他身上的秘密还没挖出来,自己身上的毒还没解等等,就是不敢承认自己也动了心。
伊华然躲开齐方岑的再一次上前,眼神冷了下来,提醒道:“世子莫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齐方岑双腿一软,狼狈地摔在地上,红着眼睛看他,道:“你……你与我有三年之约,你不能食言!”
“那是不明真相时的承诺,在真相揭开后,就变成了笑话。”伊华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世子,你手上已经没了能威胁我的把柄,我不杀你,单纯是因为我不想给他人作嫁衣。若世子再纠缠不休,我不介意改变主意,送你上路。”
齐方岑两眼含泪,执拗地看着他,“伊华然,你不会杀我,你不舍得!”
伊华然见状心生恼怒,伸手扼住他的喉咙。齐方岑也不挣扎,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嘴角还挂着笃定地笑。伊华然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窒息感席卷而来,齐方岑本能地张开嘴,额角青筋暴起,却依旧没有挣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本能地眨眼,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在伊华然手上。伊华然没有松手,直到齐方岑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伊华然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身子,随即弯腰将他抱起,安置在床上。他受过专业训练,清楚怎样的力道,多久能把人弄晕,而不会伤人性命。他坐在床边看着昏过去的齐方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了这次的经历,齐方岑应该不会再认为他舍不得杀他。
待齐方岑再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晌午,他梦到伊华然走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又梦到伊华然与别人翻云覆雨,他冲上去想要将他们拉扯开,却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随即撑起身子,寻找伊华然的身影。房间里没人,软榻被收拾得很整齐,不像是有人睡过的痕迹。他翻身下床,不顾身上只穿着单衣,赤着脚便跑到门口。
房门被打开,鸠出现在门口,见他身着单衣,急忙将门关上,担忧道:“主子,您……”
在看到他的瞬间,齐方岑心里便升起不好的预感,只是还存着一丝侥幸,不待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呢?他在哪儿?”
“主子,三日前公子扮成您的模样,离开了温泉山庄。”鸠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清楚伊华然对齐方岑的重要性,跪倒在地,请罪道:“奴才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三日前?”齐方岑的身子晃了晃,本就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如今的他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鸠见状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道:“主子,您千万保重身体。”
三日的时间足够伊华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上次他找了整整两年,这次他还要找多久,还能找得到吗?齐方岑伸手捂住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好似心被剜走了一般。
鸠扶着他重新坐回床上,“主子,王妃差人过来送信,说皇上寿宴在即,要您即刻回王府。”
“出去!”
鸠一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主子……”
“出去!”齐方岑眼中浮现杀意。
鸠心中一惊,不敢再多说,躬身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齐方岑扫视房内,目光落在枕边的瓷瓶上,伸手拿了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有张纸条,上写着‘解药’两个字。
解药!没错,还可以通过解药找到他!
齐方岑的眼睛亮了起来,将瓷瓶里的药全部倒了出来,仔细数了数,里面有三十颗,每三日一颗,那就是可以用九十天。又是三个月,他又要等三个月,为何要留这么多解药呢?
齐方岑小心地将解药放回瓷瓶,抱着瓶子躺了下来,好看的凤眸酝酿着风暴,“没关系,华然,无论等多久,我都会找到你。你不是喜欢翡翠吗?到时我就用翡翠给你建一个屋子,把你关在里面,你一定会喜欢的!”
伊华然从温泉山庄离开后,并未远走高飞,而是回了京都,如今黄莺也穿了过来,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儿。他找了间成衣铺子,买了两身女装,又找了间客栈住下,化妆成女子的模样,蒙上面纱便出了客栈,径直朝着公主府走去。
来到公主府大门前,伊华然瞧了瞧门口的侍卫,随即抬脚走了过去。侍卫打量着他,眼中闪过警惕,如此高挑的女子还真不多见,怕不是心怀不轨,男扮女装吧。
“来者止步!”侍卫们拦住伊华然上前的步伐。
伊华然行了个福礼,动作利落又标准,柔声说道:“这位大哥,民女名叫黄莺,与公主有约,还请大哥行个方便,进去通报一声。”
伊华然的声音很好听,好似黄莺在唱歌,真真应了他的名字,侍卫听后心中的疑虑稍减。这世上这般高挑的女子虽不多见,可拥有如此女性化声音的男子却从未见过。
王北出声问道:“你当真与公主有约?你可知若你信口雌黄,会被乱棍打死。”
“民女不敢撒谎,确实与公主有约。”
王北与李顺对视一眼,道:“你且等着,我去通禀。”
“多谢大哥。”伊华然又行了个福礼,表示感谢。
王北进了公主府,很快便又回转,道:“等着吧,我已让门房往里通传。”
“有劳大哥。”伊华然温柔地笑着。
虽然戴着面纱,他们看不到他的面容,却能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又温柔,就像春日的暖阳,夏日的微风。
王北脸色微红,出声问道:“姑娘是做什么的?”
“会些调香的手艺,有幸被公主看中,让民女过府为公主调香。”伊华然回答得落落大方。
“原来如此。”王北犹豫了一瞬,道:“像姑娘这般高挑的女子,还真不多见。”
伊华然愣了愣,明亮的眼睛黯淡了几分,道:“大哥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只是民女也不想长成这样。”
王北见状顿时有些心疼,急忙安慰道:“姑娘莫要难过,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他意。”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大哥不必放在心上。”伊华然见他笨嘴拙舌,反过来安慰道。
王北闻言心里对伊华然又多了几分好感,道:“姑娘真的无须难过,也无须在意旁人怎么说。”
“嗯,多谢大哥关心。”
两人没再说话,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小门出来一名丫鬟,正是黄莺的贴身丫鬟红缨。
红缨站在门口看了看,随即朝着伊华然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这位应该就是黄莺姑娘吧。”
“民女正是黄莺,见过姑娘。”伊华然说着福了福身。
红樱打量着他,“姑娘客气。公主有请,姑娘随我进去吧。”
“有劳姑娘。”
伊华然跟着红缨进了小门,一路朝着后院走去,直到进了摘星园,来到小厅前,两人才顿住脚步。
“姑娘稍候,我进去通传。”
“有劳姑娘。”
红缨进去没多大会儿,便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姑娘,公主让你进去。”
伊华然应声,抬脚走了进去。
黄莺正坐在榻上吃着柚子,瞧着伊华然进来,朝着身边的人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房中侍候的丫鬟全部退了出去。
黄莺起身,上下打量伊华然,三两步走到近前,还将他的面纱摘了下来,忍不住感叹道:“然……”
“民女黄莺。”伊华然打断她的话,小声说道:“从今日起,我要留在公主府。”
黄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那个男朋友不要了?”
“分了。”伊华然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黄莺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皱紧了眉头,道:“他劈腿了?”
伊华然摇摇头,“不是。”
“想纳妾?”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这和劈腿不是一个意思?”
黄莺好奇道:“既然他没劈腿,又不想纳妾,为什么要分手?”
“你不是清楚剧情吗?原主是怎么死的?”伊华然指了指软塌,走到近前坐下,黄莺紧随其后。
黄莺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随即惊讶地看向伊华然,道:“你是说他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利用你,并不是真对你动了情?”
伊华然嘴角勾起苦笑,“是我高估了自己。”
“渣男!”齐方晴愤愤地骂了一句,道:“不如我们帮齐方宇上位,让那个渣男一败涂地。”
“齐方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舍不舍得这公主之位?”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还不了解我?”黄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伊华然嘴角含笑,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随我一起走吧,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正合我意!”黄莺脸上的笑越发灿烂,随即又皱起了眉,小声说道:“不过要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怎么了?”
黄莺靠近伊华然,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最近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尤其是我出门时,那种被紧盯的感觉最强烈。”
黄莺与他一样,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感知方面不是普通人可比,她感觉有人在盯着,那便是真的有。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若你出门时感觉最为强烈,那这暗中盯着你的人,应该是高家或者齐方宇的人。”
“他们?”黄莺有些惊讶,随即说道:“这是派人来监视我,还是来保护我?”
“两者都有,不过监视多些。”
“因为和亲?”黄莺很聪明,应该说能做特工的人都很聪明。
“是啊。”伊华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和亲是他们母子最好的翻身机会,他们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黄莺眉头微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十有八九。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是在你来见过我以后,他们不会以为你是我情人吧。”
黄莺上下打量伊华然,笑着说道:“也不是不行,咱俩就是豺狼虎豹,天生一对。”
伊华然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道:“正经点!”
“正经,正经。”黄莺笑着点点头,“这暗中监视的人有多少,是什么人,咱们都不清楚,再加上身边这些奴才也有不少他们的眼线,咱们若想跑,怕是得从长计议。”
伊华然笑笑,道:“皇上寿辰在即,许多使团会在这几日进京,许多百姓都会去瞧热闹,我们不妨也出去走走。”
黄莺瞬间会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人多好啊,人越多越好。”
“你给我安排个住处。哦,对了,我自称是调香师,是来给你调香的,你莫要说漏了嘴。”
黄莺提醒道:“既然他们在监视我,定然会调查你的身份,你这调香师的身份……”
“我会调香,是个孤女,一次偶然的机会,公主遇到了我,对我调的香很是满意,便决定收我进公主府,专门为公主调香。我是女子,他们应该不会调查了得太细。”
黄莺又跟他对了些细节,这才叫人进来。
红缨躬身进门,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
黄莺吩咐道:“去把菊园收拾出来,让黄莺住进去,以后由她专门为本宫调香。”
红缨抬头看了一眼伊华然,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多谢公主赏识,民女先行告退。”
“等等。”黄莺挑剔地打量着伊华然身上的衣服,道:“既然在公主府做事,身上的行头就要上得了台面。红缨,安排人给他做几身衣服。”
“是,公主。”
黄莺又看向伊华然,道:“本宫要的香,尽快调制。”
“是,民女定让公主满意。”
齐方岑是狗鼻子,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得改一改,否则一旦遇上,定会被他认出来。
黄莺摆摆手,“去吧。”
伊华然和红缨相继福了福身,随即退出前厅。
第112章 菊园
“姑娘好福气, 竟得了公主的青眼。”
她们这些近身的奴婢看似风光无限,却依旧住着下人房,可伊华然一来就住了单独的院子, 两相比较下来,很难不让人嫉妒。
“能得公主赏识, 我也是受宠若惊,以后还需姑娘多多提点。”伊华然温柔地笑着,语气也是十分客气, 没有一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红缨心里稍稍舒服了些,道:“听闻姑娘是调香的好手,可是家中传下的手艺?”
“不是。不瞒姑娘, 我是个孤女,自小便流落街头, 做了好几年的乞儿,后来机缘巧合之下, 我救了一位调香师傅, 只可惜他病得太重, 没过多久就死了, 只教了我些入门的东西。不过我能有今日,多亏了他。”这是他与黄莺商量好的说辞。
“原来如此。”红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姑娘是怎么与公主相识的?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五日前公主去了华安街的浮香阁,我正巧也在, 丢了一方帕子,被公主瞧见,公主闻了帕子上的香味, 觉得喜欢,便叫住了我。”
黄莺五日前确实去了浮香阁, 她出门不喜欢带太多人,便只带了红枫,有一段时间红枫不在她身边,被她吩咐去买糕点,正巧给了伊华然见缝插针的机会。
“那还真是巧。”红缨笑了笑,继续试探道:“姑娘去浮香阁是……”
“闻香。”伊华然说得坦然。
红缨一怔,随即说道:“姑娘倒是实诚。”
“我自小没人教养,也不懂什么规矩,得知公主身份后,便花银子现学了规矩后,这才来到公主府。姑娘是公主的身边人,懂得比我多,以后还得姑娘多照应,自然要对姑娘坦诚。”
红樱这般盘问,显然不是一个当丫鬟的该做的事,明显还有别的身份,伊华然小心地应对着,借着她的口向她幕后的主子,传达他想要他们知道的信息。
“怪不得。”红缨听他奉承,眼中难掩得意,对他的好感也多了几分,道:“姑娘得了公主的青眼,说不准以后我还得姑娘多照应。”
“姑娘放心,无论以后如何,我绝不忘姑娘的提携。”
听伊华然这么说,红缨满意地笑笑,道:“院子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伊华然跟着红缨来了菊园,院子不算大,却布置得极为精致,让人看了就喜欢,只可惜如今已是冬日,菊花多半都谢了。
伊华然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道:“这院子也太美了,真让我住吗?”
红缨见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轻视,道:“这不过是公主府最为普通的院子,公主的摘星园才是最好的。”
伊华然赧然地笑笑,道:“之前去见公主,不敢四下张望。是我没见过世面,让姑娘见笑了。”
“你这么做是对的。公主府不似别处,皇家的规矩多得很,若有一点差错,便有可能丢了小命,以后多学着些。”
“多谢姑娘提点。”为了不引人怀疑,伊华然只能伏小做低,还真有些不习惯。
红缨带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便离开了。伊华然径直去了正房,关上房门躺上床,打算睡一会儿。他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今日没睡,头有些昏沉。
在红缨离开菊园后,有关伊华然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最先收到消息的就是高明月。自她被贬为嫔位,便搬来了依兰宫,吃穿用度降了又降,殿中用的碳是最低等的炭,不仅烟大,还烧不热。就算是这样的炭,她们能拿到的数量也有限。
春杏心疼道:“娘娘,您的手都冻伤了,要不奴婢还是花钱买些炭来吧。”
高明月摇摇头,“如今所有人都盯着本宫,不能有丝毫差错。”
“可……”
“无妨。”高明月打断她的话,接着说道:“只要晴儿那边不出差错,我们便还有翻身的机会。你传信出去,让他们好生盯着。”
“是,娘娘。”
平阳王府秋风园,齐方岑回来后,便住了进来,没了伊华然帮他易容,只能暂时戴着面具,不过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皮面具送来。
于海依旧跟着易容成齐方岑的枭,因为长期要扮作齐方岑,所以枭脸上戴的就是做成他的模样的人皮面具。现在跟在他身边的是鸠,既是护卫,又是侍从。
鸠收到消息,来到书房门前,扬声说道:“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吧。”
鸠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主子。”
“何事?”
齐方岑正看着各处传来的密信,这三个月势力都是伊华然在掌控,他要将之前伊华然的布置全部了解一遍,再将以往的计划做出调整,以免伊华然出手对付他,也为抓到伊华然后做准备。
鸠答道:“是有关您让查的那张帕子的事。”
齐方岑的动作一顿,随即抬头看向鸠,道:“已经三个月了,才收到消息?”
时隔三个月,他都已经忘了,没想到竟有了意外之喜。
鸠解释道:“之前收到消息便已禀告,只是那时‘主子’说暂且搁下,不必深究,属下便没再让人查下去。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是公子冒充了主子,阻止属下查下去,所以特地过来禀告。”
“那帕子上的香粉查到是谁的了?”伊华然越是不想让他知道那女子是谁,他越要查个清清楚楚。
鸠摇摇头,道:“虽未查到主人,却查到此香粉出自浮香阁。”
“浮香阁?”齐方岑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勾了勾嘴角,道:“能在那里买香粉的,可都是权贵之家的女子。”
鸠应声,接着说道:“这款香粉是浮香阁三个月前上的新品,当时买的人并不多。”
“名单。”齐方岑的眼睛又亮了几分,他隐隐有种预感,只要找到这名女子,就能找到伊华然。
鸠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恭敬地呈到齐方岑面前。
齐方岑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瞧着上面的名字,视线落在齐方晴的名字上。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张薄薄的纸随即出现褶皱。
“五公主,齐方晴!”
他还记得齐方晴那日来平阳王府,曾送给伊华然一枚玉坠,而那枚玉坠原本是属于他的,却不知为何到了齐方晴的手里,又经过齐方晴回到伊华然手中。如今想来,齐方晴与伊华然的关系并不简单,那日她来平阳王府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伊华然。
那么,他们是从什么时候暗通曲款的呢?他记得在伊华然还在男扮女装时,齐方晴便对他很是亲近,为了他处处针对伊清歌,难道那时他们便已经……
齐方岑闭上眼睛,不敢再深想,双手握成拳,那张写着名单的纸被抓烂,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的心在滴血,嘴角却扬起微笑,道:“派人去盯着公主府,我要知道齐方晴身边这两日是否有陌生人出现。”
“是,主子。”
鸠转身要走,却又被齐方岑叫住。
他绕过书案走到鸠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温泉山庄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
齐方岑的声音没有起伏,语气也十分平缓,却让鸠听得脊背发寒,急忙应声道:“是,属下明白。”
“手帕的事,你做得很好。”齐方岑直起身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是,属下告退。”
鸠躬身退出书房,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被冷风这么一吹,只觉得彻骨地冷。他回头看向书房,自齐方岑从昏睡中醒来,就好似换了副性情,整个人变得阴郁,让人心生恐惧,不敢靠近。
乾坤宫寝殿,齐璟披着外衫,靠坐在软榻上,手上拿着奏折。脚步声响起,明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来到近前,小心地将茶盏放在桌上,随后是一碟雪梨膏。
“咳咳。”齐璟捂着嘴巴咳了两声。
明福急忙将茶盏端起来,呈到齐璟手边,轻声说道:“皇上,您喝口茶润润嗓子。”
齐璟将奏折放下,接过茶盏,打开盖吹了吹,随即喝了一口,便重新将茶盏放到了桌上,瞥了一眼桌上的点心,道:“这是……”
明福答道:“德妃娘娘命人送来的,是雪梨膏,奴才去问过太医,这个有清肺热,润燥止咳的功效。”
齐璟瞥了他一眼,拿起一块雪梨膏吃了起来,吃起来口感不错,不会粘牙,也不会有太多点心屑,语气温和道:“她有心了。”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齐璟又喝了口茶,道:“听说平阳王世子从温泉山庄回来了。”
“今儿晌午回来的。”明福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大寿在即,各国使臣都来贺寿,他总不好一直不露面。”
“明儿派个太医过去,瞧瞧这段日子养病养得如何。”
“是。”明福犹豫了片刻,道:“皇上,依兰宫那边有动静。”
齐璟抬头看过去,脸色沉了下来,道:“她又做了什么?”
“有人传信进来,是有关五公主的。”
提到齐方晴,齐璟的神色缓和了些许,道:“晴儿怎么了?”
明福据实答道:“说今儿公主府去了一名调香师,五公主似乎对其十分看重,被安排在了菊园。”
齐璟眉头微蹙,道:“那调香师是男是女?什么身份?”
“是名女子,约莫十七八岁,据说是个孤女,与公主在浮香阁相识,公主喜欢她调的香,便招她进了公主府。”
齐璟闻言眉头微松,道:“可有疑虑?”
明福摇摇头,“奴才未曾发现不妥。”
“不过一名女子,晴儿喜欢就留着吧。”
明福应声:“是,皇上。”
想到高明月的算计,齐璟不禁冷哼一声,道:“为了她那个好儿子,连女儿都不打算要了,还真是个好母亲!”
明福站在一旁听着,并未接话。
齐璟越想越气,道:“把依兰宫的侍女都撤了吧。”
明福闻言急忙请示道:“那娘娘身边的……”
“留一个就成,其他人送去浣衣局。”
“是。”明福应了一声,再次劝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歇着吧,什么都没您的龙体重要。”
齐璟转头看向明福,感叹道:“朕身边也就你对朕忠心。”
明福躬下身子,道:“奴才能有今日,都是皇上信任,自是要效忠皇上。”
齐璟点点头,道:“备水吧,朕也累了。”
明福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在公主府住了三日,每日都在房间研制香料,直到第三日傍晚,才将新的香皂做出来。于是,便拿了自己穿过的衣服试了试,洗出来的味道是淡淡的茉莉花香,仔细闻还有若有似无的茶香,味道虽淡,却很清新,闻起来很舒服。
春巧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姑娘,公主来了,快去迎驾。”
黄莺给他送来了两个小丫鬟,负责他的衣食住行,一个叫春巧,一个叫夏巧。
伊华然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整理了一下衣裙,这才跟着春巧往院门的方向走。不待他们来到院门前,就见黄莺带着侍女走了进来,再与他对视一眼后,顿住了脚步。
伊华然急忙上前,行礼道:“民女见过公主。”
黄莺摆摆手,道:“起吧。”
伊华然起身,笑着说道:“民女新调了香,正想拿去献于公主,公主便来了。”
“哦,那本宫来得巧了。”
“公主请。”伊华然让开通路,躬身站在一旁。
黄莺满意地笑笑,抬脚走了出去,伊华然紧随其后。待黄莺在前厅落了座,伊华然才将调好的香拿了出来,点燃后,将香炉放到黄莺手边。此款香与他用的不同,前调是栀子花的味道,中调是松香,后调是茶香。伊华然了解黄莺的喜好,清楚她喜欢什么味道。
“请公主品鉴。”伊华然退至一旁。
黄莺仔细闻了闻,享受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香调得深得我心!”
“公主喜欢便好。”伊华然又拿出同款香皂,道:“这香皂与这香是一样的味道,公主可在沐浴时使用。”
“红缨,把东西收好。”
“是,公主。”红缨将香皂小心地接了过来。
黄莺看向红枫,道:“赏。”
红枫拿出五百两银票,递给伊华然,“黄姑娘,公主有赏。”
伊华然将银票接了过来,行礼道:“谢公主。”
“这几日调香辛苦了,明儿有北魏和西楚的使团进城,骁王亲自到城门迎接,你随本宫去瞧瞧热闹。”黄莺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伊华然。
伊华然心领神会,道:“是。”
黄莺没再多说,起身就往外走。
伊华然急忙福身,道:“恭送公主殿下。”
黄莺走后没多久,红缨又来了,带了一套黄金头面,道:“黄姑娘,你调的香很受公主喜欢,这是公主赏你的头面。”
“多谢公主。”伊华然接了过来,笑着说道:“还劳烦姑娘跑一趟,实在辛苦。”
伊华然说着拿出一张银票塞给了红缨,红缨一瞧,将银票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真挚了几分,道:“明儿随公主出门,记得把头面戴上,别给公主丢了脸面。”
“我记下了,多谢姑娘提点。”伊华然将头面递给春巧,随后又说道:“姑娘等会儿,我还给姑娘做了香皂,姑娘拿回去用。”
红缨闻言变了脸色,“我怎能与公主用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公主的自然是顶好的,给姑娘的稍微次一些,姑娘别嫌弃。”
红缨这才缓了脸色,道:“你这么有心,我怎会嫌弃。”
伊华然拿了香皂过来,递给了红缨。
红缨接过,仔细闻了闻,不禁扬起笑脸,道:“味道很特别,我很喜欢。”
“姑娘喜欢就好。”
伊华然的表现很得红缨的心,红缨便与他说了许多黄莺的喜好,这才离开了菊园。
送走红缨,伊华然松了口气,去拿晚饭的春巧从外面回来,看到伊华然,笑着说道:“姑娘,今儿的晚饭特别丰盛,有鱼有肉还有虾。”
“是吗?”伊华然配合地表现出惊讶的表情,“这还要多谢公主才是。”
“是啊,公主待姑娘可真好。”
春巧跟着伊华然进了前厅,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上了桌。黄莺同样了解他的喜好,所以厨房做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伊华然将鱼和虾分了一些出去,递给春巧,道:“你和夏巧也去吃吧。”
春巧和夏巧算是公主府最低等的下人,吃食虽然管饱,却都是粗茶淡饭,别说鱼虾,就是肉腥都难得一见。
“多谢姑娘。”春巧端着鱼虾跑出了正厅。
刚来那天,春巧还不敢,不过三天便习以为常了。看着她的背影,伊华然叹了口气,春巧和夏巧同岁,今年只有十二,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的学生,而她们却早早地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看看面前的饭菜,有鱼有虾,都是他喜欢的,却觉得少了些什么。齐方岑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他微微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感情真是个麻烦,明明已经结束,却还是冷不丁地想起。
他闭上眼睛,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驱离,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平静,将盛虾的盘子端到身边,一只一只剥了起来。
“嘶!”伊华然看向被扎破的手指,嫣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掏出帕子按住了伤口,垂眸看向剥了一半的虾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手。仔细清洗干净后,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短短几个月,齐方岑无孔不入地侵占了他的全部生活,无论他做什么,总少不了齐方岑的影子,时刻在提醒着还有这么个人。
齐方岑不愧是齐方岑,掌控人心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难怪会让主人格连栽了两次,就连他都不能幸免,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秋风园,收到消息的鸠来到卧房门前,道:“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齐方岑穿着中衣,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的是伊华然未看完的书。
鸠推门走了进去,行礼道:“主子。”
“何事?”
鸠躬身说道:“公主府传来消息,三日前公主府有生人进府。”
“三日前?”齐方岑抬眸看过去,道:“是谁?”
“是名女子,名为黄莺,是个调香师。”
齐方岑紧接着问道:“长什么模样,是何来历?”
鸠清楚齐方岑在问什么,“模样仅是清秀,身材却极为高挑,据说是个孤女。”
齐方岑的心跳开始加速,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唇角微勾,道:“他果真躲到了公主府!”
齐方岑嘴角的笑怎么看都觉得毛骨悚然,鸠不敢多看,急忙垂下了头。
“你说他与五公主是什么关系?”
待齐方岑问完这句话,鸠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冻结了,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直直地往上蹿,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道:“属下不知,还请主子恕罪。”
“布置人手,今夜我便要见到他!”
鸠闻言一怔,随即硬着头皮说道:“主子,那可是公主府,有暗卫把守,若是强行闯入,势必会有所惊动,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会节外生枝。更何况公子不似旁人,他不仅聪慧过人,还会武擅毒,我们没有把握能将人抓来。”
鸠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却不得不咬牙继续说道:“若公子有所警觉,离开公主府,我们想要再找,怕是会更难,不如……不如想个万全之策,确保公子不会逃走。”
齐方岑没说话,沉默地看着鸠,只看得他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被浸透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你说得对,我要布一张大网,让他插翅难逃。”
鸠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主子英明。”
“派人盯着,若是弄丢了他,提头来见。”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鸠起身,躬身退出门外。
伊华然洗漱完便躺上了床,正要拿书过来看,眼皮突然一阵狂跳,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好似将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伊华然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齐方岑不会又找到他了吧,随即仔细思量了思量,不由想起三个月前他来寻黄莺后,两人的争吵。
“帕子!”
伊华然猛地坐起身,当时他将帕子给黄莺用,蹭到了她脸上的脂粉,后又用帕子给齐方岑用,齐方岑当即便察觉了异常,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帕子藏了起来,还派人去查了帕子上的香粉,好在查到的消息被主人格拦了下来。
只是这人心思深沉,定然能想到这一点,浮香阁的客人非富即贵,那香粉又是新品,买的人并不多,若是要查,一定能查到公主府,再结合他出现在公主府的时间,以及他高挑的身材,很快便能锁定。
想到这儿,伊华然睡不着了,若是被齐方岑锁定了位置,再被抓回去,再想逃怕是比登天还难。好在这里是公主府,四周又有暗卫守着,在这种紧要关头,齐方岑就算再疯,也不可能带人硬闯公主府。
这样一想,伊华然又松了口气,放软身子靠在床头,忍不住一阵苦笑,若是早知如此,他就该干脆利落地把那个祸害杀了。感情这东西真是不能沾染,否则就算再冷血的杀手,一旦动了情,手里的刀也钝了。
要怎么办呢?伊华然闭上眼睛思考对策,明日他就要和黄莺趁乱离开,若齐方岑还没想到这一层,那就万无一失。可若齐方岑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那明日他出府,就和送货上门无异。
这公主府虽说是黄莺的地盘,奈何这里到处是眼线,他与黄莺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中,想要确定消息,也无人可用。不能确定消息,便无法决定明日的计划是否进行。
伊华然烦躁地睁开眼睛,决定按原计划进行,明日出府前找机会与黄莺沟通一下,他就不信了,以他们两人的能力,还逃不出去。虽是这么想,伊华然还是又将明日脱逃的计划仔细盘算了一遍,确保每一个步骤都万无一失,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齐方岑躺在床上,尽管房间里温度很高,却还是觉得冷。过去的半年,他每夜都会窝在伊华然的怀里睡着,然后一夜安眠,醒来就能看到他。如今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床还是那张床,可身边没了那个人。
齐方岑蜷缩起身子,好似躺在伊华然怀里,抬头看过去,柔声说道:“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就容你在外玩上两天,再回来时……”
第113章 逃跑计划
第二日, 伊华然醒得很早,太阳还未升起,便开始收拾那些瓶瓶罐罐, 以及所有必须带的东西。
夏巧虽然年纪小,却有一双巧手, 盘发十分在行,盘起头发又快又好,完全不会感觉疼。
“用这副头面吧。”
伊华然将黄莺赏他的头面拿了出来。昨日红缨专门叮嘱过, 若他不用,难免惹人生疑。
夏巧应声,将发簪、发钗、步摇一并戴好, 瞧着瞧着镜子里的伊华然,夸赞道:“姑娘真美!”
伊华然现在这张脸顶多算清秀, 与他的本来面目压根没法比,夏巧这么说也只是奉承。
“我有自知之明, 这张脸只能说不丑, 与美可搭不上边。”
夏巧小脸一皱, 极为认真地说道:“奴婢可没说谎, 姑娘虽然容貌不是顶好,却胜在气质好,而且姑娘笑起来眼睛格外好看,让人看了, 也会忍不住笑。”
“行吧,你说美就美。”伊华然压根没当回事,他对容貌向来不怎么在意, 若是可以他宁愿普通一点,至少逃命的时候不会引人注意。
伊华然刚要吩咐夏巧去厨房拿早饭, 就见红缨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微微一怔,随即起身,道:“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公主有何吩咐?”
“公主让姑娘去摘星园用饭。”红缨虽脸上挂着笑,眼底的嫉妒却几乎藏不住。
“公主如此厚爱,我……实在有些惶恐。”伊华然自然清楚她在想什么,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红缨见状眼底闪过轻蔑,却笑着说道:“公主如此看重姑娘,姑娘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伊华然有些惶恐地笑笑,道:“这还多亏了红缨姑娘提携。”
红缨见他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心理平衡了许多,道:“那就走吧,公主还在等着。”
伊华然急忙应声,跟在红缨身后走了出去。
红缨瞧了瞧他戴着的头面,“姑娘今儿瞧着富贵了不少。”
“这还多亏了公主赏赐的头面,姑娘昨日的叮嘱,我都记在心上。”
伊华然的伏小作低,让红缨缓和了语气,想到以后还能从他这儿得到好处,便提醒道:“待会儿用饭,你只吃面前的饭菜,千万别贪嘴,让公主觉得你上不得台面。”
“好,我记下了,多谢姑娘提点。”
红缨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便沉默了下来,随后便进了摘星园。
红缨进去通禀后,伊华然这才抬脚进了饭厅,朝着主位上的黄莺行礼道:“黄莺见过公主。”
“坐吧。”黄莺瞧了瞧对面的位置。
“谢公主。”伊华然起身坐了下来。
黄莺看向红缨,道:“传膳吧。”
“是,公主。”红缨来到门口吩咐了下去。
很快,饭菜便上了桌,满满当当一桌子,莫说两个人,就是五个人也吃不下。黄莺见饭菜上齐,便摆手让人退下,随后起身坐到了伊华然身边,小声问道:“然哥,准备得怎么样了?”
伊华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袱,“该带的都带了,其他的不重要,只要有银子就成。”
“我准备了五十万两银票,足够咱们花上几年了。”黄莺指了指头上的首饰,又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手镯,小声说道:“这套首饰是我那些手中最贵的,如果在现代,能卖十几个亿。”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伊华然将自己的猜想如实地说了出来。
黄莺听后眉头微蹙,道:“你是说你那个前男友有可能知道你在公主府?”
许是脱离现代生活太久,‘前男友’这三个字,伊华然怎么听怎么别扭,道:“你知道我的预感向来很准。”
“男主不愧是男主,你这才过来几天,就锁定你的下落了。”黄莺没有丝毫紧张,反而眼带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道:“就冲这聪明劲儿,要不咱们再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让给你,要不要?”
“我倒是想要,可人家看不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黄莺嬉笑地朝伊华然眨了眨眼睛。
“少废话。”伊华然收敛笑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这人心机深沉,控制欲极强,若这次再被抓回去,怕是会被关起来。”
玩笑归玩笑,黄莺绝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伊华然,正色道:“既然他这么危险,不如我们杀了他,一了百了。”
“他身边那么多暗卫,护得密不透风,怎么杀?”伊华然掩饰性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黄莺的神情变得严肃,道:“然哥,你给我句实话,是杀不了,还是不舍得?”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黄莺,见她一副了然的模样,不禁勾起一抹苦笑,“第一次动心,难免会犯蠢。”
“我就说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杀不了他,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黄莺忍不住感慨道:“爱情就是毒药,谁碰谁倒霉。”
伊华然认同地点点头,“我们是否按照原计划进行?”
“既然他有可能锁定你的位置,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
“那就赌一把。”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吃起了早饭。
两人又完善了一遍计划,这才让人收拾了碗筷。
黄莺扫了一眼红樱和红枫,吩咐道:“今日红枫随我出去,红樱留下。”
红樱转头看了一眼红枫,随即齐声道:“是,公主。”
“春满楼的雅间订好了吗?”
春满楼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使团去四方馆的必经之地,所以他们选在了那里,打算趁乱离开。
红樱答道:“回公主,已经订好了。”
“既如此,那便去备车吧。”
“是,奴婢这就去。”
待车备好,伊华然便跟着黄莺上了车,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马车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便听到红枫的通禀:“主子,春满楼到了。”
伊华然率先起身走了出去,随后站在门口,给黄莺打着帘子,待黄莺下车后,他才顺着马凳下了车。
黄莺看向红枫,道:“前几日我在荣华成衣铺做了几身衣裙,今日正是取的日子,你差人过去一趟。”
荣华成衣铺正是伊华然开的成衣铺子,两个月前便已开张,名字是主人格定的,前日伊华然让夏巧定了两身男装,就是为了今日的计划。
“是,主子。”往日都是红樱陪黄莺出来,许多事红枫并不知情,加之红枫与黄莺身形最像,这才让她跟着出来。
店小二见众人进了门,急忙上前招呼,“几位客官里面请。”
红枫上前,道:“昨日我们预定了墨香。”
墨香是春满楼二楼最里面的一间雅间的名字。
店小二闻言笑着说道:“那几位楼上请。”
一行人上了楼,进了挂着‘墨香’牌子的雅间,红枫让人将雅间的桌椅又重新擦了一遍,在椅子上放上软垫和靠枕,黄莺这才坐了下来。
店小二就在一旁看着,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待黄莺坐下,他这才上前,恭敬地说道:“小姐想吃点什么?”
黄莺没说话,红枫接话道:“一壶顶级碧螺春,一份蛋黄流心酥,一份如意金丝糕。”
店小二重复了一遍,笑着说道:“小姐稍候,茶水点心马上来。”
“等等。”红枫叫住店小二,吩咐道:“这里的炭火不够,再加两盆,要最好的。”
“是,小的这就去办。”店小二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黄莺出声说道:“红枫和黄莺留下,你们门外守着。”
“是。”众人相继出了雅间,守在门外侍候。
黄莺抬眸看向伊华然,道:“你也坐吧。”
“多谢公主。”伊华然在黄莺下首坐下。
红枫仅是看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黄莺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道:“昨儿沐浴用了你制出的香皂,真是深得我心,不仅味道我喜欢,洗出来的肌肤还又嫩又滑,比之以往所用要好上许多。”
伊华然正襟危坐,道:“公主若是用得好,民女便多做几种香味,这样公主便能随心选用。”
“甚好!”看着他演戏,黄莺忍着笑,道:“只要你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
“多谢公主厚爱。”伊华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很快,门外传来敲门声,红枫走了过去,开门一看是店小二过来送炭,扫了一眼门外的侍从,道:“你们两个把东西接过来,送进去。”
“是。”侍从应声,接过炭盆,拎着进了雅间,摆进雅间后,又躬身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茶水和点心又送了进来,黄莺不耐烦地说道:“这进进出出的,刚暖和了点,又冷了。去门外说一声,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打扰。”
红枫应声,转身吩咐了下去。待她关好门的瞬间,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晕,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伊华然扶住她的身子,一弯腰便将人抱了起来,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他正打算给她化妆,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主子,平阳王世子求见。”
就在马车从公主府出来的那一刻,守在外面的属于平阳王府的暗卫便传了信儿回去,齐方岑收到信儿后,即刻带人出了王府。
伊华然心里一惊,径直来到窗前,打算跳窗而逃,谁知他刚探出头,就看到下面站着数名男子,为首的是他的老熟人鸠。伊华然瞧了瞧其他可走的通路,竟发现连对面的房顶上都有人守着。
伊华然见逃无可逃,便关上了窗子,重新坐回了黄莺身边。
黄莺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安慰道:“少安毋躁。就算他是平阳王世子,也不能把我如何。”
“你太不了解他了。”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更何况,之前三个月主人格对他的虐待,但凡是个人都会想要报复。若自己被他抓回去,后果大抵会跟上一世一样,受尽折磨而死。
“我也不是好惹的主儿。”黄莺正了脸色,“让我会会他。”
伊华然瞧了瞧房间内的屏风,“那我去里面。”
雅间很大,不仅有桌椅可以用饭,还有软榻可以休息,中间用屏风隔着。
“好。”黄莺点点头,待他走到屏风后面,这才扬声说道:“请世子进来。”
黄莺的话音落下,房门被打开,齐方岑推着枭走了进来,门口的侍从又将房门关上。
齐方岑的视线从黄莺身上扫过,落在那张画着山水画的屏风上,房间就只有这么大,伊华然并未跳窗逃跑,就意味着他正躲在屏风后面。
黄莺看了看两人,视线落在坐轮椅的枭身上,笑着说道:“岑哥哥怎么来了?”
枭微微笑了笑,道:“今日东魏和西楚的使团进城,我来瞧瞧热闹,听闻晴儿也在春满楼,便过来打个招呼。”
“这样啊。既然招呼已经打了,岑哥哥便回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太好听。”黄莺直接下了逐客令。
枭的神情一怔,显然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道:“除了打招呼外,还有一事要麻烦晴儿。”
“我素来不喜招惹麻烦,岑哥哥还是免开尊口了,省得伤了咱们堂兄妹的情分。”黄莺脸上始终带着笑,说出的话却丝毫不顾及情面。
齐方岑不想与黄莺多费口舌,直接走向屏风,先把人找出来,再说其他。
黄莺见状出声威胁道:“岑哥哥若不想暴露身份,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齐方岑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黄莺,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那笑不见丝毫笑意,道:“他还真是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黄莺没有否认,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岑哥哥应该清楚我身边有暗卫保护吧,只要我叫一声,他们就会闯进来,岑哥哥到时怕是不好收场。”
齐方岑没有理会黄莺的威胁,大步走到屏风后,看向躲在后面的伊华然,漂亮的凤眸酝酿着风暴,“你这是要与我宣战?”
伊华然直视他的眼睛,“只要你马上离开这儿,从今以后不再来纠缠我,我保证不会与你为敌。”
齐方岑好似没听到伊华然的话,自顾自地问道:“为何是她?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齐方岑明显误会了,只是伊华然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这才不过几日的工夫,就成你们了?”齐方岑双拳紧握,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我们不止拜过天地,还圆了房,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怎么与我无关?”
听着他的质问,伊华然心里升起一股怒火,道:“那又如何?我们之间不过是你精心谋划的一场感情游戏,之前是我骗了你,如今你也骗了我,我们之间两清了,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黄莺走到伊华然身边,将他挡在身后,道:“岑哥哥,他现在是我的人,与你已经没了关系,你又何必纠缠不休。”
‘我的人’三个字听得齐方岑怒火中烧,看向黄莺的眼神满是杀意,道:“滚开!”
黄莺见状笑得越发灿烂,这是她将要发怒的前兆,“岑哥哥可是弄不清自己如今的处境,是否想让平阳王府给你陪葬?”
齐方岑瞳孔微缩,发昏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冷声说道:“若你死了,便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呵。”黄莺轻笑出声,道:“就凭你们两个还想杀我?”
黄莺的身子往后一靠,正落入伊华然怀里,随后抬眸看过去,撒娇道:“他要杀我,你可不能坐视不管。”
伊华然并未将她推开,而是无奈地说道:“赶紧把人打发了。”
黄莺挑衅地看向齐方岑,道:“岑哥哥,是你不懂得珍惜,才给了我机会,像他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理智已被嫉妒烧得干干净净,齐方岑猛地出手,朝着黄莺的脖颈抓去。伊华然抱住她的身子,随即一个旋身躲了过去。不待他反应,齐方岑又欺身而至,黄莺想要出手,被伊华然拦住,齐方晴不会功夫,若她出手,定会被齐方岑怀疑。黄莺很快便明白了他的顾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手。
两人的功夫都不弱,交手了数十回合,依旧分不出高低,可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黄莺眉头皱紧,道:“没事。没我允许,任何人不许进来。”
齐方岑攥住了伊华然的手腕,伊华然不退反进,旋身入怀,随后一个重重的肘击,狠狠朝着齐方岑的脑袋击去。在他想来,这样的攻击,齐方岑不可能接不住,谁知却打了个正着。齐方岑闷哼一声,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而他的手依旧死死地攥着伊华然的手腕。
伊华然想要甩开,却怎么也甩不开,便又攻击他的肋下,甚至敲了他的麻筋,依旧被攥得紧紧的。
“放开!”伊华然烦躁地看着他。
“不放,除非你砍了我的手,或者杀了我。”齐方岑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眼底尽是疯狂之色。
伊华然冷眼看他,“你以为我不敢?”
“你若是舍得杀我,上次就杀了。”
伊华然瞥了一眼他脖颈上还未消下去的淤青,警告道:“齐方岑,我不想再同你玩什么感情游戏,你最好在我的耐心彻底告罄之前离开,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和平阳王府下地狱,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死在你手里,好过死在别人手里。”齐方岑抽出一把匕首,塞进伊华然手里,随即抬起脆弱的脖颈,道:“今日要么你杀了我,要么跟我回去。”
“齐方岑,你……”
“你脖子上的疤很美,像一朵盛开的桃花。”齐方岑看看伊华然的脖子,他并未将这道疤痕藏起来,道:“你对自己都那么狠,杀我就更容易。”
看着他眼中的偏执与疯狂,伊华然心里沉甸甸的,“公主,叫人。”
黄莺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想开口,就听枭说道:“公主且慢。”
黄莺眉头微蹙,到底是没有叫出声,想瞧瞧他要做什么。
枭推着轮椅来到近前,用尽力气撑起身子,随即脱离轮椅,摔在地上,道:“主子,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王爷王妃想想,还有那些甘愿追随您的人,还望主子以大局为重。”
齐方岑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
伊华然适时说道:“世子难道想这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齐方岑沉默许久,转头看向黄莺,道:“她是齐方宇的妹妹。”
听到这儿,伊华然终于明白齐方岑为何对他纠缠不休,黄莺顶着齐方晴的身份,若他将齐方岑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就原来的齐方晴来说,定会即刻告知齐璟,帮高明月和齐方宇摆脱困境。那齐方岑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你不再纠缠,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将你的事泄露出去。”
齐方岑直直地看着伊华然的眼睛,道:“你和她什么关系,拿什么来保证?”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已经住进公主府三日,若想对付你,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与我纠缠?”
“你不想,那她呢?”齐方岑看向黄莺,道:“人心叵测,说不准她心里正想着如何对付我,为她的皇兄脱罪。”
这么明显的挑拨,是当他们都是傻子吗?黄莺没好气道:“若你不出现,此时我们已经离开京都了。”
“离开京都?”齐方岑一怔,随即看向伊华然,道:“你……你们想私奔?”
伊华然忍不住瞪了黄莺一眼,却没有解释的打算,道:“若你不放心,可以助我们离开京都,这样便没人能威胁你。”
黄莺娇俏地冲他吐了吐舌头,她方才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齐方岑是否真如伊华然所说,对他只是利用,没有感情。
看着两人的互动,齐方岑心中的嫉妒之火再次燃了起来,疯狂地燃烧着他的理智,质问道:“你们是何时有的勾连?”
伊华然闻言皱紧眉头,强压下心中的烦躁,道:“齐方岑,你要的从来都是权势,我要的从来都是自由,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阻碍你,你也不要纠缠我,我们双赢,不好吗?”
“伊华然,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齐方岑好似没听到他说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道:“你说‘你的心很小,小到只能爱一个人’,你说‘你喜欢我,才与我在一起’,那她呢?你说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和她之间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你想得那般龌龊。”
“你们都要私奔了,还说不是我想得那样?”齐方岑攥住他手腕的手又紧了几分,道:“伊华然,你可是觉得我很蠢?”
伊华然彻底恼了,“齐方岑,你不要再演了,我不会再陪你玩什么感情游戏。你再纠缠不休,就别……”
不等他说完,齐方岑突然喷出一口血,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去。伊华然见状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身子,见他嘴唇发青,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急忙说道:“可是毒发了?解药呢?”
齐方岑紧紧抱住他的腰,凤眸内漾起水光,眼尾泛着红,好似将要破碎的琉璃娃娃,声音中尽是压抑的痛苦,“华然,我好疼!”
“解药呢?”伊华然紧张地在他身上摸索着。
“我出来得急,身上未带解药。”齐方岑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声音也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很明显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是故意的!”伊华然停下了动作,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第114章 你赢了
“我……”齐方岑把头埋进伊华然怀里, 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疼痛让他说不出话,又想到伊华然移情别恋, 一时委屈得无以复加,闷闷地哭了出来, “疼,好疼!”
虽然清楚有可能是演的,可伊华然还是忍不住心疼, “解药放在何处?若再不说,我便不再管你!”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哽咽道:“华然, 我想回家,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伊华然哪能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 道:“齐方岑,我再问最后一遍, 解药在何处?”
“在……在秋风园卧房的枕头下面。”
伊华然看向枭, 他已经爬回轮椅上, 见伊华然看过来, 他恳求道:“我这就吩咐人去拿,主子这边还请公子多加照料。”
“他是你们的主子,跟我无关,该照顾也是你们照顾。”伊华然不想再跟齐方岑有任何牵扯, 否则怕是要重蹈覆辙。
枭没接话,推着轮椅来到门前,打开房门看向鸠, 吩咐道:“附耳过来。”
鸠应声,走到近前, 弯下腰贴近枭。枭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黄莺也在枭走向门口时,重新回到了桌前坐下,她可不想看两人秀恩爱,喝茶吃点心不香吗?干吗吃狗粮。
伊华然说得绝情,其实心里很在意齐方岑,否则以他的性子,就算人死在这儿,他也不会有半分动容。还有齐方岑,那哪是对他没感情,分明是爱惨了他,否则一个大男人怎会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哭,还拿自己的命去留人。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怕是走不成了。唉,可惜了……
门外的人见黄莺坐在桌前喝茶,不见丝毫异常,便也放心下来。
伊华然压根挣不开他的禁锢,恼怒道:“齐方岑,你到底想干什么?”
“疼!”齐方岑闷闷的声音传来。
见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伊华然的心再次软了下来,不再说话,任由他抱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雅间的门被敲响,紧接着便听到了鸠的声音,“东西拿来了。”
“进来。”黄莺瞥了旁边的枭一眼,扬声说道。
鸠推门走了进来,随后关上了房门,遮去了门外众人的视线,径直朝着屏风后走去。
伊华然接过鸠递过来的药瓶,倒出一粒,喂齐方岑吃了下去。服下去没多久,齐方岑的身子便止住了颤抖,冷汗也慢慢消了下去。
伊华然见状出声说道:“放手。”
“不放!”齐方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齐方岑,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方岑抬眸看他,眼尾红得像是染了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华然,我们说好要大婚的,你忘了吗?”
“齐方岑,我不想再跟你玩什么感情游戏,你……”
“不是游戏!”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道:“我承认最初我确实存了报复和利用你的心思,可后来我当了真,也入了心,我是真的陷进去了。”
伊华然冷淡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会信?”
齐方岑信誓旦旦地与他对视:“我说的是真的!华然,我是真的爱上了你,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齐方岑,你放手,我与你心平气和地谈谈。”
“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不要我了!”齐方岑执拗得像个孩子。
“你以为不放手,我就不能把你如何了?”
齐方岑闻言把头埋进伊华然怀里,闷声说道:“我遮住鼻子,你就不能迷晕我。”
虽然不合时宜,可伊华然见他这副样子,还是觉得有些好笑,“我身上尽是毒。”
“只要不晕,我就不会松手,只要不松手,你就走不了。”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舍不得我死,我不怕。”
伊华然听得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幼稚。可想到齐方岑最擅长伪装,他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起来,我的腿麻了。”
“那我们一起。”齐方岑抬眸看他,眼神十分坚定,一副‘打死不松手’的模样。
伊华然无语,却拿他没办法,即便要杀他,也不能是这里,更何况自己压根下不去手。他慢慢地站起身,双腿就好似触电一般,又麻又疼,还好有齐方岑撑着。
齐方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身子,轻声说道:“华然,我这几日夜夜做噩梦,每次都梦到你不要我了。”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们平心静气地好好谈谈吧。”
“只要你不走,你说怎么谈就怎么谈。”齐方岑一句话就将接下来要谈的事定了性。
“我累了,不想再与你纠缠。”伊华然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自顾自地说道:“即便没发现你的真实目的,我也打算与你讲清楚。我们两个不合适,硬是凑在一起,只能两败俱伤。我不想伤你,也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分开是最好的选择。你去追逐你热衷的权势,我去追逐我向往的自由,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想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我保证以后再不限制你出府,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与谁交往,便与谁交往,我不干涉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可以爱别人,只能爱我。这样成吗?”
在见伊华然之前,他明明想着把他抓回去,折断他的翅膀,将他永远囚禁在身边。可一见到他,心便软了,只一心想着带他回家,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都是不可能的。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硬起来,道:“我将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解药也给你,只一个要求,放我走。”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只要你!”齐方岑红了眼睛,恳求道:“华然,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我保证今后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黄莺在一旁听得抓耳挠腮,这两人分明就是两情相悦,非要搞得这么期期艾艾,这是在演苦情剧吗?她恨铁不成钢,酝酿了一下情绪,起身走到屏风前,泪眼汪汪地看向伊华然,质问道:“然哥哥,你在做什么,不是说好要跟我一起远走高飞吗?”
伊华然见状一怔,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没好气道:“别闹,等我处理好,再……”
不等他说完,齐方岑便吻了上去,急切地宣示自己的主权。
黄莺看得一愣,随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脑海中浮现一个疑问,古代人不是都很含蓄吗?这算什么……
“齐方岑,你……”伊华然想要躲开,奈何齐方岑抱得死紧,刚分开又被吻住。
黄莺回了神,见伊华然给她使眼色,于是伸手捂住了眼睛,表示自己不看,又偷偷分开手指,从指缝中偷窥。瞧着伊华然红透的耳朵,黄莺忍不住偷笑,自己还没见过他害羞的模样,原来这么可爱。
伊华然用力推着齐方岑,却反被他推搡着抵在了墙上。熟悉的触感,炙热的呼吸,喜欢的人,若非那两世的记忆太过深刻,伊华然怕是真的要沉沦其中。
齐方岑松开伊华然的唇,与他额头相抵,粗喘地轻声呢喃着:“华然,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会放你离开,永远不会!”
“我只是我的,不是谁的附属品。”
伊华然趁他分神,抬手一挥,迷药随即挥出。齐方岑猛然警觉,急忙屏住呼吸,却还是吸入了些许,头晕目眩的感觉紧随而来,身子软软地向下倒。他的手却死死地抓住伊华然的衣服,勉强支撑着身子,道:“谢……谢信在我手里,你……你不能走,否则……”
自他识破齐方岑的算计后,便让谢信回了将军府,他以为有谢集在,齐方岑不会把谢信如何,没想到齐方岑竟这么疯。
伊华然怒道:“齐方岑,你真是死性不改!”
齐方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虚弱地勾起微笑,“只要……只要能留住你,我可以不择手段。”
伊华然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你可想过后果?”
“谢集……不知他在我手中。”齐方岑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陷入昏迷。
伊华然强忍着怒火,道:“你把他怎么了?”
齐方岑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道:“你把迷药……给我解了,随……随我回王府,我便告诉你。”
“齐方岑,你非逼着我对付你?”
“我只想……留住你。”齐方岑用力拉扯着伊华然的衣服,竟慢慢地站了起来,随即靠在他身上,气喘吁吁地说道:“华然,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我爱你,有那么……难吗?”
“我觉醒了前两世的记忆,前两世你都是这样,利用感情困住我,在你登基之后,我没了利用价值,你便赐我一杯毒酒。”伊华然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毒酒入喉,那种五脏俱焚的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你让我如何信你?”
齐方岑闻言身子一僵,动作迟缓地抬头,“你……骗我?”
“我可以发誓。”伊华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这也是他为何那般恨你,每每见你都会凌虐你的原因。”
“那是他……”
伊华然打断他的话,索性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确切地说我只是他的一部分,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彻底消失,不复存在,你懂吗?”
齐方岑想起观音庙被欺辱时,那恶鬼说过的话,‘他只是我分离出去的一缕神识’。
见齐方岑的神色有所松动,伊华然接着说道:“我爱了你两世,被你杀了两次,无法再相信你,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所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齐方岑不敢置信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怎会……怎会杀你?不可能!怎么可能?”
许是眼泪的作用,齐方岑头晕目眩的感觉缓和了不少,身上也有了力气。
“事实就是如此。这是我们之间过不去的坎儿,放手吧。”
“若是放得下,我又怎会如此?”不知想到了什么,齐方岑含泪的眼睛亮了起来,握住伊华然的手,伸向自己的脖颈,道:“你也杀我两次,我们就扯平了,这样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齐方岑,你疯了吗?”伊华然皱眉看他。
“你不舍得杀我。”齐方岑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弯腰去捡地上的匕首,身子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道:“华然,你不舍得杀我,我帮你。”
齐方岑说着就朝自己的胸口刺去,伊华然来不及震惊,急忙上前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
伊华然的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将匕首扔到一边,扯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待确定伤口不深,不会致命时,才蓦然松下了心神,大口喘着粗气。
黄莺和枭都震惊地看着齐方岑,没想到他竟疯到这种程度。
伊华然红着眼睛质问道:“你是疯了吗?!”
“嗯,我疯了。”齐方岑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我想不明白,我怎会舍得杀你?那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方才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黄莺并未听清,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莺的声音似乎刺激了齐方岑,他攥紧伊华然的手,将地上的匕首往他手里塞,“华然,既然能重来,那你也杀我两次吧,这样我们之间的阻碍就没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伊华然将匕首扔到一边,将濒临崩溃的齐方岑抱紧,苦笑道:“齐方岑,你赢了,我跟你回去。”
方才面对失去时的恐慌和心痛,真实地告诉他,他爱着齐方岑,既然爱着,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这样彼此折磨太痛苦了。
齐方岑一怔,随即回过神来,紧紧抱住伊华然的身子,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看着相拥的两人,黄莺忍不住松了口气,这场苦情戏终于是落下帷幕了,又隐隐有些担忧,齐方岑爱得这般疯魔,难保伊华然不会受伤,所以她不能离开京都,要时时刻刻看着才行,一旦发现齐方岑伤了伊华然,可以马上带人跑路。
枭吩咐鸠拿了纱布和伤药,伊华然帮齐方岑包扎了伤口,他的眼睛就好粘在了伊华然的身上,伊华然去哪儿,他就看向哪儿。若不是伊华然严令他在软榻上坐着,他就不只是看着,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黄莺好奇地探头往里瞧,迎来的是齐方岑凶狠的眼神,杀意尽显,完全不掩饰。黄莺觉得若不是伊华然在场,齐方岑能马上杀了她。
黄莺见状立马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状,跑到伊华然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然哥哥,他瞪我,他想杀我!”
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看到的却是清澈又无辜的眼神。
齐方岑扯住他的另一只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华然,我没有,是她冤枉我。”
黄莺见他变脸速度这么快,气得朝他竖起了拇指,随后又夹着嗓子道:“然哥哥,既然今儿走不了了,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不成。华然是我的世子妃,要回也是回平阳王府。”
“那是以前,现在他是我的人!我的定情信物,他都收了,现在就在脖子上戴着。”黄莺说着,伸手拽出了那块玉坠。
齐方岑将玉坠拽了回去,道:“这是华然给我的玉坠,为何会到你手上?”
“你们俩够了!”伊华然甩开两人的拉扯,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们,道:“再胡闹,都一边待着去!”
黄莺瞪了齐方岑一眼,道:“你可是跟我出的公主府,若是不跟我回去,定会引人怀疑。”
“华然在公主府不过是个调香师,你随意找个由头就能蒙混过关,没人会在意。”
“我就不!”黄莺后悔了,她就不该帮他。
“你……”
“好了。”伊华然打断两人斗鸡似的幼稚行为,转头看向齐方岑,道:“最近我要留在公主府。”
“不成!”齐方岑下意识地反对。
伊华然眉头微蹙,道:“你方才可是答应过,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不会干涉,这才多久就忘了?”
“华然,你……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齐方岑很是在意他们两人的关系,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伊华然瞧了齐方晴一眼,郑重道:“可以生死相托的人。”
‘生死相托’这四个字很重,齐方岑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齐方宇的妹妹,你们怎么会……”
“等以后找个机会,我再跟你解释。你只需知道,若是在齐方宇与我之间选一个,她一定会选我。”他和黄莺的来历是秘密,尤其是黄莺。
“然哥哥最是明白我的心意。”黄莺得意地看着他,嘴角勾着笑,还故意往伊华然身上靠了靠。
“怎么可能?”齐方岑心里的嫉妒之火又燃了起来,“华然,你千万别被她骗了。”
“若今日你没出现,我们已经离开京都,这就是她的选择。”
黄莺得寸进尺地挽住了伊华然的胳膊,道:“为了然哥哥,我可以抛弃一切,跟着他远走高飞,你能吗?”
黄莺往齐方岑心里捅刀子,有伊华然在,他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嗤笑道:“恋爱脑!”
黄莺和伊华然都是一怔,面色古怪地相互对视一眼,这确定不是在说他自己吗?
伊华然解释道:“我们离开京都,是为了避免她被送去和亲,现在走不了了,便只能想办法阻止,所以在和亲人选定下之前,我要留在公主府。”
“破坏和亲而已,华然不必住在公主府。”余明磊走了,又来了个黄莺,尤其两人还曾想一起私奔,齐方岑怎能放心得下。
伊华然摇摇头,道:“不只是和亲,她身边到处是眼线,我得帮她将公主府清扫干净。”
“这也不必……”
“我主意已定。”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直接做了决定,“等和亲的事解决了,我再回去。”
齐方岑生怕伊华然反悔,不敢再多说,大不了他也乔装打扮入住公主府,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监视她,获取齐方宇和高明月的消息。
想到这儿,齐方岑松了口,道:“好,都听你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禀,“主子,骁王来了。”
众人心里一紧,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各归各位,只有被迷晕的红枫,还在榻上躺着。
“请骁王进来。”黄莺扬声说道。
房门被打开,齐方玖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青年男子,眉眼深邃,骨相与齐国人有些不同,再观他的穿着打扮,以及今日齐方玖出城迎接东魏使团可以推测,这人应该是东魏的瑞清王魏元正。魏元正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衣打扮又与齐魏两国不同,应该是西楚三皇子楚逸弘。
黄莺起身,笑意吟吟地看着进来的三人,道:“五皇兄不是去迎东魏、西楚两国的使团进城吗?怎会来此?”
齐方玖的视线扫过轮椅上的枭,笑着说道:“使团已经进城,我听闻皇妹和世子在此喝茶,便上来凑个热闹。”
齐方玖转身看向身旁的魏元正和楚逸弘,介绍道:“这是五皇妹,这是平阳王世子,这是东魏的瑞清王,这是西楚的三皇子。”
黄莺的视线扫过两人,福身道:“王爷,三皇子,晴儿有礼。”
枭拱手说道:“瑞清王、三皇子有礼。”
魏元正和楚逸弘相继回礼,“五公主、世子有礼。”
“既然来了,便都坐吧。”齐方玖反客为主,招呼着众人,好在桌子够大,凳子够多,不然还真坐不下。
黄莺抬头看向伊华然,道:“黄莺,吩咐下去,再上两壶茶。”
伊华然领命,抬脚往外走,却引来了齐方玖的注意,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一旁的齐方岑见状心中一紧,下意识握紧了拳。伊华然自然也感受到了投射在身上的视线,只是不动声色,装作没有察觉。
齐方玖回神,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丫鬟是……”
黄莺答道:“是新进府的调香师,不是丫鬟。”
“调香师?”齐方玖眼中尽是兴味,道:“她叫黄莺?”
“是。”黄莺见状心生警惕,岔开话题道:“五皇兄,父皇让你迎接使团进京,你却带人来了此处,就不怕父皇怪罪?”
魏元正笑着接话道:“这是本王的主意,与骁王无关,本王是听闻公主在此处,便求着骁王带本王过来一见,齐皇若是怪罪,本王自当一力承担。”
黄莺闻言一怔,没想到这个魏元正竟这般直白,明知故问道:“王爷为何要见本宫?”
魏元正毫不避讳地直视黄莺,含笑说道:“本王虽在东魏,却早已听闻公主美名,此来便有求娶之意。”
“王爷想求娶,可问过本宫的意愿?”黄莺敛起笑意,高傲地挺直腰背,与魏元正对视。
魏元正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公主可愿嫁与本王?”
“不愿。”黄莺凤眸中尽是冷淡,拒绝得干脆利落。
魏元正一怔,随即问道:“为何?”
“瑞清王可是觉得自己有权有势、有才有貌,便以为自己勾勾手指,天下女子便会前仆后继地扑上去?”黄莺讥讽地笑开,道:“那瑞清王可真是自负,本宫最厌烦的就是自负之人。”
魏元正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又恢复笑脸,“公主未与本王相处,又怎知本王自负?”
“王爷这是在说本宫自以为是?”黄莺斜睨着他,径直说道:“没错,本宫就是自以为是,且认准的事,谁说也没用。本宫就与王爷明说吧,本宫瞧不上你。”
魏元正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道:“公主说笑了。”
第115章 缓兵之计
齐方玖瞧着魏元正的脸色, 心下大悦,他自然清楚齐方宇与高明月的打算,无非是想牺牲齐方晴, 来换取他们翻身的机会。为此他还担心了许久,如今看来这和亲怕是没那么顺利, 只要他再稍稍动动手脚,和亲的事便不会落在齐方晴头上。
心中虽是这么想,却不能表现出来, 齐方玖出声打圆场,道:“皇妹,莫要任性。瑞清王莫怪, 五皇妹从小就被父皇捧在手心宠着,性子骄纵了些。”
楚逸弘插话道:“我倒觉得五公主天性率真, 十分讨人喜欢。”
“三皇子可是觉得本宫与瑞清王交恶,西楚就能得到好处?”黄莺压根不买账, 道:“若是如此, 那三皇子才是天真得可爱。”
“哈哈!”楚逸弘并未因黄莺的冷嘲热讽而生怒, 反而笑了起来, 看向黄莺的眼神多了几分兴味,道:“五公主说话爽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我喜欢!”
黄莺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他一番, 道:“三皇子这副皮囊也还不错,只是年纪小了点,本宫不喜欢。”
楚逸弘也不恼, 笑着说道:“过了今年我便十八了,若公主嫌我年纪小, 不妨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便求父皇,迎娶公主。”
“女子的青春本就没几年,本宫为何要等你?”黄莺看向枭,道:“岑哥哥,你说是吧。”
枭一怔,本打算全程看戏,没想到黄莺竟要把他拉下水,道:“晴儿说得是。以皇上对晴儿的宠爱自然是招驸马,哪会让你去和亲。瑞清王与三皇子若是有意,可考虑一二。”
招驸马和被送去和亲完全是两码事,他们身为皇子,怎么可能做上门女婿,就算他们同意,他们的国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黄莺见两人消停了下来,娇俏地笑了笑,道:“还是岑哥哥会说话,我爱听。”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伊华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行礼后将茶壶摆上了桌,分别给他们倒了茶,随后退到了一旁。
自他进来,齐方玖的视线便落在他身上,就没移开过。齐方岑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气闷,恨不能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只是身份所限,不能轻举妄动。
黄莺见状挑了挑眉,回想剧情,齐方玖与伊华然并无多少交集,看来他们之间有故事。
“五皇兄这般看他,可是对他有意?”
齐方玖本打算私下与黄莺商议收他的事,没想到黄莺竟将这种事拿到明面上说,有一瞬间的怔忪,不过很快便回了神,道:“黄姑娘相貌出众,本王确实有意,不知皇妹能否割爱?”
黄莺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齐方岑,见他一脸紧张,心中暗觉好笑,道:“怕是要让五皇兄失望了。黄莺做事妥帖,调香更是一流,很对我的脾气,我打算长长久久地留他在身边。”
齐方玖没想到黄莺这般干脆便拒绝了他,一如之前她拒绝魏元正和楚逸弘一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是个丫鬟……”
“五皇兄没听我方才说了什么?”黄莺打断齐方玖的话,神色郑重地说道:“他不是奴婢,是良民,在公主府单独住一座院子。”
齐方玖有些讶异看着黄莺,原以为没了高明月和齐方宇给他撑腰,她该收敛以往骄纵的性子,没承想比之从前变本加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齐方玖之所以对伊华然这么关注,是因为他的眉眼并未做太多改变,只是将皮肤弄得粗糙,还点上了些雀斑,与他之前的容貌有两三分相似。
“本王可以纳他为妾。”
在齐方玖想来,一介平民能被他看上做妾,已是莫大的荣光。
黄莺怎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讥诮道:“五皇兄还未迎娶王妃,便想着纳妾,不知宋家大小姐知晓此事,会是怎样的心情。”
“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她若是……”
“我的人不做妾。”黄莺再次打断他的话,“五皇兄便断了这个念头吧。”
黄莺是现代的独立女性,无论是做任务,还是交际,都不比男人差,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围坐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副德性,她自然是一个也不待见。
原本的计划因为齐方岑的出现泡了汤,如今又来了这么一群傻子,黄莺是一点兴致都没了,起身说道:“本宫突然有些头疼,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黄莺说完敷衍地福了福身,抬脚就往门口走,伊华然见状紧随其后,快黄莺一步打开了包间的门,待黄莺出去后,这才出了门,两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压根不给旁人阻拦的机会。
待走出房门后,丫鬟急忙上前,给黄莺披上了斗篷。黄莺一边走,一边说道:“红枫太累,晕倒了,你们留两个人,一会儿将她带回公主府。”
“是,主子。”身后的侍从应声。
齐方岑见他们离开有些心急,轻轻敲了敲枭的轮椅,枭会意,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我也有些不适,便不奉陪了,告辞。”
齐方岑闻言推着枭便往外走,那动作隐隐有几分焦急。
见他们这般不给面子,齐方玖的脸色不太好看,加之他怀疑齐方岑也看上了黄莺身边的调香师,追着黄莺而去,十有八九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心中更加不悦。介于魏元正和楚逸弘在一旁,他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悦,与两人周旋。
“瑞清王、三皇子见谅,皇妹从小骄纵惯了,父皇都拿她没办法。世子是因身患隐疾,性情大变,这才失了礼数。”
楚逸弘不在意地耸耸肩,笑着说道:“骁王言重了,我倒是觉得公主性情直率,不扭捏做作,很是特别。”
魏元正瞥了一眼楚逸弘,道:“许是公主对本王有什么误解,才对本王如此态度。不过没关系,本王会在贵国待上一段时日,相信公主与本王相处下来,定能对本王改观。”
齐方玖点点头,岔开话题道:“这春满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这里的烤鸭做得一绝,这眼看着就到午时了,索性便在这里用午膳,两位以为如何?”
“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听骁王安排。”
到底是别人的地盘,面子总要给几分的,更何况如今齐方宇遭难,他妹妹又是这副态度,能否合作还两说,与齐方玖打好关系,说不准能有更好的选择。魏元正在心里想着。
楚逸弘淡淡地瞥了一眼魏元正,笑着说道:“去哪儿都成,只要有美食。”
伊华然跟着黄莺下了楼,齐方岑推着枭紧随其后,没走出几步,便将轮椅交给了鸠,自己则跟上了伊华然。伊华然见状眉头微蹙,不赞同地与他交换了眼神。齐方岑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还趁人不注意,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伊华然见状不禁有些无奈,却还是干脆利落地抽回手,跟着黄莺上了公主府的马车。众目睽睽之下,齐方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待公主府的马车走远,他们也上了平阳王府的马车。
车上,齐方岑的脸色黑沉得可怕,出声说道:“骁王太闲了,给他找点事做。”
“是,主子。”枭应声。
“继续盯着公主府,不能有任何闪失。”
“主子,公子既然已经答应留下,便不会出尔反尔。”
齐方岑淡淡地看过去,道:“他的话,我只信五分,难保不是缓兵之计。”
枭低头应声,“是,属下遵命。”
待他们赶回平阳王府,便被告知太医已等候多时。齐方岑得信儿后心中冷笑,相较于他活蹦乱跳的儿子,自己这个残废倒是更令他寝食难安。齐方岑推着枭前往正厅,柳如珺正在招待,见他进来笑着说道:“岑儿回来了。”
“儿子见过母妃。”
郭长恩见他们打完招呼,急忙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世子。”
枭挥挥手,道:“郭太医不必多礼。”
“谢世子。”郭长恩直起身子,道:“皇上听闻世子回京,特意吩咐下官来给世子请脉。”
“皇上日理万机,竟还记挂我的身子。”枭做感动状。
“世子这一身伤病,皆是为国效力所致,皇上自然关切。”
事实如何,大家心里清楚,只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那就有劳郭太医了。”
郭长恩从药箱中拿出脉枕,走到枭身边坐下,仔细地给他把起了脉。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郭长恩方才收回手,眉头皱紧,道:“世子的情况似是有所加重,这是为何?”
枭解释道:“前段时间受了风寒,才刚好没几日。”
郭长恩点点头,提醒道:“世子身上的毒有侵入肺腑之相,千万留心莫要再受伤、生病,否则恐怕会有碍寿数。”
“有碍寿数?”柳如珺闻言变了脸色,道:“那要如何调养?”
郭长恩安慰道:“王妃莫急,下官这就开方子,只要世子好生调养,定能稳住病情。”
“那就劳烦太医了。”
柳如珺吩咐人备好笔墨,郭长恩提笔写下方子,交给柳如珺,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平阳王府。
皇宫内,郭长恩脚步匆匆地走在宫道上,很快便来到了乾坤宫门口,经过通传后,在内侍的带领下进了寝殿。
郭长恩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齐璟靠正坐在榻上看着奏折,抬眸瞥了他一眼,道:“起吧。”
“谢皇上。”
齐璟径直问道:“平阳王世子的身体调养得如何?”
郭长恩答道:“回皇上,世子的身子不太好,毒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若还制不出解药,怕是有损寿数。”
“有损寿数?”齐璟将奏折放下,道:“仔细说说。”
郭长恩清楚齐璟在问什么,仔细思量了思量,道:“以现在毒素侵蚀五脏的速度看,世子最多还能活三年五载。”
齐璟直直地看着他,“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微臣可以拿项上人头做保。”郭长恩清楚齐璟对齐方岑的忌惮。
齐璟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般惊才绝艳之人,竟如此短寿,可惜了!”
郭长恩没有接话,垂首候在一旁。
“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郭长恩躬身退出寝殿。
齐璟重新打开奏折,拿起笔批阅起来。
一个小太监进了寝殿,站在门口没有上前,明福见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小太监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随后便躬身候在一旁。直到明福挥手示意他离开,这才出了寝殿。
明福回到齐璟身边,出声说道:“皇上,方才宫外传来消息,骁王接使团进城后,便带着东魏的瑞清王和西楚的三皇子去了春满楼。”
齐璟闻言眉头微蹙,道:“没去四方馆,直接去了春满楼?”
“是。据说是东魏的瑞清王听闻公主在春满楼喝茶,便向骁王提出见一见公主的请求,骁王听后,便吩咐其他人带使团去四方馆,他们则进了春满楼,去见了公主。在场的还有平阳王世子。”明福将方才收到的消息如实地说了出来。
“他也在?”齐璟的眉头越皱越紧。
“今日东魏和西楚两国使团进城,京都许多百姓都去瞧热闹,公主和世子皆是为此。”明福顿了顿,接着说道:“方才传话的人还说,骁王带人上去没多久,公主和世子便各自离开了,看模样似乎有些不快。”
“可知发生了何事?”
明福摇摇头,道:“雅间内外皆有人守着,无法探听里面发生何事。”
齐璟瞥了他一眼,道:“晚宴之前,朕要雅间内发生何事。”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明福没敢耽搁,即刻退出寝殿,将齐璟的命令传达下去。
伊华然跟着黄莺回了公主府,待走进摘星阁,黄莺便挥退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了伊华然。
“然哥,你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跟他不可能,怎么见了人,却又改了主意?”
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你也看见了,那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若再闹下去,让外面的暗卫起了疑心,我们也会有麻烦。况且,我对他还有些感情,总不能真看着他死吧。”
“只是有一些感情?”黄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人心机太深!过去的半年他占据了我全部的生活,几乎是无孔不入,在一起时,只觉得他太黏人。分开后才警觉,他这么做有多狠,让我无论做什么,脑海中总会想到他。”
“这就是温水煮青蛙。”黄莺虽然没经历过,却也清楚其中的厉害,道:“在雅间我隐约间听你们说到重生,你不会连这个也告诉他了吧。”
“我与他说的重生,不是你认为的重生。”
黄莺困惑地眨眨眼,“然哥,你这话一说,我更迷茫了。”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真相。我一直以为我是主人格,而事实是我是副人格,而主人格原本就是这本书里的伊华然,他因为心底的怨念不散,死后又带着记忆重生了。加上这一世,他已经重生了三次。”
“你等等,我先捋一下。”信息量过大,黄莺表示需要消化,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格才是主人格,而他是这本书中的原住民,真正的伊华然?”
伊华然点点头,“是。”
黄莺更迷惑了,接着问道:“那你们怎么会出现在现代?”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道:“你怎么确定我们所处的现代世界,就不是一本书呢?”
黄莺被伊华然的话惊住了,她从未有过这样大胆的想法,可经历的这些事,又让她说不出反驳的理由,过了好半晌,才苦笑着说道:“然哥,你真是吓到我了!”
“在我得知自己是分裂出来的人格后,我的心情……”
伊华然没有说完,黄莺却听明白了他的感受,心里有些难受,问道:“然哥,那个人格有没有自主出来过?”
“没有。”伊华然摇摇头,道:“只有我喝酒后,他才出来。”
黄莺闻言眼睛一亮,随即说道:“然哥,这是否说明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再与齐方岑继续纠缠下去。如果你以后都不喝酒,那他或许就永远不会出现。”
不可否认,伊华然也曾这样想过,可又觉得这样想太自私,道:“或许吧。我现在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在消失之前,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黄莺听得心里难受,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然哥,别说丧气话,你可是世界公认的顶级特工,什么场面没碰到过,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伊华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事,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最多不过是再死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就要好好活,活得肆意洒脱,才不算丢我们的脸。”
黄莺吸了吸鼻子,又扬起笑脸,“你还不了解我?你放心,只有我让别人吃亏的份儿,他们想让我吃亏,就得有被扒下一层皮的觉悟。”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
黄莺转移话题道:“对了,晚上的接风宴,你要陪我去吗?”
想到齐方岑和齐方玖,伊华然就觉得头疼,“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行。”黄莺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道:“话说,你与齐方玖是怎么回事?原剧中他不是爱伊清歌爱的……”
说到这儿,黄莺停了下来,突然想起伊华然与伊清歌是双胞胎,随即猜测道:“他不会是觉得你与伊清歌长得有几分像,想让你做替身吧?”
“不是伊清歌的替身,是伊华然的替身。”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们之间仅有的三次会面说了一遍。
黄莺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哥,你把妆卸了,让我瞧瞧你这张脸到底有多美,怎么就把齐方岑与齐方玖迷得五迷三道的。”
伊华然玩笑道:“不卸,我怕你看了,也会爱上我。”
“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黄莺说着便朝着伊华然的脸伸出了手,“你不卸,我帮你卸。”
伊华然好笑地攥住她的手腕,“别闹,等有机会再给你看。”
黄莺有些失望,却没有纠缠,接着问道:“对了,那个伊清歌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跟你有关?”
“这事说来话长,一开始与我作对的是伊清歌,后来……”伊华然将他与伊清歌之间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她也是穿越的?”这次黄莺仅是惊讶了一瞬,便接受了,不解地问道:“那她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付你?”
“我男子的身份于伊家而言就是个威胁,只有除掉我,才能保住这个秘密,她才能无所顾忌地往上爬。”伊华然没好气地看着她,道:“你可不是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想不到这一层?”
黄莺‘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不是有你在嘛,不想动脑子。不过说起来,那个穿越者有没有可能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兴许我们还认识。”
伊华然一怔,想到他们都是来自现代,忍不住点点头,“倒是有这种可能。不过她已经死了,是与不是也无法确认了。”
黄莺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道:“如果真是的话,那吴阳呢?我跟他同归于尽,我穿到这个世界,他会不会也穿过来了?还有与你同归于尽的雪樱子,他会不会就是伊清歌?”
伊华然想了想,道:“我觉得你能穿过来,与我的这块玉坠有关,至于吴阳也有可能,毕竟你们是同归于尽,至于雪樱子……也有可能,但应该不是伊清歌,否则不会那么蠢。”
黄莺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原本以为穿到这个世界可以重新开始,没想到还有可能与以前的烂人打交道,一想到这儿就觉得不爽。”
“吴阳来了也好,我就可以亲手报仇了。”
黄莺闻言一怔,一改之前的不悦,“你这话说得对,与他同归于尽是我亏了,他要是真来了更好,我一定再弄死他一次。”
见她收拾好心情,伊华然转移话题道:“雅间的事应该很快便会传到齐璟耳朵里,还有齐方宇和高明月,你要做好应对。”
黄莺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这点事还能难倒我?”
“成,那我先回院子了。”
“马上就吃午饭了,吃完了再回。”黄莺下意识留他。
“我们现在身份悬殊,一次两次还可以,若是你对我太特殊,难免会引人怀疑。”
“你是怕齐方岑知道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发疯吧。”黄莺一副了然的模样。
“就你聪明!”伊华然没有否认。
黄莺想了想,劝道:“他的控制欲太强,你确定要继续吗?我怕你会受伤。”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黄莺一怔,紧接着说道:“所以你答应和他复合,只是缓兵之计?”
“有这方面的原因,也是想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伊华然顿了顿,道:“不说了,我回院子了。”
黄莺点头,没有再阻拦。
傍晚时分,于海脚步匆匆地来了秋风园,经过通禀后,推门进了书房。
“主子,您还进宫吗?”
齐方岑抬眸看向他,道:“你说他去不去?”
于海自然清楚齐方岑口中的他是谁,思量了思量,道:“奴才以为公子多半不会去。”
齐方岑点点头,道:“那我也不去了。你与枭嘱咐一声,让他小心行事。”
“是,奴才告退。”
半夜,伊华然正熟睡,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身子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神经瞬间警觉,蓦然睁开了眼睛,手悄悄伸进了枕头,握住了藏在下面的匕首。
第116章 你媳妇儿
门口传来动静, ‘嗒嗒’、‘咯吱’,是有人在用匕首拨门闩,伊华然轻手轻脚地起身, 赤着脚朝着卧房门靠近,一眼便看到了伸进来的匕首。他靠在门边的墙上, 只等那人进来,便一刀解决了他。
很快,门闩被拨开, 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只是并未看到有人进来。伊华然耐心地等在一边, 等了好一会儿,门外的人才警惕地走了进来。
伊华然见状扬起手中的匕首, 朝着来人便刺了过去。来人似乎有所警觉,朝着旁边躲去, 并小声说道:“华然,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伊华然停下了动作, 却皱紧了眉头, 不悦道:“你来做甚?”
齐方岑走上前,一把抱住伊华然的身子,道:“想你。”
伊华然将匕首收起来,推了推他的身子, 道:“公主府不是平阳王府,赶紧回去!”
齐方岑好似没听到伊华然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华然, 你身上的味道变了,不过这个味道也好闻。”
“不要自说自话!”伊华然又用了几分力气, 可他越是用力,齐方岑抱得越紧,不禁有些恼,道:“齐方岑,听到没!”
“嘶!”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齐方岑没忍住叫出了声。
伊华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松了力道,关切道:“我碰到你的伤口了?”
“嗯,好疼!”齐方岑趁机靠在他身上,佯装虚弱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伊华然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松开,我点灯,给你瞧瞧。”
“华然,我想你!”熟悉的体温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伊华然的心微颤,一下子便软了下来,轻声说道:“你先松开,我帮你瞧瞧伤。”
齐方岑稍稍站直身子,却并未松手,而是吻上了伊华然的唇,明明之前刚见过,却感觉好似许久未见,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渴望着他。不对,之前的三个月都不是他,他与他真的已经许久未亲近了。
熟悉的吻,带着些急切,好似想将他吞吃入腹,与之前的生涩不同,即便如此激烈,口腔内也不见血腥味。换气的间隙,是他一声又一声地轻唤,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想他。也不知是亲吻的缘故,还是他口中浓浓的思念,伊华然冷冰冰的身子被点燃,化被动为主动,将他抵在墙上,深深地吻了上去。
感受到伊华然的热情,齐方岑的身子越发绵软,只能用力勾着他的脖子,才能勉强站住。直到伊华然埋首他胸/前,隔着纱布轻咬了一下,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脑海仿佛被炸开一般。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躺在了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扯开,伊华然正伏在他身上,明亮的眼睛满含情欲,却并未乘人之危,轻声问道:“你身上有伤,可以吗?”
齐方岑没有说话,双腿缠上伊华然的腰,抬头吻了上去。
“啊……”
齐方岑的叫声戛然而止,被伊华然堵在了嘴里,随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岑别叫,会被人听到。”
齐方岑应了一声,克制住叫出声的冲动,伊华然心疼他,一直在吻着他的唇,将他的叫声全吞进嘴里。
身子被翻了过来,齐方岑背对着伊华然,两只手撑在床上,没了伊华然的吻,齐方岑又忍不住叫出了声,伊华然急忙将手指伸进他嘴里,“乖,含着。”
齐方岑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伊华然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指。
……
许久后,伊华然气喘吁吁地趴在齐方岑身上,耳边是齐方岑温热的呼吸,以及喘息声。平复了好一会儿,他刚想抽身,被齐方岑出声制止,“再待一会儿。”
伊华然撑起身子,吻了吻他的唇,“再待下去,我怕我忍不住再要你一次。”
齐方岑环住他的脖子,与他亲吻,蛊惑道:“那就再来一次。”
“纵欲伤身,尤其你是男子。”
“我的身子好得很。”齐方岑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他的唇。
“不成。”伊华然压制住他的身子,无奈道:“已经两次了,不能再多,听话。”
齐方岑漂亮的凤眸紧盯着伊华然,道:“那华然要对我负责吗?”
伊华然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却还是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大婚!”
不出意料的回答,让伊华然有些无奈,这人还真是对大婚十分执着。
“我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人,你确定要与我大婚?”
听伊华然这么说,齐方岑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身子,质问道:“你答应过不会再离开,你又想反悔?”
见他误会,伊华然出声解释道:“他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只是他的一缕意识,一旦他想收回,我便会消失。”
“不会的!只要你不喝酒,他便不会出来,你就能永远跟我在一起。”
齐方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勒得他的身子有些疼,不过他并未挣扎,他清楚齐方岑心里的不安,自己又何尝不是。
“阿岑,即便如此,你依旧坚持大婚吗?”
齐方岑重重地点头,郑重道:“我想与你大婚,想禀明天地,与你永结同心。”
“若你想大婚,也不是不可以。”伊华然的心为齐方岑的话而颤动,摇摆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道:“不过你得通过考察期。”
“考察期?”齐方岑疑惑地看着他,“是指什么?”
伊华然解释道:“从现在到使团离开京都为考察期,你若表现好,我便同意与你大婚。若你没通过考验,那大婚的事以后都不许再提。”
“那如何才算表现好?若我没能通过考验,你是否又要离开?”关键时刻,齐方岑的脑子还是清明的。
伊华然挑了挑眉,道:“以后不许这般不分轻重地过来找我。”
“不成!”齐方岑略带撒娇地看着他,“看不到你,我心里发慌。况且,你跟齐方晴那么好,齐方晴明显对你心怀不轨,我不放心。我保证只每日晚上来,白天我乖乖在平阳王府,可好?”
“这公主府不是平阳王府,哪能容你日日过来。”伊华然无奈地看着他,“今日你能进来,是因公主去皇宫参加晚宴,那些暗卫跟着去了皇宫,以后你再来,能躲得过那些暗卫吗?”
“华然莫要小瞧我,若单打独斗,这些暗卫不是我的对手。”
“这不是能否打得赢的问题,这是会不会被发现的问题。”伊华然好笑地看着他,“齐方岑,你别跟我装傻卖呆,我说不行就不行。”
“公主府这么大,暗卫的人数有限,他们要监视和保护的是齐方晴,而摘星园距离菊园隔着不近的距离,他们不会浪费人力守在这边,华然根本无须担心。”
齐方岑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伊华然行事向来谨慎,习惯将风险降到最低,“若是万一遇上呢?”
“华然,难道你要因为这所谓的万一,不让我过来见你吗?”齐方岑难过又怀疑地看着伊华然,“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书中的齐方岑素来以大事为重,而如今的齐方岑表现出来的就是个妥妥的恋爱脑,恨不能时时刻刻缠着他。伊华然分不清他这是演的,还是真的。不过过去的两世记忆,已经在他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让他不会再轻易去相信。
“使团不会待在齐国太久,待他们离开,我便回平阳王府,到时我们便可以朝夕相处。没必要为了这一时的分别,让我们有陷入危险的可能。”
“那就两日来一次。”齐方岑见伊华然不吭声,一咬牙又稍稍松了口,“最多三日!”
齐方岑见伊华然依旧不吭声,又放软了语气,可怜巴巴地说道:“华然,你不在我身边,我日日茶饭不思,夜夜无法安寝,之前又因为毒和那人的凌虐,身子损了又损,若长此以往下去,我定会病倒的。”
伊华然有了主人格的记忆,自然清楚齐方岑在之前的三个月里过得什么日子,心又软了下来,道:“那就三日。不过你得答应我,好好调理身子,莫要逞能。”
“嗯嗯。”齐方岑见伊华然松了口,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
伊华然在他唇边吻了吻,不待他反应,便抽了身。齐方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充实的感觉消失,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等着,我去烧水,给你清理身子。”
“那华然快些回来。”
伊华然穿好衣服,又披上了斗篷,这才出了房门。寒冬腊月,又逢夜晚,实在是冷得很。伊华然戴上兜帽,去了小厨房,忙活了半晌,才烧好了水,端着回了房间。
齐方岑见伊华然进来,急忙坐起了身子,心疼道:“华然,冷吧,快过来,我给你暖暖。”
“你别动。”伊华然制止他的动作,“我在炉子边烤烤就成。”
“其实待我回王府后再清理也可。”
“不成,那东西在你身体里待久了,会生病。”伊华然想了想,道:“你下次再来时,买些鱼鳔来。”
齐方岑愣了愣,随即问道:“要那个作甚?”
“行房时用。”即便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在说起这事时,伊华然还是会有些不自在,“这样能降低你生病的可能性。”
齐方岑很聪明,很快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不要。”
身子暖了起来,伊华然脱掉了身上的披风,“为何?”
“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时间久了,你会不想再与我行房。”齐方岑说得很是直白。他知道伊华然对他有情,可这段感情并不深厚,他还需要用这种方式留住他,所以不会让他有不好的体验。
伊华然脸上火辣辣的,轻咳了一声,道:“听话。”
“华然,那东西很腥,我不想沾染那种味道。”
伊华然试了试水温,道:“到床边来,我帮你清理。”
齐方岑乖乖听话,配合着他清理,待结束后,清明的凤眼又蒙上了水雾,软软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给他清理本就是考验,他这一声酥酥麻麻的轻唤,更是考验定力。伊华然喉头一紧,急忙撇开视线,道:“我去把水倒了,你赶紧进被窝。”
齐方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欢喜,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刺骨的冷风吹过,将伊华然升起的欲/念吹散,赶忙将水倒了,又回到了屋里。
齐方岑探出头来,招呼道:“华然,快进来,被窝可暖了。”
伊华然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钻进了第一层被子。
打算缠上来的齐方岑皱紧了眉,道:“你怎么不进来?”
“我身上寒气重,等会再进去。”
齐方岑闻言感动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华然,你待我真好!”
“好是相互的。”伊华然笑笑,给他理了理弄乱的头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寅时末再走。”齐方岑握住他冻得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暖着,“华然,为何我还没走,便开始想你了?”
“油嘴滑舌。”话虽这么说,伊华然却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我说的话皆是发自肺腑,不信你摸。”齐方岑攥着他的手,贴在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伊华然有些好笑地抽回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齐方岑即刻缠了上来,窝进他的怀疑,抬眸看过去,“华然不信我?”
“我信了。”伊华然掖了掖被子,随后将他抱紧,道:“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寅时末你还得回去。”
齐方岑应了一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睡了过去。
伊华然睡得正香,感觉怀里的人坐了起来,便迷迷糊糊地问道:“时辰到了?”
“嗯,你好好睡,我先走了。”
虽然很困,伊华然还是出声叮嘱道:“小心点,莫被人发现。”
齐方岑起身下床,利落地穿好衣服,又在伊华然唇边落下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伊华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悠悠转醒,在夏巧和春巧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又用了些早膳,便问起摘星园的动静。
“昨日公主是几时回来的?”
夏巧摇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听闻公主现在还未起身。”
“现在还未起身?”伊华然有些讶异,想着等会儿过去瞧瞧,问问昨日的接风宴上都发生了何事。
不等他过去,红缨便来了,“姑娘,公主召见。”
“好。”
两人也没多话,一前一后前往摘星园,红缨瞧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伊华然便也没多问,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进了摘星园。
门口的侍女见两人过来,出声说道:“姑娘直接进去便可,公主正在房里等着。”
伊华然应声,打起帘子走了进去,红缨并未跟进来,房间里只有黄莺,正坐在桌前用膳。
伊华然走到近前,行礼道:“黄莺见过公主。”
“起吧。”黄莺抬眸看他,道:“可用过早膳?”
“回公主,我已经用过了。”
“那就再吃点。”黄莺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
“是。”伊华然走过去坐下,靠近黄莺小声问道:“昨日接风宴可还顺利?”
黄莺并未回答,目光落在伊华然的衣领处,眼睛闪烁着八卦之火,反问道:“然哥,你这脖子上的草莓印是怎么回事?”
伊华然尴尬地往上拉了拉衣领,道:“上火,捏了捏。”
黄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然哥,我虽然没吃过猪肉,却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白花,你这么说是当我傻?”
伊华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小声说道:“昨日他来过。”
“所以你们在我府上偷情?”
“什么叫偷情?”伊华然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好笑道:“我们大婚过两次,行房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婚过两次?这是怎么回事?”黄莺又嗅到了八卦。
“那次是在清风寨,我伪装成清风寨的寨主火凤凰,他是被掳上山的压寨夫人。”回想往事,伊华然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不就相当于cosplay嘛,你们小情侣可真会玩。”黄莺边说,边调侃地眨眨眼。
“清风寨作恶多端,为祸当地百姓,我们上山是为了正事,哪像你说的那般不正经。”
“是是是,你们是正经人,就我不正经。”黄莺小声问道:“那你们在清风寨有没有干不正经的事?”
“没有!”伊华然没好气地推开黄莺,转移话题道:“你昨日何时回来的?接风宴可顺利?”
“亥时末出的皇宫,到家都已经子时了。”黄莺也没纠缠,夹起一个水晶蒸饺咬了一口,道:“那劳什子宴会真不是人该去的,冻都冻死了。”
“亥时末?”伊华然有些惊讶,道:“看来这场宴会是宾主尽欢。只是皇上的身子……”
黄莺摇摇头,“父皇只待了半个时辰,后来的宴会是德妃主持,我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离开宴会,又被母妃派人叫了去。”
“慎嫔都说了什么?”
慎嫔是高明月被贬为嫔的封号,用意是为了告诫她谨言慎行。
黄莺讥诮地笑笑,“还能说什么,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我和瑞清王搞好关系,定下和亲人选,帮她和齐方宇翻身。”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伊华然又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会去和亲。”黄莺指了指自己的右半边脸,道:“你瞧,这巴掌印我遮了半天还有印子呢。”
伊华然仔细瞧了瞧,果然有巴掌印,不禁有些心疼,道:“我这儿有药,抹上后半个时辰就消。”
“还有这灵丹妙药?”黄莺好奇地看过去。
“嗯,你应该知道余明磊吧。”
“余明磊?”黄莺在脑海中搜索剧情,道:“是对伊清歌死心塌地的那个神医?”
“是,他现在是我的人,我的药都是他调制的。”
“原来如此。”黄莺又夹了个水晶蒸饺,放到伊华然碗里,道:“这蒸饺好吃,你尝尝。”
伊华然夹起蒸饺咬了一口,随即点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同样是蒸饺,你吃的和我吃的完全是两码事。”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黄莺摸了摸被打的脸颊,眼中闪烁着冷芒,道:“上一个敢打我的人已经下了地狱,我可不能厚此薄彼。”
“好歹是原主的母亲,便留她一条命吧。”伊华然淡淡地开口。
“送去别国和亲,无异于是将人推入虎口,她可曾想过自己这个女儿将来的下场?”黄莺面色变得严肃,道:“他们在权势和亲情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权势,抛弃了这个女儿,就该承受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
伊华然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不过她此时的处境确实有些惨。”想到高明月的惨状,黄莺的脸上又有了笑容,“那宫里冷得跟冰窖差不多,她只能裹着被子取暖,手上都长了冻疮,身边只有一个侍女侍候。”
伊华然闻言怔了怔,随即说道:“虽说宫里的人都是势利眼,可她的处境也太惨了些,十有八九是皇上的授意。”
黄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听说之前侍候她的奴才都被送去了浣衣局,好像是最近才被送走的。”
“最近……”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皇上对你的态度如何?”
黄莺仔细想了想,道:“还不错,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那他是否表露过让你去和亲的意思?”
黄莺摇摇头,道:“自我来到这个世界,就很少进宫,总共就见过他两次,没听他提过和亲一事。”
“那就不用担心了,他没有让你去和亲的打算。”伊华然长出一口气,道:“我们现在要防备的是高明月和齐方宇,他们大概会利用你的名节做文章。”
黄莺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们打算让我和瑞清王生米煮成熟饭?”
伊华然分析道:“昨日在春满楼,那瑞清王明显是想与你和亲,说不准已经暗中与齐方宇他们取得了联系,而你昨晚又明确表示拒绝去和亲,他们若想要达到目的,就只能从这方面打主意。”
“这里的人对名节看得有多重,他们一清二楚,若当真选择这么做,那就是彻底抛弃了她。”黄莺冷笑,道:“这样也好,杀他们也就没有了心理负担。”
伊华然给她盛了碗汤,道:“你身边的红枫和红缨都是高明月的人,千万要小心,莫要阴沟里翻船。”
“我又不是古代的女子,对名节看得比命重,若当真有个万一,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大不了把狗杀了就是。”黄莺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况且,那瑞清王长相和身材都不错,就当去了鸭店,没花钱就买了只鸭。”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原来的世界回不去了,要想在这个世界过得更好,就要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能避免发生的事,便不让它发生。这不是在不在意名节的问题,是不能吃亏的问题。”
“我知道,放心吧。”黄莺喝完碗里的汤,“你说我该找个什么由头,把他们都清理了呢?”
“你是主子,她们是奴婢,找什么由头不能打发了。”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的意思是暂时留着,与我们而言,她们已经是明牌,盯着她们,总比防不胜防强吧。”
“可我无人可用啊。”说到这儿,黄莺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道:“然哥,你让你媳妇儿调点人过来呗。”
‘媳妇儿’这个称呼让伊华然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以后不要这么叫。”
“那怎么叫?叫嫂子?”
“叫世子,叫名字。”好在脸上带了妆,否则定能看到他脸红,恼羞成怒道:“黄莺,你是不是皮痒了!”
黄莺见状急忙投降,道:“哥,我错了!”
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等他下次再来,我再与他说。”
“下次再来?”黄莺暧昧地笑了起来,“哥,你们这是把堂堂公主府当成酒店了?”
“若非放心不下你,我怎会在此?”反正已经说到这儿了,伊华然干脆破罐子破摔,“你还想收费不成?”
“怎么会!”黄莺讨好地挽住伊华然的手臂,道:“我的就是哥的,哥的还是哥的,这公主府里的东西,哥看中什么,直接拿走!”
“巧言令色。”伊华然好笑地打掉她的手,“赶紧吃饭。”
黄莺笑得眉眼弯弯,“哥也吃,这个好吃。”
第117章 杀鸡儆猴
下午时分, 伊华然午睡刚起,夏巧正给他盘发,春巧从外面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几枝红梅。
“姑娘您看,这红梅开得多好!”
伊华然抬眸看去, 笑着说道:“确实开得好,赶紧找个花瓶插上。”
春巧点点头,找了花瓶, 将红梅插了进去,道:“方才奴婢在花园折红梅,听说骁王来了公主府, 还有那个东魏的王爷。”
“骁王和瑞清王来了公主府?”伊华然闻言眉头微蹙,问道:“他们是何时来的?”
“应该是刚到, 公主此刻在正厅会客呢。”
伊华然又问道:“西楚的三皇子没来?”
春巧摇摇头,“这个奴婢没听说。”
伊华然虽然有些担心, 可他的身份受限, 没有召见不好过去, 更何况还有齐方玖在。若是被齐方岑知晓他们见了面, 还不知道该怎么闹腾呢。
正厅内,黄莺腰背挺直地坐在主位上,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开门见山道:“两位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黄莺语气不善, 齐方玖心生不悦,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便强行忍了下来, 道:“我此次过来是受母妃所托。”
“德妃娘娘?”黄莺有些惊讶,随即说道:“五皇兄, 我们的关系素来紧张,动不动就设计陷害、落井下石,母妃和皇兄如今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想不明白德妃娘娘有何事能拜托我的。不会是你们想赶尽杀绝,也夺了我这公主之位吧?”
黄莺这话直接扯掉了政治斗争的遮羞布,打得齐方玖一个措手不及,尤其身边还有个东魏的亲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五皇兄见谅,我这人虽然不爱记仇,却也无法与五皇兄表演什么兄妹情深的戏码,更帮不到德妃娘娘,请回。”黄莺这次更绝,直接下了逐客令。
齐方玖眉头皱紧,一脸不悦,道:“皇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慎嫔娘娘和三皇兄被父皇责罚,与本王无关。”
“五皇兄,咱们都是皇室子弟,见多了这种腌臜事,实在没必要遮遮掩掩。不过五皇兄也是够舍得的,竟拿宋阁老出来送死,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黄莺这是在戳他的心窝子,“也不对,宋阁老没了,五皇兄便可求父皇取消婚事,这样五皇兄便可娶心仪之人,这哪是‘舍’,这分明是一箭双雕啊!五皇兄好算计,我深感佩服!”
宋怀远请求告老还乡,本想以退为进,没承想齐璟当即应允,还命人送他出京,在路上突发重病,没撑几日便一命呜呼了。其实所有人都清楚,根本不是什么突发急症,就是被齐璟派去的人给杀了,只是这事没人敢说。
齐方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道:“我看皇妹是被宠得太过,说话行事不假思索,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有吗?所以五皇兄所认为的皇家颜面就是不能说真话?”
齐方玖没想到黄莺如此牙尖嘴利,道:“皇妹若是如此不知礼数,我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告知父皇。”
“深以为然,子不教父之过,确实该禀告父皇。不过在禀告时,皇兄别忘了说你来公主府的目的,省得父皇费心猜测。”
齐方玖闻言神情一滞,他这次来公主府的主要目的,就是那日见过的与伊华然长得有几分相像的调香师,他想私下找黄莺商议将他纳进门的事,只是没想到黄莺这般胡搅蛮缠。纳妾的事,压根不是什么大事,齐璟也不会过问,可一旦闹到他面前,自己觉得讨不了好,说不准齐璟还会催促他大婚。
齐方玖审视着黄莺,“你知道我今日过来的目的?”
黄莺闻言意味深长地笑笑,道:“五皇兄抬举了。我这人素来刁蛮任性,想什么说什么,之前那么说单纯是看五皇兄不顺眼。”
“你!”齐方玖猛地站了起来,转头看了魏元正一眼,抬脚就走了出去,“不可理喻!”
黄莺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扬声说道:“多谢五皇兄夸奖!”
随后黄莺又看向瑞清王,道:“我们齐国有句俗话,叫‘人要脸树要皮’,五皇兄都走了,瑞清王还不走?”
黄莺对伊华然的信任那是盲目的,他说齐璟没打算让她和亲,那就是真的没有让她和亲的打算,既如此她便连虚与委蛇都不用,直接开启蛮横模式。
黄莺这话太刺耳,魏元正听得脸色红一阵儿青一阵儿,可想到来这里的目的,还是强忍了下来,道:“公主,本王有事告知,不知能否屏退左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瑞清王这是想毁本宫的名节?”黄莺直接将他们的腌臜心思说在明面上,看向魏元正的眼神充满鄙夷,“本宫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腌臜勾当没见过,瑞清王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否则闹到父皇那儿,难免影响两国关系。”
魏元正的脸色变了又变,起身道:“既如此,那本王便告辞,公主好自为之。”
“慢走不送。”黄莺清楚他这话中有威胁之意,可她不在乎。
魏元正深深看了黄莺一眼,转身就走。黄莺很是优雅地还他一个白眼,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屑。
红枫和红樱对视一眼,忍不住出声说道:“公主,您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黄莺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两人,道:“说说有何不妥?”
红樱大着胆子说道:“娘娘和王爷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公主当想办法帮娘娘和王爷摆脱困境,不该得罪骁王和瑞清王。”
黄莺耐着性子说道:“能与骁王争太子之位的唯有皇兄,即便本宫不得罪骁王,他也不可能与皇兄兄友弟恭。”
“那瑞清王呢?娘娘有意让公主与东魏和亲……”
“你过来。”黄莺打断红樱的话,朝她招了招手。
红樱一怔,随即走了过去,还不待她开口,黄莺的巴掌便甩在了脸上,直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黄莺冷声说道:“不知尊卑的狗东西,本宫如何行事,用得着你一个贱婢指手画脚?”
红樱急忙跪倒在地,道:“公主息怒,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提醒公主,奴婢是……”
黄莺抬脚踹在她身上,“是什么?你是本宫的奴婢,心里却想着别的主子,吃里爬外的东西!”
红樱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求饶道:“公主,奴婢没有,奴婢知错,求主子宽恕。”
黄莺转头看向一旁的红枫,道:“你说我该如何处置这个背主的奴才。”
一旦奴才被认定为背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红樱急忙辩解道:“奴婢没有背主,求公主饶命!”
‘啪’,黄莺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本宫让你说话了吗?红枫,你说。”
红枫看向红樱,她正哀求地看着自己,可黄莺今日实在反常,不排除是有意发难,若为她求情,说不准自己也会搭进去。想到这儿,红枫不顾红樱的哀求,一咬牙移开了目光,道:“回公主,奴才背主罪不可恕。”
黄莺挑挑眉,道:“然后呢?要如何处置?”
红枫不敢看红樱,双手死死揪住衣服,吞吞吐吐道:“乱……乱棍打死。”
“红枫!”听到这儿,红樱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不敢置信道:“你不救我也就罢了,怎能落井下石?”
红枫不搭话,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红樱见状眼中迸发出恨意,道:“公主,红枫是王爷的人,公主的一举一动,她都会禀告王爷,若说背主,她才是真正背主的那个!”
红枫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公主,奴婢是冤枉的,红樱是因方才奴婢的话,对奴婢怀恨在心,故意陷害奴婢。”
红樱不甘示弱,“公主,奴婢没有撒谎,红枫就是王爷的人,她一心想着被王爷收房,房间里有许多她绣的王爷的小像,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好,很好!本宫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全都不是本宫的人。”黄莺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吓了两人一跳。
“公主饶命!”两人不约而同地匍匐在地。
黄莺深呼吸,佯装在压制怒火,道:“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各自将本宫身边的细作写下来,谁写得多,写得全,就能活,谁漏写、少写,谁就死。若查出有人被冤枉,那就是戏耍本宫,也得死。”
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黄莺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进来两名侍卫,行礼道:“属下参见公主。”
黄莺直接命令道:“给两人预备笔墨,你们各自带一人房间,好生看管,若跑一个,你们两个提头来见。”
两人对视一眼,领命道:“是,公主。”
红樱和红枫被带了下去,黄莺又招来一名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急忙答道:“回公主,奴婢叫柳絮。”
黄莺点点头,道:“你去菊园,把黄莺给本宫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柳絮振作精神,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柳絮来时,伊华然正在调香,春巧进来禀告,“姑娘,摘星园来人,说公主召见。”
伊华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来到盆架前洗了洗手,在夏巧的服侍下穿上斗篷,掀开帘子出了房门,
柳絮见他出来,行礼道:“奴婢柳絮,见过姑娘。”
伊华然不禁暗自挑了挑眉,心道:看来黄莺这是动手了。
伊华然温和地笑笑,道:“不必多礼,咱们走吧。”
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还刮着北风,即便手里拿着个手炉,还是觉得刺骨的冷,伊华然忍不住拢了拢斗篷,将手遮了起来。
“你叫柳絮?”伊华然转头看过去,“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柳絮答道:“是,奴婢只是二等丫头,不在公主近前侍候。”
“原来如此。”伊华然点点头,“听闻今日公主府来了贵客?”
“是,方才骁王和东魏的瑞清王来了,不过没坐多久,便又走了。”柳絮前后瞧了瞧,小声说道:“方才公主不知为何发了好大一通火,待会儿姑娘要小心侍候。”
“多谢提点。”
柳絮看得明白,黄莺待伊华然的态度很特别,与他打好关系,于自己有利,道:“姑娘是公主面前的红人,奴婢也想沾沾光。”
伊华然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只要你对公主绝对忠心,公主便不会亏待你。”
“奴婢父母早逝,如今家中只剩奴婢一人,既有幸跟随公主,自然要对公主忠心,这个奴婢还是能做到的,姑娘放心。”
“这样最好。”伊华然不禁对她高看了几分,无论她是否如说的那般,至少她够聪明,是个拎得清的人。
两人没有停留,径直来到正厅,红枫和红缨跪在地上,黄莺拿着两张写满字的纸在看着。红缨见他进来,红彤彤的眼睛亮了亮,眼神恳求地看着他。
伊华然移开视线,行礼道:“参见公主。”
“起吧。”黄莺挥挥手。
“谢公主。”伊华然退到一旁候着。
黄莺将手中的纸拍在桌上,脸色十分难看,道:“本宫身边的亲信竟没有一个只效忠本宫,还真是可笑!”
红缨被吓得一哆嗦,随即求饶道:“公主,奴婢知道的都写了下来,还请公主看在奴婢侍候您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条命。”
相较于红缨,红枫就显得冷静得多,道:“公主,奴婢们是娘娘赏给公主的,娘娘是公主的母妃,这世上最心疼公主的人,奴婢们效忠娘娘,就是效忠公主。公主可是听了谁的挑拨,被人蒙蔽?”
红枫说话时,抬头瞧了伊华然一眼,意思很明显,是怀疑黄莺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受伊华然挑拨。
伊华然闻言抬眸看了过去,虽然红枫这话猜中了一部分真相,但他好似没得罪过红枫,怎么矛头突然指向他了?当目光瞥向旁边的红樱时,他恍然明白了其中缘由,约莫是他孝敬了红樱,没孝敬她,让她心生嫉恨,所以趁机将矛头指向他,助自己脱身。
“你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可惜本宫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黄莺嘴角含笑地看向红枫,说出的话让人心里发寒,“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红枫不敢置信地抬头,道:“公主,奴婢从未做过背主的事,您怎能说打杀便打杀。”
黄莺冷笑,道:“你的卖身契在本宫手里,你的死活只在本宫一念之间,本宫让你死,你就得死。”
黄莺说完抬眸看向正厅中的侍卫,道:“还愣着做甚,你们是想代她死?”
“是,公主。”
两名侍卫不敢怠慢,一左一右架起了红枫,拖着就往外走。
红枫见他动了真格的,急忙大喊道:“公主,奴婢是娘娘的人,您不能杀奴婢……”
黄莺无视红枫的呼喊,命令道:“让府中的下人都去观刑!”
“是,公主。”柳絮转身退出正厅。
黄莺转头看向伊华然,道:“今儿闲来无事,你也随本宫去瞧个热闹。”
伊华然清楚黄莺这是要杀鸡儆猴,“是,公主。”
黄莺身边没了大丫鬟,伊华然便自觉地充了数,服侍她穿好斗篷,又给她塞了个手炉,便跟着她出了正厅。
红缨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长出一口气,被吓得浑身发软,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可还不待她缓过劲儿来,便有两名侍卫冲了进来,径直来到她身边,拖着她便往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红缨用力挣扎着,奈何她一名女子,哪能敌得过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只能被拖着来到院子里。
黄莺坐在廊前,身旁放着桌子,上面摆着茶点,那茶盏虽然盖着盖,却还是有缕缕白烟冒出来,可见今日的天气有多冷。
红枫被两名侍卫按在一条长凳上,一名粗使婆子正用绳子捆住她的双手。
“公主,你不能杀我,王爷说过会收我进房,我已经是王爷的人……”
“把她的嘴堵了,听着就让人厌烦。”
旁边站着的粗使婆子不知从哪儿拿了块布,塞进了红枫的嘴里,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黄莺冷眼扫过众人,道:“红枫说的话,你们都听清了,本宫不管你们是谁的人,母妃的人也好,皇兄的人也罢,只要不是我的人,那就是细作,通通处死!红枫的下场就是细作的下场,你们且好好瞧着。行刑!”
黄莺一声令下,拿着棍棒的侍卫便开始行刑,红枫的惨叫被布堵在嘴里,只能听到闷哼声,以及棍棒击打皮肉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好似砸在众人心里,让他们通体发寒,一阵阵发抖。
随着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红枫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嘴里的那块布已染成了血红色,而她的身子也早已血肉模糊,就连行刑的人身上也被溅上了鲜血。
所有人都不敢再看,脸色变得惨白,惊惧地低垂着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行刑的侍卫见红枫已经不动了,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看了一眼同伴,快步来到廊前,行礼道:“公主,人已气绝身亡。”
“先不忙着收拾,还有一个。”黄莺转头看向被架着的红缨,淡淡地说道:“该你了。”
红缨方才便被吓得失禁,如今听黄莺这么说,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黄莺并未改变主意,道:“外面冷得很,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是,公主。”
和红枫一样,红缨也被按在了长凳上,在捆绑她的手时,她清醒了过来,想要求饶,却发现嘴巴已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行刑马上开始,红缨也死在了乱棍中,鲜血溅得满地都是,就好似冬日的梅园中开放的朵朵红梅。
院子里除了北风的呼啸声,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在打着摆子,两条腿软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只是在强撑罢了。
伊华然是特工,见过太多血腥的场面,这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只是在这儿站的时间久了,整个人都冷透了,即便拿了手炉,也没多大用处,牙齿都开始打战。
黄莺在柳絮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柳絮应声,转身进了正厅,将红枫和红缨写的那两张纸拿出来,交给了黄莺。
“这两张纸是方才红枫和红缨写的,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这些人要么是母妃的人,要么是皇兄的人。本宫本打算全都杀了,奈何人数有点多,若是全杀了,有些麻烦。”黄莺停顿了停顿,视线扫过众人,道:“本宫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在明日这个时辰之前,向本宫坦白的,发誓只效忠本宫的,本宫便既往不咎。若名单上有你,却并未向本宫坦白,那红枫和红缨便是你的下场。听明白了吗?”
众人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道:“奴婢(奴才)明白!”
黄莺将那两张纸收好,起身说道:“本宫乏了,都散了吧。”
“是,公主。”众人依旧恭敬地跪在地上,直到黄莺走远,才敢大口呼吸,想要起身时,竟感觉两腿发软,走路都成了问题。
伊华然跟着黄莺径直回了摘星园。待他们进了屋,刹那间被温暖包围,冻僵的身子终于开始回暖。
“去准备热茶。”黄莺吩咐道。
柳絮领命,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一杯给黄莺,一杯给伊华然。
“都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所有人都退下,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伊华然刚想说话,张嘴就打了个喷嚏。
黄莺想要出声询问是否冻感冒了,却被伊华然接下来的动作打住了话头,只见伊华然突然跪在地上,惶恐道:“黄莺失仪,还请公主恕罪。”
黄莺收到他的示意,面露不悦,道:“起吧,下不为例。”
“多谢公主。”伊华然松了口气,规矩地起身。
“回吧。和人好好学学规矩,莫在人前失了礼数,丢了公主府的颜面。”
“是,黄莺明白,定好生学规矩。”
伊华然躬身退出房门,披上斗篷,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摘星园。方才他感受到一阵冷意从头顶传来,猜测是有人在房顶偷窥,这才阻止黄莺,配合着演了这出戏。应该是黄莺的所作所为,让暗中监视的暗卫起了疑心,想要调查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公主府的事便传了出去,首先收到消息的便是齐方岑,他千叮万嘱过,一旦齐方玖去公主府,就马上禀告,于是在齐方玖和魏元正刚到公主府,守在暗处的人便回平阳王府禀告了此事。
齐方岑收到消息,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不是让你们给齐方玖找点事做吗?他怎么还有闲工夫往公主府跑?”
“主子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枭干脆利落地认错。
于海瞧着日渐憔悴的枭,不忍地替他辩解道:“主子,行事需要时间,明日骁王就会被困住,不会再有闲情去公主府。”
齐方岑冷眼看向于海,“你在置喙我?”
“奴才不敢。”于海急忙认怂。
齐方岑自知理亏,道:“若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
“是,奴才遵命。”
骁王府,齐方玖憋了一肚子的气回来,正拿手底下的人撒气,便收到了公主府的消息。
齐方玖心里的气闷被疑惑取代,道:“公主将身边的亲信打杀了?”
管家关塘答道:“是,红樱和红枫全部乱棍打死,只因他们是慎嫔与三皇子的人。”
“什么三皇子,他已被贬为庶人。”齐方玖皱着眉头纠正。
关塘急忙认错,“是,奴才失言,还请主子恕罪。”
“你说齐方晴这是得了失心疯?这么闹除了与母兄失和外,能有什么好处?”齐方玖是满心疑惑。
关塘沉吟片刻,道:“奴才想了许久,觉着公主大抵是不想去和亲,才闹了这么一出。”
齐方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有几分可能。毕竟和亲的公主没几个有好下场,她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这样也好,省得本王多费力气。”
关塘应和道:“王爷只需坐山观虎斗,坐享其成便可。”
齐方玖心里的气闷彻底消散,道:“午膳做松鼠鳜鱼,几日未吃,还真有些想这一口。”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等等。”齐方玖叫住关塘,接着吩咐道:“今日在公主府,本王有些失礼,你带些礼物去四方馆,就说是给瑞清王的赔礼。”
“王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第118章 心意相通
皇宫, 齐璟也收到了来自公主府的消息,同样是十分惊讶,道:“晴儿当真如此说?”
明福躬身说道:“奴才反复问过多次, 确实是如此说的。”
齐璟放下手里的奏折,欣慰地笑了笑, 道:“到底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公主可是皇上的女儿,以前就是年纪小, 不懂如何用人,如今长大了,也就有了皇上的几分风范。”
齐璟瞥了他一眼, 笑着说道:“你倒是会说。她能这么做,朕也能放心些。”
“奴才就是有些担忧那边的反应。”
“哼。”齐璟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道:“落得如今这般境地,他们竟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与他国密谋, 真是狗胆包天!”
明福急忙劝道:“皇上息怒, 龙体要紧。”
“派人过去, 把公主府外的暗哨全部拔掉, 一个不留!”
“是,皇上。”明福领命,转身要走,又被齐璟叫住, 道:“还有他们养的暗卫。”
“是,奴才遵命。”
明福等了一会儿,见齐璟没了其他吩咐, 这才躬身退出寝殿。
傍晚时分伊兰宫,春杏拎着食盒, 便脚步匆匆地往寝殿走,倒不是消息有多急,主要她身上的棉衣单薄,在外呆得久了,冻得身子都僵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身子暖和起来。
“咳咳。”寝殿传来咳嗽声,高明月得了风寒,又气急攻心,病倒了。
宫中向来是爬高踩低,如今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宫中人都说高明月完了,这伊兰宫和冷宫没差别,莫说炭火,吃穿都成问题。高家曾千方百计地想要进宫,都被齐璟挡了回去,还因此吃了挂落,自那以后再不敢轻举妄动。
春杏拎着食盒进了寝殿,径直走到床前,打开后端出一碗药,这是她用珠钗换来的,小声说道:“娘娘,奴婢拿药来了,您趁热把药喝了。”
高明月撑起身子,接过药碗喝了下去,不过苦涩的味道还是让她蹙起了眉头。
春杏见状愧疚道:“娘娘,是奴婢没用,连颗蜜饯都弄不来。”
高明月摆了摆手,接过盛着水的碗,喝一口进嘴里,就和含了块冰似的,将她身体里的那点热气全吸了出来。她漱了漱口,将水吐了出来,苦涩的味道终于没了。
“不怪你,是本宫没用,着了旁人的道,这才落得这般下场。”高明月喘了口粗气,又咳了两声。
春杏急忙给她顺气,“娘娘,您感觉如何?”
高明月摇摇头,“本宫没事,不必担心,倒是苦了你了。”
“能侍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一点也不觉得苦。”
“好。”高明月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等本宫出去,定好好赏你。”
“谢娘娘。”春杏替她掖了掖被角。
高明月见她欲言又止,出声问道:“可是有事禀告?”
“娘娘,宫外传来消息,说……”春杏停了下来,吞吞吐吐地说道:“说公主今日发了好大一通火。”
高明月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素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第一次忤逆了她,还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
“她又做了什么?”
“公主发落了红枫和红缨。”
高明月皱紧了眉头,道:“发落?为何?她们犯了什么错?”
春杏小心地观察着高明月的脸色,犹豫片刻,道:“公主说她们背主,命人将她们乱棍打死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春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红枫和红缨可是娘娘赐下的丫鬟,就是为了帮公主打理公主府,哪承想竟被活活打死。
高明月听得一怔,随即说道:“怎么可能!红枫和红缨是本宫亲手调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背主。她们都做了什么?”
“公主说……”春杏深吸一口气,道:“说她们是娘娘的人,效忠的是娘娘,这就是背主。”
高明月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道:“这个逆女,当真是这么说的?”
春杏急忙说道:“奴婢不敢欺瞒。”
“混账!这个混账!”高明月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紧接着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娘娘!”春杏见状大惊,顾不得被喷了一身的鲜血,连忙上前查看高明月的情况,道:“娘娘,您息怒,千万保重身体!”
高明月缓了口气,胸口还是闷得难受,道:“那个逆女,她到底想做什么?”
春杏一边给高明月顺气,一边说道:“娘娘,公主向来听话懂事,最近却十分反常,许是听信了谗言,才做了这等错事。”
“听信谗言?”高明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如此反常定有缘由,道:“你说得没错。本宫与宇儿都不在她身边,定是有人乘虚而入,蛊惑了晴儿。公主府不是新去了一个调香师吗?晴儿反常,十有八九与她有关,你传信出去,让人好好查查她的底细。”
“娘娘英明。”春杏见高明月气消了大半,不禁长出一口气,道:“奴婢待会儿就去办,奴婢先扶娘娘躺下休息。”
高明月在春杏的搀扶下躺了下来,催促道:“你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春杏替她掖好被角,便转身走了出去。
东陵距离京都较远,就算是骑快马也需要三个时辰才能赶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林美婷穿着一身素衣,头发仅用一根木簪挽起,正端着盆子在井边洗衣。
自她出生便是国公府的小姐,后来嫁给皇子,成了皇子妃,又做了亲王妃,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这双手除了插花刺绣,从未做过粗活,可如今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全都靠它,即便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依旧如是。原本的纤纤玉指,如今变得粗陋不堪,满手都是冻疮。
“咳咳。”林美婷咳了两声,继续洗着衣服,现在是正午,晒了半日的水虽然依旧很凉,却不再刺骨,这时候洗能少受点罪。
房门被推开,齐方宇出现在门口,看向洗衣的林美婷,不悦道:“午膳呢?你想饿死我不成?”
林美婷看向齐方宇的眼中尽是漠然,他们的夫妻情分,在过往的几个月里消磨殆尽,如今只剩下厌烦。
“你若是饿,便去厨房做饭,没瞧见我在洗衣吗?”
齐方宇眉头一拧,怒斥道:“放肆,你竟敢如此与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林美婷停下动作,看着满是冻疮的双手,嘴角勾起自嘲的微笑,转头看向齐方宇,道:“齐方宇,你还认不清形势?你如今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禹王,只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道冲妻子耍威风的废人。”
“放肆!”齐方宇恼羞成怒,大步走到林美婷身边,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贱人,你敢如此与我说话!若非你多年无所出,我怎能落得这般下场,你竟还敢忤逆我,看我不打死你!”
看着面前无能狂怒的男人,林美婷的眼神越发冷,扬手也甩了他一巴掌,道:“齐方宇,你别忘了我父亲是一等国公,我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若你还想有出头之日,最好与我客气点,否则……”
冰凉的水随着巴掌甩在脸上,齐方宇最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凉,然后才是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美婷,从未想过她竟敢甩他巴掌,心中怒火升腾而起,却在听到林美婷的话后,强行压了下去。国公府是他的依仗,现在他处境艰难,还需国公府斡旋,不能轻易得罪。他冷冷地看了林美婷一眼,悻悻地转身回房。
林美婷眼中闪过鄙夷,眼神却越发坚定,将齐方宇的衣服扔到一边,只洗了自己的。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样的男人。
直到傍晚,齐方宇也能没吃到午饭,自两人争吵到现在,林美婷甚至连面都没露。实在饿得不行,他虽心中气恼,却无可奈何,只能去厨房找吃的。可到厨房转了一圈,他也没看到有能直接吃的食物,冷锅冷灶,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他素来大男子主义,又是金尊玉贵的皇子,莫说做饭了,连怎么生火都不会,只能看着厨房干瞪眼。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齐方宇持续上涨的怒火,深吸一口气,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待来到近前,他敲了两下院门作为回应,随后便有人将一封信塞进了门缝。齐方宇将信拿了进来,随后便回了正房,外面实在太冷,尤其太阳已经下山。
待回到房间,他打开信封一看,顿时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大声骂道:“混账东西,统统都是混账!”
齐方宇自小疼爱齐方晴,处处宠着她、哄着她,在他想来,她应该理所当然地回馈他,就算他和高明月没想让她和亲,她也得主动这么做,没承想她竟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若齐方晴这边走不通,那他就只剩下国公府这一条路,希望他们能疏通关系,尽快将他从这里救出去,这种穷困潦倒的日子,他是一日也过不下去了。
想到这儿,齐方宇收拾了心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要找到林美婷,让她给护国公府传递消息。他找了一圈,终于在偏方找到了她。
林美婷仅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做着手中的刺绣,这段日子以来,他们能有吃有喝有炭烧,全靠她刺绣所得,这个男人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会做。
齐方宇走到林美婷身边,想将她揽进怀里,好好哄一哄。谁知林美婷竟直接起身躲了过去,看向他的眼神尽是淡漠,“有事直说便可,不必这般虚情假意。”
齐方宇的神情一滞,强压下心里的不悦,嘴角勾起微笑,道:“婷儿,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因一些小事冲你发火,我跟你道歉,你不要再跟我闹脾气。”
“若只是道歉,那我收到了。今日我在偏方睡,请回吧。”
齐方宇见林美婷不为所动,心中不悦更甚,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再次靠近,想要抱住她,又被躲了过去。
“婷儿,我们是夫妻,难免有争吵之时,我已经低头认错,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林美婷冷漠地看着他,道:“你我之间的那点夫妻情谊,早在你一次又一次偏心那些妾室时,消磨得不剩多少。不过到底夫妻一场,我还对你还抱有那么一点期待,只可惜也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消磨殆尽。齐方宇,你我之间已经什么都不剩,你想说什么,直说便可,不必这般虚情假意,我看着只会觉得恶心。”
齐方宇哪曾被人如此说过,尤其是女子,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怒道:“林美婷,方才是我给你脸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齐方宇,这里只有你我,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直接一点不好吗,何必屈尊降贵地来哄我?”
林美婷眼底的冷漠,以及对他的避之不及,让齐方宇心中怒火更盛,只是想到来此的目的,硬生生地压了下来,道:“林美婷,无论你对我是否还有夫妻情谊,你我总归是夫妻,荣辱与共,若你想有好日子过,便给国公府去信,让他们想办法从中斡旋,救我出去。”
“好。”林美婷满口答应,道:“书信我会写,你可以走了。”
齐方宇没想到林美婷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不过很快便释然了,说到底谁放着好日子不过,过这种什么都靠自己操持的日子。
目的达到,齐方宇也没停留,径直出了偏方,林美婷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林美婷,以前她锦衣玉食,年纪虽大了,却风韵犹存,可如今脸色蜡黄,手指粗糙,与那些村妇无异,若非憋得厉害,他才不会碰她。
林美婷看着房门被关上,不禁长出一口气,有些虚弱地坐回床上。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她看着自己满是冻疮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公主府菊园,原本说好三日过来一次,谁知仅隔了一日,齐方岑便来了。
“华然,可有想我?”齐方岑将伊华然抵在墙上,一边轻吻,一边问道。
伊华然无奈道:“不是说每三日过来一次吗?”
“十二、十三、十四,不刚好三日吗?”
伊华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十二你来了,十四你又来了,中间不过隔了一日。”
齐方岑十分无辜地眨眨眼,“只隔了一日吗?为何我觉得已经过了好久?”
伊华然没好气地说道:“装傻在我这儿不管用。”
齐方岑漂亮的凤眼中流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就像被主人嫌弃的狗狗,赖在主人身边,极力寻找存在感,撒娇道:“华然,我想你,很想很想,一日已是我的极限。你就不想我吗?”
伊华然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的身子,“没被发现就好,不过下不为例。”
齐方岑闻言眼睛一亮,得寸进尺地吻上他的唇。伊华然被他的热情点燃,搂着他往床边走。当他们躺上床,齐方岑的眼睛已被情/欲占满,无意识地看着头顶的床帐,双手却抱住他的头往胸前按。
“华然!”
齐方岑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急切,直到柔软的唇吻了上去,牙齿轻轻咬着,他的身子猛地绷紧,随即又软了下来,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喟叹。
“华然。”齐方岑的双腿缠住伊华然的腰。
伊华然却突然停了下来,抬眸看过去,道:“我让你带的东西,可带了?”
“什么?”齐方岑大脑一片空白,压根无法思考,对他突然停下非常不满,“继续!”
“鱼鳔。”伊华然强忍着熊熊燃烧的欲/火,无奈地提醒道。
齐方岑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伊华然说的是什么,“没有。”
齐方岑唯恐伊华然就此作罢,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
半晌后,齐方岑疲累地瘫在伊华然身上,“华然,我累了,换你来。”
伊华然环住他的身子,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够了。歇会儿,我就去烧水。”
“好。”齐方岑也没纠缠,贪恋地与他肌肤相贴。
歇了一会儿,伊华然便起身去烧水,给齐方岑清理了身子,随后便上了床。
齐方岑一如既往地缠上来,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昨日齐方玖来了公主府?”
伊华然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心里有些好笑,淡淡地应声:“嗯,确实来了。”
齐方岑闻言撑起身子,紧张地问道:“他来做甚?”
“不知。”伊华然与他对视,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昨日会来,没想到你居然沉住了气,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齐方岑沉默片刻,讪讪地说道:“昨日我来了,只是没进来。”
“为何?”伊华然闻言来了兴致。
“昨日公主府外有人打斗。”
伊华然眉头微蹙,“有人打斗?你可知是谁?”
“是孝卫,也就是皇上身边的影卫,他们将公主府周围的所有暗哨都拔除了。”齐方岑没有隐瞒。
“皇上清理了公主府周围的所有暗哨?”伊华然十分惊讶,“你的人可有损伤?”
“我来得凑巧,正好遇上孝卫来公主府,及时撤走了所有人。”齐方岑现在想来都会感到庆幸。
“这次是巧了,那下次呢?”伊华然想想都觉得后怕,道:“以后三日过来一次,不许再胡闹。”
“不成!”齐方岑本能地反对,道:“四周的暗卫都撤了,没人再从中作梗,为何还要三日来一次?我想日日来。”
“四周的暗哨都被清理了,可见皇上对公主的宠爱,难保不会派暗卫过来保护。一旦让皇上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你莫要任性。”
“就算皇上派暗卫保护,那也是在摘星园,不会来这个偏僻的院子。”齐方岑声音放软,道:“就算不能日日来,也要隔日来,三日太久了。”
伊华然最见不得齐方岑撒娇,明明比他大四岁,撒起娇来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最重要的是他撒娇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膈应,这人真是……只能说明长一双好看的眼睛十分重要。
伊华然心软道:“那就隔日。”
齐方岑高兴地笑弯了眉眼,在他唇边用力亲了一口。
伊华然也跟着勾起嘴角,“还有一件事,公主身边都是高明月和齐方宇的人,现在无人可用,想向你借调些人。”
齐方岑一怔,随即不可思议地说道:“她向我借调人手?”
“不行吗?只要些丫鬟小厮便可,有了自己人,做起事来也方便。”
“行行行,太行了!”不知想到了什么,齐方岑笑得见牙不见眼,“明儿我就让人过来。”
瞧他这副模样,伊华然顿时起了疑,略微一思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不会是想扮作小厮,混进公主府吧。”
心思被猜中,齐方岑却没有丝毫心虚,神色坦然地点点头,道:“这样我每日都能见到你。”
“你没有自己的事做?大事未成,你怎能拘泥于儿女私情,就不怕你手底下的人造反?”
“我来公主府,并未只为了你,也有自己的考量。”齐方岑脸上是自信的笑容,道:“华然放心,将来的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
伊华然挑挑眉,试探道:“若我想做皇帝呢?”
“那我做皇后。”齐方岑没有丝毫犹豫,“只要华然愿意与我相守,无所谓是皇上,还是皇后。”
伊华然不管将来会如何,至少此时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忍不住吻上齐方岑的唇,齐方岑热情地回应着。呼吸交缠间,他们看着彼此,感受到了隔在他们之间的屏障,如冰遇到了阳光,慢慢融化,消失不见。
齐方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华然,我爱你!”
“我也爱你。”
没想到伊华然会是这般回应,齐方岑在愣怔了一瞬后,回了神,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竟红了眼眶,道:“华然,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伊华然看得一阵心疼,郑重道:“阿岑,我爱你。”
齐方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伊华然替他擦了擦眼泪,认真地配合道:“齐方岑,我爱你!”
齐方岑捧住伊华然的脸,兴奋地吻了上去。心意相通的两人仿佛干柴烈火,很快便又被勾起了情/欲。
齐方岑在他耳边蛊惑道:“华然,我想,再来一次。”
伊华然将他的身子抱紧,“我不想再去烧一次水,太冷了。”
“那就不清理。”
“纵欲伤身!”伊华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说好相守白头,难不成你想因为不节制,英年早逝?”
“一次而已,没什么紧要。”
“我说不行就不行,若你再胡闹,就罚一个月不同房。”
“那不要了!”齐方岑闻言顿时老实了下来,“华然说得对,我们要调养好身体,这样才能相守到老。”
伊华然轻笑,在额头亲了亲,“快睡吧。”
齐方岑心满意足地应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闭上眼睛。
寅时刚过,齐方岑便睁开了眼睛,就好似定了闹钟似的。他抬头看向伊华然,嘴角扬起微笑,撑起身子,在唇上吻了吻。
伊华然睡觉很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道:“时间到了?”
“嗯。”齐方岑在他唇上落下轻吻,“华然好好睡。”
“路上小心点。”
“好。”
伊华然叮嘱过后,又闭上了眼睛。齐方岑利落地穿好衣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菊园。
第119章 争宠
第二天一早, 伊华然便将暗卫被清理的事告知了黄莺,换来黄莺的一顿调侃。他心虚地捂了捂领口,心想下次一定要叮嘱齐方岑, 不要在他脖子上留下印记,若是被人看去指不定怎么传呢。
下午时分, 伊华然收到齐方岑的传信,便和黄莺一起去了牙行,买走了齐方岑安排的丫鬟和小厮, 其中就包括扮作小厮的齐方岑。
待回到公主府,黄莺便给众人安排了去处,只不过都是最低等的丫鬟和小厮, 若是给他们越级安排,难免会引人生疑。更何况越是这样不起眼的位置, 越能发挥不同寻常的作用。
齐方岑被分配到西院,负责庭院的清扫, 而伊华然所在的菊园则在东院, 一东一西隔得那叫一个远。看着黄莺眼中的得意, 便知她是故意的, 齐方岑心中气闷,不过如今的身份只是个小厮,就算气闷也只能受着。
伊华然将两人‘友好’的眼神交流看在眼中,不禁有些好笑, 以前的齐方晴叫齐方岑一口一个‘岑哥哥’,齐方岑也对齐方晴疼宠有加,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可自打黄莺占据了齐方晴的身体, 即便齐方岑不明真相,对她的态度却是急转直下,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天生气场不和。
齐方岑幽怨地看向伊华然,伊华然安抚地笑笑,随即转开视线。这里是黄莺的地盘,不是平阳王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晚膳,黄莺留伊华然一起用膳,吃的是他们特制的火锅,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黄莺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羊肉片,放进特制的料碗,让羊肉裹满黏稠的芝麻酱,放进嘴里嚼了嚼,忍不住感叹道:“还是麻酱做的蘸料最好吃,不接受任何反驳!”
伊华然看了看面前香油做的蘸料,无奈地笑了笑,道:“你是公主,你说什么都对。”
黄莺调侃地看着他,“听你这话,我怎么觉着充满怨气。”
伊华然冲她翻了个白眼,纳闷道:“你跟他有仇?怎么处处跟他对着干?”
“当然有仇,而且是深仇大恨!”黄莺又夹了块羊肉放进嘴里,大力地嚼了起来,就好似在嚼齐方岑的肉。
伊华然听她这么说,神情微怔,随即问道:“什么仇?”
“夺兄之恨!”
伊华然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笑着说道:“果然是深仇大恨!”
“那可不!”黄莺将手边的豆腐皮下进去,道:“明明咱们先认识的,又是比亲兄妹还亲的关系,凭什么他想将你占为己有?若非有和亲这档子事,你哪能住在公主府,他早就想方设法把你拐回平阳王府了。”
“你这说的倒是大实话。”伊华然轻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所以我不能让他太顺心,我宣布给他添堵,是我毕生所求。”黄莺拿起公筷,给伊华然夹了些羊肉,接着说道:“况且,人的本性就是贱,太容易得到的,不懂得珍惜。”
伊华然挑眉,“你就不怕他报复回去,这人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有哥在,我怕什么。”黄莺有恃无恐地说道:“他要是敢,哥能饶得过他?”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这么说你是把他给吃死了?”
“我能不能把他吃死,就看他对哥的包容度有多大。说到底,我就是块试金石,若他对哥不够包容,那咱就换一个,世界之大,还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伊华然叹了口气,道:“可我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黄莺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抬头看向伊华然,神色认真地问道:“哥,你说真的?”
伊华然点点头,道:“真的。以前总觉得爱情离我很远,没承想自己也有陷进去的时候。”
“如果他还像前两世一样,只是利用你呢?”
伊华然沉默,搅着料碗里的羊肉,过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那就杀了他吧,为我们之间的纠缠做个了结。”
听出他话里的犹豫,黄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如果到时哥下不了手,就交给我来,保证让他死得没那么痛快。”
“我和他之间的事,我必须亲自动手。”伊华然故作轻松地笑笑,“那只是最坏的假设,你要相信我的魅力。”
这么多年的默契,黄莺自然清楚伊华然心中所想,笑着说道:“相信,齐方玖就是很好的证明。”
伊华然转移话题道:“你打杀身边侍女的事,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高明月和齐方宇很快就会做出反应。”
黄莺对此并不担心,“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就算有些暗势力,也在皇上的监控当中,只要皇上不想我去和亲,他们再折腾也没用。”
“你突然地转变,肯定会让他们起疑心,定会猜测个中缘由,而我这个来历不明又深受你宠爱的调香师,便首当其冲地成为他们猜疑的对象。”说到这儿,伊华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谁敢动你,我杀谁!”
伊华然无奈地看着她,“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重的戾气,好歹收敛点。”
黄莺极为认真地与他对视,“别的事可以,这事没商量。”
若非如此,在现代她也不会与那两个人渣同归于尽,伊华然是照亮她生命的那束光,谁敢碰,谁就得付出代价。
就在两人在温暖的房间里吃火锅时,齐方岑正在下人房啃又干又硬的饼子就咸菜。他们这些低等的小厮不仅吃得差,住的还是大通铺,十个人一间房,即便是大冬天,依旧能闻到异味。在这里,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洗澡这么奢侈的事了,一个冬天能洗一次就不错了。
三五个小厮聚在一起,小声聊着八卦,“你们猜公主今晚吃的什么?”
“公主吃的自然是山珍海味,总不能跟咱们一样,饼子就咸菜吧,这有什么好猜的。”
“是火锅。”旺财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道:“没听说过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摇头,道:“没听过,仔细说说。”
“就是将所有食材放在一个锅里煮,公主就坐在锅旁边,一边吃一边煮,一边煮一边吃。”旺财对这种吃法也是一知半解,却不妨碍他炫耀。
旺福疑惑道:“这不就是大杂烩吗?公主怎么吃这个?”
旺财闻言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大杂烩,这是公主新发明的一种吃法,瞧你们那一个个没见识的样儿。”
“你有见识。你知道这些,还不是因为你表哥在后厨做帮工,在我们这儿嘚瑟什么。”
齐方岑看看手里的饼子咸菜,想象着黄莺吃火锅的场景,心里更气了,三两口把饼子吃完,便戴上帽子出了房门。
旺财瞧着他出去的背影,道:“这人的底细你们知道吗?”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刚来的,谁知道有什么底细?”
“看着就不好相处。”
旺福鄙夷地看着他,道:“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怕一个新来的?你个怂货!”
旺财不服气,“我看人很准,这人绝对不是善茬,你最好悠着点。”
“你等着瞧,再不好招惹的人,我也能把他训得服服帖帖。”
旺财撇撇嘴,“反正我提醒你了,若是出了事,可别怪我。”
站在房门外的齐方岑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随即转身走了出去,这些人于他而言,就是一群随时都能碾死的蝼蚁,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之所以来公主府,并非全为伊华然,如今的公主府因使团的到来,成了皇权争夺的战场,在这里能掌握局势的走向。
还有一点,就是齐方晴的突然转变,以及她与伊华然的关系,这是他现在最深的疑虑。直觉告诉他,此事事关他的大业,必须要将这件事弄清楚。原本他还想着要怎么进公主府,没想到伊华然竟主动提出让他帮忙,这于他而言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省去了许多麻烦。
齐方岑在公主府转了一圈,又重新回了下人房,刚掀开帘子走进去,就见众人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尤其是人群中的旺福。齐方岑无视他们,走到自己的床榻前,刚要坐下,就发现褥子是湿的。这被褥本就单薄,房中的炉子也不旺,若是睡在湿被褥上,第二天定会得风寒。
齐方岑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的脸,道:“这是谁弄的?”
人群中的旺福直接出了声,“是我弄的,怎么着?”
齐方岑淡淡地说道:“要么想办法给我弄干,要么断一只手,你自己选。”
旺福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道:“兄弟们听到没,他说要断我的手,一个新来的,竟然这么大的口气。”
旺喜出声说道:“新来的,你知不知道公主府的规矩?”
“什么规矩?”
“新来的要给我们这些老人磕头行礼,兄弟们说是吧?”旺福笑得一脸猥琐。
众人起哄道:“磕头,赶紧磕头!”
齐方岑猛地上前,一巴掌扇在旺喜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格外响亮,震得众人愣在原地。旺喜被打得脑袋一阵发蒙,嘴巴里满是血腥味,紧接着吐出一口鲜血,那血里竟还有两颗牙,可见这一巴掌有多重。
“你敢动手!”旺福率先回过神来,目光凶狠地瞪着齐方岑。
齐方岑冷眼看过去,“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想办法把褥子弄干,要么断你一只手。”
旺福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怒道:“狗娘养的,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们一起上!”
房间本就不大,再加上这么多人,就更显得拥挤,尤其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场面就更加混乱,还不等齐方岑动手,就先绊倒两个,被身后过来的人踩得惨叫连连。不过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工夫,便已被齐方岑打倒在地,一个个如虾子般佝偻着身子,捂着自己的命根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齐方岑下脚快准狠,直取他们的命根子,以最快的速度化解这场闹剧,房间里除了他,就只剩旺财还好好的。旺财瞧着躺了一地的人,忍不住夹紧了双腿,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齐方岑走到旺福身边,抬脚踩住了他的手,“你怎么选?”
旺福脸色惨白,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我……我把我的褥子给你。”
“我不要你的褥子。”睡他们的褥子,他怕被虱子咬,“想办法给我弄干,今儿我去别处睡,明儿若我的褥子没干,或者脏了,你这只手就别要了。”
“是,是。”旺福忙不迭地点头。
齐方岑这么说就是给自己找个不回来住的理由,冷眼扫过众人后,便出了房门。
旺福这才长出一口气,如果他真被打断一只手,受罪不说,还没工钱拿,说不准就会被转卖,那他以后的日子就更惨了。
旺财走了过来,幸灾乐祸道:“我方才怎么说的,一看他就不好惹,你们还不听,这下好了吧。”
旺福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怒视着旺财,道:“我看是你小子故意挑事,让我们找他麻烦,看到我们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
旺财急忙辩解道:“我之前可是提醒你们了,是你们不信,被打了也是你们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在别处吃亏,就想从我身上找回来吧,我告诉你们,我在府里可是有人的。”
旺福恨恨地瞪了旺财一眼,转头看向齐方岑的床铺,心里止不住地懊悔,他怎么就头脑一阵发热,没事找事呢。
“我的牙!”旺喜捂着嘴哀嚎道。
旺财接话道:“你的牙是小事,他们伤的可是命根子,若是有个好歹,那就……啧啧,太惨了!”
“旺福,都怪你!若不是你找碴,我们怎么会被打?”
“是啊,若我的命根子有个好歹,我一定饶不了你!”
众人听了旺财的话,纷纷开始对旺福的声讨,旺福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齐方岑并未将这场闹剧放在心上,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朝着菊园的方向走去。他小心地绕过摘星园,躲躲藏藏地走了一炷香的工夫,这才来到菊园门外。
他来到院外的一棵大树旁,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情况,直到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在大树的掩护下,翻上了院墙,进了菊园。房间里漆黑一片,并未掌灯,说明伊华然还未回来,齐方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熟门熟路地进了卧房。
伊华然吃完火锅,又被黄莺拉着喝茶,茶喝了三盏,黄莺还是不放人,和他东拉西扯。他清楚黄莺在想什么,无奈地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才几点,要是在现代,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再聊会儿,不然打会儿扑克怎么样。我可是花了许多工夫,才做出一副扑克,拿给你瞧瞧。”
伊华然拦住黄莺,道:“你自己打吧,我要回了。”
“真是的,果然妹妹比不过情人。”见伊华然坚持要走,黄莺也没多留,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他,“外面冷,这个手炉你拿着。”
“嗯,早点睡。”
伊华然穿上斗篷,又戴好兜帽,这才抱着手炉出了房间。
齐方岑等来等去,等到了亥时,还不见伊华然回来,心里开始焦躁起来,忍不住在想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难道他不在公主府的这段时间,他们经常这么晚还在一起吗?
越是想,心里越乱,齐方岑再也坐不住,起身朝着卧房门走去。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开门声,以及伊华然的说话声,“多烧些热水,我要沐浴。”
“是,姑娘。”
之后便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齐方岑就站在卧房门口,焦躁的心却并未安稳下来,而是忍不住在想:他为何这么晚了还要沐浴?是不是做了什么,怕他发现?
房门被推开,外间的灯光投射进来,一道影子率先映入眼帘,随即便是伊华然。待他一进门,齐方岑便关上房门,紧接着便抱住了他的身子。
齐方岑的力气有些大,伊华然靠向墙面时,发出‘砰’的一声,不待他说话,便被齐方岑急切的吻堵住了嘴巴。
许久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齐方岑靠在伊华然的肩上,出声问道:“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伊华然无奈地解释道:“公主留我说了会儿话。”
齐方岑抬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可知我等了多久,心里有多慌?”
伊华然眉头微蹙,“你不信我?”
“你说你们是生死相托的关系,又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让我怎么忍得住不去胡思乱想?”
“若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又怎会招你进公主府?”伊华然看着他的眼睛,“我身边从不乏追求者,一旦有人表达爱慕之情,无论以前有多亲近,我都会敬而远之,因为我有做人的底线,无法给人承诺,便不会与人纠缠。你与我在一起这么久,还不了解我?”
“华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齐方晴到底怎么回事?”
伊华然沉默,他和黄莺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秘密。如果只是他自己,在确定爱上齐方岑时,他便已经坦白了,可现在不行。
“我和公主只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
“还是不能告诉我吗?”齐方岑眼中是难以掩藏的失望。
伊华然心里一揪,“阿岑,我可以保证,她不是你的敌人,无论是情感,还是事业,你根本无须担忧。”
齐方岑移开视线,敛起眼底的情绪,抱着伊华然的手臂又紧了紧,轻声说道:“华然,别离开我,我受不住的。”
伊华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不会离开。”
“明年正月十五宜嫁娶,我们在那时大婚吧。”
“王妃那边不好交代吧。”伊华然还记得上次柳如珺的刻意刁难。
“只要你点头,其他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必操心。”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正月怕是不行,和亲的人选应该定不下来,我还不能离开公主府。”
齐方岑抬头看向他,“是否和亲的事定下来,你便不用再待在公主府了?”
伊华然点点头,道:“嗯,我担心慎嫔和齐方宇狗急跳墙,用腌臜的手段逼迫公主和亲。”
“好,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让和亲人选尽快定下来。”
伊华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出声提醒道:“阿岑,你要切记一点,不要感情用事,要知道你所做的事,关乎太多人的性命。”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伊华然没再纠缠,转移话题道:“你刚进府,就这般大大咧咧地玩消失,不怕惹人怀疑吗?”
“他们把我的床榻弄湿了,我便借着这个由头出来了。”
伊华然有些好奇,“为何弄湿你的床榻,你得罪他们了?”
“打压新人的把戏。”齐方岑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伊华然并不担心齐方岑会受欺负,反而为那些欺负他的人担心,“这里到底不是平阳王府,教训一下便可,不要闹得太大。”
“你就不担心我受欺负?”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你是谁?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运筹帷幄的平阳王世子,能被他们欺负?”
“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凤眼中的阴霾消失不见,齐方岑满含期待地看着他,就像是求夸奖的狗狗。
“那是自然。不止厉害,还英俊潇洒,英武不凡,在我心里没人比得过你。”能让他开心,伊华然不介意多夸几句。
“真的?”齐方岑被夸得飘飘然,那双好看的凤眼亮晶晶的,若是有条尾巴,他能翘上天。
伊华然忍着笑意,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齐方岑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又委屈了起来,控诉道:“华然,我晚膳只吃了一个硬邦邦的饼子,还有齁死人的咸菜。”
伊华然见状不禁有些好笑,道:“方才还夸你,怎的如今又撒起娇了?哪还有半分英武的模样。”
“那是在外人面前,在你这里,我只想做齐方岑。”
“好。”伊华然拍了拍他的背,道:“松开,我让人给你做些吃的过来。”
“听说你们吃的火锅?”提起这个,齐方岑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伊华然点点头,道:“嗯,火锅是美食,却极容易沾染上味道,所以才让人备水,去去身上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齐方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道:“我也想吃,怎么办?”
“这深更半夜的,怕是吃不了。改日吧,我亲自做给你吃。”
“这是你说的,我可记心里了。”
“嗯。快松开,趁她们在烧水,让她们做些吃的过来,过会儿她们也该睡了。”
“我想……”齐方岑靠近伊华然,漂亮的凤眸盯着他的唇,“吃你。”
“夏……”伊华然的话被齐方岑的吻堵了回去。
耳鬓厮磨的结果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只是春巧和夏巧还没睡,为了不被发现,两人只能尽量不发出声音。一次过后,齐方岑还不罢休,奈何门外传来春巧的声音。
“姑娘,水烧好了。”
“让人把浴桶放在外间便可。”
“是,姑娘。”
话音落下,便听到一阵开门声,紧接着便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木桶撞在浴桶上的声音,以及‘哗啦、哗啦’水声,各种声音在这般寂静的夜里不绝于耳,掩盖了其他的声音,里面的人激烈纠缠,外间的人竟毫无所觉。
眼看着浴桶里的水灌满了,春巧再次出声说道:“姑娘,水已经备好了。”
“给我拿一套换洗的衣服放在旁边,你们回房歇息便可,浴桶明日再收。”伊华然气息有些不稳,已是极力在克制,只是外间的人并未听出异常。
“是,姑娘。”
伊华然从不让她们守夜,所以她们没有丝毫怀疑,将换洗的衣服放好,又跟伊华然说了一声,便退出了正房,回下人房歇息。
伊华然抱着齐方岑出了卧房,径直迈进浴桶。‘哗啦、哗啦’,水声再起,溅得地面到处都是水,一直蔓延到卧房门口。‘咯吱、咯吱’,浴桶似乎难以承受这种力道,仿佛下一秒便会解体,好在这是冬日,水凉得快,否则十有八九得报废。
齐方岑趴在伊华然身上,浑身酸软无力,却餍足无比,很快便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120章 你争我斗
第二日一早, 伊华然率先醒来,看着微亮的天色,在齐方岑的唇边落下轻吻, 柔声叫道:“阿岑,该起了。”
昨夜两人太放纵, 齐方岑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压根不想起身。他抱住伊华然的身子,在他胸前蹭了蹭, 道:“累,不想起。”
伊华然拢了拢他的头发,内疚道:“昨日确实放纵了些。不想起, 那便再睡会儿。”
“嗯。”齐方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伊华然喜欢清静, 除了春巧和夏巧,没人会来菊园, 而春巧和夏巧年纪小, 单纯好糊弄, 伊华然倒也不怕她们撞见。
睡到辰时末, 也不见伊华然起身,春巧有些纳闷,便来到卧房门前仔细听了听,并未听到动静。
春巧看向夏巧, 疑惑道:“姑娘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经起了,今儿怎么迟了?”
夏巧猜测道:“许是昨晚睡得太晚,姑娘想多睡会儿, 索性也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姑娘了。”
春巧一想也是, 便和夏巧去了偏房,只等着伊华然叫人,她们好进去伺候。外面实在太冷,若非必要,谁也不想在外面待着。
伊华然其实已经醒了,只是齐方岑还在睡,便一直在床上躺着,不过时辰确实不早了,未免出现意外,还是决定将齐方岑叫醒。伊华然低头吻上他的唇,齐方岑几乎是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配合地回吻着。吻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而齐方岑已经彻底醒了。
“早安。”伊华然微笑地看着他。
“早安。”因为刚醒的缘故,齐方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过丝毫不影响他愉悦的心情。
伊华然伸手摸向他的腰,“身子可松快些?”
“累。”齐方岑抱住伊华然的身子,“想赖在你这儿,不想走。”
伊华然无奈地轻哄:“你昨日刚来公主府,总要做做样子,若是引起旁人怀疑,得不偿失。”
“那华然去跟齐方晴说,把我调到这边清扫。”
伊华然苦笑着说道:“她怕是不肯。之前你毁了我们的计划,她至今还在生气,待她气消了,我再去跟她说。”
“她都要把你拐走了,我怎能不拦着?她气就让她气去,这事我来想办法。”齐方岑仿佛燃起了斗志,方才还懒洋洋地不想起,这会儿便已经坐起了身。
伊华然见状无奈道:“你再躺会儿,我先起身把人支走。”
“好。”齐方岑又坐了回去。
伊华然穿好衣服,便出了卧房,春巧和夏巧听到动静,急忙过来侍候,“姑娘,您起了。”
伊华然吩咐道:“我饿了,你们去小厨房做些吃的。”
“奴婢去,让春巧帮姑娘梳洗。”
“饿得狠了,你们一起去吧,待早饭做得差不多了,再过来伺候我梳洗便可。”
“好,听姑娘的。”春巧和夏巧不疑有他,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这才回了卧房,帮着齐方岑起了身,由他做掩护,偷偷溜出了菊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伊华然再见他时,已经成了菊园附近的洒扫,看向他时眼中难掩得意,看得伊华然一阵好笑,堂堂世子竟为了这样的小事而得意,若被外人知晓,不知该作何反应。
黄莺得知此事后,故意在齐方岑负责洒扫的院子前走了一遭,各种嫌弃,各种找茬,除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外,就是让齐方岑扫了一遍又一遍。齐方岑气得咬牙切齿,握着扫把的手恨不能将扫把折断,伊华然见势不妙,急忙现身解围,否则两人非打起来不可。
当天晚上,黄莺梳洗完正要上床睡觉,就听一阵‘嘶嘶嘶’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竟发现一条菜花蛇从她的锦被里爬出来。黄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把将那条蛇提溜了出来,叫来柳絮,将菜花蛇递了过去,吩咐她明日早上做蛇羹。柳絮被吓得脸色煞白,却还是接了过去,死死地攥着蛇颤颤巍巍地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黄莺便命人在院子里撒了黄豆、绿豆和红豆,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然后让齐方岑过来一粒一粒地捡,什么豆放什么框子里,不能漏也不能混,否则就领二十大板。齐方岑哪能不知道这是她的报复,恨恨地蹲下身捡豆子,直捡的腰酸背痛腿抽筋。伊华然实在看不下去,便又出来解围,这才让黄莺暂时鸣锣收兵。
日子就在两人你争我斗中度过,转眼便到了举办寿宴的日子,这几日齐方岑每夜都在伊华然房中就寝,不过那日太放纵,伊华然怕他损了身子,任由他再怎么蛊惑,一直未再行房事。而齐方岑与黄莺争斗,每每都会因身份吃亏,白日累得够呛,虽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歇了心思。
这几日过得很平静,无论是高明月和齐方宇那边,还是齐方玖与魏元正那边,都未出手搞什么动作。不过,伊华然并未因此放松警惕,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们十有八九会在寿宴上做手脚。
寿宴设在城南的狩猎场,出城后要行半日才能到,五品以上官员皆能参加寿宴,每家可携带两名家眷,丫鬟小厮最多带十人。因为寿宴要持续三日,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到狩猎场。
伊华然不放心,便作为黄莺的贴身丫鬟,跟着她一起前往狩猎场,除他之外,还有三名丫鬟、两名粗使婆子和四个小厮,以及十名侍卫。自红枫和红樱被打死后,柳絮被提拔成一等丫鬟,与杨棉一起顶替了她们的位置,而齐方岑则混迹在小厮当中。
“哎哟,也不知怎的,昨儿睡觉竟落了枕,脖子实在不舒服。黄莺,过来帮本宫捏捏。”黄莺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对对对,就是这儿,用点力。”
“舒服,太舒服了!黄莺,你这按摩的手艺不错。”
跟在马车旁边的齐方岑听得一阵气闷,恨不能上车将黄莺从伊华然身边拉走,可碍于身份,只能自己生闷气。
因为参加寿宴的官员很多,都想尽早到达目的地,路上难得的堵了车,本就需要半日的路程,生生拖到了天黑才到。
这一路上,黄莺不是让伊华然揉肩,就是让他捶腿,而事实却是他们在下棋,那些不过是黄莺为了气齐方岑,故意编出来的。伊华然几次阻拦,黄莺皆熟视无睹,依旧故我地气着齐方岑。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在马车上,只能无奈苦笑。
午时,车队停了下来,伊华然也找了机会下车,在小厮中找到齐方岑,淡淡地说道:“你随我过来,公主有事吩咐。”
齐方岑压下心里的气闷,躬身说道:“是。”
伊华然带着齐方岑走到一旁,确定四周的人听不到两人的对话时,方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只是在车上下棋,什么都没做,她就是在故意气你。”
“真的?”齐方岑看着伊华然的眼睛。
“千真万确。”伊华然坦然地与他对视,眼中尽是无奈,“我拦过几次,可她就跟你杠上了,压根不听我说什么。”
齐方岑信了伊华然的话,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道:“她这么欺负我,华然打算如何补偿我?”
伊华然哄道:“你说怎么补偿,只要不过分,我便都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记下了。”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不由松了口气,道:“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那晚上我们怎么睡?”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在外面,人多眼杂,自然是各睡各的。”
“若她让你留在她帐内,你会如何?”
“不会……”说到这儿,伊华然皱起了眉头,道:“这还真是个麻烦。我如今是女子的身份,若不在她帐内,便只能去丫鬟所在的帐子。这样一想,留在她帐内更方便些,至少不必担心被识破身份。”
齐方岑清楚伊华然说得有理,可一想到伊华然要在黄莺帐内休息,心里就忍不住地发酸。
“况且,我此来就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伊华然见齐方岑变了脸色,急忙安抚道:“阿岑,你要相信我,我们之间……”
“你在,我也要在。”齐方岑打断伊华然的话。
“你是小厮,怎能在公主帐子里?”伊华然清楚他心里怎么想的,“你放心,我不与她独处,会多留一个丫鬟在帐子里伺候。”
听到这儿,齐方岑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许,心里却依旧不舒服。
伊华然轻声哄道:“你再忍忍,和亲的事一旦定下,我便立即回去,与你商议大婚的事。”
齐方岑低垂的眸子闪了闪,再抬眸时已经恢复平静,“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成,只要不过分,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伊华然虽然爽快地应下,却依旧给自己留了余地。
“好,那就这么定了。”齐方岑终于松了口。
伊华然长出一口气,“走吧,时间久了,难免会引人怀疑。”
两人说完话便往回走,黄莺这时也下了马车,似笑非笑地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公主。”
听到有人叫她,黄莺转头看过去,走过来的是主仆三人,为首的少女穿着粉红色衣裙,外套鹅黄色披风,长相清丽动人,气质温婉和煦,一瞧就不是普通人。
黄莺自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没怎么出过门,那些世家小姐的邀约也都以各种借口婉拒了,就是怕无法对号入座,对这个林雪樱实在是陌生。
伊华然也不认识,急忙小声问齐方岑,“她是谁?”
因着林美婷的关系,护国公府与禹王府来往甚密,而齐方晴与林美婷又素来交好,所以齐方晴与护国公府也经常走动,不了解内情的齐方岑自然不会想到黄莺不认得林雪樱,只认为是伊华然不认得,故而小声答道:“是国公府二房的五小姐林雪樱。”
伊华然点点头,先一步走到黄莺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她是国公府二房的五小姐林雪樱,禹王妃林美婷的堂妹。”
齐方岑将伊华然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漂亮的凤眸闪了闪,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眼前的齐方晴不是原本的齐方晴’。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他自己先愣住了,随即联想黄莺最近的所作所为,似乎都说得通了。
如果她不是齐方晴,又会是谁?真正的齐方晴去哪儿了?伊华然在其中充当着怎样的角色?许多难解的问题便接踵而至。
林雪樱来到近前,行礼道:“雪樱参见公主。”
“不必多礼。”
在听到伊华然的提醒后,黄莺便在脑海中搜寻有关林雪樱的剧情,发现这个林雪樱与她的关系并不亲近,也就放心下来。她神情冷淡地看过去,径直问道:“五小姐过来所为何事?”
“雪樱见公主的马车在前,便过来拜见,并无其他事,若有叨扰,还请公主见谅。”
“无妨。”
黄莺瞧着林雪樱,心里却在思量着她话中的真实性,这路上停着这么多车,因着高明月与齐方宇的关系,无人过来打招呼,唯独她来了。就算林美婷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齐方宇出事后,护国公也曾出面求过情,可自从被齐璟训斥后,便没再有过动作,更不曾去找过她,唯恐牵连到国公府,如今却找了过来,她不相信只是过来打招呼。
“听闻公主最近收了个调香师,调出的香一绝,不知雪樱是否有机会见识一下。”
黄莺闻言不禁暗自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竟是冲着伊华然来的,道:“不成。”
林雪樱一怔,似是没想到黄莺竟一口回绝,随即问道:“雪樱能否问一问缘由?”
黄莺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以前如何,本宫不管,以后只能是本宫的专属调香师,做出的香唯有独一无二,才能配得上本宫的身份。”
一旁的伊华然在心里给黄莺竖起大拇指,这样的回答就很齐方晴,十分符合她的性子。
林雪樱的脸色僵了僵,随即解释道:“雪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识一下,若不方便,公主便当雪樱不曾说过。”
“没有就好。”黄莺转头看向柳絮,道:“去瞧瞧饭菜准备好了没。”
“是,公主。”柳絮领命转身走了出。
黄莺见林雪樱没有要走的意思,淡淡地开口道:“还有事?”
林雪樱闻言神色一滞,随即福了福身,道:“雪樱告退。”
看着林雪樱离开的背影,伊华然在黄莺耳边小声说道:“她明显有话未说。”
“嗯。”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多半与东陵有关。”
“为何不留下,让她把话说出来?”伊华然不解。
“众目睽睽之下,许是突然有了顾虑。放心,她若是想说,还会找机会过来。”
伊华然下意识地看向齐方岑,正巧看上他审视的眼神,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齐方岑察觉到他的目光,审视的眼神消失,就好似方才只是他眼花一样。
“方才你们都说了什么?”
黄莺的声音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他转头看过去,嘴角含笑,嘴上却说道:“说什么你还不清楚?”
黄莺瞥了齐方岑一眼,故意往伊华然身边靠了靠,挡住他的视线,从他的角度看,两人的身影是交叠在一起的。齐方岑心中恼怒,刚打算从一边瞧瞧,就看到伊华然走了出去,朝着准备饭食的丫鬟走去。
齐方岑走上前,出声说道:“启禀公主,奴才有事禀告。”
黄莺瞧了瞧伊华然的背影,心中得意,道:“有何事?”
齐方岑躬身说道:“公主,请借一步说话。”
“为何?”黄莺淡淡地看着他。
“公主!”齐方岑压低声音,声音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黄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施舍般地说道:“那就走吧。”
齐方岑深吸一口气,跟在黄莺身后走了出去,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齐方岑啊齐方岑,你何必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齐方岑恢复平静时,黄莺也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道:“你想说什么?”
齐方岑紧盯着黄莺的眼睛,径直问道:“你到底是谁?”
黄莺心中暗生警惕,面上却不显,道:“你就是想说这个?”
“你不是她!”齐方岑直接揭破真相。
“我不是她,还能是谁?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吗?还是说想找个借口让他远离我?”
齐方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径直问道:“那边车旁的女子是谁?”
黄莺转头瞥了一眼,终于明白齐方岑为何会怀疑她,道:“年长的是户部尚书的夫人,年轻的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齐方岑眉头微蹙,没想到她竟认得。
黄莺能认得,是因为上次去浮香阁正巧碰上,没想到今日又遇上,还被齐方岑点了名,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你是在嫉妒他对我好吧。”黄莺得意地看着他,“嫉妒没用,就算你再处心积虑地挑拨我们的关系,他依旧会宠着我,说不准还会因为你的挑拨而远离你。”
黄莺轻易挑起齐方岑心里的怒意,不过很快便将怒气压了下去,她说得没错,不能让嫉妒冲昏头脑,他越是挑拨,越是落了下成,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让和亲的人选定下来,将伊华然接回王府,筹备大婚。
“他宠你,最多是把你当成妹妹,而我才是将与他共度余生的人。”齐方岑说完,躬身行礼,随即走了出去。
黄莺挑挑眉,刚才他分明已经生了气,不过转瞬间便恢复平静,看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果然将来能当帝王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但愿他对伊华然的感情是真的,否则就算搭上这条命,也要毁了他。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伊华然看在眼里,有些好奇他们都说了什么,待吃完午饭,他跟着黄莺上了马车,便径直问了出来。
“他怀疑我。”黄莺将之前两人的对话如实地说了一遍。
“这确实是个隐患。”伊华然皱紧了眉头,“现在还好说,待到了殿上,怕是不好糊弄。”
黄莺安慰道:“别担心,上次宫宴我也认识了不少人,恰巧林雪樱没去,这才不认得。”
伊华然怔了怔,他都忘了还有这码事,道:“若再遇到不认识的人,便等他们开口,他们多半会自报家门。”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黄莺将棋盘拿出来,“这局棋还没下完,接着来。”
伊华然点点头,将棋盒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黄莺低头看着棋局,随即拿起一枚黑子,“你是否想过将我们的来历告诉他?”
伊华然抬头看过去,“若只是我自己,说了也无妨。”
“其实你不必顾及我,就算他知道了,也拿不出证据。”黄莺思岑好后,将黑子落下。
“就算不说,以他的聪明,终有一日他会想明白。”
“不说也好。”黄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演技太好,万一你再被他骗了,至少不会连底裤都不剩。”
伊华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的,注意言辞!”
“在你面前,我还要装淑女,那多累啊。”黄莺撇撇嘴,催促道:“该你下了。”
伊华然将视线转移到棋盘上,思索了一会儿后,落下了白子,“今儿晚上我在你帐子里睡。”
黄莺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顾虑,笑着说道:“那个醋坛子知不知道这事?”
听她称呼齐方岑,伊华然忍不住勾唇一笑,道:“我提前跟他打好了招呼。”
黄莺好奇地看着他,“那可真稀奇,他怎么能容忍你在我帐子里睡的?”
“以两个条件为代价。”伊华然苦笑着说道。
“这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黄莺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八卦地问道:“他都提了什么条件?”
“没说。”伊华然深吸一口气,也落下一子,“我说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答应,他这才善罢甘休。”
黄莺抬头看向伊华然,“你就没发现,在这段感情里,明面上是你在主导,其实真正的主导权在他手里。”
伊华然怔了怔,仔细回想两人的相处模式,明面上是齐方岑在迁就他,事实上是他一直在妥协,就和三个月前没什么区别。他拿着棋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随即又松开,苦笑着说道:“这大约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黄莺握住伊华然的手,靠近他小声说道:“哥,千万不能被他pua,这会让你逐渐失去自我。”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吧,我没那么蠢。”
“哥,他若是敢伤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说这个。”伊华然转移话题道:“该你下了。”
黄莺松了手,瞧了一眼棋局,便落下了棋子。
伊华然看了看棋局,又抬头看向黄莺,道:“你确定要下这儿?”
黄莺闻言仔细看了看,“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我认输。”
伊华然将棋子放回棋盒,道:“你棋品何时这么好了?”
“我棋品向来很好。”
“呵呵。”伊华然没好气地笑了两声,道:“也不知道是谁,一下棋就耍赖,不是悔棋,就是偷棋,这叫棋品好?”
糗事被爆出,黄莺丝毫不觉得尴尬,道:“往事不堪回首,我从良了。”
“好好用词,这般不顾形象,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是堂堂公主,嫁人作甚,我要养上七八九十个面首,最好是环肥燕瘦,随我挑选。”
伊华然好笑地看着她,“你真这么想?”
黄莺挑了挑眉,道:“有何不可?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能三妻四妾,我们女人就不能养几个小白脸了?”
“打住,我可没三妻四妾,你别冲我来。”
“像你这种男人太少了。”黄莺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你在现代,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我怎么就没对你动心呢?”
“感情的事很玄妙。就好似我,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如今不也陷进去了吗?说不准哪日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就会以哪种方式出现。”
“爱情这种东西太麻烦,命中注定还是算了吧,我只想养几个面首,寂寞了就陪他们玩玩爱情游戏,腻烦了就出去转转,只要我不付出真心,就永远不会受伤。”
“我以前也向往自由,如今还不是被困在一个人身边。”
“那是你……”黄莺顿了顿,接着说道:“说起来,你那个主人格绝对是个极品恋爱脑,因为爱情被害死两世,这一世再见面居然不直接杀了他,还看着你跟他谈恋爱。啧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听她这么说,伊华然沉默了。
“哥,你的恋爱脑绝对是继承了他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