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地上的血迹已被护士清理干净。


    简文心看向低着头以罚站姿势站着的女孩,谨慎地开口:“你说,你和那个女生只见过几面,交情并不深……”


    姜清瞥了一眼袖口的血,“是的,具体情况我都和警察叔叔说了,您刚才也听见的。”


    言外之意,她也不知道顾以凝为什么突然发疯。


    难道那一板砖把顾以凝的脑子砸坏了?


    当时姜清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顾以凝受伤的头部上,现在她稍微回想,顾以凝那时的神态,好像认识她很久似的,怕她离开,固执地用双手锁着她。


    顾以凝那时说:我很想你……


    那委屈中的熟稔,几乎让姜清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姜清来不及细想那个猜测,只听见简文心说:“她现在脑部受了重击,情况很不稳定,尤其是见到你之后。为了那个同学的身体着想,我建议你暂时不要见她。”


    简文心说得很有道理。


    姜清点头:“老师,我知道的。”


    顾以凝现在很不冷静,要不是那一支及时的镇定剂,她能把自己折腾到死。


    简文心摸了摸女孩受惊的小脸,注意到她的脖子上仍挂了两滴血迹。医生把那个学生带进病房后,姜清有去卫生间擦洗身上的血痕,一天之内经历这么多事,她或许吓到了,未曾注意到脖子上也有两滴血。


    掏出湿巾,简文心柔声说:“别动啊,你脖子上有两滴血。”


    直到将脖子上的血滴擦干净,湿巾被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简文心回头问她:“要现在回学校吗?”


    姜清不能见她,而且那位同学的家人也来了,回宿舍好好睡一觉,是姜清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女孩轻轻点头,“一早上就给老师您添麻烦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也很谢谢您。”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


    简文心笑了一声,抬手点了一下女孩的额头,“之前那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要不是警察叔叔找我,我还不知道你的本事那么大呢。”


    她又想起一件事:“你和周女士之前认识?”


    姜清摇头。


    简文心:“那你宁愿找她都不找我?你不信任老师?”


    “当然不是,简老师,我只是不想给您添麻烦。”简文心说到底也只是个老师,姜清不想把她拖入这么复杂的事情里,“周女士之前不是说有困难可以找她嘛,我正好有困难,所以就找她了。”


    思维方式确实是学生思维,简文心补充说:“姜清,以后遇到什么情况,都可以跟老师说的,不要再说什么添不添麻烦的事。”


    女孩乖巧点头,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我知道了,谢谢简老师。”


    -


    顶着舆论的风口浪尖,九中又发生了一次学生伤人事件。多次霸凌时间事件的叠加,此次伤人事件更像是引燃全民舆论沸腾的引线,大规模的抗议活动频发,九中、市教育局的门外,长长的抗议队伍导致交通堵塞。


    省级部门成立专项调查组。两天后,官方发布通告,确有多起霸凌事件,但多名学生去世属谣言,几名受害学生已入院治疗,并派心理专家进行心理治疗,九中校长及多个校领导已被免职,后续仍继续深入调查。


    除了这件人尽皆知的事之外,安和市还发生了一件小事:顾氏集团寻回了十几年前走丢的小千金,顾悦。


    环境优美的私人医院里,顾家太太、顾氏当家人顾邵、其女顾曦、其子顾朗以及周雪宁围着病床坐着,顾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落下泪,笑着看向和女儿七八分像的女孩。


    自顾悦失踪后,女儿顾珂悲伤过度,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如今顾老太太看着这乖巧的孙女,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失女的痛楚让她百感交集,汇集成一个哽咽的名字:“悦悦。”


    女孩愣了愣,脸上也挂起笑,她在病床上小心挪动,脸颊贴近老太太的胸口,乖巧应声:“奶奶。”


    余光瞥见床尾的顾曦白了她一眼,顾以凝笑得更欢,抬手搂着老太太腰腹,开口泣不成声:“奶奶……我好想你……”


    乖巧可怜的模样又惹了老太太好一阵疼惜。


    气不死顾曦!


    直到一旁的周雪宁提醒女孩头上的伤,老太太才把女孩放开,一一给她介绍屋里的人:“这是你的舅舅,顾邵,你生活遇到什么困难,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问你舅舅。”


    顾以凝:“舅舅好。”


    老太太指了指周雪宁:“这是你舅舅的女朋友,这些天一直照顾你,这回顺利找到你,也是她的功劳。”


    顾以凝朝女人甜甜一笑:“周阿姨好。”


    老太太又指向低着头抠指甲的女孩:“这是你舅舅的女儿,叫顾曦。”


    顾以凝抢着回答:“顾曦姐姐好!”


    女孩立即站起来,一张脸气得跟河豚似的,面色又红又白:“我比你小!”


    顾以凝“啊”了一声,歪头无措地看向老人,紧接着低下头,咬着唇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老人的手搭在顾以凝的手背上,哈哈笑了一声,“悦悦,顾曦比你小一个月,不用叫姐姐的。”她转头看向女孩,“曦曦,你姐姐生着病,别对她大吼大叫的。”


    顾曦哼了一声,气呼呼坐下。


    顾以凝的病需要静养,因而和顾家人简单寒暄十几分钟后,病房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窗外浓绿的树叶出神。


    自那天再次从医院醒来之后,顾以凝慢慢明白这不是梦,而是重生。


    她重生了。


    重生前挨了一顿磕,重生后挨了一板砖,那时抱着她的姜清不是她久思成疾的幻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十六岁的姜清。


    她在镜子前一遍一遍摸自己的脸,抬头问扶着她的周雪宁:“周姨,姜清在吗?她什么时候来看我?”


    周雪宁身体僵了一瞬,而后全神贯注地看着女孩,脸上挂着紧张的笑:“她在上课呢,等她周末了就会来看你。”


    顾以凝明白,这是周雪宁又怕她发病了。


    她满身是血地抱住姜清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认为她被砸成精神病了。事后顾以凝回想起来,确实也觉得那会儿的自己有点吓人。


    她拖延周雪宁提出的转院建议,固执地等了一个周末。


    姜清没来。


    完蛋,姜清不会真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了吧。


    后来她被转入私人医院静养,直到现在,姜清也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女孩托着腮,窗外绿色轻轻摇晃,色块随着风的动静转换位置,深浅不一的绿色隐隐约约拼凑出姜清大概模样。


    树叶在晃,人也在在晃,晃得顾以凝的心脏抽丝剥茧似的痒起来。


    好想姜清啊。


    好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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