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线生机
伊诺维娅今日的天气不明朗, 罕见的下起了雨,夏执安撑开伞,含糊地低骂几声, 转头就被拦在车前:“夏长官,有时间聊两句吗?”
“怎么又是你?”夏执安皱眉, 丝毫没有掩饰心里的不耐, “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没兴趣。”
兰时好脾气地笑笑:“夏长官别急着拒绝,这次我换了新的筹码, 给我十分钟。”
刚被宁斯书找了麻烦,夏执安现在心里怄着火,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兰时不急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夏长官, 上个月25号晚, 有人从机甲试驾基地开出去一架形似A103的机甲,昨晚,又有一辆机甲从军部开出去, 其从军部专用的航线离开了伊诺维娅。”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 和雨滴一起敲在撑开的伞上, 夏执安面无表情, 打量起跟在身后的不速之客:“你想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位传说中的S级不日就会到军部任职,届时他会就我刚刚说过的事情找夏长官问话。”兰时走到夏执安的伞下,收起了自己的伞, “夏长官别误会, 我是来帮你的。”
车子挡住了漫天大雨, 夏执安抱着胳膊, 冷冷地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有话直说。”
兰时冲他笑了下,发动车子,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高等级向导十分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说出来的话直击内心:“夏长官和上将是朋友,而我恰恰受过上将的恩,所以长官大可不必如此警惕我,我真的是来帮忙的。”
“请相信我。”
车子驶出军部,见问不出话,夏执安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昨晚送走宁斯书之后,没心思继续研究,想休息又睡不着,又烦又头疼,请了假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治愈昨晚被妖怪伤害的心,结果到头来又被兰家的小崽子威胁。
夏执安很烦,他要是个像艾洛·白那样的哨兵,现在就把兰时摁在地上揍了,可惜他是个向导。
还是个等级不如兰家小崽子的向导。
夏长官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更烦了。
车子开了很久才停下,夏执安浅浅地睡了一觉,睁开眼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回家。”
兰时愣了一下:“长官,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像我们这种牵扯重大的合作,为了安全,交易地点通常不会选在家里。”
兰家背景深厚,兰时和兰白还没进入军部就常常出入基地,和艾洛·白一样,他们也有单独的操作室,兰时直接将夏执安带了过去。
夏执安打量着客气地为他开门的兰时,语带讥讽:“挺会献殷勤的,可黄鼠狼给鸡拜年,通常不会安好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兰时装作没听见,好脾气地笑笑。
操作室里停放着一架机甲,从外型上看,和圣翼相差不大,但精通机甲的夏执安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也洞悉了兰时特地请他过来的真正目的。
心中有了数,夏执安也不烦躁了,跟回了家似的径自在椅子上坐下:“兰家的小崽子,给你五分钟时间。”
这称呼将五岁的年龄差画上了一个辈分,轻视的意思溢于言表,兰白阴沉着脸,还没开口就被兰时拦住:“夏长官,我想请你帮忙改造圣翼,酬金随你开,为了展现我的诚意,之前说的事我会帮你摆平。”
夏执安挑了挑眉:“为什么?”
兰时摊摊手:“机甲界,夏长官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唔,你们帝国军校那些老家伙就敢。”
“……”
兰时哑口无言,军校那些老教授不承认长江后浪推前浪,大多有几分自命不凡的逞强心思。
逗够了人,夏执安没有继续为难他:“我问为什么,不是问你为什么请我,另一个S级是皇室成员,你父亲是帝国大臣,你应该和皇室站在同一阵线,你用来和我交易的筹码,想必那位S级会很感兴趣。”
S级隐瞒身份多年,艾洛·白一死,他立刻就冒了出来,加上他皇室成员的身份,很难不让人怀疑艾洛·白所经历的事情背后和他有没有关系。
更何况夏执安知道的事情远比表面展露出来的多。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置家族于不顾。”
兰时撑着桌子,笑吟吟地迎上他的目光:“夏长官,我一早就说过了,我受过上将的恩惠。”
在作战区里,如果不是艾洛·白及时赶到,那他们恐怕没办法全身而退。
“上将教了我很多。”兰时停顿一下,坦白道,“不过你猜得没错,除了很需要长官你这位机甲界权威来改造圣翼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俯下身,压低声音:“无论是帝国还是军部,都少不了站队,在那位S级和上将之间,我选择后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执安眸光微动:“艾洛·白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吗?”
兰时没有继续说下去,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彼此就能心照不宣。
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如果上将真的死了,那就当我诚心跟长官交个朋友。”
“交朋友就不必了,一半的酬金打到我账上,这玩意儿我带走了,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夏执安指了指一旁的机甲。
兰时欣然应允:“长官,需要送你回家吗?”
夏执安:“不必。”
送走夏执安后,兰白不满道:“哥,我觉得我们亏了。”
圣翼于他们而言并不算太重要,在他看来,冒这么大的险和夏执安交易根本没必要。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眼下看起来是亏了,但他赌的并非一朝一夕,他赌的是这个帝国的未来。
“本质是什么,是你上赶着想跟他交朋友吗?”
“……”
一个暴栗落在兰白的脑袋上,兰时嘴角抽了抽:“那只是客套话,你只需要记住,夏执安是我们坐上赌桌的筹码就够了。”
兰白捂着脑袋,小声嘀咕:“什么筹码,我看你就是想跟他交朋友,被拒绝了还想送他回家。”
兰时:“……”
伊诺维娅的雨下了一天,在民众们为这场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雨揪心时,宁斯书已经驾驶着机甲来到了航线的目的地——迦云星。
作为厄乐斯星系的偏远星球,迦云星在低等星中也排不上号,文明的进程停滞不前,与伊诺维娅差了近百年。
爆炸发生在迦云星附近的空间站,这是伊诺维娅和厄乐斯星系的其他星球联络的依托。
宁斯书按照夏执安给的地图来到空间站所在的位置,但看到的只是一片大小不一的陨石,漂浮在宇宙中,宛若大型尘埃。
那场爆炸摧毁了空间站。
宁斯书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空间站依托小星球而建,按理来说,机甲爆炸并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哇!”
大胖趴在窗上,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声:“这也太震撼了,宁斯书,你那七重天上可有这等风光?”
宁斯书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也被眼前瑰丽的景象折服了:“没有。”
他不觉得他生长的人间比这个世界差,但科技差距带来的认知差异却是实打实的,未知的事物永远能引起人的惊叹。
宇宙浩渺,壮阔美妙,饶是宁斯书都没办法不为这盛大的景象所震撼。
他按下操控键,机甲顶部的挡板撤开,只剩下一层强化玻璃,整个宇宙投射过来。
这辆机甲是夏执安改造过的,虽然战斗力有所削弱,但兼顾了飞行器的功能,观光性大幅提升。
大胖和妖怪们东瞧瞧西看看,跑来跑去,已经彻底忘了正事。
宁斯书没理它们,全神贯注地搜索起来。
爆炸后远卫军执意逗留,遍寻艾洛·白无果,帝国多次下令召他们回去,终于在爆炸发生七天后,远卫军放弃寻找,回了伊诺维娅。
除了远卫军和帝国,没人知道那场爆炸发生在七天之前,艾洛·白的死已经盖棺定论。
宁斯书和民众一样,都被蒙在鼓里。
七天的时间,足够大大小小的陨石飘到不知何处的远方,何况一个重伤的人。
或许他早已被炸成几块,成为了宇宙中零散的尸骸。
但宁斯书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他也只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神识从机甲中探出,在偌大的宇宙中蔓延开来。
大胖最先发现不对劲,惊呼出声:“宁斯书,你不要命了?!”
宇宙中潜藏着无数未知因素,虫洞、诡异生物、特殊物质……这些东西远比作战区里的未知生物危险。
就算在作战区,宁斯书释放神识也慎之又慎,小心翼翼,此刻却贸然将神识释放出去,冒失得像变了一个人。
“我要找一个东西。”宁斯书眉心紧蹙,额上冒了一层冷汗。
A103不会被信号塔搜索到,发生爆炸的机甲是军部统一装配,并非艾洛·白从基地带走的那架。
离开前他特地问过夏执安,果不其然,他给艾洛·白的那架机甲有一个地方做了升级。
——休眠舱。
艾洛·白不会平白无故找夏执安升级一架机甲,休眠舱能让人陷入沉睡,如同尘埃一般无惧漫长的漂泊。
遇到合适的契机,沉眠的人就能再次醒来。
如果可以,宁斯书并不想成为这个契机。
只是科伦森背叛在前,他怕艾洛·白会因为愧疚而流放自己,漫无目的地漂泊下去,就像一场心如死灰的安乐死。
他要找到艾洛·白的休眠舱,他要给艾洛·白一线生机。
灵力的损耗令宁斯书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对他喊打喊杀的大胖和妖怪们面面相觑,仔细看,那一张张毛绒绒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奇了怪了,它应该趁现在杀了宁斯书才对。
大胖纳闷,一定是宁斯书给它下降头了,不然它怎么可能会下不了手。
“喂,你还好吗?”大胖踢了踢宁斯书的,别扭地问道,“你要找什么东西,跟本尊说说。别多想,本尊才不是想帮你,只是看你跟个废物一样,想叫你看看本尊有多厉害罢了。”
宁斯书消耗过大,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它说了什么:“休眠舱。”
“什么玩意儿?”大胖挠挠耳朵,“说清楚一点,你那蚊子一样哼哼的声音谁听得见。”
宁斯书还在持续放出神识,煞白的脸色好似地府里来勾魂的无常:“我说休、眠、舱,能躺人的……是,是呼吸声!”
他踉跄着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机甲外面。
在神识铺开的百里之外,他捕捉到了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第62章 强行迫降
那道微弱的呼吸声来自百里之外, 遥远得即使驾驶机甲都需要耗费近一个小时才能过去。
宁斯书勉强撑着一口气,最后是大胖按照他的指挥,操控机甲找了过去。
“你竟然把神识放到这么远, 你是真不要命了。”大胖瞠目结舌,“宁斯书, 你还装什么冷酷无情, 分明就是喜欢人家喜欢惨了吧!”
这要不是喜欢, 那它以后只喝营养剂!
随着距离缩短,宁斯书一点点收回神识, 逐渐恢复过来:“别废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推开大胖,夺回操控位, 如果不是脸色还有点白, 丝毫看不出刚才的虚弱模样。
“……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大胖震怒,颇有种好心没好报的感觉。
它后悔了,它刚刚就应该给宁斯书致命一击。
机甲降落在一块较大的星体碎片上, 方圆里数有余, 和七重天的面积相近。休眠舱半截埋在土里, 远远看过去, 就像是一座被刨开一半的坟茔。
宁斯书打开机甲舱门,妖怪们相继离开机甲,跟着他来到休眠舱旁。
休眠舱是锁死的, 好似两个棺材合二为一, 严丝合缝, 表面没有打开休眠舱的线索。
“你确定他在这里面?”大胖偷偷敲了敲休眠舱, 噫,好硬。
宁斯书拍开它的手, 低斥道:“别碰。”
休眠舱封得严实,看不到里面藏着一个什么样的魂灵。
宁斯书指尖发颤,伸出的手迟迟没有落到休眠舱上,神识已经穿过休眠舱的外壳,将藏匿在内部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中,一呼一吸,直接敲在他心头。
艾洛·白真的在里面吗?
原本确定的事情在此刻忽然生出变数,他竟生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复杂感情,连碰一碰休眠舱都做不到,这是第一次,宁斯书打从心底畏惧一个答案。
如果休眠舱里没有他想看到的人该怎么办。
“你还愣着干什么,要打开这玩意儿,还是要把这东西搬走?”大胖不耐烦地跺脚,恨不得帮他做决定。
情爱可真是磨人的东西,将果决聪颖的仙君都变得优柔寡断了,怪不得修道成仙都要毁七情断六欲,有情就会有挂碍,自然无法得道。
宁斯书的手悬在半空,最终也没有落到休眠舱上:“搬走吧,你们搬。”
大胖:“……”
宁斯书往后退了一步,将搬东西的差事安排给了大胖,大胖冲着看热闹的妖怪们呲了呲牙,顺理成章的将这差事推给了它们,跟个包工头一样指挥。
宁斯书没说什么,谨慎的充当起了监工,亦步亦趋地看着妖怪们把休眠舱搬进机甲才放心。
开启了自动驾驶,机甲在太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休眠舱降落的星体碎片和其他碎片发生碰撞,四分五裂。
妖怪们趴在窗前,看着四溅开来的碎块唏嘘不已:“多亏我们动作快,不然就要被撞飞了。”
“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难不死的是那家伙才对。”大胖嘟哝了声,偏头看向另一边,宁斯书正站在休眠舱前,已经盯着那玩意儿看了不知多久。
虽然嘴上未曾提过,但宁斯书是为了什么人来到这里的,显而易见。
休眠舱里的人若真是他心中所想的艾洛·白,那上将确实当得起“大难不死”四个字。
被信任的同伴背叛,捅刀,又经历了爆炸,被守护的帝国抛弃,独自一人流浪漂泊……桩桩件件,若是遇见其中之一,都算得上倒霉。
上将是倒霉到家了,搁在以前,算命的多少得给批一句印堂发黑。
不过世间之事常常是福祸相依,艾洛·白经历了这么多,或许真有后幅。
大胖眯了眯眼睛,从宁斯书想触碰休眠舱,却屡屡收回的手上看出了些许未曾被宣之于口的情意。
不论爱意深重,宁斯书心里肯定是有艾洛·白的。
神明高高在上,平等地爱着世人,艾洛·白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让神明不惜一切代价都想去救的人。
或许宁斯书自己都没有想过,他贸然离开了伊诺维娅,就再也没机会去作战区了。失去了最好的修炼场所,打开时空乱流,回到人间几乎成了梦幻泡影。
宁斯书迟疑许久,在休眠舱前踌躇不前,大胖看不下去了:“你那未过门的道侣被人捅了一刀,还能活吗?”
宁斯书愣了下,恍然想起这茬。
休眠舱只能让人沉睡,无法疗伤,艾洛·白在爆炸前被科伦森一刀刺穿胸膛,伤口不尽快处理的话,会危及生命。
必须立刻开棺……不,开启休眠舱!
夏执安说过,休眠舱上藏有密码装置,眼下情况紧急,宁斯书没心思去猜密码,掌心的灵力淬成利刃,直接劈了下去。
一刀又一刀,犹豫都被宁斯书抛之脑后,不消多时,那采用特殊材料制造而成的休眠舱就被他强行劈开了。
大胖和一众妖怪毛团们目瞪口呆,原本以为宁斯书的灵力所剩无几,可从刚才那几下子来看,他的修为应当恢复了大半。
也是,否则也没办法将神识铺开那么广的范围。
大胖吞了吞口水,它之前要是趁机对宁斯书下手,会两败俱伤吧……
见鬼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背着它恢复了修为?!
不仅是大胖,就连宁斯书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一心想要打开休眠舱,后知后觉的发现爆发出来的力量比想象中多得多。
丹田洞府内,灵力亦大幅增长,就像是在灵气充足的地方安心修炼了月余。
宁斯书心中惊诧,从作战区离开后他忙着休养身体,并没有修炼过,如今修为恢复,难不成是冥冥之中遇到了什么机缘?
山穷水复,柳暗花明,看来离开伊诺维娅才是命运想让他走的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休眠舱被砸烂,躺在里面的人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正是已经“身死”的帝国上将艾洛·白。
脱离了休眠舱,他仍处于昏睡状态中,胸口上被刺出的伤口已经痊愈了,没有其他外伤,不像是经历了爆炸的样子。
那场爆炸果然是假的。
宁斯书试了试艾洛·白的脉搏,并无大碍,在躺进休眠舱之前,他应该已经接受过治疗,不然科伦森造成的伤口也不会痊愈。
在被科伦森背叛到进入休眠舱之前,艾洛·白身上发生过什么?是谁帮他治疗了伤口?他的计划中还有什么人?
一个个疑问浮上心头,宁斯书看着艾洛·白这张熟悉的脸,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却是安安稳稳的落回了肚子里。
在太空中飘了一天一夜后,机甲内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滴——警告,能源耗尽,请在半个小时内降落!警告!警告!”
这一声直接吵醒了睡梦中的宁斯书,艾洛·白迟迟没有醒来,他昨天守了一夜,刚得空休息一会儿:“怎么回事?”
机甲内的能源充足,足够支撑他们在太空中漂泊半月,此时刚过了几日,能源不可能耗尽。
妖怪们面面相觑,齐刷刷地看向躲在后面的大胖。
“我,我就是试了一下这机甲有什么好玩的,结果……”大胖缩了缩脖子,声音越来越低,掉头就跑。
可机甲内部空间有限,它跑也跑不出二里地,很快就被堵在角落。
宁斯书皮笑肉不笑:“结果你就把能源给耗空了?”
大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我错了!”
宁斯书:“……”
惩治大胖不着急,当务之急是解决能源的问题,附近没有补充能源的地方,时间有限,必须快点找地方降落。
宁斯书是第一次跑到太空里,这远远超出他的世界观,在偌大的宇宙中寻求落脚之地并非易事,他只能一边用机甲搜索适合降落的地方,一边放出神识寻找人烟之所。
若是降落不成,就只能舍弃这机甲了,因而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也行,到时候跳出机甲,保艾洛·白安全他还是能做到的。
四下荒旷,除了破碎的星体外没有人烟,随着时间的推移,宁斯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警报声接连响起,就在宁斯书准备扔下机甲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越过他握住了操控杆。
“三秒后跃迁,降落到迦云星。”
喑哑的嗓音落在耳边,宁斯书浑身一僵,被温热的呼吸烫得心跳空了一拍:“艾洛·白,你醒——”
“不要说话。”艾洛·白侧过身,将他按进怀里,“要跃迁了。”
跃迁是通过虫洞实现短时间内的地点移动,被压缩的距离会对身体造成一定影响,初次进行跃迁的人很容易承受不住。
宁斯书只觉得一阵耳鸣,随后是放大的心跳声,砰——砰砰——
一声一声,将他从虚无的状态中震回了现实。
“准备降落。”艾洛·白松开手,操控着机甲降落。
宁斯书恍惚了几秒,往外一看,下方人烟稠密,错落的房屋映入眼帘:“这里是……”
“迦云星,厄乐斯星系中的低等星,是伊诺维娅的附属。”机甲缓缓降落,艾洛·白松开操控杆,转过身,长长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宁斯书,我在做梦吗?”
他没想过还有再见宁斯书的一日,在作战区内搜索的日日夜夜,他一点点陷入绝望。
未曾想过,他们还会再见。
宁斯书沉默了一瞬:“不是做梦,我又食言了,没能后会无期,哈哈。”
他试图冲他露出一个笑,嘴角却怎么都提不起来。
宁斯书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用网友们的话来评价,就是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太尴尬了。
不过没关系,下一秒他就被艾洛·白拉进了怀里,隔阂和尴尬仿佛都消融在这个拥抱之中。
“宁斯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斯书。”
“宁斯书。”
……
他叫了不知多少遍,满怀喜悦。
宁斯书不知道该不该应,他还没纠结出答案,紧紧抱着他的人就松开了手。
艾洛·白笑了笑,眸光明亮:“真好。”
你食言了,真好。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宁斯书没有离开就好,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宁斯书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太亮了,更重的是其中蕴含的喜悦情意,他偏开头,清了清嗓子:“你刚刚说这里是迦云星?”
“对。”艾洛·白松开了胳膊,但又拉上了宁斯书的手,黏黏糊糊的,宁斯书抽了好几次都没抽出来。
“在伊诺维娅将我除名之后,我会将迦云星视作故乡,我站在这片土地上,无数次仰望头顶星空。”
“欢迎你来到这里,宁。”
“不确定你是否知道,但我很庆幸,你能来到我从头来过的人生之中。”
第63章 好心人士
宁斯书叹了口气, 换了只手撑着额角,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大胖蹲在他旁边挖土,一脸沧桑:“你叹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是我说,你那道侣不是好端端的活过来了吗, 你还糟心个什么劲?”
机甲降落之后, 艾洛·白就让他们留在这里, 他自己则去了附近的公用电话亭,一直在跟人通话, 好似在联系人过来接他们。
他们降落的这一片荒无人烟,黄沙遍地,竟然会有个公用的电话亭, 也算是运气好。
可真的是运气好吗?
宁斯书想起艾洛·白之前对他说的话, 又叹了口气,“从头来过”四个字彻底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艾洛·白出身伊诺维娅, 他以往征战的生涯中并未出现过迦云星, 他对这里如此熟悉, 又将迦云星视作故乡, 其中深意可想而知。
上将死于爆炸,仍然是伊诺维娅的战神,人生中能算得上污点的只有那次跃迁, 但也远远不到除名的程度。
艾洛·白那番话, 已然将最大的秘密对他和盘托出。
“你们妖界对于世间的机缘巧合可有特殊见解?”
死而复生太过玄妙, 就算是宁斯书, 也未曾听闻,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夺舍, 可艾洛·白的情况又与夺舍大不相同,他这种经历更像是话本子里经常出现的桥段,上天怜悯忠义良善之辈,特地赐予他从头再来的机会,让他改变过去的悲剧。
大胖被问住了:“机缘巧合?我们妖不信这个,世间没有巧合,所谓的机缘背地里定然有迹可循。”
宁斯书若有所思:“那依你之见,我们来到这里,背地里又有什么迹象?”
自从上次打开时空乱流失败之后,宁斯书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命由天定,境遇大多有其深意,比如他身负救世之命格,所以从小被带到七重天上修炼。
螭吻破开封印,衍天宗请他前去除灾,他和螭吻阴差阳错掉进时空乱流,来到亿万年后的世界……细究起来,这些事也是由一个个巧合构成的。
在发现修为无缘无故恢复之后,宁斯书更加确定,这一切背后隐藏着命运想叫他们发现的真相。
而离开伊诺维娅无疑是正确的选择,只是不知道艾洛·白会不会与这诸多巧合有关。
宁斯书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联系到人了?”
艾洛·白打完了电话,从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到此时才堪堪理清情绪:“嗯,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还好这里有公用电话亭,不然只靠一双腿要走出这无人区可不容易。”
“无人区?”
倒是名副其实。
宁斯书环视四周:“我之前搜索过,附近并没有显示星体存在,你是怎么做到的?”
“宇宙中有固定的虫洞,通过虫洞能够进行跃迁,我们就是通过迦云星附近的固定虫洞紧急来到这里的,不然按照正常的飞行速度,要走将近一天才能到这里。”艾洛·白解释完,又安慰道,“跃迁虫洞是军部机密,你不知道正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之前……”意识到不对,宁斯书紧急掐住了话头。
艾洛·白好似没受到影响,答道:“之前进行跃迁遇到了没有登记过的虫洞,虫洞是压缩了时间和空间的存在,不固定的虫洞具有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会掉到什么地方,有可能会造成时空失序,上次就是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后来军部有派人查看过,那个未登记的虫洞无法勘测,十分特殊,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劫数,军部将其命名为——塔米。”
宁斯书心头一动:“时空失序,能否打开时空乱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来到这里,会不会与塔米虫洞有关?
“有可能,虫洞中布满错落的时空,误入其中,很可能掉进时空的缝隙,所以未经登记的虫洞不能贸然进入。”尽管他有尽力掩饰,但说到这里,艾洛·白的情绪还是明显低落下来。
他上次强行跃迁,害死了大半远卫军,虽然他有苦衷,但事实上就像科伦森说的那样,那些同伴的生死是他们永远无法跨过的。
时间没有治愈伤痕,只是令他暂时遗忘了那件事,每一次提起,那道伤口都会变得更深。
终其一生,他也无法释怀。
“都过去了。”
宁斯书不会安慰人,这句话已经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了。
从艾洛·白的解释来看,时空乱流或许真的和虫洞有关,艾洛·白的重生,他的穿越,都和塔米虫洞脱不了干系。
“不说这些了,宁,你怎么会来这里?”
“阴差阳错。”
“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
大胖看了看偏开头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宁斯书,又看看一脸笑意打直球的艾洛·白,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
嗐,宁斯书可真不争气!
关键时候还得看它的,大胖使劲清了清嗓子:“咳咳,别看他了,他害羞,你猜得没错,我们就是特地来找你的,看到你被一只眼捅了后,他火急火燎地来找你了。”
艾洛·白一脸欣喜:“真的吗?”
宁斯书:“不,假的。”
大胖:“真的,比真金还真。”
宁斯书:“……”
多嘴的妖,拿命来!
“稍等,我处理一点家事。”宁斯书一把拎起大胖的后脖领子,指骨掐得咔咔作响,大胖被吓得胡乱蹬腿,疯狂给艾洛·白使眼色。
你个浓眉大眼的,还不快点救我!
吃水不忘挖井人,听真话不忘助攻妖,艾洛·白仗义执言:“宁,你应该不会因为被戳中心思而迁怒于他人吧?”
他盯着宁斯书微微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更浓。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算算能源耗尽的账。”他嘴上说着,手上的巴掌毫不留情,大胖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把围在机甲旁的妖怪们吓得毛都竖起来了。
大胖眼泪汪汪,疼倒是没那么疼,但它堂堂龙子的尊严都没了:“宁斯书,你欺负人!看什么看,你这个未过门的道侣一点用都没有,亏我还帮你说话!”
“你不是人。”宁斯书一脸冷酷地纠正,“还敢怪别人,要不是他醒了,我们现在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助攻的妖虽然对他有恩,但宁斯书帮他说话了诶!
艾洛·白心满意足,没有再插手宁斯书处理家事,甚至想帮忙代劳,别打着打着,把宁斯书的手给打疼了。
收拾完大胖,宁斯书那点不好意思也烟消云散了,他拂了拂衣袖,又变成了那个片叶不沾衣的优雅仙君:“我来此处是受它们之托。”
他指了指那群毛团版妖怪们:“他们在报道上看到心上兽遇难,特地前来英雄救美。”
“心上……兽?”艾洛·白一脸茫然。
宁斯书郑重地点点头:“心上兽,就是你的精神体阿瑞斯,你能把它放出来吗?”
艾洛·白还没消化完他刚找的新奇借口,就被央着放出了阿瑞斯,可他左看右看,自家那威风凛凛的混种雪豹都和“美”这个字扯不上联系。
阿瑞斯从精神体出来,径直扑到了宁斯书怀里。
精神体和主人一个样,喜欢宁斯书喜欢得不得了,甩着尾巴去勾宁斯书的手腕,那股子黏糊劲儿和拉着宁斯书手不放的艾洛·白如出一辙。
阿瑞斯一登场,妖怪们顿时看直了眼,也跟着凑了过来。
宁斯书被一群毛茸茸包围,有些招架不住:“冷静点,阿瑞斯,还有你们!尾巴拿开,不许撒娇,二胖……别看热闹了,赶紧把你的精神体弄走!”
宁斯书被缠得厉害,愤愤地瞪着看好戏的哨兵。
艾洛·白抵着唇轻咳一声:“好像有车过来,我去看看。”
他勾着笑,在宁斯书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顺手捞上大胖,朝远处走去。
“有何事要跟本尊禀报?”大胖抽了抽鼻子,眼泪还没抹完,姿态已经拿捏起来了。
艾洛·白拍拍它的脑袋:“你不是宁的儿子,也不是他的精神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愿意把你留在身边?”
大胖:“……哈?”
“他对你很好,把你当成家人。”
离开了伊诺维娅,强制匹配再也不能约束他们,他和宁斯书之间唯一的联系都随着两人相继“死去”而终止。
艾洛·白不想承认,但他打从心眼里嫉妒大胖,甚至于他的嫉妒仅仅来源于宁斯书所说的“家事”二字,他也想成为宁斯书的家人。
大胖小小的脑袋有大大的问号:“你哪只眼睛看到宁斯书对我好了?”
它都快被宁斯书磋磨死了,堂堂龙子,上古大妖,沦落到给宁斯书当儿子不说,还被打了无数次屁股,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他整天就知道欺负我,还打我,你觉得这样是好?”在看到艾洛·白隐含羡慕的表情后,大胖如同被五雷轰顶,“你喜欢这样?你他娘的该不会……”
它现在是一只见多识广的妖,在直播平台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新鲜事,艾洛·白这种症状,活脱脱就是M!
大胖的眼神变得一言难尽,同情道:“有病趁早治。”
艾洛·白:“?”
他只是羡慕宁斯书对待大胖的亲近,怎么就有病了?
上将常年在军部,对人情世故了解不多,故而不知道克制守礼并不代表疏远,而对待他人时毫不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一定是亲近,还可能是不在意。
吉普驶进无人区,车子后面还跟着一辆大卡车,艾洛·白和司机打了招呼,指了指机甲。
司机是个络腮胡,打量着机甲,摇摇头:“机甲款式太新,能源很少见,我找的恐怕不合用,先试试吧,不行的话只能运回去。”
试了一下,果然能源不对,最后还是将机甲搬上了卡车。
司机载着宁斯书和艾洛·白,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打量他们:“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是从高等星过来的吗?”
宁斯书:“何出此言?”
“这种新机甲在整个迦云星都找不到第二架,又是大人物让我来接你们的。”司机的视线从宁斯书身上掠过,看向艾洛·白。
宁斯书的长相固然惊艳,但艾洛·白身上散发出来的冷然气质更令人在意,司机状似随意地问道:“这位短发的先生,你是哨兵吗?”
“你口中的大人物没告诉你我的身份吗?”
司机沉默了一瞬,说倒是说了,但跟没说一样,大人物只说要让他来接一位好心人士,对方对迦云星有莫大的恩惠,要好生对待。
“我不是哨兵,我只是个普通人。”艾洛·白撒谎撒得面不改色,“此次来迦云星是意外,我和未婚夫正在度蜜月,已经走遍了大半个厄乐斯星系,不久前遇见了在附近征战的远卫军,为了躲避军队,一不小心就用多了能源,这才来到迦云星。”
“怪不得,不然就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来。”司机自嘲一笑,打开了话匣子,“在低等星中,迦云星的排名也在倒数,这里连机器人都少见,讨生活可难的嘞。”
如果说伊诺维娅是云上的仙宫,任人逍遥,那迦云星就是凡尘谷底,充满了哀鸣声。
在这片土地上,疾苦更多。
“我看你气质不俗,还会开机甲,比我以前见过的哨兵向导都厉害,还以为你不是一般人。”
艾洛·白好奇地问道:“你就没觉得我这位未婚夫不是一般人?”
话音刚落,就被宁斯书瞪了一眼,似乎是在不满未婚夫的称呼。
艾洛·白毫不在意,被瞪又不会少块肉,就算少块肉也没关系,不论真假,宁斯书没有反驳他们的关系,这对他而言就是好事。
慢慢来,总有一天宁斯书会习惯他的陪伴,届时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司机哈哈大笑,语气里充满了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你未婚夫这么好看,哪里一般了?”
艾洛·白也笑了:“确实,他不是一般的好看。”
宁斯书:“……”
他后悔了,他刚刚就应该跟大胖它们一起去卡车上。
“大人物说你是好心人。”
“可能是因为我给迦云星捐了一百亿星币。”
车子打了个滑,在无人区的荒漠中拖出一条S型轨迹,司机一脸惊愕,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两下,语气都变得恭敬起来:“一百亿……那您的确是个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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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算不上。”余光瞥见宁斯书看过来,艾洛·白偏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笑,“我只是钱多了没地方花,未婚夫不让我给他花,我就只能做做善事了。”
现在看来,好人有好报。
他不仅又见到了宁斯书,还即将和宁斯书过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这一百亿花得可真值!
第64章 同床共枕
迦云星不愧是低等星中的低等星, 城市的建筑甚至比不上作战区外的驻地,人口倒是多,车子一路驶过人海, 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独门独户,带小院子的房子, 远远比不上不落之星别墅区, 但已经是迦云星里符合艾洛·白要求的最好住处了。
司机被那一百亿星币吓到了, 看艾洛·白的眼神都变得友好起来,将他们送到之后, 还客气地表示会帮忙留意合适的能源。
在低等星,能源这种东西并没有售卖渠道,只能去黑市上找找, 可遇不可求, 司机一看就有些门道。
艾洛·白道了谢,将司机送走后,又指挥妖怪们将机甲搬进储藏室。
偌大的机甲放在院子里, 很容易被人盯上。
“他倒是不客气, 已经把自己当成你的过门道侣了。”大胖啧啧称奇。
艾洛·白有点手段, 丝毫没把这位无情道君的拒绝看在眼里, 愣是让宁斯书来找他了,眼下还使唤宁斯书收服的妖怪们,俨然一副内人的架势。
看来得偿所愿, 和宁斯书喜结连理指日可待。
“别胡说, 我与他并未结契。”宁斯书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头, 又纠正道, “已经离开了伊诺维娅,他也不再是我未过门的道侣。”
大胖左耳进右耳出, 没给什么反应,倒是宁斯书自己没忍住,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我不会有道侣,我修无情道。”
“……你那无情道都破成什么样了,还不打算放弃呢?”大胖无语,它就没见过像宁斯书这么轴的人。
不过修士都有这个毛病,整天想着拯救苍生,一个个的死出,看着就烦。
还是它们妖坦诚,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不会那些冠冕堂皇的大仁大义牺牲,到头来又悔恨这一生没能按照心意行事,留下诸多遗憾。
宁斯书低下头,语气也沉了下来,却自有一股坚定的力量:“我身负大任,命格所定,不可更改。”
他要救世,他为此而生,若是毁了道,又该如何应对世间大劫。
他的人生不属于他自己。
大胖翻了个白眼。
丫的没救了。
迦云星的科技水平比不得伊诺维娅,但该有的生活设施都有,比宁斯书见惯的人间也先进很多。
这里就像是伊诺维娅与人间中和过的世界,科技文明和农耕岁月结合在一起,造就出一个平凡却新奇的人间。
刚来迦云星的第一天,艾洛·白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妖怪们都获得了上桌的机会,它们对人类的吃食不感兴趣,但对同样获得上桌权利的阿瑞斯很感兴趣,眼睛都不舍得挪开。
妖怪们盯着阿瑞斯,阿瑞斯黏着宁斯书,“众望所归”的宁斯书对上笑吟吟让他品尝的前未婚夫,在这种众星捧月的氛围中如坐针毡。
……要不然让他去除妖平灾吧,这诡异的饭桌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
“吃啊,大家都吃。”宁斯书干笑两声,夹了根离自己最近的笋子,一尝,顿时觉得还能再在饭桌上待上两刻钟,“嗯!味道不错!”
艾洛·白的厨艺大有进步,他之前做的菜多少还是顾及健康,少油少盐,有种好吃但吃不过瘾的感觉,而今像是困顿多年一朝明悟,彻底看开了。
心境不同,菜的味道也会发生变化,就像他们修道之人,心若变了,或可能产生心魔,或可能突破境界。
当然,这番评价中包含了他的主观想法,毕竟他现在看菜色香味俱全,看艾洛·白也挺清秀的。
嘴上说着不可毁了无情道,但没人比宁斯书更清楚他对艾洛·白有多在意。一面是有生以来坚守的信念,一面是陌生世界遇到的情缘,前者重于泰山,可后者却非想象中一般轻如鸿毛。
可正因为在意,所以更加警惕,告诫自己不要泥足深陷。
吃饱喝足,宁斯书洗漱完就回了房间。
迦云星的生活比不上伊诺维娅便利,但给他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像在科技时代做了个梦,而今梦醒,又回归了踏实的生活,让他的心都变得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却在宁斯书躺下时被打破了。
艾洛·白换上了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走过来:“这么早就休息?”
“嗯,有点累,想早点睡。”宁斯书回答完才发现不对劲,紧张地揪着被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也累了。”
“既然累了就快点去休息吧。”
“好。”艾洛·白乖乖应下,将毛巾扔下,顺手掀开被子,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早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晚安。”
“晚安。”宁斯书大脑宕机,身体石化,呆愣愣地看着霸占他半边床的人。
诶!不是,道晚安要跑来我的房间,我的床上吗?
“宁,关一下灯。”艾洛·白微眯着眼睛,抬手挡住了大半张脸,嗓音微哑,还带着些许湿意,“光太亮了,我眼睛疼。”
“很疼吗?”宁斯书反手关上灯,条件反射的关心起来,“现在好点了吗?”
黑暗之中,艾洛·白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嗯,好多了。”
房间里十分安静,几秒钟过后,宁斯书出走的记忆回笼,他“啪”的一下打开灯,待看到艾洛·白那挡在脸上的手后,又下意识关了灯:“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怎么了吗?”艾洛·白揣着明白装糊涂,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若是宁斯书知道他一直用手挡着脸,不是为了挡灯光,而是想遮住脸上的红意,会是怎样一幅表情?
一股深沉的烦闷情绪在胸口中发酵,宁斯书眉心紧蹙,忽略了隐藏在烦闷之中的零星喜悦:“这是我的房间,你走错了。”
他都睡到床上了,宁斯书却还天真的以为他是走错了。
艾洛·白不知该笑他的迟钝,还是该为这份掩耳盗铃的纯情感到郁闷:“没有走错,这是你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
宁斯书呆住:“……啊?”
“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我们两个要一起住。”艾洛·白掩着唇轻咳两声,对宁斯书撒这样的谎无疑是在挑战他的羞耻心,“当初我都将卧室让给你了,你总不至于将我赶出去睡沙发吧?”
经他一提,宁斯书顿时想到自己无意中霸占了主卧的事情,心跳快了几分。
或许是心理作用,在知道那件卧室是艾洛·白住过的之后,他总觉得房间里残留着艾洛·白的气味,明明家政机器人每天都会打扫。
现在这床被褥上应该也留下了艾洛·白身上的味道。
“那我睡沙发。”说着宁斯书就要下床。
艾洛·白一把拉住他:“我们都是男人,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害怕睡着了会对我动手动脚?”
“胡说!”
简直是危言耸听!
宁斯书甩开他的手,绷紧的脸上表情严肃,连语气都变得冷硬了几分:“我对你并无非分之想。”
艾洛·白心里漫上一丝苦意,连笑容都难以维持,他知道宁斯书对他无意,但听他这般直接地说出来,还是会感到难过:“既然如此,那一起睡又有什么关系?”
宁斯书就像是一株玫瑰,他费尽全力想圈住花田,但玫瑰会一次次竖起刺来提醒他,玫瑰不属于他,玫瑰是自由的。
这不能怪玫瑰,只能怪他咎由自取,若是去喜欢其他花就不会被刺痛。
“可是……”理是这么个理,但宁斯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艾洛·白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回了床上:“睡吧,你累了,我也累了,只是在同一张床上睡个觉罢了,若是心中有鬼,那同处一室,踏在同一个星球上又和同一张床有什么区别?你若不愿,那我明日就搬出去,离开迦云星,离你远远的,流浪到死好了。”
宁斯书:“……”
“闭嘴,睡觉。”宁斯书沉声斥道,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躺在床的另一侧。
思来想去,还是睡不着,宁斯书冷着脸撑起身,对着艾洛·白的嘴巴拍了两下,力道很轻,但嘴巴很凶:“童言无忌,以后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既然上天让你重来一次,那自然有其道理。你要是活腻了,那也别在我面前说,平白辜负我救你的心意。”
玫瑰不愿意为了他留在花田中,但玫瑰很关心他。
不必奢求太多,能这样睡在同一张床上,艾洛·白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认错态度良好,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好,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宁斯书:“……”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宁斯书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他早就习惯了艾洛·白的气息,闭上眼睛,他很快就睡着了。
寂静深夜,艾洛·白慢慢侧过身,透过月色描摹着那张熟悉的侧脸。
呼吸声轻缓,带着独属于宁斯书的温度,在窄小的床铺上蔓延,如同藤蔓铺开巨网,将艾洛·白网在其中,他沉溺在名为宁斯书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想偷个吻,想触碰那双吐露软刺的唇。
但到头来,艾洛·白也只是挪了挪手臂,指尖勾住宁斯书散落的银发,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
睡得这般熟,好似很信任他似的,害他想偷亲都良心难安-
来到迦云星后,生活节奏一下子慢了下来,每日就是吃饭睡觉修炼,和在七重天上的日子差不离,宁斯书罕见的觉得安逸。
也算是因祸得福,迦云星科技化进程缓慢,但相对应的灵气很充足,适合修炼。每天艾洛·白都会出去一趟,常常大半天才回来,宁斯书就趁着他外出的时候修炼。
在这个低等星,艾洛·白不是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关注的上将,可却比在伊诺维娅的时候还要忙上几分,有好几次,他一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做完饭就离开了。
宁斯书吃着早餐,忽然觉得艾洛·白说的没错,没有心思,睡一张床也就没那么不可忍受。
从那一百亿来看,艾洛·白应当是早就开始布局了。
从头再来的人生,如果不能挽救上一世的悲剧,那就要尽力不留下遗憾。如果远卫军的折损是悲剧,那遗憾便是令艾洛·白眼里彻底失去光的事了。
从艾洛·白所做的一切来推断,这遗憾怕是和皇室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也不必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抹除身份。
归根结底,溯源追流,还要回到那场跃迁上。
宁斯书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捋线索,他和大胖会来到这里很可能与塔米虫洞有关,而和虫洞有直接联系的人就是艾洛·白。
艾洛·白会进入虫洞是因为跃迁,七道命令是皇室图穷匕见,艾洛·白做出跃迁决定在此之前,之前是——战役!
或许问题就出在那场和虫族的战斗上。
宁斯书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藏在艾洛·白/精神世界里的画面显示,在那场战斗中,远卫军全军覆没,只有艾洛·白活着走出了战场。
全军覆没是一个疑点,唯他一人存活也是一个疑点。
据他所知,那场战斗并不凶险,按理来说不可能使帝国最强的远卫军团无一人生还,其中定有蹊跷。再者,艾洛·白能死里逃生也是一个意外,他身上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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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斯书分析完,不仅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感觉自己陷入了更多谜团之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本以为重生是艾洛·白最大的秘密,现在看来,重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要拼凑出完整的真相,还需要找到更多相关的线索。
今天艾洛·白依旧早早出去了,不过没两个小时他就回来了,看起来心情不错:“宁,这个送给你。”
是一束玫瑰花,比之前送的九十九枝小了很多,大约只有十几枝,包装很简陋,只是用一根丝带捆着,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花香也比之前那束淡很多。
“在路上遇到了卖花的人,这都是他亲手种出来的,和机器培育的不同。”艾洛·白献宝一般将花递上去,他一看到玫瑰就想起宁斯书,事情都没忙完就迫不及待地捧着花回来了,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宁斯书接过花,露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见他整理鞋靴,宁斯书有些惊讶:“你还要出去?”
艾洛·白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事情还没忙完。”
“你在忙什么?”宁斯书捧着花,花枝上的刺已经被修剪掉了,他摩挲着光秃秃的叶茎,像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一颗真心,“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带上我,在家里待着很闷。”
“你想出去逛逛吗?”艾洛·白扬起笑,“也是,来这里这么久都没带你四处逛逛,是我的错。”
宁斯书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觉得闷,那只是一个借口,他想知道艾洛·白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或许知道了,他就能更加接近真相了。
“我知道,但没关系,我愿意尽地主之谊。”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更像是艾洛·白在表态:“我愿意将一切都告诉你。”
宁斯书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仿佛艾洛·白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目的。
“迦云星很漂亮的,你之前说过想做个普通人,一定会喜欢这里。”
宁斯书跟着他出门,艾洛·白是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对迦云星上值得游玩的地方如数家珍,一圈逛下来,宁斯书都差点忘了他出门的目的。
“你不是要去忙吗?”
“不急,先带你去吃饭,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烤鱼吗,特别好吃,带你去尝尝。”
烤鱼的老厨子住在深巷,小馆子只有两张桌子,他们到得早,还没有客人,老厨子正在剖鱼,见他们过来头也不抬:“有事?”
艾洛·白笑笑:“嗯,特地过来尝鱼老的手艺。”
老厨子动作一滞,有些惊讶地打量起艾洛·白:“你认识我?”
他少时在海上打渔,后来就开始烤鱼,“鱼老”这个称呼是他年轻时的外号,来过百八十次的客人都不一定会知道。
“算是认识。”艾洛·白指了指里面的小马扎,让宁斯书过去等,自己则撸起袖子,熟练地拿起另一条鱼,“借把刀。”
老厨子一脸狐疑,给了他一把刮鳞刀。
奇了怪了,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可对方态度熟稔,就像是认识了他很久很久,更奇怪的是,他看着这人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怎么认识的我?”
“在梦里梦到过。”
艾洛·白说完都忍不住笑了,他刮着鱼鳞,声音很轻:“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意外来到这里,我当时很狼狈,你请我吃了一条烤鱼,你说你的烤鱼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还给我讲了很多你年轻时的故事,说你曾是海上霸主,被人尊称为鱼老……后来,你说要收我为徒,让我先跟着隔壁的婶子学做菜,学完之后就教我烤鱼,让我继承你的手艺。”
他语带调侃:“我后来才知道,你喜欢隔壁的婶子,是拿我当借口去见人家。”
“……行了行了,别说了!”老厨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很是惊愕,恨不得凑到艾洛·白脸上去瞧,“你该不会是故意编个故事骗我请你吃烤鱼吧?”
艾洛·白将刮好鳞的鱼放进盆里,笑容真切,带着点对长辈撒娇的意思:“就当是个故事好了,那您愿意请我们吃烤鱼吗?”
老厨子沉默良久,将另一条剖了一半的鱼塞进他手里:“故事讲得不错,把这条鱼也处理了,请你们吃两条。”
把徒弟塞到隔壁去学做菜,倒是他能想出来的借口,只是……这世间真有那般奇妙的梦境吗?能叫人在梦中相识,在梦中结下深厚情谊。
宁斯书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艾洛·白处理好鱼,看着老厨子欲言又止,将两条烤鱼全都端上了他们的桌子,恍然之间,好似看到了艾洛·白那场被折叠的狼狈人生。
烤鱼的味道很好,除却味道之外,好似还藏着人间百种情意的味道。
“味道怎么样?”
“和梦里一样好吃。”
艾洛·白称赞完看向宁斯书,他没有说出那句“我可以带你去吃烤鱼”,但他带宁斯书来了这里,或许在没有辨明心意的时候,他就决定让宁斯书进入他的两段人生。
宁斯书以为他在询问自己的看法,也不吝赞叹:“果然美味,非常好吃。”
老厨子得意地哼了声:“那可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瞥了眼艾洛·白,装死随意地提及:“你鱼处理得不错,我看你颇有天分,要不要拜我为师,跟我学烤鱼的手艺?”
宁斯书本以为艾洛·白会答应,但他却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老厨子愣了下,吹胡子瞪眼:“不要算了!想拜我为师的人能排十条街,我还不稀罕!”
“鱼老,我没有不愿意。”艾洛·白拦住他,无奈道,“只是我现在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这件事很危险,我不确定……如果我还能再来这里,希望你能收我为徒。”
他没说清楚,但老厨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做?”
“这是我欠下的债,必须得还。”他话锋一转,“就像你欠隔壁婶子几十年,她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也得慢慢去还。”
老厨子:“……”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离开之后,艾洛·白带着宁斯书上了一辆车,他没有说要去哪里,但宁斯书隐隐有种预感,他马上就会知道艾洛·白这些天在忙什么事。
第65章 如何抉择
司机来接他们的时候提到了一位大人物, 宁斯书没想到艾洛·白会直接带他去见对方。
“宁先生,你终于来了。”
宁斯书:“?”
这人认识他?
艾洛·白微微颔首:“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这位是我的未婚夫。”
所以刚才那个“宁先生”指的是艾洛·白?
宁斯书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教养促使他对面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露出礼貌微笑:“你好。”
这是艾洛·白第一次带人过来, 看出两人之间有话要谈, 打过招呼老先生就离开了。
艾洛·白给宁斯书倒了杯水, 解释道:“刚才那位是迦云星的首长,我这些天一直在和他商讨……嗯, 举义的事。”
“举义?!”宁斯书呆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词通常出现在暴政之下,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推翻残暴不仁的统治。
宁斯书做梦都想不到这个词出现在艾洛·白口中。
“帝国的疆域遍及整个厄乐斯星系, 我曾以为远卫军经历的每一场战役都贯彻了守护之名, 而我愿意为伊诺维娅献上毕生的忠诚。”
——伊诺维娅的星辰永不坠落,我会将守护之名贯彻到最后一刻,请逝者安息。
他曾对着伊诺维娅的军旗宣过誓, 也曾无数次站在墓碑前, 送别出生入死的同伴, 站在死亡边缘, 他和远卫军从未产生动摇。
到头来,收获的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坑杀之战。
艾洛·白闭了闭眼睛,至今他仍能想起上辈子被虫族围剿时的惊愕沉痛, 他亲眼看着梅斯黎、科伦森、亚纳等人死去, 他亲眼看着他的远卫军一个个被虫族撕碎身体。
长达十数年的梦魇, 每次午夜惊醒他都会发出疑问, 为什么他活了下来,为什么他没有和大家一起死……明明皇室最想杀的人是他, 明明梅斯黎等人都是无辜的。
“后来发现,我曾付出一切守护的只是一个笑话,并不值得。”
往事如烟,或许是上天也看不过去,这才让他从头来过。
当初他在生死关头分化,成为黑暗哨兵,逃出生天,加冕至高无上的荣耀,又一身狼狈,被放逐到迦云星,是上天想让他活着会到伊诺维娅,查清楚一切。
所幸,他那苟且的十数年没有白活。
如果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那这就是他当初能活下来的原因。
“帝国早已不比当初,像迦云星这样的低等星还有很多,民众大多穷困潦倒,生存都成问题,还要面临不定时的虫族袭击。帝国所辖之域,却面临这样的困境,可皇室一直置之不理……咳咳。”
“说这么多,口干了吧,来,喝点水。”宁斯书一脸平和,将杯子递给他。
艾洛·白:“……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宁斯书沉吟片刻,郑重地点点头:“啊,我想说,你说的没错。”
艾洛·白哽住,他分不清宁斯书是在嘲讽他,还是真的赞同他的想法:“你就没有什么疑问吗?”
说他异想天开,想向帝国宣战也好,说他冠冕堂皇,打着为低等星好的旗号,实际上却是为了报一己之仇也好,无论什么,尽管他很怕宁斯书会对这样的他失望,但他不介意向宁斯书坦诚最真实的自己。
“还真有个问题。”宁斯书脸色凝重,“你什么时候改姓宁了?”
艾洛·白提起的心直接卡在了嗓子眼,他只想说两个字:“就这?”
“名姓乃父母长辈赋予,与身体发肤同样重要,你擅自改了姓,就不怕黄泉之下的先祖生气,跑到你梦里教训你?”
“……”
宁斯书苦口婆心地劝道:“还是尽快改了吧。”
“我不改,我这叫……反正我就不改。”艾洛·白板着一张凶巴巴的脸,将杯子往他怀里一塞,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待他离开后,宁斯书才收敛表情,弯起的眉眼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脾气还挺大,一点不矜持。”
哪有没过门就上赶着随夫姓的,啧。
宁斯书的反应出乎意料,艾洛·白一时间倒有些无所适从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回去的路上,他按捺不住主动提起这件事:“宁斯书,你觉得我这样做对不对?”
“世间之事,并非都要分出个对与错。”
对于艾洛·白想推翻帝国的统治,宁斯书没有太多想法,他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无法评判。
“我相信你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尽管他不太理解艾洛·白的做法,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发展,但他知道艾洛·白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得民心的人绝不会辜负民众们的期望。
宁斯书安慰道:“别想太多,既然决定了就去做。”
没有评价,没有劝阻,宁斯书的态度称得上是支持。
艾洛·白曾经幻想过这一幕,但真的听到宁斯书让他放手去做,他却迟疑起来:“可是……”
他支支吾吾半天都不见有下文,宁斯书福至心灵:“我不知道你这样是对是错,但我知道如果你觉得去做一件事,那就不会感到疑惑,也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你之所以迟疑,是你自己也不确定这件事是对是错,这种时候,就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艾洛·白照他说的好好想了一下,他之所以痛恨帝国,更多出于那场战役皇室对远卫军的背叛,之前对宁斯书说的理由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以救赎者的身份出现在迦云星,尽管他让首长称呼他为“宁先生”,但说到底,他在对方眼里还是伊诺维娅的上将,首长之所以愿意信任他,是因为他曾经的战功和名声,他们是真心希望他可以帮助迦云星改变现状。
宁斯书说的没错,他在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让迦云星的人跟他一起赌,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必胜的把握,如果失败了,很有可能会导致第二场惨剧。
当初心并非完全正义时,就会惶恐担不起失败的后果,就像他可以坦然为战场上牺牲的将士送葬,却无法接受他们死于阴谋诡计或阴差阳错的灾祸。
还没等艾洛·白决定,就收到了从伊诺维娅传来的消息,那位S级身份曝光,竟是萨利亲王,自爆炸发生之后,亲王就进入了军部,承诺会铲除危害厄乐斯星系的变异生物。
不日,大军就会到达迦云星附近。
原远卫军旧部,梅斯黎等人都在此次的行军名单上,许是上次远卫军的大败令帝国人心惶惶,唯恐再折了这仅剩的S级,所以将能调动的军部几乎都交由萨利亲王指挥。
施德林已经请辞,这场仗打赢了,萨利毫无疑问会顺势接手军部。
出身平庸的艾洛·白经历过无数战役,创下无数奇迹,获得了民众的拥簇,最终却没能成为元帅。可皇室的亲王殿下只是胜了一仗,便能坐收名利,统领军部。
这其中的不公平,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军中之人。
娜塔温刚刚进入军部,也在名单上,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战斗:“凭着S级的身份空降军部,还以上将的军衔领兵,摆明了是想取代上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声音这么大,小心隔墙有耳。”兰白卸下装备,转头就去找他哥,“哥,你快点。”
今年刚通过征兵比试进入军部的人被划成一队,一共有三人,正是兰时兰白和娜塔温。
兰时最后进来,顺手关上了门:“怎么了?”
兰白看热闹不嫌事大,半是告状半是幸灾乐祸:“我在提醒某些脑子不好的人注意一点,省得被抓到把柄,连累队友。”
娜塔温看不上他跟个小孩子一样黏着哥哥,白眼甩得干净利落:“我说的是实话,难道你们不觉得皇室太过分了吗?”
说完她才想起眼前这俩人的背景,愣了下,嘲讽地嗤了声:“也是,为虎作伥的人才不会觉得虎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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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时不置可否,给了兰白一个警告的眼神,话赶话想争个嘴上厉害的兰白登时熄了火。
“皇室此次行径的确不合规矩,没什么好辩驳的。”兰时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这里是军队,我们要听从军部的命令,至于皇室过不过分,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也抗衡不了皇室。
“那谁能为上将讨回公道?”娜塔温咬牙,“我是因为上将才来伊诺维娅的,可现在他尸骨未寒,皇室不仅没有表示,还随随便便让一个S级取代他。”
艾洛·白一死,萨利就迫不及待地公开了S级的身份,空降军部。
就像是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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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温接受不了:“独眼为什么会突然背叛上将,如果是因为跃迁,那上将到底藏着什么苦衷?”
艾洛·白从军多年,从未怯战,他强行跃迁的背后一定有原因。
“星网上曝光的视频只能显示独眼背叛了上将,并没有提及爆炸的缘由。”娜塔温困惑又愤懑,她将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已经捅了一刀,何必再炸掉机甲?机甲都被炸掉了,视频又是怎么回事?”
空气凝滞,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艾洛·白的事是禁忌,皇室早已下令结案,不许提起,就连星网上相关的话题都清空了。
发泄出来之后,理智逐渐回笼,娜塔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里一紧,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手脚冰凉。
她刚刚当着出身帝国大臣家族的子弟大骂皇室,若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兰时慢悠悠地开了口:“你说的这些疑点的确值得关注,我也觉得很奇怪。”
但不是娜塔温说的跃迁和爆炸两点,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两次战斗。
第一次战斗,艾洛·白执意撤退,结果上到军事法庭,还开启了黎明审判。
第二次战斗,艾洛·白死于机甲爆炸。
两次战斗,敌方分别是虫族和变异生物。
虫族不必说了,一直以来都威胁着伊诺维娅的安危,但变异生物却很少见,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它很强,强到能令帝国的战神吃败仗。
面对这种强大的敌人,没打过正常,可无伤亡就不正常了。
他特地查过艾洛·白带了多少人去对抗变异生物,稀奇的是除了死去的艾洛·白和失踪的科伦森,全军无一人伤亡。
传说中比虫族厉害数倍的变异生物没造成一点实质性的伤亡,甚至比不上那一场机甲爆炸。
于是兰时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上将没有死。
兰时话锋一转:“既然有疑点,那要不要一起去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第66章 爆炸新闻
迦云星附近的空间站被毁了, 帝国的军队只能驻扎在邻近的星球联络点,兰时申请了勘查任务,有赖于家族背景的强大, 领导很快就批准他们这支新人小队参与战前搜寻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出了事, 我可没办法交代。”
“长官放心, 我哥一定会把我们安全带回来的。”兰白浑不在意, 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去放风了。
兰时颔首:“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我们是第一次上战场, 十分好奇,只是在后面看一下,如果有危险, 我们会立刻撤退, 再说了,还有前辈们在。”
比起兰白,兰时的可信程度高了很多, 有了他的保证, 长官这才松口, 将身份卡分发给他们:“你们三个驾驶飞行器跟在最后面, 远远看几眼就行了。”
前行勘查的队员使用军方专用的飞行器,比起大型军舰,这种飞行器的速度提高了很多, 灵便是最大的优点, 当然, 与之相对的是几乎为零的攻击力。
娜塔温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长官竟然真的批准了我们的请求, 我还以为他不会同意。”
前期的勘查任务虽然不是特别重要,但也不会让没有经验的新人参加。
兰白骄傲地哼了声:“小意思啦, 我哥出马,没什么不可能的事。”
娜塔温一噎:“兰白厉害,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真心感到疑惑。
“他可是我哥诶!”兰白仍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比他自己得到夸奖都高兴,“我哥厉害,我为我哥感到骄傲。”
娜塔温:“……”
兰时实在听不下去了,从小到大他早就习惯了兰白的个性,但对弟弟在别人面前吹嘘他这件事依旧接受无能:“那位长官是我父亲安排的人。”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不用解释太多,娜塔温啧了声:“怪不得。”
“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的反应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你是不是在嘲讽我哥?”
“我只是看不惯特权阶级。”
兰白顿时熄火:“哦,那没事了,特权阶级的确污浊不堪。”
娜塔温:“……”
她怀疑兰白还有一句话没说:但我哥是特权阶级中的清流。
嗤,死兄控。
“已经快到变异生物出现的地方了,我们要查什么?”
此次执行勘查任务共有十二人,除了他们这支凑数的队伍,剩下的九个人分成三队,正是战场上前瞻任务的标配。
三架飞行器并列,唯独他们在最后面,另外的三队显然也知道他们并非来做正事的。
“别着急,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没到。”兰时盯着操作台,默默计算星图上的距离,“爆炸发生之后,迦云星附近的空间站就被炸毁了,这里散落的破碎星体应该就是空间站的一部分。”
娜塔温不明所以:“是又如何,空间站有什么好查的,难不成那场爆炸是假的吗?”
兰时没作声,娜塔温心中一惊,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回答。
飞行器驶入迦云星的信号范围内,兰时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显出真貌的星体,突然问道:“你们对迦云星有什么了解?”
艾洛·白死在迦云星附近的空间站上,连带着迦云星这颗低等星被大众熟知,娜塔温也查询过,但星网上能找到的相关信息寥寥,她只知道迦云星是个低等星,落后又贫穷,在厄乐斯星系中毫无存在感。
“一个低等星,有什么值得了解的?”兰白说话就直白了很多。
娜塔温不喜欢他这种充满轻蔑的评判语气,但无法辩驳,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也很好奇这里为什么值得……”兰时小声嘀咕,拨动着飞行器上的按钮。
娜塔温出身平民,没有兰家的强大背景,也未曾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对于机甲飞行器她都是自学的,能找到的资料有限,这种军方专用的飞行器自然不在范围之中。
她不知道兰时具体想做什么,依据操作面板上的标注,只能勉强猜出他在做的事情和信号有关。
“滋滋——”
通讯频道突然响起微弱的电流声,不过两秒就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
这个飞行器里有两名A级向导,一名A级哨兵,高等级所拥有的身体素质令他们无比坚定地排除了幻觉这个选项。
“你向迦云星发射了通讯信号?”娜塔温迅速反应了过来。
兰时不断调整通讯信号,试图再次连接:“一个低等星,落后到连机器人都少见,只能依靠空间站和伊诺维娅进行沟通,却能够和军方的飞行器建立通讯联系……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
————
时间倒退回两分钟前。
“滋滋——”
迦云星。
信号灯闪烁不停,艾洛·白接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是请求建立通讯的信号,我们以为是您的旧部,连接上之后,对方没有说出暗号,我们察觉到不对劲就立刻断开了,但对方一直发射信号请求再次建立联系。”
首长诚惶诚恐,捏了一把冷汗:“上……宁先生,是不是坏事了?”
“等等,我看一下。”艾洛·白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迅速追查信号源的频次,“是军方专用的飞行器在发射信号。”
“军方?!”首长紧张不已,“我们被发现了吗?”
艾洛·白若有所思:“看样子不像。”
对方一直在试图建立通讯信号,似乎并没有恶意。
萨利近日带领军队前来剿灭变异生物,算一算队伍也该到了,军方专用的飞行器在战场上通常用作前行任务,这八成是队伍在搜寻变异生物的痕迹。
向迦云星发射信号,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梅斯黎他们不会用这种方式联系他,前行部队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对方是故意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不知道信号另一边是敌是友。
不能再等下去了。
艾洛·白安抚好首长,拿出加密后的终端设备,眼下情况紧急,他尚未作出决定,只能先将后面的计划提前,萨利已经离开伊诺维娅,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文件被传输给设定好的联系人,附带的还有一句话:[有劳老师。]
远在高等繁荣的伊诺维娅,卸任的老元帅看着收到的资料,怒气冲冲地骂了句脏话,待看到那附带的信息后,流血不流泪的元帅眼圈泛红,边笑边骂了好几声。
家政机器人第一时间赶过来:“察觉到主人情绪异常,有老年痴呆风险,立刻联系医院——”
“呼……”施德林深吸一口气,一巴掌将家政机器人拍得晕头转向,“你才老年痴呆了,立刻联系军部,我要见各部门的长官。”
家政机器人兢兢业业地转了两圈,还不忘答应:“收到,马上为您联系军部。”
十分钟后,施德林见到了军部派来接他的人,老元帅在任多年,即使卸任也依旧具有无可比拟的威慑力,一收到消息,军部离开派人驾驶飞行器赶过来。
“元帅,长官们已经在军部等候,请您随我来。”
施德林编辑好信号,上了飞行器,与此同时,一句嘱咐跨越亿万光年,呈现在艾洛·白面前。
[保护好自己。]
艾洛·白看着那简短的一行字,鼻腔发酸。
在决定诈死之前,他并未和施德林商量过,老人家或许满心期待的等着他回去接他的位,到头来没等到他的人,只等到一个死讯。
艾洛·白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施德林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从进入军部开始,他就颇受对方照顾,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早就在心里将施德林当成了亲长。
上一次他在濒死关头成为黑暗哨兵,硬是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回来,他背着远卫军所有人生命接任元帅,亲手接过施德林的位,却辜负了对方的信任,浑浑噩噩十数载,在施德林遗憾离世后,他也请辞离开了伊诺维娅,自愿流放迦云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施德林对他恩情两全,他却对恩师愧对颇多。
遗憾万千,而今又添一桩,艾洛·白无比真切的感觉到自己上辈子辜负了太多人,他对不起远卫军也对不起施德林,这一次他一定要弥补遗憾。
距离信息发出去半个小时,星网上就出现了一则令人惊愕的新闻,军部众人联名向皇帝陛下提出申请,请求彻查上将艾洛·白的死,以及半年前远卫军牺牲的真相。
半年前,是那场没打起来的虫族之战,是令艾洛·白掉下神坛的跃迁之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科伦森质问艾洛·白的话成为了所有民众也想知道的事情:上将究竟有什么苦衷?
皇室尚未回复,在大众视线中消失已久的大主播阿什缇亚突然开了直播,他神色消瘦,精神恍惚,整场直播只念叨着一句话:“他不是S级哨兵,他是S级向导。”
如今世上还活着的S级仅有萨利亲王一人,皇室并未对外公布萨利是哨兵还是向导,但从皇帝陛下的采访中可以得知,他应当是S级哨兵。
而今阿什缇亚突然出现,矛头直指萨利。
直播间很快就被封了,网友们猜测纷纭,皇帝陛下不得不出来承认,萨利亲王是S级向导,之所以隐瞒其身份,是怕有心之人加害。
毕竟比起哨兵,向导的战斗力差了很多。
在皇帝陛下承认之后,两件和萨利亲王有关的事情接连被爆了出来。
一件事发生在不久之前,上将艾洛·白遭遇袭击,飞行器上隐蔽的摄像头拍摄下了S级向导行凶的画面;另一件事则久远很多,也更加不可思议。
在半年前那场突发的虫族祸乱之前,萨利亲王曾秘密前往虫族出现的地方,在艾洛·白强行跃迁一事发生后,他又去了一趟。
第二次拍到了照片,他进入了虫族内部,曾利用精神力和虫母进行沟通。
第67章 二次觉醒
虫族还未进化出高等智商, 极强的繁衍性和攻击力令它们彻底发挥出了基因中的侵略本能。
虫母是整个种族最重要的存在,能够发号施令,是整个种族当之无愧的王。
利用精神力和虫母进行沟通,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对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S级向导而言, 一切都是未知的。
不久之前, 皇室还在大肆宣扬萨利亲王的出类拔萃, 就在刚刚,皇帝陛下还重复强调S级向导的珍贵和强大……结合那张照片再看, 果真强大。
强大到能够与威胁伊诺维娅多年的强大敌人进行精神沟通。
那番解释失去了澄清的意义,化成一把尖利的刀,穿透艾洛·白所隐瞒的苦衷, 正中皇室的心脏。
一时之间, 群情激奋,骂声和质问声席卷了星网,还有人怀疑起那被皇室匆匆压下热度的爆炸, 上将之死或许也不像视频所呈现出来的一样简单。
帝国建立之初, 军部隶属于皇室, 那时的皇室子弟几乎都会进入军部, 拼上性命守护家园,民众们为英雄喝彩,拥护君主。
不知从何时开始, 一切都慢慢变了。
按照历史的进程,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 帝国终将走向衰亡。
艾洛·白的横空出世加速了这一切, 他是伊诺维娅的不败战神,民众们对他的敬仰已经逐渐超过对皇室的信任,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他的存在严重威胁了皇室的地位。
近几年的局势尤为紧张,将士们大多敬佩艾洛·白,随着皇室刻意打压艾洛·白,军部和皇室的关系也越来越僵,最严重的时候几乎呈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施德林拿出了艾洛·白调查的资料,军部上下义愤填膺,双方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此时远在天边,正做着战胜归去的美梦。
“艾洛·白……呵,还不是死了。”萨利打开白噪音室,艾洛·白也曾驾驶过这架星舰,“哨兵又如何,离了向导,什么都不是。”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艾洛·白在这间屋子里的模样,脆弱的精神屏障无法隔绝刺激,只能依靠外界手段。
太无能了。
哨兵都是无能的蠢货,自以为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就无敌了,但他能轻而易举地侵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将他们变成他想看到的样子。
就算是S级哨兵也不例外。
萨利想起那次袭击,他对所向披靡的战神释放出了精神触丝,本以为上将能抵抗一会儿,可他竟然一下子就倒下了。
抛开刚刚出院的借口,艾洛·白这个S级哨兵也不过如此。
只是很可惜,被宁斯书那家伙坏了好事,不然他现在已经拿到针对艾洛·白的研究报告了。
艾洛·白是唯一一个二次觉醒的S级,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研究出他为什么能二次觉醒,就能找到突破等级的办法。
要是当初那场解剖实验顺利进行下去,艾洛·白早就成为他的垫脚石了,哪里还会有后面那些麻烦。
他也早就是更加强大的黑暗向导了。
紧急联络的提示音打断了萨利的畅想,他不悦地皱起眉头,看到来电显示后,轻哂了声,脸上丝毫没有当初纨绔浪荡的样子。
“哥,有什么事吗?”
“你TM都做了什么?!”
暴怒的吼声令萨利怔了两秒,他脸色一沉,满心不悦地点开刚收到的信息。
“不,这不可能!我和虫母见面的时候——”
话音一滞,萨利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我,我不是……哥,你听我解释,哥……”
另一边,皇帝陛下悬着的心也彻底坠了下去:“你真是疯了!”
通讯挂断,“嘟嘟”的声音回荡在白噪音室里,突兀又刺耳-
因为突然爆发出来的丑闻,伊诺维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氛围,皇室迟迟没有出面回应,又使得这场风波被无限放大。
而在遥远的迦云星,艾洛·白在接收处待了几个小时,一直到信号消失后才离开。
他收到了施德林的消息,计划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军部合成了虚假的照片,放出去之后,皇帝陛下迟迟没有出面澄清,应当是找萨利对质过,而他闭口不言只会有一个结果:萨利露馅了。
凶手自乱阵脚,结果已定,那过程的真假就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这种方法十分冒险,如果皇室咬死了萨利无辜,那假照片也不可能奏效。
艾洛·白想起了军事审判的那天,他心如死灰地坐在被审判的席位上,几乎被动地接受一切,他痛恨丧尽天良的皇室,更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全民终审的结果出来了,皇帝陛下仍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撤退,那时皇帝陛下还对他说“帝国的法律不会饶恕任何一个罪人”。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相信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不会丧心病狂到和虫族勾结,所以才敢冒险放出消息。
如若皇帝陛下和萨利同流合污,那就会打草惊蛇,如今看来,他赌赢了。
尽管如此,但艾洛·白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这一路走来已经失去太多,继续走下去前路的结果还不清明。
回到住处,霹雳乓啷的动静瞬间将艾洛·白拉回人间,他快步跑进厨房:“出什么事了?”
宁斯书举着锅铲,尴尬地冲他挥了两下:“你回来了,我正在做饭……嗯,尝试做饭。”
现在看来结果不太成功。
艾洛·白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抱歉,是我回来晚了,你出去等吧,我很快做好。”
他撸起袖子,将宁斯书推出厨房。
宁斯书还想挣扎一下,目光触及烧得漆黑的锅,默默闭上了嘴。
艾洛·白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时间太晚,凑合一下,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斯书接过碗,汤面上撒了葱花,还卧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他心里没由来一动,竟生出一阵想落泪的感动。
宁斯书低下头,忍住了没把那矫情劲儿表现出来:“你今天回来这么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艾洛·白看着他温顺地吃着面,心软了几分,“是遇到了一点事,不过现在应该差不多解决了,今天我做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宁斯书从面碗里抬起头,眉眼被烟火气浸得温润。
修道之人讲究辟谷,宁斯书破戒了。
修道之人食不言寝不语,宁斯书破戒了。
修道之人割舍七情六欲,宁斯书也快破戒了。
……
总结:没救了。
没分到面的大胖怀揣着阴暗的心思,一边在心里吐槽宁斯书,一边暗戳戳用目光质问艾洛·白。
平时做饭都会给它做一份,今天竟然没它的份儿!
过分!!
可惜艾洛·白的注意力都放在宁斯书身上,根本没发现它的控诉。
“强行跃迁的原因,我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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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斯书一愣:“你……”
重生这事是随便可以说出来的吗?
诈死这事是随便能暴露的吗?
许是他的反应太明显,艾洛·白读出了未尽之语,脸上的笑容更深:“萨利勾结虫族,想借虫族之手除掉我的事情,我让老师曝光了。”
宁斯书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艾洛·白没有发疯,重生和诈死都没暴露:“哦,那个S级向导就是他啊。”
他第一次见萨利就觉得这人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后来在年会上遇到,萨利对他的态度又很殷勤,一下子就触发他的警戒心了。
不知萨利用了什么办法,在之前的接触过程中,他都没发现他是向导。
“他想杀你,又袭击你,你们什么时候结的仇?”宁斯书想不通,萨利是皇室子弟,又是S级向导,为什么偏偏要和艾洛·白过不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艾洛·白斟酌道:“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担心我威胁到皇室的地位,后来发现他似乎更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当初萨利找来给他做手术的都是帝国大学的研究人员,在更早的时候,他就资助过帝国大学对哨兵和向导的研究。
“大概与我二次觉醒有关。”
艾洛·白已经是S级了,二次觉醒后,他就成为了最接近黑暗哨兵的存在。
研究他,或许可以找到成为黑暗向导的途径。
宁斯书颇为唏嘘:“果然特殊的人容易被抓起来切片研究。”
还好当初他没有暴露身份,不然肯定也会被盯上。
艾洛·白:“……”
“他的手段太过极端,除了对觉醒黑暗向导的渴望,他还追逐权力和荣誉。”
不然也不会兴师动众率军前往战场。
艾洛·白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出神道:“其实他想知道我二次觉醒的事情,大可不必如此,直接问我就好了。”
他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至于赔上远卫军中那么多人的性命。
“你为什么会二次觉醒?”被他一提,宁斯书也好奇了。
艾洛·白思索了一下,迟疑道:“我不太确定,但应该和危险区里的未知生物有关。”
在宁斯书带领妖怪们荡平危险区之前,军部中探索危险区最深的记录是艾洛·白创下的,他曾孤身深入危险区腹地,他还是第一个发现未知生物存在的人。
“或许是危险区内的精神冲击对我造成了影响,激发了我求生的欲望,绝境创造奇迹,我因此二次觉醒了。”
绝境创造奇迹。
宁斯书咂摸着这句话,这六个字里不知藏了多少挣扎,他几乎能够想象到艾洛·白一次次拼命求生的画面-
伊诺维娅的风波持续发酵,影响范围不断扩大,民众强烈要求萨利给出解释。
在曝光的第三天,皇帝陛下通过军部发出命令,要求暂停战斗,所有人立刻回伊诺维娅。
星网上的消息不知怎么在军队中传开了,以梅斯黎为首的远卫军率先发难,全军停摆威胁,萨利无法,只得启程。
迦云星外又恢复了平静。
宁斯书感受了一下丹田里的灵力,他的修为已经全部恢复了。
当天晚上,艾洛·白做了一桌子菜,主菜赫然是烤鱼:“快尝尝,我的手艺和店里的比怎么样。”
“好吃,是不同的风味。”宁斯书毫不吝惜夸奖,“老厨子做的更厚重些,经年日久沉淀所得,你做的味道鲜明,青壮之年锐意进取,各有千秋。”
艾洛·白挑了挑眉:“你突然这样说,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想求我吧?”
宁斯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你一有心事话就会变多,上次去作战区之前,你的话也很多。”
“……”
见他没反驳,艾洛·白脸上的笑容淡了:“宁斯书,你又想离开了吗?”
第68章 塔米虫洞
平平无奇的住处竟然安装了高级防御装置, 既能阻挡外部的强大攻击,又能防止内部的人出去。
艾洛·白打开了防御装置,整个房子都被严密保护起来, 解锁需要他的虹膜。
于是一顿饭吃完,宁斯书就在一脸懵逼的状态下喜提了囚禁大礼包。
“你就在这里住下, 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我会给你准备。”
艾洛·白说完这句话就逃跑似的离开了, 从始至终不敢正眼看宁斯书。
虽然真将宁斯书锁在身边,但这也是他一时冲动, 无路可退,如果不是没有其他能留下宁斯书的办法,他绝不会这样做。
这违背了艾洛·白的初衷, 他接受不了宁斯书的离开, 也懊恼自己的所作所为。
宁斯书一脸茫然。
啊?艾洛·白这是想把他关起来,以防止他离开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事情太过玄幻,别说宁斯书没有实感, 就连大胖和一众妖怪们都傻眼了。
仙君收过很多妖, 封印过数不清的邪祟, 事到如今竟然被人囚禁了, 恰好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宁斯书你也有今天!”
“……”
落井下石的大胖下一秒就被强力镇压, 宁斯书简直想撬开它的小脑瓜子, 看看里面是不是没有内容物:“被关起来的还有你, 还有你们。”
这群被囚禁还不自知的蠢妖怪!
……好像是哦。
偷笑的妖怪们呆住, 纷纷看向它们的妖王——大胖。
大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暴躁, 发了一会儿小孩子脾气,冷酷地表示:“本尊我本来也没想要离开,我现在已经爱上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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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吃有喝,还不会被封印,除了宁斯书这么个压迫妖的家伙,生活处处充满希望。
大胖想开了,它对于人间并无留恋与向往,也没有宁斯书所背负的救世责任,无论生活在哪个时空,它都不介意。
宁斯书:“……”
话糙理不糙,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肩上扛有重责,他也不会介意身处哪个时空,天下之大,尽是修行之所。
到最后被囚禁联盟没有组成,宁斯书被大胖背刺,独自忧郁,伤心更加一分。
许是心中有愧,艾洛·白对待宁斯书的时候小心翼翼,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殷勤,除了一日三餐会准备好以外,还常常带回些小玩意儿给宁斯书解闷,或是给他讲一些外面发生的趣事。
除了放宁斯书离开这件事,他几乎面面俱到,周全妥帖。
宁斯书看在眼里,叹在心中。
艾洛·白给他造了个美好的世界,这里不啻于酒色之人想沉溺的温柔乡,大道之下,私心蔓生,他倒真生出几分想要醉生梦死于此间的颓唐之意。
艾洛·白合该是他的劫。
外头的趣事迟早有讲完的一天,面对逐渐变得沉默的气氛,艾洛·白显然焦躁不已,他本身不是个热络的性子,只有在面对宁斯书的时候才会主动。
主动太久,他没觉得累,只是勇气渐渐耗光了。
宁斯书看着他愁眉苦脸,连阿瑞斯都蔫了,不由得心里一紧:“与我讲讲上一世的你吧,我在你的精神世界中只看到了一些和虫族的战斗片段,还不知道你怎么从元帅之位流落到迦云星。”
他起了话头,艾洛·白的眼睛瞬间亮了,顺着台阶下来:“萨利勾结了虫族,致使远卫军在那场战斗全军覆没,本来我也是要死的,但我在临死之际觉醒成了黑暗哨兵,我跟你说过的,绝境创造奇迹,我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黑暗哨兵,不需要和向导结合,不会再受到精神刺激的困扰,也不会再患上神游症。
艾洛·白果真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可他却无时无刻不处在懊悔与愧疚之中,他本该活得潇洒恣意,万人敬仰,却内心困苦,挣脱不开尘世的樊笼,最后将自己困囿在偏远的迦云星。
“我初来迦云星的时候浑浑噩噩,很多次想过要结束,但最后总是下不了手,不是怕死,而是我这条命是大家保下来的。”
源源不断的虫族杀也杀不尽,他亲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耳边是痛苦的嘶吼声和催促他快点离开的声音……直到死亡,他的远卫军依旧想让他活下去。
生不快,死不得,那就是艾洛·白所经历的岁月。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虫族的暴乱是有预谋的,帝国之中有叛徒,是皇室中人和虫族勾结,才害得远卫军全军覆没。”说到此处,艾洛·白狠狠地捶了下桌子,感觉到主人的愤怒,阿瑞斯也焦躁地伏低身子,“我不能死,我要为大家报仇。”
虽然早就拼凑出了一个大概,但听艾洛·白亲口讲述,宁斯书依旧觉得心疼,坚守信仰者被信仰所背叛,忠义之士死无全尸,那么多年,艾洛·白在痛苦悔恨,加害者却逍遥法外……何其不公!
“你做了什么?”
艾洛·白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似是不愿提及。
宁斯书心里冒出了一个猜测:“你想和皇室同归于尽吗?”
上辈子的艾洛·白没有查出究竟谁是内鬼,自然将整个皇室视作复仇对象,可以一己之力抗衡帝国,就算是成为了黑暗哨兵,胜算也不大。
如若上辈子艾洛·白真的那样做了,会不会被萨利污蔑叛逆,被曾守护的民众背弃,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对一个一生正直忠义的军人来说,这太残忍了。
“我确实想和他们同归于尽,但却没成功。”已经被宁斯书猜到了,艾洛·白也不再隐瞒,“我在前往伊诺维娅复仇的路上发生了意外,再醒来时,就回到了和虫族大战之前。”
就像一场天赐的美梦,远卫军还活得好好的,他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心里升腾起满涨的想念,是梦也好,是重来的现实也罢,他都要阻止一切的发生。
“我满心欢喜,以为能改变这一切,谁知会遇上塔米虫洞,仍旧有大半远卫军因此而死。”
他们死在虫洞之中,尸体不知掉落在哪里,这般结局,比起死在战场上,被虫族撕碎吞食身体,不知哪个更好一些。
于是艾洛·白刚燃起的希望灭了。
这一次虽然避免了大战,躲过了皇室的阴谋,但却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而酿成惨剧,他再不能怪罪任何人,他就是罪魁祸首。
宁斯书暗叹一声:“世间之事早有定数,你能改变一时,却改变不了一世。”
对于修道之人而言,插手凡人命数是极危险的事情,且很可能无甚收获。远卫军本该覆灭,死亡的结果已然定下,艾洛·白带领他们避过了战场上的死亡,天道为了拨乱反正,自然要用其他办法达成结局。
这简单的道理,艾洛·白却理解不了:“他们不该死,是我没有救下他们,是我没能改变一切。”
亦或者是,他不愿意理解,好像赞同了宁斯书的说法,就是在逃避罪责一般。
攥紧牛角尖的人,旁人劝不得,如果艾洛·白能想开,也不会三番五次因愧对而徘徊懊恼,想要听之任之,搭上这条命赔罪。
宁斯书沉吟片刻,换了个问题:“你在前往帝国报仇的路上,可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比如遇到……虫洞?”
人不会莫名其妙重生,既然虫洞里藏着无数时空,那艾洛·白有没有可能是掉进了虫洞,因而回到了过去。
对经历过时空乱流的宁斯书来说,没人比他更清楚虫洞有多危险,更何况,要准确无误的回到悲剧发生之前,时间点卡得太准了,很难做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直觉告诉宁斯书,他和艾洛·白所经历的桩桩件件都离不开虫洞。
“我不知道,我当时精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报仇,飞行器上设定了目的地,路上发生了什么,我并没有特别注意过。”艾洛·白呼出一口气,这些事一直压在他心底,今日说出来轻松多了,“怎么会突然问起虫洞,你觉得我能回到过去是因为虫洞吗?”
宁斯书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对虫洞比较好奇。”
既然没办法打开时空乱流,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虫洞。
“那些死无葬身之地的将士或许根本就没有死,如果你是掉进了虫洞,那他们会不会也掉进了某个时空当中?”
他和大胖说不定也是在艾洛·白重生的时候掉进了时空乱流,只不过他们漂泊了很久,到达伊诺维娅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大胆猜测,如果致使他来到这里的时空乱流和虫洞有关,再大胆猜测,如果那个虫洞就是未经登记的塔米虫洞……宁斯书呼吸一紧,他好像抓住了冥冥之中牵引着一切的线索,只差一个契机。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们真的没有死吗?”艾洛·白激动不已。
宁斯书突然有些后悔,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测,贸然给艾洛·白希望,要是验证结果并非他所想,那艾洛·白的失望又该有多大。
但事已至此,他必须去塔米虫洞验证一下,他要找到他的来处:“是真是假,我们去看看便知。”
艾洛·白沉默几秒,渐渐冷静下来:“你是不是故意这样说,想要我放你出去?”
宁斯书还没来得及说话,艾洛·白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状似疯魔一般重复道:“不,不可能……我不会放你走,你想离开我……你在骗我。”
艾洛·白的精神世界里还留有他建立的精神屏障,见他不对劲,宁斯书的灵力立刻探入艾洛·白的精神图景,可里面一片祥和。
咦,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宁斯书正欲退出,忽然停下动作,他挣扎了许久,轻声对艾洛·白下了一道命令:“打开防御装置。”
第69章 清醒沉沦
宁斯书试过, 他无法强行突破防御装置,强行控制艾洛·白帮他解锁,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若非万不得已, 他不想和艾洛·白走到这一步。
那架他驾驶过来的机甲已经换上了新的能源,宁斯书搜索出塔米虫洞的位置, 设置为机甲航线的目的地。
做完这一切后, 他在精神世界里下了休息的命令, 然后将昏睡过去的艾洛·白打横抱起,回到了他们共同的卧室。
不出意外, 这是他最后一次进这个房间。
来迦云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每天晚上他们都睡在一起,从介意到习惯不过是几天的问题。
单纯的同床共枕没有拉近他和艾洛·白的关系, 但在无形之中似乎也改变了一些事。
宁斯书站在床边,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床上陷入睡眠状态的人,清楚感知到心口混杂着欢喜与疼惜交织的复杂感情。
他看过太多世间的人,皮囊众多, 却唯有这一张脸让他心甘情愿地注视了这么长时间, 不舍得移开视线。
这份渴求对寡情薄欲的仙君来说, 称得上荒唐。
这个房间里充满了他们两个人的气息, 交织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引人沉沦的温柔乡。
被子将艾洛·白包裹起来,严严实实的, 彼此交融的气息会一寸寸渗入到艾洛·白的身体之中, 就像打上了烙印。
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是此次精神世界的共通, 那是具有绝对排他性的烙印。
空有强制匹配的命令, 却没有落实,但若是以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方式来算, 他早就和艾洛·白在一起了,他的灵力留在艾洛·白的精神世界里,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就像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俯下身的动作被拉得很缓慢,在这个过程中,宁斯书说不清楚自己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当他的微凉的唇贴上艾洛·白闭着的眼睛,那种荒唐的情愫好像突然具象化了。
世间瞒不住的事情里,情爱尤为突出,他早就该意识到这一点。
在发现这座房子里有很多空房间,他却依旧装作不知情,继续和艾洛·白睡在同一张床上开始,他就该意识到。
有人渡劫成功,有人沉溺于温柔乡,有人深陷情爱,也有人清醒的感知到自己在沦陷,却抽身离去。
宁斯书是最后一种,冷静又残忍。
离开已经成为既定事实,那“喜欢”两个字就没必要说出口了,所以在那个一触即离,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是亲吻的触碰后,他就起身离开了。
头也不回,走出了这座被精心打造的温馨家园,走出了艾洛·白的世界。
“宁斯书,你可真是个狼灭。”大胖很敬佩,它都有点心疼艾洛·白了,看上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没有心的仙君。
七重天自由辽阔,是宁斯书是在天空中飞行的无足鸟,永远不会落下。
不过宁斯书还算是好的了,有大把的修士杀妻杀夫证道,那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好歹它们妖害人只会伤在身上,修士害人可是伤身又伤心。
宁斯书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像大胖一样精通网络用语。
大胖皮笑肉不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意思就是,你很强,能成大事。”
成大事。
宁斯书是听着这话长大的,他也知道这老妖怪不会好心夸他,这八成是讽刺,宁斯书心中不爽,一把将大胖怼到机甲舱门前:“赶紧上去,别说废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胖被推得踉跄了下,不悦地嘟哝:“我都说了我要留在这里,你想自己走就是了,难不成还真把本尊当成你儿子了不成。”
“想都别想,你是我带过来的,自然要带着一起离开。”宁斯书的态度不容拒绝。
这个世界没有妖,大胖的存在或许会引发类似于虫族和变异生物那样的危害,等他离开了,就没人能够制约大胖了。
蝴蝶扇一扇翅膀,就可能改变整个世界,他误入此间,留下的任何东西都可能影响到这个世界,所以大胖不该留,那些未曾言明的感情也不该留下痕迹。
机甲离开迦云星,直奔塔米虫洞而去。
出发的时候宁斯书的心还悬着,但随着逐渐靠近虫洞,感觉越来越清晰,他的来处就在塔米虫洞,那里也是他终将回去的人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达到虫洞附近,宁斯书将机甲停在荒废的星体上,他提前将大胖收进锁妖袋里,然后换回了来时穿的那身衣服,飞身朝着虫洞而去。
熟悉的力量召唤着他,宁斯书缓缓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有点像来时在时空乱流中穿梭的感觉,但更加顺畅轻松一些,等到再睁开眼睛时,周遭已经看不见半颗星辰。
宇宙缩小,凝聚在一颗沙粒之中。
宁斯书踏出时空乱流,映入眼帘的场景十分熟悉,正是螭吻被封印的地方,也是他和老妖怪打了一架的地方。
附近有正在搜寻的衍天宗弟子,宁斯书随手拉住了一个人,问道:“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今日就是仙君与大妖交战的日子,八月初一。”弟子乖乖回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拧眉沉思的人,仙君可真是如同传闻一般丰神俊逸,就是问的问题有些古怪,“您和大妖打了几个时辰,忽然踪迹全无,长老们命我等前来寻找仙君,可是出了什么事,那大妖呢?”
“八月初一,八月初一……”宁斯书放开他,喃喃低语。
他在另一个时空待了大半年,可人间不过几个时辰的流转,伊诺维娅变成了记忆中普通的沙粒,他和艾洛·白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是一场简短的梦。
如今梦醒了。
衍天宗的长老们收到消息,立刻都赶了过来,宁斯书神色恍惚,听着他们急切地询问大战的结果如何,螭吻在何处,可是重新封印了……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现实逐渐将宁斯书从梦中唤醒。
他拿出锁妖袋,刚想道明螭吻的事,将大妖交给他们,忽然迟疑,又默默收回了手:“那大妖我已经处理了,此间事了,我先走了。”
他来去如风,不等众人回应就转身离去,云雾之间,遍寻不得影踪。
“仙君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迷茫。
为首的长老叫过一旁的弟子,问道:“仙君方才都与你说了什么?”
弟子摇摇头,很是纳闷:“没说什么,仙君就问过我如今是何年月,我说是八月初一,然后他很惊讶似的……长老,可有什么问题?”
长老没多言语,让他下去了:“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几位长老在封印螭吻的地方围成一团,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其中一人道:“这被封印的上古大妖乃是龙子,妖力强大,仙君固然厉害,但短短两个时辰就处理好了此事,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你在质疑仙君的实力?”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此地的确已经没有螭吻的痕迹了,正情已经了结,其他的事,仙君不愿意说就算了吧。”
“可仙君关乎着七重天,关乎着世间安危,若是有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
姗姗来迟的宗主已经从弟子们口中知悉了发生的事,大手一挥:“既然大妖之祸已经解决,那诸位长老何必自寻烦恼,仙君能这么快平息祸乱,大概是境界又提升了,这可是好事。或许不久之后,这七重天上就会布满渡劫后的祥云了。”
渡劫飞升,对于修道之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可顺利通过塔米虫洞,渡过此劫,将一切拨回原位的宁斯书却开心不起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七重天,而是去了人间。
已经是傍晚,酒楼里的人不多,宁斯书要了两壶酒,坐在窗前。
夕阳西下,暮归的人从街上走过,家家户户燃起炊烟,他看着这忙碌的苍生百态,默默喝着酒,
凡人的生命短暂,比之修士犹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凡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想要的东西,想要的生活,而修士则一心向往大道。
他曾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他可是被上天选中的救世主,可那段奇异的梦中世界将一切都打破了。
镜中花水中月,他从七重天上掉落凡尘,窥到了平凡人生中的可贵。
宁斯书想,他合该是羡慕的。
羡慕细水长流的爱情,羡慕粗茶淡饭的生活,羡慕朝夕相守的长情,羡慕坦然言爱的勇敢,羡慕他们短暂的人生有人相伴,有人携手,羡慕他们死而无憾。
他聆听过无数人的祈愿,经历过后,方知那些祈愿有多珍贵。
那是他的求而不得。
两壶酒很快就喝光了,宁斯书看着空荡荡的杯子,露出一个苦笑。
他不会醉,连像凡人那般一醉解千愁的机会都没有。
宁斯书报复性地喊来伙计:“再上几壶酒。”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给您送来。”伙计手脚麻利,很快就送来两壶酒。
宁斯书拿起一壶酒,慢慢往杯子里倒,突然有人在他对面落座:“哎呀,许久不见了,能请我喝杯酒吗?”
宁斯书动作一顿,酒水从杯中洒出了些许:“你认错人了。”
“没认错,仙君贵人多忘事,你我在百十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那人一身道袍,明明是青年长相,脸上却粘着一抹假胡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他自来熟地拿起另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笑嘻嘻地调侃:“我曾给你算了一卦,还因此被揍了一顿呢,今日这杯酒,你说该不该请?”
第70章 精神崩溃
“你还没死?!”
宁斯书震惊不已, 在他幼年还未进入七重天前,曾有个疯疯癫癫的方术士给他算了一卦,说他道心不稳, 生不逢时,应当早早废去修为, 不要再修无情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一上来就问人家为什么没死。”那人仰头喝干了酒, 佯装大度,“好酒!看在这酒的份上, 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再有下次……或许也不会有下次了。”
宁斯书无端觉得他话里有话:“我记得你是方术士,怎么转而修道了?”
那人哈哈大笑, 捋了捋假胡子:“自然是为了驻颜长生, 术士算卦泄露天机,都是早死的鬼,不如当道士, 兴许哪天还能飞升成神仙。”
说起长生, 宁斯书这才想起他与眼前之人初见已经过去了百年, 可此人竟无半分衰老的迹象, 瞧着比他印象中还要年轻几分。
或许这人真是个活神仙。
“你曾为我算了一卦,说我不该修无情道。”宁斯书捏紧了酒杯,他早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和艾洛·白走到如今这一步, 似乎正印证了当初的卦象。
“可不是, 当初我因此挨了顿揍, 时至今日,想必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我算的对是不对?”
四目相对,宁斯书的心里微微一动:“你今日应当不仅是为了来找我讨杯酒喝吧。”
“仙君敏锐,我来是想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他放下酒杯,抬手一挥,窗外拢起一团云雾,在那云雾之中有星辰闪烁,越来越明亮,竟幻化成一片浩瀚的宇宙。
宇宙深处,群星璀璨,充满了科技感的建筑缓缓浮现,正是宁斯书记忆中熟悉的城市——伊诺维娅。
“世间之事,因果不空,每一个选择都会造就不同的结果。我们术士讲究命盘,诸如仙君你就很特殊,你的选择不仅会影响事情的走向,还会影响很多人。”
“大多数人更喜欢称拥有你这种命盘的人为——救世主。”
宁斯书骤然转过头,撞进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那里面甚至比宇宙还要浩渺深沉:“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如何选择。”那人指尖一拨,云雾中的画面快速翻转。
宁斯书惊疑不定,看着艾洛·白出现在画面中,上将率领远卫军与虫族厮杀,无数人死无全尸……这些闪过的画面和艾洛·白描述的前世一模一样。
很快,艾洛·白那充满悲剧的痛苦人生就播放完毕了,紧接着,是从黎明审判开始的新一世。
宁斯书看到自己出现在画面中,这大半年的岁月一一闪过,本该终结于一个吻的画面后,艾洛·白睁开了眼睛,失魂落魄地在房子里寻找。
宁斯书大吃一惊,这云雾中显示的竟然他离开后的画面。
“你——”
“先看完,看完之后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宁斯书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半是怀念,半是紧张,紧盯着画面中熟悉的人。
艾洛·白搜遍了整座房子,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他冲出家门,在迦云星上四处搜寻,可不仅没有找到宁斯书,还意外发现一个令他难以接受的事实:宁斯书存在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曾带宁斯书见过老厨子和首长,可再次提起,两人却都不记得有见过宁斯书。
艾洛·白问遍了所有人,可大家都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曾出现过。
“他和我一起来吃的烤鱼,他就坐在这里。”
“你明明是一个人来的。”
“我介绍过,他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可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根本没带人来过。”
“当时是你去无人区接了我们,你还夸过他好看得不像是普通人。”
“你记错了吧,我只接了你。”
……
艾洛·白心里漫上一阵巨大的恐慌,他顾不得隐藏自己没死的事情,快速联系了梅斯黎:“你还记得宁吗?是他在黎明审判为我投了两票,他还是我的强制匹配对象。”
梅斯黎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老大,你怎么了,什么强制匹配,还有黎明审判的结果,不是被元帅推翻的吗?”
…………
砰,砰砰——咚!
艾洛·白跌倒在地,一颗心彻底坠入了谷底。
宁斯书离开了,真的离开了,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他原本以为分别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现在才发现,最可怕的是遗忘,大家都失去了和宁斯书有关的记忆,全世界只有他还记得宁斯书。
……可究竟是其他人忘记了,还是说宁斯书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艾洛·白瞳孔紧缩,无论怎么压制,藏在心里的念头还是浮了上来。
一股比失去更深刻的恐惧笼罩住他。
他踉跄着回到住处,锁紧门窗,高大的哨兵蜷缩在白噪音室里,双眼空洞无神,赫然是沉溺于精神世界之中。
这是宁斯书为他重新搭建的精神图景,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带有宁斯书的气息,艾洛·白踏入熟悉的精神世界,却发现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宁斯书留下的气息在变淡,就像其他人给他的回答一样,仿佛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并没有那样一个如冰雪般引人瞩目的人出现过。
四下旷野,没有半分痕迹,艾洛·白疯了似的寻找:“宁,宁,宁斯书……”
他渴望在精神世界中寻找到关于宁斯书的线索,可那些被他小心珍藏的记忆都不见了,就像是被人偷走了一样,除了……他仰起头,看着半空中若隐若现的黑色深渊。
艾洛·白僵立在原地,通过云镜,宁斯书从他的视角将艾洛·白看到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藏匿在精神世界中的黑色阴影又冒了出来,像是填不满的黑洞,里面浮现的不再是远卫军的画面,而是他。
是他和艾洛·白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宁斯书急忙问道。
那算命的道士长叹一声:“你的出现是个意外,离开自然会带走一切,所有人都会忘记有你这样一个人曾出现过。”
“可是他呢?”
艾洛·白明明没有忘记他。
“他本应该忘记你,只是……”那人看向宁斯书,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仙君,你的无情道破了。”
宁斯书心里一咯噔,想起那个落在艾洛·白眼皮上的吻。
云镜之中,艾洛·白捂着眼睛,不停地念着:“宁斯书,宁斯书……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你了,找不到了……”
他明明看见了,看见了宁斯书来到他身边,看见他们在星空下聊天,在密林中携手同行,还看见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么真实的画面,怎么可能是假的,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扑进了深渊之中。
“无情道破,是你给了他看到你的机会。”
如果没有那个吻,或许艾洛·白也会同旁人一样忘记他曾来过。
宁斯书嘴唇嗫嚅,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的胸膛好似被剖开了,狂风吹过,心脏呼啦呼啦的发疼,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艾洛·白已经快要被黑暗吞噬,他终于哑着嗓子,问出了一句话:“如何……让他忘记我?”
喝下的酒在此时突然起了作用,他的嗓音浸透了辛酸苦辣,比入喉的烈酒还要锋利。
那道士挑了挑眉,颇为惊诧:“我还以为你会问,如何才能回到他身边。”
“我不能回去。”宁斯书低下头,不忍再看云镜中的画面,他怕再看下去,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你可真是……唉,你与苍生无异,不过是个厉害点的普通人,怎么还真拿自己当救世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叹息声中,却透露出些许赞许之意。
若是全天下的修士都能如宁斯书一般,那这天下大道又何愁无人拱卫,道士暗叹,饮尽了杯中酒。
“衍天宗悉心培养,我对苍生有责任,我虽破了道,对他生出情意,但与世间苍生相比,儿女私情终究……”
一边是所爱之人,一边是天下苍生,他只能选后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一个人,真的比不过天下人吗?”
“不是比不过。”
空气凝滞,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良久,那道士先开了口:“你可还记得除了不适合修无情道,我还给过你什么批命词?”
宁斯书一脸茫然,顺着他的回答想了一下:“生不逢时。”
“没错,就是生不逢时!”道士一挥手,云雾中的画面又快速变幻起来。
艾洛·白苦寻不得,精神崩溃,最终还是被黑暗吞噬,但他没有死,竟如同前世一样成为了黑暗哨兵。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终究染上了黑暗,沉闷压抑,充满了毁灭欲。
他以迦云星为据点,联合梅斯黎等远卫军旧部,趁着皇室被攻讦之时发起了攻击。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帝国的附属星球纷纷响应,以黑暗哨兵为首的反叛军高举正义的旗帜,誓要对皇室赶尽杀绝,伊诺维娅陷入了一片战火之中。
“如此,可能比过了?”
艾洛·白是一个人,比不得天下苍生,可当他的选择关系到千千万万人,关系整个厄乐斯星系的安危时,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宁斯书似有所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生不逢时,难道指的是……”
“孺子可教也。”那道士弹指一挥,云雾散去,“方才给你看的都是还未结出的果,不必担忧,当然,若是你选错了,这果还是会结出来的。”
宁斯书心思百转,突然站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还请前辈指点。”
道士摆摆手,谦虚地回了一礼:“指点谈不上,我只是受人之托来送你一程,你可听过以身饲魔?”
“你该救的世,不在此间,而在亿万年后。”
“在你心系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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