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开张

    腊月三十, 夫夫二人起了个大早。

    镇上开食摊需要提前挑选摊位,这两日正是赚钱的时候,两人不打算错过,一早便背上竹筐来了岭水镇。

    街上各种摊子挨挨挤挤, 夫夫俩沿着市集从头走到尾, 总算瞧见一处空地儿, 只是位置不太好, 在市集尾巴拐角处,若是不往里拐,甚至都不会发现里边还有个小摊子。

    沈季青看着夫郎, 道:“再看看吧, 不行就回来。”

    姚沐儿点头。

    这个位置太偏僻,能留到现在说明没人愿意过来摆摊, 只有个衣着陈旧,还打着补丁的卖菜老妇,无精打采倚靠在墙根儿。

    姚沐儿与夫君又去北街逛了逛,结果与西街一样, 没人挑选的几处位置,要么环境太差, 不适合做吃食营生, 要么过于偏僻,百姓鲜少驻足。

    夫夫二人商量一番,决定回西街。

    “小哥儿,你跟你夫君还是另寻别处吧,在这儿摆摊可赚不了几个银钱。”老妇见他们二人返回, 佝偻着身子好心提醒。

    姚沐儿笑着道:“多谢阿婆提醒,我们已经去牙行交了市金, 定下位置了。”

    “哎,还是太年轻。这犄角旮旯一天到晚没几个人过来,能赚十文钱都是好的。”

    老妇直摇头,随即又问起二人做何营生。

    “我跟夫君打算在这开个小食摊。”

    “啥?小哥儿你糊涂啊,在这儿开食摊怕是连本钱都赚不回。”

    老妇此时瞧二人的眼神儿,跟败家子无甚区别。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瞧这边也没几家做吃食生意的,若是好好经营,不愁卖不出去。”

    “旁人都嫌地方偏不愿过来,你这小哥儿反倒上赶着。”老妇心里实在不看好,上个这么说的撑了不到五日,不知这个能撑几日。

    姚沐儿笑了笑,捡来几块石头摆在老妇对面,随后与夫君一同去往粮食铺。

    做吃食营生需得用细面,一斤细面三十文,能出三十来个包子,十来个饼子。

    夫夫二人先买了十斤细面,又去肉铺买了五斤猪骨三斤猪肉,猪骨一斤三文,猪肉一斤二十二文,共三百八十一文。

    最后去车马行,花一百四十六文,买了架半新板车。

    “这会儿天冷,猪肉能放住,等开春儿落了雨就不行了。”回村路上,姚沐儿与夫君聊着小话,“到时在镇上租个便宜房子,小点没关系,能生火烧饭就成。”

    沈季青拉着板车说:“方才在镇上我跟牙人打听过,离市集远些的房子,两三百文就能租下。”

    一天十文,倒也不贵。

    姚沐儿觉得价钱还成,等食摊开起来,手里有了银钱,就去找牙人看房,若是有合适的便租一个。

    “哥,哥夫!”

    姚青云站在院前,瞧见两人身影,小跑着迎上去。

    “食摊明儿就要开张了吗?”小汉子激动地问。

    见自家哥哥点头,忽然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哥,哥夫,食摊名字还没起呢!”

    姚沐儿愣住,这两天忙着做食摊跟竹筒,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扭头正要与夫君商量,就听汉子开口道:“姚记。”

    姚沐儿再次呆住,不该是“沈记”吗?

    “我跟娘商量过了,娘也同意叫‘姚记’。”

    为什么要叫“姚记”,是因为自己吗?

    姚沐儿悄悄瞄一眼夫君,嘴角不自觉翘起。

    一旁的小汉子瞧见,与哥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慢慢瞪圆。

    哇,发现大哥的小秘密了!

    时辰尚早,到家准备好明早要用的各种食材,姚沐儿与婆婆沈氏,翻出一块合适的布,准备给自家食摊绣个招幌。

    食摊位置不好,把招幌支在巷口,定能吸引不少食客注意。

    花了近三个时辰,招幌终于做好了——上边绣着“姚记”,下边绣着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包子白白胖胖,瞧上去食欲十足。

    姚青云朝他哥竖起拇指,“哥好厉害,绣得跟真的一样!”

    沈氏摸着招幌道:“沐哥儿绣活是我见过最好的。”

    沈季青也道好看。

    一家三口对着招幌赞不绝口。

    姚沐儿已经习惯被家人吹捧,闻言勾着嘴角,将招幌收了起来。

    “今儿大年三十儿,咱吃点好的,沐哥儿去菜窖把猪肉取来,汆肉丸吃。青儿领云小子洒扫院子,顺便将桃符跟春牌挂上。”沈氏发话道。

    姚沐儿应着:“哎,这就去。”

    “我去拿新买的桃符!”小汉子一阵风似的跑进堂屋,片刻后又一阵风似的跑回院子。

    旧符换新桃,贴门神挂钟馗,净庭院祭先祖,除夕夜家家户户皆如此。

    沈家小院落在村尾,平日里煞是安静,只能听见一两声狗叫。

    今日除夕夜,沈家村百姓全村出动,年长的洒扫庭院、准备年夜饭,年幼的携着爆竹,与小伙伴嘻嘻玩闹,沈家村在一阵阵爆竹声中沸腾起来,连带着沈家小院也比往日热闹几分。

    灶房里,姚沐儿听着外头不时响起的爆竹声,剁肉馅汆肉丸,待肉丸全下锅,往灶膛里扔了两根木柴,大火烧开后,肉丸的香味儿瞬间飘满小院。

    将肉丸盛出,怕热气散了用陶碗扣着。

    腊肉片炒菘菜、木耳鸡蛋、清炒蚕豆、芋头烧鸡,外加骨头汤,不到晡时三刻,便手脚麻利地将五菜一汤端上桌。

    除夕夜饮岁酒,祛邪防病、吉祥长寿。

    这饮屠苏酒也是有讲究的,年幼的先饮,年长的后饮。

    沈季青先给年纪最小的姚青云倒了半碗,小汉子从未饮过酒,还当是什么好东西,端起陶碗豪饮一大口,陶碗移开,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姚沐儿弯起眼睛笑话弟弟,轮到自己时也忍不住拧起眉毛。

    又苦又辣,花椒与肉桂的味道直冲脑门儿。

    反观自家夫君,竟饮得面不改色,姚沐儿瞪圆眼眸,心中暗自佩服。

    沈氏身子不好,只小小抿了口,便放下陶碗,招呼大家动筷。

    “哥,芋头鸡好香,等以后酒楼开起来,都可以用来当招牌菜了!”

    姚沐儿故意逗弟弟,“肉丸子不香吗?”

    “也香。木耳炒鸡蛋也好吃,只要是哥烧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

    沈氏笑着道:“这话没错,不管啥菜,经过沐哥儿的手,都能变得又香又好吃。”

    姚沐儿面颊两侧挂起梨涡,等吃过年夜饭,从屋里拿出夫君买的爆竹,一家四口也到院子里放起爆竹来。

    沈季青将爆竹插进土堆里,把火折子递给夫郎。

    姚沐儿直摇头,“我不行,还是夫君来吧。”

    “一起。”

    沈季青将火折子塞进夫郎掌心,握着夫郎手腕,点燃引线。

    “哥,哥夫快跑!”

    姚沐儿第一次点爆竹,心里本就忐忑,听见弟弟激动的叫喊声,慌乱之下一头扎进身后汉子怀里。

    “嘭”的一声,爆竹在空中炸开,姚沐儿扭头,只瞧见一片拇指大小的烟云,随风散开。

    “吓到了?”

    汉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姚沐儿这才发觉,自己竟与夫君抱在一处。

    他面上一热,忙从汉子怀里退出来。

    “还放吗?”沈季青又问。

    “不了,让青云放吧。”

    沈季青点头,将爆竹与火折子交给跃跃欲试的小汉子,转身回到夫郎身旁站定。

    姚沐儿见状抿起嘴角。

    夫君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手指忽地被汉子牵住,他眨眨眼刚想去瞧自家夫君脸色,便听见“嘭”的一声响,爆竹再次在空中炸开。

    这回他没被吓到,而是扬起嘴角,带着满腹欢喜望向星空。

    “娘,您回房歇息吧,我跟夫君留下守夜。”

    放完爆竹,姚沐儿扭头对婆婆沈氏说。

    “哎。”

    沈氏睡下后,夫夫俩领着过了年节便十四的小汉子,在堂屋围着火盆烤起黄豆。

    撒了粗盐的黄豆,又香又脆,抓上一把能吃上许久。

    火盆里木炭添了又添,直到过了丑时,姚沐儿起身去灶房忙活起来。

    沈氏听见动静,拎着油灯起来帮忙。

    灶房里灯火通明,姚沐儿熬骨汤,沈氏揉面,沈季青剁肉馅,姚青云烧火,一家四口分工明确,卯时不到两笼香喷喷的包子陆续出笼。

    带着肉香味的骨头汤,飘荡在村子上空,熟睡中的沈家村百姓,不约而同做了同个梦,早上出来拜年与街坊四邻一说,纷纷称奇。

    “东西可都装上车了?”沈氏问儿子。

    沈季青将最后一筐竹筒搬上车,“装上了,娘您回屋歇着吧,忙活一早上了。”

    “哎,路上当心着点。”

    “晓得了。”

    沈家村到岭水镇约么十八里路,平日走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今日拉着板车,脚程慢了些。

    摊位对面的陈阿婆见夫夫俩迟迟不到,还当后悔不来了,直到瞧见二人拉着板车拐进巷子,浑浊的眸子动了动。

    “小哥儿来了。”

    “陈阿婆,您这么早就来了?”姚沐儿笑着问。

    这才刚入辰时,市集好些商铺尚未开张,自己与夫君来得早,是因为住得离岭水镇太远,不想这位年近古稀的阿婆,竟来得比他们还要早。

    “人老了睡不安生,不如早早来守着,兴许还能多卖上几文钱。”

    陈阿婆见板车后头,跟着个手脚麻利的小汉子,不由问道:“这是?”

    “我弟弟。青云,这是陈阿婆。”

    “陈阿婆。”姚青云跟着唤了声。

    “哎。你们忙,不用理我这个老婆子。”

    担心骨汤洒出,姚沐儿早上只熬了半锅,这会子支好食摊,往锅里倒了半陶罐水,用木炭小火煨着。

    “夫郎,招幌挂好了。”沈季青走过来道。

    姚沐儿侧目,见挂在巷口的招幌被风吹动,向上勾了勾嘴角。

    “糖果子嘞,香喷喷的糖果子!”

    “春牌桃符、烟花爆竹嘞! ”

    “新出的面脂瞧一瞧,姑娘用了貌美赛天仙,哥儿用了倾国又倾城!”

    “卖包子嘞,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

    随着日头升起,岭水镇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大街小巷叫卖声不断,只有姚沐儿这条巷口,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这样不行,咱也得吆喝起来!”

    姚青云一脸严肃,从地上蹲起身,走到巷口学着听来的叫卖声,大声吆喝道:“包子,香喷喷的大包子!肉馅儿三文一个,素馅儿三文两个,买两个送一竹筒香喷喷的骨头汤嘞!”

    “买包子送骨汤?”

    “肉馅儿的三文一个,价钱没变还送骨汤,还有这种好事儿!”

    “卖包子的在哪儿呢,我没记错的话,咱这条街好像没有包子铺啊。”

    “在巷子里!”

    “哎?咱们这儿何时开了家姚记包子摊?”

    姚青云的吆喝起了作用,平日里出门便往外走的百姓,闻声而来。

    “这位夫郎,你这当真送骨头汤?”

    “这骨头汤好香,闻着竟比悦来客栈的,还要香几分!”

    “胡扯,悦来客栈一碗骨头汤就要四文钱,这不要钱的指不定用的啥骨头,喝了不会得病吧?”

    见十来个百姓围上前,姚沐儿半点不慌,勾着嘴角一一回应。

    “没错,买两个包子就送一竹筒骨头汤。至于用来熬汤的骨头,是我与夫君昨天晌午从赵屠户那买的。”

    “大家放心,我们姚记包子摊用料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过用来装汤的竹筒,需得大家花钱买,镇上竹筒两文钱一个,因着是自家做的,便只卖一文。”

    “不是白送吗,咋还要花银钱买了?”

    “就是,俺家又不是没竹筒,就算只要一文钱,买回家除了装水,也没啥别的用处。”

    “你们买不买,不买让让。”先头夸骨头汤味道比悦来客栈香的汉子,挤进来道,“老板,给我来两肉包子!”

    “好嘞,您稍等。”

    姚沐儿接过铜板扔进钱箱,随即掀开蒸笼,捡了两个肉包子出来。

    “嚯,好香的肉包子!”

    “个头也大,寻常汉子来俩肉包,再来碗骨头汤,准能吃饱。”

    大家纷纷说道。

    这头沈季青从身后拿了个竹筒,打了勺骨头汤递给汉子。

    那汉子买完肉包没走,当着众人面,拆开油纸包咬了口,又打开竹筒喝了一大口骨头汤。

    “香!”汉子竖起大拇指,“老板,明儿我再来哈!”

    姚沐儿听了,笑着说:“下回来记得把竹筒带上,就不用再花银钱买了。”

    “成!”

    汉子一脸高兴地走了,方才还有些犹豫的食客,瞧见锅里骨头汤不多,连忙从腰间掏出银钱。

    “老板,给我来两个素包子!”

    “我也来两个素馅儿的!”

    “我要一个肉的两素的!”

    “老板你这骨头汤绝了,单独买你这骨头汤成不?”

    “骨头汤不单卖,您要是爱喝下回再来照顾我们生意。”

    ……

    小半刻钟后,将这一批食客送走,姚沐儿扣好钱箱,偏过脑袋与自家夫君小声道:“夫君,你猜我们方才卖出去多少包子?”

    “十三个肉馅,十八个素馅。”

    “没错。”姚沐儿弯起眼睛,“照这个速度,不到晌午就能全部卖完。”

    第一天开张,再加上今儿是年节,下午需得去大伯家拜年,便只做了一肉一素两笼包子,一笼三十二个,如今刚支起摊子便卖出去一笼,姚沐儿心里兴奋又激动,同时又有些小遗憾,早知如此就该多蒸两笼。

    “沐哥儿,你这法子真不错。”

    陈阿婆见夫夫二人当真把营生做起来,实打实跟着高兴,前来买包子的人多了,总有一两个不愿舍近求远,到她这买菜的。

    然而高兴得太早,巷子里就那么几户人家,镇上百姓见市集后头没什么摊位,少有再往里头走的,又卖了几个包子后,生意慢慢冷清下来。

    “包子嘞,香喷喷的包子,买两个送一竹筒骨头汤,包子……咋没人过来啊。”姚青云喊半天,见没几个人过来,垮着脸走回食摊。

    “哥,这边人太少了,要不我去市集里吆喝?”

    “不行。”姚沐儿拒绝得干脆。

    弟弟虽有十四,但长相瘦小看上去跟十一二岁的小汉子似的,独自一人上街吆喝,难保不会被卖同样吃食的盯上,年节当口,万一有人借着人多眼杂,起了歹心咋办?

    他不敢冒险,只让弟弟在瞧得见的地方叫卖。

    然而两刻钟过去,只卖了三四个包子,正发愁之际,头一个买肉包的汉子竟又回来了。

    “老板,再来两个素包子!”汉子将银钱与竹筒一并递过去。

    姚沐儿接过来,笑着说道:“瞧大哥这么高兴,家里可是有什么喜事?”

    “可不,我媳妇儿身子骨不好,怀上孩子家里没少给她炖汤补身体,可她闻见肉味儿就吐,但是却喝得了你这骨头汤,你说我能不高兴吗哈哈哈哈。”

    姚沐儿闻言顿时有了主意,“大哥,这包子钱我不收你的了,另外再多送您一竹筒骨头汤,只要大哥帮我一个小忙即可。”

    汉子一听不用花钱,搓着手憨笑道:“成。”

    小半刻钟后——

    梁松与姚青云挑了个人最多的地儿,开始表演。

    “叔,你这骨头汤好香,一碗得要不少银钱吧?”

    “不要钱。”

    “啥?不要钱?!”

    “可不,西巷开了家姚记包子摊儿,买两个包子送一竹筒骨头汤,这么香的骨头汤,别说白送,就是花银钱买我也乐意!”

    两人夸张的对话,引来不少百姓注目,有几个离得近的,闻见香味儿顿时馋得只咽口水。

    “这位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骨头汤当真不要银钱免费送?”

    “当真!我媳妇儿自打有身孕以来,胃口一直不好,今早我拎着骨汤回去,怕她闻着又要不舒服便准备拿去灶房喝,谁知转身拿个包子的工夫,那骨头汤已经被她喝光了!”

    梁松拎着骨头汤道;“这不,又赶紧跑回来买了一竹筒,那姚记第一天开张熬得不多,去晚了可就没了!”

    “哎哟,那我得去瞧瞧!”

    “对了,你家若是离得近可以回去取个竹筒,若是没有也无妨,姚记老板自己做的竹筒,只卖一文钱。”

    那人闻言,眉头便是一皱,“咋还得花银钱买,不是说免费送吗?”

    梁松一瞧便知道是个惯爱占便宜的,也没惯着,眼皮子一掀,翻着白眼道:“镇上竹筒最低也要两文钱,人老板只卖一文已经够良心。占了便宜还嫌不够,连包子也白送你得了。”

    “我说徐三儿,你一个开粮食铺的,一文钱都舍不得出,也忒抠门了些。”

    “就是,一文钱一个竹筒,跟白送也没啥区别。”

    “哎,你说的包子摊在哪儿啊?”

    “瞅见前头那棵树没?往里走左拐就是了。”

    梁松给一群人指了路,提着竹筒悠哉哉往家走。

    姚青云半道与他分开,跑回巷口一瞧——嘿,成了!

    食摊被赶来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盏茶的工夫便卖了个精光。

    十来个没喝上骨头汤的百姓,神情颇为遗憾。

    “这位夫郎,可还有骨头汤?”有不知情的妇人问。

    姚沐儿笑着说:“大娘,骨头汤已经没了,今儿熬得少,明儿您再来,保证能让您喝上。”

    妇人听后,惊讶道:“明儿还送?”

    “送的,只要来我们姚记买包子就送。”

    “一直送?”有百姓问。

    “对,一直送,不过竹筒得花银钱买。”

    “买买买!这么香的骨头汤光站着闻味儿了,明儿我一定早早便来!对了老板,你们几时开张啊?”

    “您日出后来就成。”

    “行!”

    待百姓们离开,姚青云从一旁的大树后窜出来,帮着一起收拾摊子。

    “哥,都卖光了?”小汉子双眼明亮。

    姚沐儿看着自家弟弟道:“你不是都瞧见了。”

    后者嘿嘿一笑,动作麻利地将竹筐搬上板车。

    “沐哥儿,这把韭菜你拿回家吃去。”临走前,陈阿婆抓着一把韭菜放进竹筐。

    姚沐儿忙道:“阿婆,我们不能要。”

    冬日里时蔬少,韭菜这种没法成活的,需得在屋里养着才成,一把韭菜就要三四文,比肉包子都贵,又是陈阿婆辛苦种出来卖银钱的,他哪好意思要。

    “收着吧,我这老婆子沾了你们的光,今儿竟将十把韭菜卖净了,老婆子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把韭菜就当是谢礼了。”

    见陈阿婆坚持,姚沐儿只得将韭菜接了过去。

    “那就谢谢阿婆了。”

    “谢啥,该我谢你们才是。”陈阿婆笑着道,“快家去吧,今儿可是年节。”

    “哎,那我们就先走了。”

    来时板车上满满当当,回去轻松不少,未时三刻便赶回了沈家村。

    等在家中的沈氏见三人这么早回来,还当出了啥事,可观几人脸色又不像,一番询问下,得知包子竟全卖了出去,高兴得不得了。

    “你翠荷婶子说得没错,沐哥儿果然是咱家福星。”

    从小到大姚沐儿听得最多的就是丧门星,如今被婆婆说是福星,不由愣了下。

    “先别忙活了,灶房里温着热水,快去洗洗。”

    沈氏说着,扭身回堂屋冲了三碗红糖水。

    待三人歇够,一家四口拿上节礼,去沈老大家拜节。

    “大娘,我在家看家吧。”姚青云扣着手指头说。

    沈氏将人拽出屋,“看什么家,院门锁了就成。”

    沈老大家人丁多,孙子辈的就五个,姚沐儿一行人到时,正好瞧见二房沈季海家小哥儿,被大房沈季山家的小子欺负。

    “哭哭哭,就知道哭,鼻涕虫一个。”沈庆宝嗦着手里的糖葫芦,见倒在地上的安哥儿想爬起来,伸手将人重新推倒。

    “呜……”

    手掌在一块尖锐的石子擦过,疼得安哥儿眼泪掉得更凶了。

    “安哥儿!”

    姚沐儿拦住还想使坏的沈庆宝,俯身将趴在地上的小哥儿抱起来。

    “小叔么呜哇——”

    四岁的安哥儿抱着他脖子,放声大哭。

    “安哥儿不哭,叔么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怀里小人儿掌心透着血迹,姚沐儿心疼地皱起眉头,抓着安哥儿小手朝伤口处轻轻吹了吹。

    沈安的哭声,将沈家人全部引了出来。

    姚丽娘见自家安哥儿哭得厉害,紧忙放下手里活计跑出来瞧,见安哥儿掌心有血,眼眶便是一红。

    “安哥儿,娘在呢。”姚丽娟抱过安哥儿,扭头一掌拍掉沈庆宝手里的糖葫芦。

    沈庆宝愣了下,回过神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我的糖葫芦,你赔我糖葫芦!”

    “弟妹这是干吗,当着我面欺负我儿子,当大房一家是死得不成?!”沈月兰道。

    “大嫂怎么不瞧瞧,我家安哥儿被欺负成啥样了。”姚丽娘拍着安哥儿背,抬脚将糖葫芦踩得稀巴烂。

    “糖葫芦!我的糖葫芦!娘,婶婶把大哥给我买的糖葫芦踩烂了!”沈庆宝抱着他娘大腿,哭嚎声传出去二里地。

    沈有德嫌丢人,让儿媳把孙子弄回屋。

    “三弟妹也进来吧。”

    沈老大家在村里算富裕的,光堂屋就比沈家大出一倍,十几口人坐在里头,半点不嫌挤。

    “娘,我的糖葫芦!”

    沈庆宝揪着他娘衣裳,不依不饶。

    沈有德用力拍了下桌子,总算知道害怕闭了嘴。

    “年节还没过完就闹成这样,是想让全村人看咱家笑话不成?”

    沈月兰一脸不服:“爹,是弟妹踩烂了庆宝的糖葫芦,庆宝才哭闹的。”

    姚丽娘抱着哭累的安哥儿,道:“你家沈庆宝平时没少欺负我家安哥儿,今儿更是把安哥儿推到地上摔伤了手,心思这么歹毒大嫂还不知道好好管教,将来养成沈四狗那个德行,大嫂就高兴了。”

    “你儿子才……”

    “行了,都少说两句!”

    “老二家的先抱孩子去处理伤口,别再做下疤。老大家的,庆宝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七岁了还只知道到处闯祸,为了一根糖葫芦撒泼打滚。”沈有德黑着脸说,“依我看也没必要送去书院念书了,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沈月兰不敢与公公呛声,只拿眼神恨恨地盯着二房一家。

    “老大家的领庆宝回屋换身衣裳,瞧这造的,往后再有不如意躺地上打滚,衣裳也不用穿了,省得浪费水洗。”赵秀菊语气淡淡。

    她向来看不上大儿媳,早先给大儿子说的姑娘,大儿子死活不同意,转头让她去沈老蔫儿家提了亲。

    沈月兰人长得不错,性子却随了母亲沈春娟,精打细算又抠门,最重要的是没脑子,遭人挑拨猜忌自家人的事儿没少干,要不是肚皮争气生出个会念书的大孙子,早使法子整治了去。

    “老三家的坐吧,你这身子骨可不能久站。”

    瞥见沈季青搁在桌上的节礼,又道:“人来就行了,带那些东西干啥。”

    “自家晒的干货,不值几个钱。”沈秀梅笑着说。

    长辈们说话,姚丽娘担心姚沐儿兄弟俩嫌闷,便把人叫去西屋,陪两个孩子玩耍。

    沈季青也被二堂哥叫去,兄弟俩聊起军营里的事儿。

    姚沐儿进了西屋,便瞧见安哥儿噘着小嘴儿,一脸委屈地坐在床上,边上大他两岁的哥哥沈庆平,正拿着一只竹编蚂蚱哄弟弟开心。

    姚沐儿勾起嘴角,从荷包里掏出两块饴糖,分给两小只。

    沈庆平接过饴糖,道谢:“谢谢小叔么。”

    安哥儿有样学样,“谢谢小叔么。”

    嗓音软乎乎,听得姚沐儿心都化了。

    在沈老大家待了小半个时辰,沈秀梅见时辰不早了,便说先回家,改日再来探望大哥大嫂。

    赵秀菊本想留人吃晚晌饭,听沈秀梅说两孩子在镇上支了个食摊,得提前准备出明早做吃食用的食材,这才没拦着。

    姚丽娘跟婆婆在灶房整理节礼,竟从干货底下掏出一条猪肉。

    “你三婶儿就这样,旁人对她一点好,都得加倍还回来。”赵秀菊说道。

    这头,沈氏从大嫂给自己的篮子里翻出一包糖果子,她摇头笑了笑,随即让儿夫郎拿去,三人分了吃。

    姚沐儿捡了三块,吃完便开始忙碌起来。

    日入时分,沈家小院一片宁静。

    西屋里,夫夫俩燃起油灯,将白日里赚的铜板数了出来。

    “一百九十七,去掉买骨头跟肉的银钱,还剩下一百二十八文。”

    姚沐儿数出二十八文,剩下的用绳子穿好,让夫君放进钱箱里。

    “去掉本钱今儿赚了六十二文。”

    姚沐儿一脸欣喜,与夫君商量着,明儿再多蒸两笼包子。

    沈季青答应下来,去灶房打了热水,夫夫二人先后泡了脚,便准备躺下歇息。

    姚沐儿有些睡不着,索性跟夫君聊起天。

    “幸好头两日青云多做了些竹筒,不然明天一准儿不够用。”

    沈季青揽过夫郎腰,动作自然地将人搂进怀里。

    “过几日姚记名声打出去,就用不着做竹筒了。”

    “也是。”姚沐儿枕着自家夫君手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翌日卯时,三人拉着板车到摊位时,已经有好几位食客等着了。

    “姚老板,你们可算来了!”

    “好香的骨头汤,我都闻见肉香味儿了。”

    “姚老板今儿我带了竹筒,是不是就不用花银钱买了?”

    “姚老板给我来两个肉包,再来俩素包!”

    姚沐儿安抚道:“大家伙别急,等我们把食摊支起来的。这位大哥带了竹筒,自然不用再从我这儿买。”

    等待食摊支好的片刻工夫里,又来了十来个百姓,巷口被挤得水泄不通,急着赶去上工的几个汉子,频频朝里张望。

    “老板好了没?我们兄弟几个赶时间呢!”

    几人都是北街来的,听一起上工的兄弟说,西巷这头开了家送骨头汤的包子铺,这才绕路赶了过来,不想老板竟来得这么晚,眼看快到开工时辰才到。

    “马上就好。”

    姚沐儿让夫君往炉里添了些木炭,等骨头汤烧开,对一直等着的食客们,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姚老板我是第一个来的,给我来两个肉包两个素包!”

    “我第二个!我来两个素馅的,沈老板我带了竹筒,用我的!”

    “我要两个肉馅的,我也带了竹筒!”

    ……

    姚沐儿收银钱,姚青云打包,沈季青盛骨头汤,三人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将这一批食客送走,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沈季青见夫郎累得捶起胳膊,开口道:“这会儿人不多,你跟青云到一旁歇会儿,我能应付得了。”

    “好。”

    姚沐儿知他体力好,这点强度对夫君来说九牛一毛。

    跟弟弟歇了会儿,两人便回到食摊,将汉子替换了下来。

    “沐哥儿?”

    声音有些耳熟,姚沐儿没注意,“请问要肉……薛三婶儿?”

    见是帮过自己的薛三婶,姚沐儿不禁露出笑容。

    “我还当瞧错了,没成想真是你!”

    薛三娘挎着菜篮子,等食客走了,才上前道:“昨儿听宅子里下人说,西巷这边开了家送骨头汤的包子摊,我寻思正好没事过来瞧瞧,想不到竟是你们夫夫二人。”

    薛三娘表情诧异,“几日不见竟在镇上开起食摊了,着实让我震惊。”

    “我与夫君一早便商量好了,只是当时还没攒够银钱。”

    姚沐儿让弟弟包了两个肉包并两个素包,又打了一竹筒骨头汤。

    “这是我自己做的,婶子带回去尝尝。”

    薛三娘知道自己推辞没用,便笑着接了过去。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方才就闻着这骨头汤香得很,回头可得好好尝尝。”

    “婶子若是喜欢明儿再来。”

    “成。”

    骨汤实在太香,薛三娘没忍住,回宅子路上便喝了个干净。

    她咂摸两下嘴,挎着篮子原路返回,跟姚沐儿又买了一竹筒。

    “沐哥儿,你这包子跟骨汤味道没得挑,只是这位置不太成,马上便是上元节,岭水镇十来个村子的百姓,都来镇上逛灯会,将食摊开在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巷子里,只怕要少赚不少银钱呢!”

    姚沐儿道:“那也是没办的事儿,我们来得晚,好位置都被挑没了。”

    “也是。”薛三娘点头,随即想起个法子,“镇上有些商铺会将门前一小片空地儿租给摊贩,你们抽空可以去问问。”

    姚沐儿杏眸一亮,“多谢婶子告知!”

    第026章 打压

    包子卖完时辰尚早, 姚沐儿让弟弟留在巷子里照看摊子,自己与夫君到镇上市集逛了个遍,然而问了不下十家商铺,都说不租。

    姚沐儿有些失望, 在心里安慰自己现在也不错, 若是每日都能卖上四笼包子, 不出半年便能攒够租铺面的银钱。

    “哥, 怎么样?”姚青云与陈阿婆说着话,见二人回来站起身问。

    姚沐儿摇头。

    小汉子见状,失望地耷拉下脑袋。

    “没事, 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姚沐儿对弟弟笑着说, “走吧,回家。”

    “阿婆, 我们回去了。”

    “哎。”

    今日包子卖得快,两个时辰便卖完了,若是有精力还可以多蒸两笼,奈何沈家村离镇上太远, 蒸四笼包子每日都要寅时起,再多身子怕是会熬不住。

    路过猪肉摊, 买了两斤猪肉, 五斤猪骨,三人便拉着板车回了家。

    当天夜里,沈家西屋又燃起油灯。

    “今儿卖了四笼包子,再加上卖出去的竹筒,共三百零八文, 买猪肉跟猪骨花了五十九文,剩二百四十九文, 去掉本钱赚了一百三十五文!”

    姚沐儿取出麻绳,与夫君一起串好铜板,将零散的三十一文留做家用。

    算好账收起钱箱,姚沐儿疲惫又高兴地靠在自家夫君怀里,小声与汉子说着话,食指无意识地在汉子胸膛前划拉着。

    “刚开张那天手忙脚乱的,这才两日就已经上手了,包子馅儿跟面已经提前弄好,明儿可以多歇息半个时辰。”

    沈季青抓住夫郎作乱的手指,捏着指尖说:“青云年纪小,跟着跑了两天,眼下已经有乌青了。”

    “明儿就不让他跟着去了,咱俩也能忙活开。”

    “好。”-

    沈家没啥亲戚,除了沈老大与沈长寿家,没什么走亲戚的必要,正因如此姚沐儿夫夫才能将心思,全部放在开食摊上。

    元旦是大元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上到文武百官,下至书生学子,皆有三日休假。

    今日正月初二,也在休假时间之内,夫夫俩一早到了岭水镇,市集上已经有百姓到处闲逛。

    “姚老板可算来了。”

    “沈老板,你们生意这么红火不该早点来吗,有银钱都不赚,傻的嘞。”

    有百姓抱怨他们来得晚,姚沐儿听见笑着解释:“谁不想多赚些银钱呢,只是我与夫君住得实在太远,每日寅时就得起来忙活,若是再早,只怕会吃不消累倒,到时岂不是一文都赚不上,还得搭百十文药钱。”

    “嚯,寅时便起了!”

    “姚老板说得对,赚钱固然重要,但也得有命花不是。”

    “镇上有租铺面的,若是银钱不够,姚老板与沈老板可以先租间屋子,作为临时落脚,到时六七天一回,也比日日往返折腾强。”

    “我与夫君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

    “年节当口干啥都不方便,也就是吃食多,姚老板你们多留意着点,说不准便能寻到合适的住处。”

    “哎。”

    “姚老板,你弟弟今日咋没来?”

    “有些累到,在家歇着呢。”

    “原来如此。这孩子真懂事,小小年纪就跟着一起吃苦,换做我家那小子,非得睡到日上三竿不可。”

    “这话说的,若是有那条件,谁又愿意让孩子跟着吃苦受累呢。”

    有那热情的食客,边等骨汤烧开,边与姚沐儿夫夫搭话。

    半刻钟后骨汤好了,食客们不再多言,忙掏出银钱与竹筒,争先恐后挤上前。

    岭水镇百姓一日吃三顿,包子最好卖的时辰便是食时、日中与晡时,姚记食摊虽只摆了几日,但已有了固定食客,再加上闻信儿赶来尝个新鲜的,每日不到晡时便能全部卖光,偶尔晚个半炷香、一炷香的,再正常不过-

    时值正月十一,姚记包子摊已经在镇上摆了一十二天,包子每日倒是都卖净了,只是收摊时间却一日比一日长。

    “沐哥儿,季青小子,我先回了。”

    “好,阿婆您路上慢着点。”

    “哎。”

    目送陈阿婆拐出巷口,姚沐儿捶着肩头,与自家夫君说道:“今儿倒是比昨日早收摊了两刻钟,不过跟刚开张那几日比,晚了不少。”

    “新鲜吃食刚开张,是会卖得好些。”沈季青拾掇着摊子说,“这几日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收摊,说明生意已经稳定下来了。”

    姚沐儿点头,歇了片刻便与夫君一起收拾好摊子,拉着板车往沈家村方向赶。

    开春儿后下了场雨,路上泥泞不好走,两人花了一个半时辰,带着一脚烂泥进了院子。

    “哥,哥夫,我烧了热水,你们快进屋洗洗。”姚青云帮着将东西搬下板车,说。

    小汉子这些日子在家,除了上山砍柴便是温习功课,每回见他哥与哥夫携着一身疲惫回来,都想跟去帮忙,但是哥哥不许。

    待两人洗刷干净,小汉子再次凑上前。

    “哥让我去呗,我能帮上不少忙呢。”

    “我跟你哥夫两个人忙得过来。”姚沐儿手掌放在弟弟脑门上,将人往后推,“等过了上元节,镇上书院便开课了,到时送你去书院念书。”

    小汉子闻言,眸子咻地一亮。

    “真的?”

    “真的。”姚沐儿搓洗着衣裳,对弟弟说,“摊子的事不用你操心,多把心思放在念书上,若是念得好,兴许明年便能考上童生了。”

    “我会好好念书的!”姚青云攥着拳头,一脸激动。

    他现在《三字经》倒背如流,前几日哥给他买回一本《千字文》,虽没习过,但姚宝财过去为了向他炫耀,没少在他面前摇头晃脑地诵读,按着记忆也能对上个七七八八,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他不敢瞎背,怕到时错了不好纠正,只有明确对得上号的地方,才敢熟读背诵。

    姚沐儿对弟弟还算放心,闻言笑着说道:“去帮你哥夫刷板车吧。”

    “哎!”

    小汉子一溜烟跑了。

    姚沐儿搁下衣裳,抬起胳膊活动两下。

    这一幕正好被沈氏瞧见,心疼道:“沐哥儿可是累着了?”

    姚沐儿唤了声娘,“不累,就是有些抻着了,活动活动就好。”

    天天早出晚归,哪有不累的,尤其儿夫郎,来沈家半月有余,人瞧着竟比在姚家那会更瘦了。

    沈氏心疼儿夫郎,扭身到屋里冲了碗红糖鸡蛋水,待姚沐儿晾好衣裳,刚好能喝。

    “沐哥儿,来。”

    姚沐儿被婆婆叫进堂屋,接着手里便被塞进一碗红糖鸡蛋水。

    这几日红糖水没少喝,搁鸡蛋的还是头一次。

    “娘,咋还放了鸡蛋?”

    “娘特意放进去给你补身子用的,哥儿不比汉子,身子若是亏空得厉害,将来可不好要孩子。”沈氏担心儿夫郎多想,又道,“娘不是在催你,只是不想你累着自己,免得日后落下病根儿。”

    姚沐儿捧着陶碗,看着顶上飘着的鸡蛋花,红了眼眶。

    娘在世时也给他冲过红糖鸡蛋水,只是八岁以后再也没喝到过。

    “知道了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他轻声说道。

    晚晌饭是沈氏做的,味道虽然差了些,但分量足,一家四口吃了个肚饱。

    姚沐儿夫夫泡了脚,回到屋里点燃油灯,开始每日必做之事——数铜板。

    “今儿赚了一百三十二文,算上之前赚的,差一文够四两四钱。”姚沐儿串着铜板道。

    沈季青点头,瞧着夫郎眼下越来越重的青色痕迹,提起在镇上租屋子一事。

    “我正要与你商量呢。”姚沐儿扬起嘴角,“如今生意也算稳定下来,咱们手里也攒了一小笔银钱,是该想想租屋子的事了,再这样两头跑下去,就算是夫君,怕是也会吃不消。”

    沈季青将钱箱塞进床下,解着衣带道:“明儿到镇上瞧瞧,有合适的便租下。”

    汉子精壮的上半身赤.裸在眼前,姚沐儿像被烫到一般,别开脸对着床头点点下巴。

    “睡吧。”

    “嗯。”-

    翌日辰时,姚记包子摊准时出摊。

    到了隅中,食客渐渐少了,一人便能应付来,姚沐儿便让夫君去牙行打探消息。

    “姚老板,今儿怎么只有你在,沈老板没来?”有来得晚的食客见沈季青不在,还当没来。

    姚沐儿打着骨头汤,回道:“夫君去市集了,过会儿便回来。”

    “我就说嘛,姚老板与沈老板感情这么好,沈老板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人来。”

    类似的话姚沐儿没少听,刚开始还会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习惯了。

    他笑着将竹筒递过去,“您的骨汤,拿好了。”

    “哎,姚老板回见。”

    见包子卖得差不多,姚沐儿开始陆续往板车上装东西。

    往常卖剩下的骨汤会送陈阿婆一份,今日陈阿婆没来,便装了两竹筒,准备待会儿与夫君看房子渴了时喝。

    待沈季青回来,最后几个包子刚好卖完。

    一起将食摊搬上板车后,姚沐儿问自家夫君:“如何,可有适合的?”

    沈季青拉着板车道:“有几处屋子还不错,等放了板车我领你去瞧。”

    “好。”

    镇上有停放板车的地方,两文钱可以停一天,二人交了银钱便出了市集,先去瞧坐落在西街的屋子。

    这间屋子离食摊位置近,缺点是灶房是露天的,碰上好天气还成,但凡阴天下雨便没办法使用。

    接着是南街,这间屋子倒是不错,灶房跟院子都很大,用来睡觉的卧房也收整的干净利索。

    “这屋子不便宜吧。”姚沐儿心里满意,可若是价钱太高,再满意也是不成。

    “一月三百四十文。”

    果然,西街那间屋子只要两百二十文。

    沈季青道:“去北街瞧瞧,那边有两处瞧着还可以的。”

    姚沐儿点头。

    于是夫夫二人又去往北街。

    这趟没白走,姚沐儿看上一处大小与价钱都合心意的,与夫君满心欢喜去了牙行,却被告知半刻钟前被人定下了。

    心思落空,姚沐儿垂下眉眼,神情很是失望。

    “就租南街那处屋子吧,地方宽敞环境也好,离着食摊也不远,用不上两刻钟便能到。”沈季青安慰夫郎,“省出的时间多蒸两笼包子,一来一去还能赚上不少。”

    姚沐儿仔细一想,觉着夫君说得有道理。

    若是住在南街,每日卯时起来便可,不仅能多歇一个时辰,买东西也方便,出门便是粮食铺,离赵屠户的肉摊也近,能省出不少时间。

    且柴房足够宽敞,日后弟弟到书院念书,还可以隔间屋子出来给他住。

    在书院住宿是要交银钱的,每月两百文,快赶上租一处屋子的银钱了。

    姚沐儿越想越觉得划算,生怕屋子又被抢了去,紧忙扯着夫君找牙人定下来。

    签完契书,心中可算踏实了-

    沈家小院,姚青云将沥干水的竹筒塞紧盖子,搁进竹筐内。

    “青云,你哥他们还没回来?”沈氏站在堂屋门口问。

    “没呢。”小汉子拧着眉毛,生出一丝担忧。

    “大娘,我去村口瞧瞧。”

    话音刚落,院外便响起车轮轧过泥土的声音。

    姚青云面上一喜,“回来了!”

    “沐哥儿,今儿怎么晚了这许久,可是遇见难处了?”沈氏到院子里问。

    “娘,您别担心,我跟夫君好着呢。”姚沐儿笑着说,“收摊后我跟夫君到镇上租了处屋子,这才回来晚了些。”

    小汉子一脸激动,“哥夫,你们在镇上租了房子?”

    沈季青点头,“给你留了位置,等日后去书院念书,可以过去一起住。”

    “谢谢哥夫!”

    沈氏闻言也露出笑来,“总算不用来回折腾了。”

    “青儿,沐哥儿,你俩先歇会儿,娘去给你们热包子。”

    “不用忙活了娘,我与夫郎已经吃过了。”

    “成,我给你们烧锅热水,待会儿好好泡个脚。”

    姚青云忙道:“大娘您回屋歇着,我来烧。”说着撸起袖子,抱起一捆柴进了灶房。

    “这孩子。”沈氏摇头失笑。

    “外头有些凉,我扶您进屋。”姚沐儿扶着婆婆进了堂屋,“娘,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到镇上生活吧。”

    “娘去干啥,在村里待着挺好。”

    “您不是总说一家人就要待在一处,再者等上元节一过,青云也跟我们走了,家里就剩您自己,我跟夫君放心不下。”

    “那也不去,镇上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多憋得慌。”

    姚沐儿见自己劝不动,便给夫君使眼色,让他帮忙劝说。

    沈季青微微颔首,扭头对他娘道:“这几日食摊生意不错,我跟夫郎打算再多蒸两笼包子,只是我们两人怕是忙不过来。”

    沈氏听了儿子的话,果然有些犹豫。

    “租的屋子挺宽敞的,堂屋收拾出来,支张床板也能住人,到时您住主屋,我跟夫郎睡堂屋。”

    姚沐儿趁热打铁,“夫君说得对,这屋子是租来做营生的,不讲那么多规矩,只要有睡觉的地儿就成。”

    夫夫二人轮番上阵,沈氏最终被说动,点头答应下来。

    “成,等屋子收拾出来,娘便过去给你们帮忙。”

    “哎。”

    翌日寅时刚过半,夫夫俩便拉着板车出了门。

    正月十三,距离上元节还有两日,岭水镇已然挂起灯笼,市集口敲锣打鼓、舞狮舞龙,好不热闹。

    姚沐儿与夫君来得早,驻足瞧了会儿热闹,卯时快过才拉着板车,往西巷方向去。

    拐进巷口,姚沐儿皱起眉头。

    “夫君,今日来的食客少了一大半。”

    往日巷口少说也有二十来个百姓等着,今天竟只有六七人。

    沈季青也察觉出不对,好些个天天来他家喝汤的食客,今日一个没见着,只瞧见一个梁松。

    “沈老弟你们来了!”

    梁松走上前,一边帮着推板车,一边说起镇上发生的事。

    “市集里好几家包子摊也开始送骨头汤了,虽然味道跟姚记没法比,但好些百姓并不看重这个,只要能喝就成。”

    “原来是这样。”

    姚沐儿并不是很意外,这种事迟早会发生,只是没想到几家包子摊,同一时间做起外送生意,若说是巧合,未免太巧了些。

    “姚老板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有人爱喝泔水,自然就有人爱饮佳酿。”

    梁松抠抠耳朵,“我说老林,就别卖弄你肚子里那点墨水了。反正不管别人咋样,我跟我媳妇儿永远支持姚记!”

    “你懂个屁!我这叫打比方。”

    “那你继续打,姚老板给我来两个肉包子,跟两个素包子!”

    “嘿,你个后来的抢什么抢!”

    今日生意难做,姚沐儿与夫君一直待到酉时,眼瞅着日头快落山,这才收摊回家。

    肉包子还剩下十一个,素包子卖得多,只剩两个。

    姚沐儿步伐沉重,路过肉摊,只买了一斤猪肉,三斤猪骨。

    镇上几家包子摊合伙打压,如今四笼包子卖不出去,只好少蒸两笼。

    幸好有老食客照顾生意,否则食摊只怕就要开不下去了。

    回到落脚处,夫夫二人也没开火,就着骨汤吃了两个包子,将明日要用的食材准备好后,洗洗进了卧房。

    数铜板是姚沐儿最喜欢的活动,今日却沉默少言,将铜板一个个串好,摸着沉甸甸的银钱,轻轻叹了口气。

    “做生意好难啊。”

    “若是简单,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穷苦人家了。”

    还以为夫君会安慰自己两句呢。

    姚沐儿噘起嘴巴,趁汉子不注意,悄悄将一枚铜板攥在掌心里。

    汉子串铜板的动作未停,似乎并没有发现。

    姚沐儿捏着铜板,心情好了些。

    还跟青云吹嘘,自己是军营里警惕心最强的,结果铜板少了一枚都没发现。

    “夫郎。”

    姚沐儿眨眨眼,见夫君起身朝自己走来,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汉子在自己跟前站定,就那么一直盯着自己瞧也不说话,姚沐儿实在有些坐不住,吞咽着口水道:“怎么了?”

    “做生意的确很难,百年老铺都有歇业的一天,何况姚记才刚刚起步。”

    沈季青抓过夫郎手腕,五指摊开,取走带着余温的铜板。

    “我们一起努力,想办法让姚记渡过这次难关。”他握着夫郎的指尖道。

    “扑通!扑通!”

    姚沐儿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不然胸口为何跳得那般快?

    脸颊也烫得厉害,害他都不敢抬头跟汉子对视。

    “去睡吧,这里我来收拾。”

    指尖被人温柔地捏了下,姚沐儿心尖一阵酥麻,这下不止脸颊,整个人都跟着烧起来。

    等沈季青将铜板收好,转身便瞧见夫郎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含着水汽的漂亮杏眸。

    沈季青脚下一顿,漆黑的眸子在油灯映照下,越发幽深可怕。

    这回姚沐儿没躲,鼓起勇气与眼前的汉子对视。

    别人家的哥儿十五六便已嫁人,再晚些十七八,像他年纪这么大的哥儿,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夫君比他还大三岁,今年二十有四,虽说婆婆没与自己提过,但想来应是急的,只是他这副身子太过瘦弱了些,若是当真怀上孩子,也不知留不留得住。

    棉被一角被掀开,汉子甫一进入被窝,姚沐儿便下意识朝那股热源靠拢过去。

    沈季青展开手臂,动作娴熟地将夫郎揽在怀里。

    “火盆熄了,若是冷我再去点上。”

    姚沐儿摇头,侧脸贴在汉子胸.前,紧张得呼吸都轻了几分。

    两人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动。

    好半晌之后,姚沐儿身子蓦地一僵。

    搭在腰间的大掌,动作稍显粗鲁的,摩挲着腰间一小片皮肤,直到微微发起烫,方才停下动作。

    姚沐儿抿起嘴角,说不上庆幸还是失落,闭上眼睛正准备睡去,背上那只大手划过脊背落在肩头,汉子高大的身影随之压上来,鼻尖贴着他面颊,沉重的呼吸一下下喷在他颈侧,烫的他身子直发抖。

    “夫郎……”

    汉子声音低沉沙哑,粗重的呼吸,宛若一头等待释放的野兽。

    姚沐儿心尖发颤,尽管怕得厉害,仍旧伸出双手义无反顾勾上夫君脖颈。

    第027章 新菜

    “夫、夫君。”

    姚沐儿咬着唇瓣, 瑟瑟发抖。

    沈季青抬手一下下抚摸着夫郎发顶,用隐忍的口吻问:“可是难受?”

    “疼唔……”姚沐儿攥紧被角,忍不住痛呼出声。

    听见夫郎的抽泣声,沈季青停下动作。

    “不折腾你了, 睡吧。”

    姚沐儿还后怕着, 僵着身子被夫君拥进怀里, 汉子滚烫的掌心在脊背上轻轻拍着, 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夫君,我、我可以的。”

    “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哥儿不比女子, 这种事上还需得借助外物才成, 否则容易受伤。”沈季青唇瓣在怀里人额上擦过,“睡吧。”

    姚沐儿却是有些睡不着, 借助外物是什么意思?夫君为何懂得这么多,男欢女爱也懂,难不成是经历过?

    想着便有些难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 闷得很。

    “夫君。”他没忍住,低声唤了句。

    “你跟旁人……”顿了顿, 小声道, “做过这种事吗?”

    沈季青道:“没有,军营里听来的。”

    姚沐儿闻言胸口忽地一轻,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我想知道你在军营里的事,夫君可以讲来听吗?”

    沈季青见他想听,便挑着讲了几件趣事, 战场上的无情与血腥,半分没吐露。

    “六十来岁的老汉健步如飞?”姚沐儿一脸怀疑, “夫君,你在诓我吧。”

    “真的,杨头儿自小习武,体格比寻常汉子还要结实,听说家里给他娶了两房媳妇儿,都因他身强体壮吵着要和离。”

    姚沐儿面上有些发烫,还当夫君在讲荤段子,后来听夫君又说了些杨头儿的英勇事迹,这才敢信。

    “听说北地常年飞沙走石,那你们出门是要蒙面巾吗?”

    “嗯。”

    姚沐儿对夫君的军营生活很是好奇,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到挨不住困意,方才枕着汉子肩膀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夫夫二人将剩下的竹筒装上板车,出发去往西街。

    路过一家包子摊,见他们又做了新吃食,姚沐儿心下一沉,直觉不好。

    果然,今日生意又差了许多,两笼包子快过日中才卖完。

    “姚老板,可还有骨汤?”梁松喘着粗气跑进巷子。

    姚沐儿打着骨汤道:“还剩下一些,便送与梁大哥吧。”

    今日没瞧见他,还当也被旁的摊子吸引了去。

    “哎哟,那多不好意思。”嘴上这么说,脸上可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嘿嘿笑着将骨汤接了去。

    “市集几家包子摊今儿又送起鸡汤来,姚老板与沈老弟若是再不想想办法,生意只怕会越来越差。”

    食摊位置本就偏僻,若不是为了免费骨汤,好些百姓压根不会来这西巷,如今不止骨汤,鸡汤也能在市集里免费喝到,何必再跑到这犄角旮旯来。

    梁松真心替二人担忧,不过瞧姚老板神色,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姚老板可是想出了啥新吃食?”他搓着双手问。

    “是有些想法。”姚沐儿笑着说。“我打算做些竹筒豆腐卖。”

    “竹筒豆腐是啥?用竹筒炖豆腐?”

    不止梁松,沈季青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吃食。

    姚沐儿向两人解释道:“这吃食咱们北州府没有,是南边才有的吃法,香辣可口还带着竹子的清香,就米饭跟馒头吃味道一绝。”

    “都把我说馋了。”梁松双眼放光。

    他平日没啥爱好,唯独对吃食上心,镇上哪家研制出新菜,只要不是太贵都会买来尝尝,那几家包子摊送的骨汤鸡汤也去尝了,与姚记比味道着实有些一般,还是姚老板的手艺对他胃口。

    “姚老板,你说的那竹筒豆腐,何时开始卖?”

    “明日,到时免费请梁大哥试吃。”

    “还有这种好事儿?”梁松斜眼去瞧沈季青,“沈老弟,我咋觉着弟夫郎是在给我下套儿呢。”

    沈季青收拾着摊子说:“梁大哥想多了,即便真是套儿,也得有人愿意钻才成。”

    “嘿,你们夫夫这是合伙激我呐!”梁松面上挂着笑,“得,套儿就套儿吧,姚老板你说说看,这回又想让我演戏还是啥?”

    姚沐儿轻勾了下嘴角,“想让您帮着把姚记出新菜的消息宣扬出去,最好说一半留一半,勾起大家伙的好奇心。”

    “成,这事包在我身上。”梁松一口答应下来,“不是我吹,这镇上大半百姓都认识老哥我。”

    姚沐儿还以为梁松是走街串巷的小贩,问过才知竟是西街前头那家成衣铺子的老板。

    待人走后,他扭头与夫君说:“梁大哥天天穿成这样,我还当他家境很普通呢。”

    梁松一身粗布麻衣,性格大大咧咧,不像老板倒像哪家长工。

    “人不可貌相。”沈季青将东西搬上板车,“要去买做竹筒豆腐用的食材吗?”

    姚沐儿看向自家夫君,“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南方菜吗?”

    “可是因为娘?”

    姚沐儿点点下巴。

    “我娘以前是富家小姐的丫鬟,后来那家人遭了难,不想我娘跟着受苦,便将我娘嫁进了姚家,苏绣是我娘教我的,不过竹筒豆腐我只瞧娘做过,若是做不出来可就糟了。”

    “我信夫郎,即便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也一定不会差。”

    姚沐儿被夫君的话安抚到,带着买好的食材与香料,信心满满回到南街小院儿。

    “做竹筒豆腐要用的竹子需得侧面开口,咱们之前做的那种竹筒用不了。”姚沐儿将自己要用的竹筒样式说与夫君听,“幸好家中还有两棵没用上的竹子,不然还要赶回沈家村一趟。”

    沈季青道:“交给我。”

    “好,我去炸豆腐。”

    姚沐儿返回灶房,先将木耳用温水泡着,又将豆腐切条焯水,捞出放在一旁沥干,大蒜跟葱切好待用。

    忙活完探头朝院里一瞧,夫君已经做好十来个竹筒,正在逐个冲洗。

    他勾着嘴角,缩回脑袋。

    木耳泡发需要一刻钟左右,姚沐儿先将豆腐炸香,等油沥得差不多,木耳也泡好了。

    锅中撒油,放入自家酿的大酱炒香,随即下入木耳,翻炒两下后将油炸过的豆腐倒入锅里,最后加入花椒、大蒜、茱萸与酱油。

    “夫郎。”沈季青将清洗干净的竹筒送进灶房。

    姚沐儿见状,朝汉子笑出一对可爱梨涡。

    “刚好要用呢。”

    说着将菜盛进竹筒,搁入蒸笼中。

    “好了,小火焖上个一刻钟便能吃了。”

    夫夫二人在灶房等了一刻钟,待竹筒豆腐出锅,姚沐儿屏住呼吸,一脸忐忑地盯着自家夫君。

    沈季青夹起一块色泽金黄的豆腐条,仔细品尝过后,评价道:“好吃。”

    姚沐儿神情一松,动手举起筷子,“我尝尝。”

    “还不错,虽然跟娘做的味道有些不一样,但是好像更符合咱们北州百姓的口味。”他咽下豆腐,一脸高兴,“冬日天冷,正是吃辣的好时节。”

    “先拿竹筒豆腐试试水,若是卖得好还可以做竹筒芋头鸡,竹筒兔肉,再过几月家里的小兔崽儿们就长大了,到时候就有兔肉吃了。”

    姚沐儿杏眸发亮,想起家中那些毛茸茸的小兔崽儿,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钱,正往自己钱袋子里钻似的。

    “如今在镇上租了屋子,是不是可以弄几张桌子,用来招待食客?”沈季青说道,“明日便是上元节,竹筒豆腐只怕不好携带,若是住处离得近还好说,离得远用手捧着吃似乎有些不雅观。”

    “夫君说得有道理,上元节灯会十里八乡未出嫁的姑娘跟小哥儿,定然会穿得漂漂亮亮的,让他们站着吃确实不太妥当。”姚沐儿拧起眉毛,“可是这会儿再去找木匠打桌子,怕是来不及。”

    “来得及,北街那头有个杂货铺子,有现成的桌子、凳子卖,我这就过去瞧瞧。”

    姚沐儿精神一振,“娘给咱带了半只鸡,等夫君回来给你做个竹筒芋头鸡尝尝。”

    竹筒芋头鸡跟竹筒兔肉,都是他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菜名,既然豆腐可以用竹筒做,其他菜自然也可以。

    沈季青应了声“好”,随即拿上银钱出了门。

    “季青小子?”

    刚拐出巷子便被人叫住,回头一瞧,竟是廖义平廖大夫。

    “廖伯父。”

    廖义平颔首,问道:“来抓药的?我记得你娘的药,还剩两服没用才对。”

    “廖伯父,我不是来给我娘抓药的。”

    沈季青将自己与夫郎,在镇上做吃食营生的事告知廖义平,后者听后惊讶道:“姚记是你与沐哥儿开的?”

    沈季青点头。

    “想不到沐哥儿还有这手艺。”廖义平捋着胡子说,“昨日药童一大早从西街买回几个包子与一竹筒骨汤,味道确实不错,只是今日味道似乎变了,莫不是沐哥儿改了配方?”

    “配方没变,廖伯父今日喝的骨汤,应当不是从姚记买的。”

    廖义平明白过来,自己竟被小药童诓了。

    “劣徒,回去非罚他抄十遍《伤寒论》不可!”

    得知沈季青要去北街,廖义平道巧了,他正好要去北街给人瞧病,于是便一同朝北街去。

    “如今你与沐哥儿在镇上租了住处,日后若是遇见难处便来医馆寻我。我与你爹是故交,当年在书院没少受你爹照顾,其间发生的事,说一句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

    “爹从来没提过在书院念书的事。”

    沈季青问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爹好好在书院念书,忽然就被山长打了顿板子退了学,因为这件事沈家村百姓开始怀疑他爹品行,脏水更是没少往他爹身上泼。

    想起当年之事,廖义平嗟叹道:“那件事已经过去多年,如今逸云书院的山长也换了人,告诉你无妨。”

    “当年我与你爹意外瞧见山长草菅人命,便急忙赶去源阳县报官,谁料宋鸿早与衙门之人有所勾结,我们还未进县衙大门,便被衙役抓住扭送回书院,后来宋鸿命人将我与你爹打了一顿,扔出书院。当年若不是你爹及时将我送去医馆,我也活不到现在。”

    沈季青面色阴沉。

    原来这便是爹不许他去书院念书的原因。

    “季青小子,你可别犯糊涂,逸云书院可不是咱们平头百姓惹得起的,何况宋鸿那老家伙早已卸任多年,书院现今的山长并不是他们宋家人,应当没有参与当年之事。”

    “廖伯父放心,我不会上门自找麻烦的。”

    “那便好,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多想想你娘与你夫郎,将眼下的日子过好才是重中之重。”

    “晓得了。”

    两人在北街分开,沈季青去街尾的杂货铺挑了四张小方桌并八条凳子,与送货的汉子一道回了西街小院儿。

    将桌子板凳卸到院里,沈季青掏出剩下的银钱交给夫郎。

    “这些都是别家铺子开不下去低价卖掉的,掌柜要七十二文,被我砍到了六十文。”

    “好便宜!”

    姚沐儿原以为要花百十文,没想到夫君六十文便拿下了。

    “夫君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

    晚晌饭是带着竹子清香的竹筒豆腐与竹筒芋头鸡,姚沐儿特意蒸了半锅米,配着吃格外下饭,连胃口小的他都吃了一大碗糙米饭,剩下的被沈季青一人包圆儿了。

    饭后夫夫二人一起将明日要用的食材准备出来,躺在床上说了会儿小话,相拥着睡下。

    第二日卯时不到,便起来忙活开。

    姚沐儿蒸包子、熬骨汤,沈季青泡木耳、买豆腐,忙活了一个来时辰,总算赶在辰时前将吃食全部做了出来。

    “卖炊饼嘞!”

    “卖花灯,好看的花灯嘞!”

    “糖人儿,卖糖人儿!”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咚咚锵!”

    “娘,是龙灯,我要看龙灯!”

    正月十五上元节,岭水镇一大早便响起叫卖声,街上往来商贩络绎不绝,百姓划旱船、赏花灯、猜灯谜,可谓是热闹非凡。

    姚沐儿一路过来还有些忐忑,担心大家都去市集看耍龙灯,无人问津自家食摊,与夫君赶到西巷,瞧见梁松正与一群人闲聊,悬着的心忽地落了地。

    “姚老板,听说今日有新吃食?”

    “什么新鲜吃食,快快拿出来!我可是老饕,别说岭水镇就是源阳县的大酒楼,也是进去吃过饭的,昨儿梁老板把姚记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待会儿若是叫我吃不尽兴,可别怪我说话不中听。”

    梁松笑声爽朗,“姚老板的手艺老哥你就放一百个心,保准香得你连舌头都恨不得一起吞进肚子里!”

    “嚯,评价如此之高,那我可就等着了。”

    一群人大多是与梁松相识的,说笑起来毫无顾忌。

    姚沐儿见不用自己与夫君招呼,便先将摊子支起来,动作麻利地摆好桌凳。

    “蒸豆腐?姚老板这就是你说的新鲜吃食?”

    “好香!我闻见豆腐的香味儿了!”

    “姚老板这个蒸豆腐咋卖?给我来一份尝尝!”

    姚沐儿一掀开蒸笼,方才还在闲聊的食客,嗅着飘过来的香气纷纷围上前。

    “这是姚记新推出的菜品,竹筒豆腐。”姚沐儿用筷子将竹片扒拉到一旁,露出里边炸得金黄的豆腐,“用料十足,一份只要六文钱。”

    “这豆腐是热油炸过的吧,里边还放了那些木耳,这么一盘菜若是拿到悦来酒楼,一份卖十文钱都不为过,姚老板竟只卖六文?”

    “这算啥,明玉轩一盘炒木耳就敢要十五文!”

    “这话说得,到酒楼吃饭图的就是清净、优雅,且酒楼里的厨子可是老板花高价聘请来的,价钱自然贵上一些。”

    “明玉轩的饭菜我可吃不起,我还是吃姚记吧,更何况我觉得姚老板手艺不见得比酒楼里的厨子差,起码这竹筒豆腐明玉轩就没有。”

    “也是,姚老板给我来一份竹筒豆腐,再来两个素包子!”

    姚沐儿道:“今日蒸了馒头,与素包子一个价,若是有想配馒头吃的,与我夫君说。”

    “那给我来一个馒头一个素包吧!”

    “成。”

    竹筒豆腐分量足,两个成年汉子配上四个包子吃得饱饱的,有那互为相识的食客,结伴要上一份,省钱又划算。

    “梁大哥,这是您的那份。”姚沐儿抽空给梁松这桌上了两份竹筒豆腐,与一盘包子跟馒头。

    梁松咂摸咂摸嘴,“嘿,多谢姚老板了。”

    光看着旁人吃,自己已经馋得不行,这会儿菜上桌,哪还顾上吃相,抓起一个大馒头便是一口,再来一口香辣的竹筒豆腐,心情不要太美。

    “嘶,爽!吃完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辣度刚好,豆腐也炸得恰到火候,姚老板手艺果然不错,与酒楼里的厨子有得一拼。”

    梁松表情得意,“那是自然,我还能坑老哥你不成。”

    西巷向来少有百姓驻足,今儿忽然围了一大圈人,有好事儿的百姓瞧见,耐不住好奇心上前去瞧,发现是自己没见过的新吃食,也花银钱买了一份。

    一来二去,姚沐儿今早做的五十份竹筒豆腐,一个时辰不到便全部卖了出去。

    日中时分,来岭水镇逛灯会的百姓逛饿了,正欲寻铺子吃饭。

    “这位老哥,你这吃食在哪家酒楼买的?”

    “不是酒楼,西巷有家姚记包子摊,在那买的。”

    “老哥别是诓我,西巷那么偏的地方,傻了不成去那开食摊。”

    “说谁傻子呢,你这人穿得人模狗样,想不到说话这么不中听。”

    姚兴福问个吃食,却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西巷能有什么好吃的,一个破竹子还当宝贝似的护着,当谁稀罕。”姚玉珠翻了个白眼,挽着她娘胳膊,撒娇道,“娘,咱去二叔那吃,堂姐说酒楼出了新菜色,说是很好吃呢。”

    姚兴福不同意,“去老二那干啥,随便找个摊子吃一样。”

    姚桂芝瞪起一双三角眼,“一样啥,咱一家五口随便找家摊子最少也要花三十四文,去老二那吃饭一文钱都不用花。”

    “娘,我想吃肉。”姚宝书抱着他娘大腿说。

    姚桂芝抱起儿子,“成,咱去找你二叔,让他给咱宝书炖肉吃。”

    “要去你们去,我不去。”姚兴福转身在一旁的面条摊子上坐下。

    “不去拉倒。”姚桂芝懒得理,领着儿女朝悦来酒楼方向走。

    “客官,您要的酒。”

    小二上完酒,拿起抹布将隔壁桌子擦净,扭头见又来了几位新客,忙笑着招呼:“几位请坐,若是不知道吃啥,我可以给您几位推荐几道,保管您吃得满意。”

    姚桂芝说:“我们找人。”

    小二闻言立马换了面孔,朝门外伸着手道:“那您可来错地儿了,咱们这没您要找的人,请便吧几位。”

    “小二哥,你不得记得我了吗?”姚玉珠从她娘身后走出来,“金凤堂姐带我来过的。”

    “是你啊,来找我家小姐的?”

    “对,堂姐在……二叔!二叔我是玉珠!”

    姚添福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门口有人吵闹,刚要训斥就见竟是大嫂一家,姚添福眉头皱起,瞧见后边跟着的姚宝财,脸色才好看了些。

    “大嫂,你们咋有空过来了。”姚添福笑着将人领上楼,“宝财准备得咋样,今年二月份可是要下场?”

    姚宝财点头,“去年我没发挥好,今年一定能考过。”

    “好,等你考上秀才,二叔送你一份大礼。”姚添福喊来小二,“去把小姐跟夫人叫来。”

    “哎。”

    半刻钟后,杨翠云与女儿姚金凤,穿着一身绢布衣裳推门而入,二人头上都别着银簪,腕上戴着银镯,与她们一比,姚玉珠觉得自己穿得像个粗使丫鬟似的。

    她拧紧帕子,心里羡慕又嫉妒。

    “堂妹来了。”姚金凤热情地牵起姚玉珠的手,“头几日我新得了一些首饰,带你去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堂姐便送与你。”

    “当真?”

    “自然是真的。”姚金凤摸着头上银簪,小声道,“等你嫁去宋家,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便是金簪宋家也有能力买给你。”

    “可那宋员外的年纪……”

    “年纪大知道疼人,最重要的是宋家银钱多,书院那些穷书生倒是生得好看,可有什么用,连根银簪都买不起。”

    “堂姐说得是。”

    姚玉珠被忽悠得找不到北,还当姚金凤是傻子,这样的好姻缘都不要,偏要拱手送给自己,等她嫁进宋家吃香喝辣,再开一家比悦来酒楼还大的酒楼,到时看谁还敢瞧不上自己。

    姚桂芝喝了口茶,瞧着楼下的食客道:“他二叔,今日不是上元节吗,店里生意咋瞧着不太景气?”

    “兴许都去瞧耍龙灯了吧。”姚添福不愿与她个妇道人家多说,喊小二给上了几道菜,便借口有事出去了。

    “掌柜的,按照您吩咐,每样菜的分量少上了一半。”小二低声道。

    “嗯。对了,今日来店里吃饭的食客,似乎比昨日少了些,怎么回事?”

    “西街有个耍龙灯的,那龙比往年竟长出一倍,我琢磨着大家可能都去瞧热闹了。”

    姚添福没在意,摆手道:“忙去吧。”

    “哎。”

    西街这头,姚沐儿与夫君卖完竹筒豆腐,见好些食客没吃到,便让夫君看着摊子,自己回小院又炒了二十份。

    “啥,又卖没了?”

    “我们等这半天,一口热汤都没喝上!”

    “实在对不住,新菜品试卖,担心食客不多,便没准备那么多食材,大家若是想吃明儿再来,我一定多做些。”姚沐儿安抚道。

    他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连留下准备做豆腐乳的食材都用上了,这才凑了二十份出来。

    “夫君,家里竹筒不够了,若是明日食客还这么多,只咱们二人怕是忙不过来。”姚沐儿收拾着摊子道,“要不你回去把娘跟青云接来吧。”

    “好。”沈季青答应道,“顺道去张叔家定做竹筒,宝来叔每日都要往镇上跑,到时给点银钱,托他给咱送来。”

    姚沐儿面上一喜,“这个主意好!”

    第028章 花灯

    “竹筒豆腐暂定每日一百份, 多了咱们忙不开。”

    姚沐儿边往外送夫君,边说着:“竹筒能收回来一些,跟张叔每日定六十个就成。”

    “好。”沈季青看着夫郎,不放心道, “我很快便回来。”

    姚沐儿弯起眼睛, “嗯, 等你走了我就把门闩上, 谁敲也不开。”

    时辰不早,沈季青没再耽搁,与夫郎告别后匆匆赶往沈家村。

    姚沐儿目送夫君走远, 扭身关上木门, 落下木闩。

    想着婆婆与弟弟应当还没吃过晚食,便先去准备食材, 又烧了锅热水,将竹筒清洗出来。忙活完见时辰差不多,便进灶房着手做晚食。

    “啪啪啪!”

    刚把竹筒放进蒸笼,院外便传来一阵拍门声。

    姚沐儿走出灶房, 警惕地问:“谁呀?”

    “夫郎。”

    夫君!

    姚沐儿心下一松,忙上前推开木栓。

    “娘, 晚饭马上就好, 您先到屋里歇着。”

    “哎。”沈氏拎着包袱进院,打量一番后道,“这院子不错,顶上咱家院子一半大了。”

    镇上带院子的屋子不便宜,三百来文能租到这么大院子的屋子, 已经算是捡到便宜了。

    姚沐儿道:“主家着急走,便把屋子便宜租与了我们。”

    “哥, 有啥活要干吗?”姚青云撸起袖子,“我现在浑身是劲儿,一口气绕村子跑两个来回不带脸红的。”

    姚沐儿说道:“堂屋我收拾好了,柴房只收拾了一半,你自个儿把床搬进去吧。”

    “好嘞。”

    沈氏解开包袱道:“娘在家滚了些元宵,待会儿煮了吃。”

    “哎。”

    两刻钟后,一家四口围坐在方桌前,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其中两道是没见过的菜色。

    沈氏见状道:“沐哥儿,这便是你想出的新吃食?”

    姚青云也瞧得一脸新奇,“竹筒蒸豆腐?那豆腐瞧着像是油炸过的。”

    姚沐儿点头,夹了块豆腐放进婆婆碗里。

    “放了茱萸,娘尝尝可吃得惯。”

    随即又给弟弟夹了一筷子。

    二人尝过后,眸子皆是一亮。

    “味道不错,冬日吃正好。”

    “好吃,哥你太厉害了!”

    沈氏吃不了辣,倒是竹筒芋头鸡更合她心意。

    小汉子则对香辣竹筒豆腐情有独钟,配着糙米饭吃了一大碗不够,又跑去灶房添了小半碗。

    晚食过后,一家四口到灶房准备食材。

    姚沐儿剁着肉馅儿说:“明日娘在家歇着,青云跟我到摊子上帮忙。”

    姚青云应了声:“好。”

    沈氏道:“娘是来给你们帮忙的,在家待着算怎么回事儿。”

    “那娘帮着打骨汤。”

    “哎。”沈氏笑着应下。

    食材准备妥当,沈氏与姚青云便各自回房睡下。

    堂屋内,夫夫二人对着油灯,将白日里赚的银钱数出来。

    “六百一十二!”姚沐儿压着嗓门,激动不已,“除去本钱赚了二百三十一文!”

    “夫君,好多银钱啊。”他将铜板拢在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沈季青被夫郎的财迷样子逗笑,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买猪肉猪骨与竹筒花了一百一十七文,咱家还有……”姚沐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两又三十八文!”

    他一脸惊喜,“过些日子便去当铺,将爹送给娘的聘礼赎回来,再将家里院子好好休整休整,虽说咱们以后大多时间住在镇上,但沈家村是咱们的根,逢年过节还是回去的好。”

    “都听夫郎的。”沈季青说,“夫郎先串着铜板,我去打盆热水。”

    姚沐儿瞧夫君一眼,抿着嘴角默默将铜板收好。

    就没见过哪家汉子,事事以夫郎为先,在姚家村没见过,沈家村也没见过,这世上怕只有夫君一人,日日给自家夫郎打洗脚水。

    他心里高兴,面上摆着矜持,与夫君一道泡完脚,油灯熄灭,寻着身旁热源靠拢过去。

    额角触感温软,还当夫君不小心蹭到,便没在意,闭上眼睛在夫君温暖的怀抱中,安稳睡下。

    翌日一早,小院内热火朝天,一直忙活到辰时。

    合力将尚未蒸过的竹筒豆腐搬上板车,一家四口一齐往西街去。

    姚记食摊今日又架起一口锅,不止如此,还多了两个帮手,有些来得晚的食客,只等了不到半刻钟便吃上了,大家纷纷叫好,称赞的话一句又一句。

    打骨汤是个轻松活计,即便如此,重复个几十来次,沈氏也有些吃不消。

    姚沐儿见婆婆腕子发抖,忙接过活计,喊人去一旁歇歇。

    沈氏知晓自己留在这也是添乱,便到对面与陈阿婆坐在一处,聊了会儿天。

    “你是个有福气的,儿子与儿夫郎都这么有本事,将来只管享福就好。”陈阿婆笑着说。

    沈氏也笑着道:“两孩子争气,自己把营生做得这么火红,我这是占了孩子们的光。”

    “姚老板,来一份竹筒豆腐,带回家吃。”

    “给我来两个馒头一份竹筒豆腐,再来一碗骨头汤!”

    “客官,您要的竹筒豆腐,骨头汤马上就给您送来!”

    姚青云在四张方桌之间穿梭,食客前脚走,后脚动作麻利地将竹筒收走,顺便扯过搭在肩上的抹布,将桌子擦净。

    姚沐儿原本还担心弟弟累着,见小汉子越干越来劲儿,便收回视线将精力放到招呼食客上。

    临近隅中,一百份竹筒豆腐卖出去一大半,姚沐儿将竹筐里剩下的二十来份放进蒸笼,扭头与夫君小声道:“夫君你看着摊子,我回去再做一些,上元节人多,过了明日怕是就卖不上这些了。”

    沈季青道:“再做二十份就成,多了你一个人背不动。”

    “好。”

    隅中食客少了些,二十几份竹筒豆腐,大半个时辰才卖完。

    “又没了?!昨儿就没吃到,今儿闺女发热来得晚了些,不想又没赶上!”有汉子站在食摊前,垂头丧气道。

    “还有,这位大哥稍等个半刻钟,马上就好。”

    姚沐儿刚好赶上,忙卸下竹筐,与夫君一起将竹筒豆腐摆进蒸笼。

    今日生意好,不到晡时食摊上的吃食,便全部卖净了。

    “姚老板,这才未时怎的就要歇业?”

    姚沐儿笑着应:“这不上元节了,想带家人去市集里头逛逛。”

    “也是,明儿可一定多做些,我还想带份回去给老丈人尝尝呢。”

    “成。”

    一家四口将食摊送回南街小院,便沿着市集逛起灯会。

    “好大的龙灯,得花不少银钱吧!”

    “这花灯真精致,嚯,竟要六十文,快赶上一刀纸的价钱了!”

    姚青云逛了一圈,凑到他哥跟前,嘟囔道:“哥,镇上东西都好贵,一个糖人儿就要十文,干脆去抢好了。”

    这几日物价确实要比平日贵上一些,不过一个糖人儿十文钱,怕不是被卖家坑骗了去。

    姚沐儿朝卖糖人的方向望去,见买家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不由多看了两眼。

    “老板,我们不要了还不成。”

    “不行,这糖人儿都交到你们手里了,说不要就不要,我这东西还怎么卖给旁人?要么给钱,要么喊市监大人来评评理!”

    两个小姑娘不知怎么办好,年纪稍小些的躲在姐姐身后,抹起眼泪。

    “青儿,娘咋瞧这两个孩子有些面善呢,你快瞧瞧,跟你爹长得像不像?”沈氏忽然与儿子说。

    沈季青仔细瞧了眼,“眉眼确实与爹有几分相似。”

    沈氏越瞧越面善,尤其那个小的,跟小妹活似一个模子刻出来。

    “不行,娘得过去帮忙。”

    “娘,让夫君去。”姚沐儿拉住婆婆道。

    沈季青人高马大,眉骨一道长疤,往那一站不怒自威,卖糖人儿的老板瞧见,二话不说拎起箱子便跑,连银钱都没要。

    两个小姑娘道过谢,急匆匆走了,待儿子回来,沈氏急切道:“咋走了,说是谁家姑娘没?”

    沈季青摇头。

    沈氏叹了口气,“罢了。”

    若真是小妹,观两个孩子衣着,这些年日子应当过得不错,也没必要上前相认,省得忆起过去那些琐事,徒增烦恼。

    “娘,前头有猜灯谜的,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姚沐儿搀扶着婆婆道。

    “娘大字儿不识一个,去凑啥热闹,你跟青儿还有云小子去,娘在外头等着。”

    姚青云上前,露出虎牙帮着劝:“大娘去吧,瞧个热闹。”

    沈氏拗不过,只好跟着一起。

    “老板,当真猜中六个,送一盏花灯?”

    “当真,但是需得连续猜中才作数。”

    “老板,我来试试!”

    “我也试试!”

    五个汉子走上前在花灯前站定,老板清清嗓子开始说谜面。

    “第一个是字谜:山上还有山,猜一字。”

    “咋还有字谜,俺不识字啊!”有汉子挠头说。

    围观百姓纷纷笑道:“下来吧你!”

    剩下四人依次上前,将猜到的谜底说给老板听,老板笑而不语,等大家都答完,才公布答案:“这位汉子答错,其余三人对。”

    “太简单了,这都答不对。”姚青云在下边抱着胳膊道。

    沈氏闻言,笑着问:“云小子知道谜底?”

    “知道,哥你也猜到了吧。”

    姚沐儿点头。

    “谜底是什么?”沈季青问自家夫郎。

    “是‘出’。”姚沐儿凑近了,低声说。

    两人靠得极近,汉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让他瞬间红了脸庞。

    “谜底是‘出’,不知台下的诸位可有猜对的?”

    “我猜对了!”

    “我也猜出来了!”

    “接下来是第二个字谜:十张口,一颗心。这个难些,几位想仔细了再作答。”

    沈氏瞧小汉子拧起眉头,问道:“云小子,这回可猜出是何字了?”

    姚青云挠头,冥思苦想好一会儿,亮着一双眸子道:“猜出来了!”

    然而台上无一人答对,围观百姓也摊着手,摸不着头脑。

    “还有要挑战的没?”老板捋着胡子,一派悠闲,“才第二个灯谜就把大家难住了,看来今年的花灯送不出去喽。”

    “青云上去试试。”沈季青按着小汉子肩膀道。

    姚青云愣住,“我?”

    姚沐儿看向弟弟,“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是猜到了,可是后边的估计更难,我怕自己猜不出来。”

    “猜错便猜错,又没什么损失。”

    姚青云想想也是,若是猜中还能白得一盏花灯,赚大了!

    “我来!”

    “老板,我想到是何字了!”

    接连上去三个人,个子矮小的姚青云一上台,围观百姓皆是一愣。

    “小孩儿就别上去捣乱了,下来吧。”

    “下来吧,待会儿一个都猜不出,该哭着鼻子回家找爹娘了哈哈哈。”

    “我不是小孩儿。”姚青云绷着张脸,“况且老板并没有说小孩儿不能参与,只要能猜出谜底,你管我几岁呢。”

    “嘿,还挺狂妄!”

    “书院念书的汉子都猜不出,你个小孩儿能猜中?”

    “试试不就知道。”姚青云看向老板,“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老板背着手挨个听答案,轮到姚青云,先是一脸惊讶,随即笑着颔首,“四人都对。”

    “哟,还真让他猜中了!”

    “难不成这小汉子也在逸云书院念书?”

    “娘,是嫂夫郎的弟弟姚青云!”沈秋拉着他娘钻进人群,瞅着台上的小汉子,激动道,“想不到他还挺厉害,这么难的灯谜都能猜中。”

    姚翠荷也很是意外,这云小子连书都没念过,竟会猜字谜?

    “又猜中了。”沈秋扯着他娘袖子,“已经第四道了,再对两道就能赢走花灯了!”

    姚翠荷看向自家哥儿,“又不是给你赢的,你这么激动作甚?”

    沈秋闻言,面上一红,“娘你胡说什么呢!”

    “不看了,我看糖人儿去。”说着扭身钻出人群。

    反应这么大,必定有猫腻。

    姚翠荷追上自家哥儿,想探探口风,谁知死孩子嘴紧得很,半句话都套不出。

    她将人拽到一旁,直截了当地问:“你就告诉娘,你是咋想的。”

    秋哥儿见躲不过去,食指绞着衣角,无奈道:“还能咋想啊,姚青云才十四,比我还小一岁呢。”

    “十四咋了,你外公十四都有你娘我了。”

    “哎呀娘,你想多了,我对他真没那种想法。”

    姚翠荷蹙眉,“当真没有?”

    “没有没有,烦死了老是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秋哥儿绕过他娘,往市集里跑去,“我去里头逛逛,待会儿回来寻您。”

    “赢了!居然全都猜中了!”

    “今年有两个猜中灯谜的,老板要大出血喽~”

    人群中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姚翠荷伸着脖子瞧了眼,见云小子真得了花灯,心里啧啧称奇。

    转念一想,若是自家秋哥儿,真能与云小子成就一段姻缘,也挺好,可惜秋哥儿好像没那个意思,不然自个儿还能帮着撮合撮合。

    姚翠荷隔着人群观望片刻,叹了声可惜。

    这头,姚青云拎着得来的花灯,激动得两颊微红。

    “哥,哥夫,大娘,我拿到了!”

    小汉子跑下台,方才说过自己不是小孩儿,这会儿便睁着明亮的眸子,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姚沐儿与夫君跟婆婆,挨个夸了一句,小汉子摸着鼻子又不好意起来。

    “夫郎,等一下。”沈季青忽然说。

    姚沐儿不明所以,但还是原地等了片刻,见夫君举着两串糖葫芦去而又返,弯起嘴角。

    沈季青先递给小汉子一串。

    “谢谢哥夫~”

    又递给夫郎一串。

    姚沐儿接过糖葫芦,见夫君还看着自己,眨眨眼不确定道:“谢谢夫君?”

    沈季青嘴角牵起一丝笑意,随即伸手将落在夫郎发顶的干枯落叶取下。

    姚沐儿耳根一红,举着糖葫芦将目光移向别处。

    沈氏不能吃甜,路过干果铺子买了些肉脯,让沈氏嚼着吃。

    “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吃食,娘可不吃这玩意儿。”沈氏连连摆手,“你跟云小子吃去。”

    “娘,肉脯老少皆宜。”姚沐儿往婆婆手里塞了一块,“买都买了,您尝……”

    “姚青云,你没死?!”

    姚沐儿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皱起眉头。

    还真是冤家路窄,岭水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都能遇见,只能说孽缘不浅。

    姚宝财瞧见沈季青便腿软,本想找个时机溜走,瞥见姚青云手里的花灯,倏地瞪大双眼。

    “姚青云,你这花灯哪来的?”

    “当然是猜灯谜赢来的。”

    “你去猜灯谜了?”

    姚青云懒得搭理,举起花灯,用手指拨弄了下花瓣。

    “不可能!你个连书都没念过的,竟然能赢得花灯,定是作弊了!”

    姚青云翻了个白眼,“你才作弊呢,我光明正大赢来的花灯,你若不服自个儿找老板说理去。”

    “娘,咱们被姚沐儿骗了,姚青云没得痨病!”姚玉珠猛然醒悟,她就说怎么头一天刚把人接走,第二日就来家里要契书,原来是商量好的!

    姚桂芝也猜到,姚青云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哪有半点得了痨病的症状。

    她死死盯着姚沐儿,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姚沐儿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转头与自家夫君说道:“夫君,咱们走吧。”

    他与弟弟早已离开姚家,即使今日遇见的人是姚兴福,他的态度也不会有所改变。

    “一串糖葫芦就满足了,你们兄弟俩还真好打发。”

    姚玉珠抱着手臂冷嘲热讽,余光瞥见姓沈的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身子蓦地一僵。

    “玉珠?玉珠!”

    “啊!”姚玉珠惊叫出声,抓着她娘胳膊,哭喊道,“娘你看到没,姚沐儿那个丧门星的夫君,刚才想杀了我!”

    “他敢!”

    “姐,他吓唬你的,杀人是死罪,他不敢。”

    姚玉珠手抖了半晌,冷静下来,咬着嘴巴心里恨恨地想:该死的姚沐儿,竟敢无视我,等我嫁进宋家,再找你算账!

    “娘,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堂姐那一趟。”

    她得去催一催堂姐,让她赶紧安排自己与宋家少爷见面。

    拐进南街,沈季青借着人流,牵住夫郎手腕。

    指尖被人轻轻捏了捏,姚沐儿扭头,见夫君面露担忧,笑着说道:“我没事,姚家人说什么我一点都不在乎,因为我早就不是姚家人了。”

    “沐哥儿,你瞅前头那人是秋哥儿不?”沈氏问儿夫郎。

    姚沐儿顺着视线望去。

    “是他。”

    “你这小哥儿简直蛮不讲理,我方才无意间碰了你一下,就被你当成了登徒子!”

    “什么无意间,分明就是故意的!”沈秋眼眶通红,“这位大娘你刚才可是瞧见了,是他故意将手伸过来的!”

    妇人闻言,忙撇清关系,“我、我没瞧见,我可不知道。”

    “大娘?”沈秋愣了愣,瞧见那登徒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捡起一旁的棍子就要上前打。

    “我打死你这个登徒子!”

    “大家伙快来瞧瞧,这小哥儿诬陷我不成,恼羞成怒动手打人了!”

    汉子伸出双手,刚要将扑过来的小哥儿抱个满怀,忽然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身子前仰跌了个狗吃屎。

    他紧忙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骂道:“他奶奶个腿儿的,谁踹的老子!”

    “我踹的!”

    姚青云将沈秋护在身后,扬起下巴一点不怵地与汉子对视上。

    “你?”

    汉子不信,这小身板能把他踹倒?吹呢吧!

    然而周围百姓震惊的表情,告诉他这是真的,自己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踹倒了!

    汉子面上有些挂不住,上前一步刚要揪起那小子衣领,整个人便如同断线的风筝,咻地一下被人踹飞出去。

    “下次再让我撞见做这种事,就不只是踹一脚那么简单。”沈季青面无表情威胁道。

    “秋哥儿,没事吧?”姚沐儿将沈秋拉到一旁,询问着。

    “嫂夫郎,我没事。”沈秋红着眼圈说,“多亏你们出现及时,不然这个亏我吃定了。”

    说着抬眸看向姚青云,轻声对人道了句“谢谢”。

    见对方皱着眉头不说话,沈秋还当自己被嫌弃了,鼻尖一酸,接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秋哥儿?”姚沐儿吓了一跳,忙给人擦着眼泪。

    “我、我没事,让我哭会儿就、就好了呜——”

    “别哭了,这个给你。”-

    黄昏时分,南街小院。

    姚沐儿靠在自家夫君怀里,想起市集上发生的事,忍不住说道:“青云竟将自己好不容易赢来的花灯送给了秋哥儿,夫君,你说青云跟秋哥儿……”

    “不晓得。”沈季青捏了捏夫郎肩头,“睡吧,明儿还要早起。”

    “嗯。”

    姚沐儿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不会错,夫君亲他了!

    之间几次还当是不小心蹭到,可回回不小心,也太说不过去,除非有意为之。

    他抿起嘴角,额角被夫君亲过的地方,隐隐发着烫。

    第029章 波折

    “沐哥儿, 这样太麻烦,且不说这一百来份竹筒豆腐咋带去,便是烧也得烧个把时辰,咱不如带着食材现场做。”

    灶房里摆满了豆腐, 还有那些竹筒, 摞起来比沈季青这个八尺汉子都高, 沈氏瞧着便眼晕。

    “若是担心配方被人瞧了去, 咱可以先把酱汁熬出来,到时候直接往锅里一倒,便是酒楼里的厨子, 也瞧不出个四五六。”

    “对呀, 我咋没想到!”

    姚沐儿茅塞顿开,他正愁这些竹筒豆腐, 咋往摊子上带呢。若是做个七八十份还好,百十来份可就有些难办。

    婆婆一番话让他眉头舒展,勾起嘴角道:“娘,我教您熬酱汁。”

    “哎。”

    烧竹筒豆腐最重要的是大酱, 沈氏酿的大酱与旁人酿的味道不同,跟各种香料混在一起, 更难分辨配方用料。

    姚沐儿将做竹筒豆腐用到的食材说与沈氏听, 二人只用了一刻钟,便熬出一大陶罐酱汁来。

    竹筒豆腐用不着提前做,只蒸了一笼肉包、一笼素包与一笼馒头。

    四口人忙活完,卯时将将过半。

    “今日是上元节灯会最后一日,咱早点将摊子支起来, 趁着节日多赚些银钱,明儿还不知道能卖出多少呢。”姚沐儿与夫君说。

    沈季青道了声:“好。”

    将东西全部搬上板车, 一家人借着朦胧月色,朝摊位赶去。

    “哟,沈老板与姚老板今儿这么早就出摊了?”

    路上碰上买过自家吃食的商铺老板,热情地打着招呼。

    沈季青不善言辞,在外头甚少开口,姚沐儿便接过话头,笑着说道:“哎,这不是想多赚些银钱吗。”

    “也是,你们食摊位置不好,早点去还能多卖上几十文。”

    姚青云在一旁扶着板车,闻言皱起眉头,小声说道:“哥,我咋觉着这话怪怪的。”

    何止是怪,还有些酸呢。

    姚沐儿敷衍那铺子老板两句,扭头与弟弟道:“不用管,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你哥说得对,旁人咋样咱管不着,就是富得流油,咱也不眼红,该干啥干啥,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才是正事。”沈氏接话道。

    姚青云点头,他才没工夫眼红旁人,又赚不来银钱。

    几人来得早,辰时不到便将食摊支了起来。

    沈季青领着小汉子摆桌凳,姚沐儿与婆婆生火蒸竹筒豆腐。

    “嘿,瞧我发现了啥。”

    一笼还没出锅,便来了食客。

    “姚老板,今儿来得挺早。”

    那食客凑上前,见竟是在现做,不由起了心思,抻长脖子偷摸瞧了半晌,仍是一头雾水。

    “姚老板,陶罐里那黑乎乎的东西,莫不就是做竹筒豆腐的秘方?”

    这话一出,沈家四口齐齐看向他。

    “哈、哈哈,我就随口一问。”

    汉子面露尴尬,自己竟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当着老板面询问秘方,与明抢无异,幸好沈老板没发火,否则今日吾命休矣!

    姚沐儿见自家夫君一直盯着那汉子瞧,伸手在人腰眼儿上戳了下。

    “桌子都摆好了?”

    沈季青收回目光,眼神对上夫郎,蓦地柔和几分。

    “这就去。”

    姚沐儿点头,转身对汉子说道:“竹筒豆腐马上就好,稍等片刻。”

    “哎!”

    汉子擦擦额角,凳子都不敢坐,待竹筒豆腐一好,忙交了银钱拎着跑出巷口。

    过了日出,市集上百姓渐渐多起来,姚记包子摊食客不断,一直到隅中,才有时间坐下歇息。

    头一日现做现卖,成效甚好,原定一百五十份竹筒豆腐,多卖出去几十份,一天下来连带包子与骨汤,净赚四百六十三文。

    “哥,咱们一天就赚了半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十五两,照这个速度下月便能在镇上租家铺子了!”姚青云数着铜板,面色激动。

    第一次瞧见这么多银钱,近千枚铜板摆在眼前,快铺满整张方桌。

    姚沐儿串着铜板道:“哪有那么容易,这两日是上元节才赚得多些,明日镇上百姓得少一半,能赚上三百文便是好的。”

    沈氏笑呵呵,“三百文也够了,寻常摊贩一日才赚百十文。”

    沈季青接过夫郎串好的铜板,放进钱箱,“咱家本钱投得多,若是只赚一百文,除去本钱也不剩多少。”

    “娘倒忘了这茬儿。”沈氏忙改口,“那还是多赚些好,明儿早早出摊,到晚晌应当能赚个两三百文。”

    姚沐儿点头,转而说起五日后,书院启学一事。

    “束脩每季二两银子,以物代也可,咱家没什么可替代的,到时直接交银钱,笔墨纸砚与书本也得早早准好,这些哥都不懂,只能托人帮着置办。”

    念书开销大,光是束脩费用,寻常百姓便已负担不起,更别提笔墨纸砚与书本,加一起一年十两银子是有的。普通百姓辛苦劳作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五两,姚兴福有做木工的手艺,这才能将姚宝财送去书院念书。

    姚青云晓得这些,但没因费用高昂退缩。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唯有读书人地位最高,一族之中若有人高中,光宗耀祖,鸡犬升天。

    姚青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尽己之力,让一家人日子过得安稳些,既然他有读书的天赋,便不想浪费,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番。

    “哥,这钱算我跟你和哥夫借的,将来还你。”

    小汉子语气坚定,姚沐儿也顺着应下,左右都是一家人,还真能分得清楚你我不成。

    “青儿,明儿把娘送回村里吧。”沈氏忽然说。

    姚沐儿愣了下,“娘,您要回去?”

    “咱家田地虽少,但也有三亩呢,这不开春有些日子了,娘打算回去好好拾掇拾掇,等过了惊蛰种点芋头山药,省得一直买着吃,镇上吃食可不便宜。”

    “娘,这件事我与夫君商量过。”姚沐儿说道,“咱把那三亩地租种出去吧。”

    “为啥?娘种得了。”

    “一来留您自己在村中我跟夫君不放心,二来小院这也需要人照看,我与夫君早出晚归做买卖,回家晚了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且那几亩田收拾起来费心费力,产量还不高,不如租给别人,收的租子便留作咱们一家四口的口粮 。”

    “这……”

    沈氏种了一辈子地,突然不让她种了,心中难免有些不踏实。

    可儿夫郎说得在理儿,三亩田可养活不了他们一家四口。

    “成,听沐哥儿的,娘留下给你们洗衣烧饭。”

    话是这么说,姚沐儿哪能真让婆婆帮着洗衣裳,自己每日早起两刻钟便能随手搓出来,沈氏只帮着烧个饭就成。

    沈季青道:“后日我回一趟沈家村,娘想好把田租给谁种,到时我好跟人说。”

    “三亩地也没多少,就让你翠荷婶子家种吧。”

    “成。”-

    上元节过后,姚记生意果然清淡下来,日出到晡时,能卖出竹筒豆腐一百二十份左右,包子馒头差不多卖净,每日净赚三百四十文上下,比头几日少了三成半。

    “今天又只卖出去不到一百二十份。”姚青云瞅着蒸笼里剩下的竹筒豆腐,有些泄气。

    姚沐儿擦着桌凳,安抚弟弟:“不只咱家,镇上所有铺子生意都有所清减,咱每日还能赚上三百来文,已经算是不错。”

    那倒是,前头那条巷子里的面条摊子,日中时辰只有零散几个食客,这一日怕是连一百文都赚不上。

    “明日要带去书院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姚沐儿点头,从蒸笼里拿出特意留出来的竹筒豆腐,放进食盒里。

    “去给廖伯父送去。”

    “哎。”

    沈家在镇上除了廖义平没有相熟的人,于是便托廖义平帮忙,一同去书铺挑了套笔墨纸砚。

    也幸好把廖伯父请了去,姚沐儿在书铺亲眼瞧见,一对父子被伙计坑骗,几十来文的东西高价卖出,那对父子回头找来,伙计死不认账,父子俩只能吃闷亏。

    姚沐儿感叹一声,将桌子搬上板车,想着明儿再给廖伯父送去一些。

    北街,悦来酒楼。

    姚添福让伙计挂了歇业的牌子,抱着算盘对着账本一阵噼里啪啦。

    查完今日账目,姚添福眉头紧锁,面色看着难看极了。

    伙计见掌柜的脸色不好,问道:“掌柜的,可是账本有什么不对?”

    “这几日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竟比去年少了两成。”姚添福皱眉道。

    伙计不解,“上元节刚过,食客减少不是常事?”

    “哪年没有上元节,为何偏偏今年账目少了这许多。”姚添福清清算盘,“事出反常必有妖,明儿去街上打听打听,最近可有哪条街开了新酒楼。”

    “哎。”

    第二日一早,伙计将打听到的情况,说给姚添福听。

    “掌柜的,镇上没有新酒楼开业,倒是西街前不久开了家姚记包子摊,位置在西巷里头偏得很,可生意很好,一大早便有食客上门。”

    “那包子摊除了包子可还卖其他吃食?”

    “卖的,好像叫竹、竹筒豆腐,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吃食呢。”

    别说伙计,姚添福也是头次听说,他在岭水镇开了十几年酒楼,压根就没听说这道菜名,看来是那包子摊老板,研究出来的新吃食。

    “去给我买一份回来。”姚添福扔给伙计十来个铜板。

    “用不了这些,我打听过,他们那竹筒豆腐只卖六文钱一份。”

    姚添福怔了下,“竟这么便宜?”

    “不止如此,还免费送骨头汤呢,就因为他们,市集好些包子摊,现在都开始免费送汤水了。”

    “这位姚老板倒是个会做生意的,若是将摊子开在正街,只怕整条街的食客都会被他抢了去。”

    “掌柜的,我去了。”

    “去吧。”

    姚添福一脸凝重,镇上进酒楼吃饭的食客就那些,现下出了个便宜的新吃食,百姓自然趋之若鹜。

    酒楼辰时开张接客,伙计赶在开业前,拎着竹筒豆腐回了酒楼。

    “掌柜的,这便是那新鲜吃食。”

    还真别说,这竹筒豆腐真香,他闻了一路,肚里馋虫都快被勾了出来。

    “忙去吧。”

    姚添福支开伙计,用筷子将盖在上头的竹片拨开,油炸豆腐的香气,混着竹子的清香,顿时扑面而来。

    夹起一块豆腐条放入口中,咸香爽辣,若是再配一碗白米饭,才是真绝。

    剩下的菜姚添福没再动,喊来伙计端去后厨,让人抓紧时间研制出来。

    与此同时,西巷姚记包子摊。

    “哥,那我跟哥夫走了。”

    “去吧,今日虽然不讲课,但还是早些去得好,给夫子留个好印象。”

    “姚老板,沈老弟与云小子这是要去哪儿?”梁松啃着包子问。

    姚沐儿打着骨汤道:“今日书院启学,夫君送青云去书院入学。”

    “哟,云小子去念书啦。”

    “这小子聪明,说不准还真能考个功名回来。”

    “可不是,之前还与梁老弟做戏,把大家忽悠得团团转。”

    梁松道:“你就说姚老板手艺咋样,是不是一绝?”

    “的确一绝。”

    梁松眉毛一挑,“那不就得了,再说那咋能叫忽悠,那叫有感而发,真情流露!”

    “嘁,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食客们笑作一团,姚沐儿也跟着弯起眉眼。

    沈季青与姚青云过了隅中才返回,小汉子书袋往板车里一放,撸起袖子,动作利索地擦着小桌。

    “老板,来一份竹筒豆腐,再来俩馒头!”

    有食客前来,姚沐儿忙招呼道:“好嘞,请问大哥是在这吃还是带回去?”

    “带回去吃吧,这也没地儿了。”

    “成。”

    开春儿后天长了许多,姚沐儿与夫君多待了两刻钟,把剩下的十来份竹筒豆腐卖净,方才拉着板车回南街小院儿。

    “这几日每天都能赚个三百四十文左右,看来是稳定下了。”堂屋里,姚沐儿数着铜板道,“青云交束脩用了二两,今儿买了二十斤细面花了六百文,再加上买猪肉猪骨的银钱,一共是二两六钱又五十七文,咱家还剩下四两五钱又三十八文。”

    姚沐儿扬起笑脸,“比我想象得多。”

    食摊只支了月余便能赚到这些银钱,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都是夫郎的功劳。”

    “还有夫君跟娘,青云也帮了不少忙。”姚沐儿弯着嘴角,“是大家的功劳,我一个人可干不成这些。”

    沈季青看着夫郎明媚的笑脸,眼神愈发柔和。

    夫夫二人收好铜板,便熄灭油灯睡下了。

    翌日沈季青帮着支起食摊,便去镇子口坐着沈宝来的牛车赶往沈家村。

    姚青云一大早去了书院,食摊上只有姚沐儿与沈氏来回忙活着。

    “娘,您打好骨汤搁这儿就成,我给食客们送过去。”

    “哎。”

    沈氏将打好的骨汤搁在一旁,又从锅里捡出两个馒头,用油纸包好。

    姚沐儿给食客上了竹筒豆腐,转身又将骨汤与馒头端上方桌。

    “您慢用。”

    “姚老板你这吃食绝了,放眼整个北州府,就没见过哪家用竹筒做吃食的。”

    “可不,姚老板的手艺真是没话说,我昨儿刚吃过,这不今儿又来了。”

    食客们对姚记赞不绝口,姚沐儿心里高兴,脸上一整天都挂着笑。

    日昳时分,沈季青将带回的竹筒搬进小院,便赶去西街食摊帮忙。

    三人一直待到日入,见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收起摊子回了南街小院。

    姚青云酉时末下学,饭桌上兴奋地讲起学堂上的见闻。

    “你们书院还有水仙呢?”沈氏活了这些年,水仙花什么样都没见过。

    “有的,山长在亭子外种了好大一片,不过这都快进三月了,再过几日就该凋谢了。听隔壁乙班的说,到时夫子会让大家以此为题赋诗一首,我才刚入学,连字都认不全呢。”

    小汉子啃着包子,一脸沮丧。

    “丙班都是些没习过字的,《三字经》你倒背如流,《千字文》也会了不少,只是入学测试,应当够用。”姚沐儿安慰弟弟。

    小汉子闻言,面上一松,“说的也是。”

    “今日回来路上,我在东街遇见了大成哥。”沈季青道,“他在一家粮食铺做小工。”

    “青儿你没看错吧。”沈氏撂下筷子,“大成不是在妙仁堂当学徒,咋可能去粮食铺当小工?”

    “没看错。”

    沈氏皱起眉头,“莫不是被曾大夫赶出妙仁堂了?年前听你翠荷婶子说,药童欺辱大成,曾大夫非但放任不管,还抱着胳膊在一旁瞧热闹。”

    “明儿我去问问?”

    “把人叫家来吧。”

    “成。”

    翌日酉时,夫夫俩卖完吃食,将板车送回小院,沈季青便去东街把人叫了来。

    “大娘。”沈大成站在院门口,对着沈氏拘谨地唤了声。

    “哎,快进屋。”沈氏热情地招呼着。

    沈家饭桌上多添了双碗筷,沈大成瞧着桌上的菜,拘束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还拘束上了,小时候吃大娘奶水时咋没见你这么客气。”

    沈大成闻言,黝黑的面庞霎时变得通红。

    一顿饭吃完,沈大成说话放开许多,不再像刚进院那般别扭。

    “听青儿说你在粮食铺做小工,可是妙仁堂将你赶了出去?”沈氏问。

    “是我自己要走的。前几日曾大夫把食宿费涨到了两百文,我每月帮掌柜算账才能赚三百文,他一张口便要去大半,我不同意,曾大夫便纵容药童,使计将我身上银钱抢了去。”

    说起此事,沈大成便觉得有些对不住爹娘,这才没回家,在镇上做起小工,盘算着攒些银钱再回去。

    “啥?竟还抢了你银钱?!”

    “我曾撞见过曾大夫给病人使假药,为了多赚些银钱,故意让药童减少用量。兴许就是因为这个缘由,曾大夫才对我百般刁难,好让我自己受不住走人。”

    “这个黑心烂肝儿的!”沈氏忍不住骂道。

    姚沐儿问:“大成哥,他们抢了你多少银钱?若是数目多的话,咱就去县里报官。”

    “没用的,找上门理论也只会说这是食宿费。”

    姚沐儿皱眉,“那就这么算了?”

    沈大成一脸无可奈何,“普通老百姓哪里斗得过他们,命还在就是好的。”

    妙仁堂平时只接诊富贵人家,与镇上地主乡绅关系匪浅,他一个乡下泥腿子,撞见曾大夫给病患使假药,能活下来便已是万幸,哪里还敢上门讨要银钱。

    沈氏重重叹口气,“这样也好,地主乡绅哪是那么好相与的,这万一哪天一个不留神将人惹恼,后半辈子才是真的毁了。”

    “大娘,哥,哥夫,你们放心,我一定考出个功名,让旁人不敢再轻易欺负咱。”姚青云攥着拳头说。

    沈氏本想留沈大成在家住一晚,沈大成不肯,说是粮食铺老板给他留了住处,便没强留,去灶房捡了几个包子让他带回去吃。

    夜里熄了油灯,姚沐儿与夫君说起沈大成。

    “要不咱把人请到摊子上帮忙?大成哥有一把子力气,还会算账,正好接替青云。”

    沈季青道:“不好,被村里人瞧见,只怕会说闲话。何况食摊的生意,咱们二人便忙得过来,没必要为了情分特意把人请来。”

    姚沐儿仔细一想,觉得夫君说得有理。

    “行,那就等开铺子的银钱,攒够了再说。”

    “嗯。”沈季青揽着夫郎肩膀,压低声音道,“睡吧。”

    额角触感湿凉,是因为夫君方才喝过水的缘故?

    姚沐儿靠在汉子怀里,带着笑意沉入梦乡。

    翌日卯时三刻。

    “注意着点行人。”沈氏叮嘱儿子与儿夫郎。

    “知道了娘,外头起风了,您快进屋吧。”

    “哎。”

    沈氏答应着,却站在院外,目送夫夫二人走远才回屋。

    一炷香后,姚记食摊开业,食客们纷纷围上前。

    “姚老板,来两个素包子跟一份竹筒豆腐!”

    “姚老板,给我来三个肉包子,再来六个馒头,竹筒豆腐来两份,带回家吃。”

    “哟,老刘头你这是发财了啊。”

    “发啥财,闺女跟女婿好不容易来家一趟,不得弄点好饭菜招待?”

    “我说老刘头今儿咋这么舍得,原来是姑爷来了。”

    大家伙打趣两句,笑着散开。

    “夫君,今日食摊生意,比昨日少了些。”

    将食客送走后,姚沐儿拉开钱箱,粗略数了下里头的铜板。

    “昨日这个时辰卖了百十来文,今日不过八十。”

    沈季青道:“再等等看,说不定日中食客便多了。”

    姚沐儿点头,可直到日头落山,生意依旧没啥起色,带来的食材剩下大半没用。

    夫夫俩拉着板车拐出巷子,迎面便与梁松撞上。

    “姚老板,沈老弟。”梁松喘着粗气道,“我是来给你们报信儿的。今儿我去县里进布,回来便瞧见镇上好几家酒楼,都卖起了竹筒豆腐。我寻思你们这边生意,指定受到不小影响,便急忙过来将此事告知你们,也好早做打算。”

    “多谢梁大哥。”

    姚沐儿绷起面容,他就说今日食摊生意怎么少了这么些,原来又被别人抄了去。

    “梁大哥,你瞧见都是哪些酒楼了吗?”

    “北街的望月酒楼与悦来酒楼,南街的同福酒馆,跟西街这边的满春楼。”

    沈季青道:“这几家都是规模不大的小酒楼。”

    姚沐儿道:“大酒楼根本不会把一个小食摊放在眼里。”

    “梁大哥,这两竹筒骨头汤,您带回去跟嫂子喝吧。”

    “成,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梁松笑着接过来,“回了,明儿见。”

    回到南街小院,姚沐儿让弟弟去这几家酒楼,将他们做的竹筒豆腐买了来。

    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挨个品尝。

    姚青云率先撂筷,“手艺真差,还没哥做的一半好吃。”

    沈氏吃出问题,“这豆腐没过油,只用油煎了下。”

    沈季青道:“木耳炒老了。”

    “这就是他们比咱们便宜一文钱的原因。”姚沐儿放下筷子,“偷工减料,应付食客,咱们姚记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姚青云义愤填膺,“百姓不是傻子,他们做得这么难吃,下次肯定就不会再去吃了。”

    “难吃说不上,那些对饭菜不怎么挑剔,又想尝试新鲜吃食的食客,还是会去吃的。”

    姚青云苦着脸道:“那怎么办?”

    姚沐儿也不晓得该咋办,见沈氏一脸愁容,扯起嘴角安抚道:“娘,您别太担心,总会有法子解决。”

    “夫君,抚娘回屋歇息吧。青云也去睡,明儿还得早起去书院。”

    沈季青把人送进房,回到堂屋将钱箱搬上桌,与夫郎一起数了出来。

    “二百一十七,比昨日少赚一百二十文。”姚沐儿蹙着眉心道,“若是能稳住收入还好,怕就怕日后卖得更少。”

    一语成谶,第二日只卖出去六十份竹筒豆腐,净赚一百七十文,比昨日少了整整两成。

    姚沐儿忧心忡忡。

    放在以前每日赚个百十文便知足了,但现下青云要念书,要付院子租金,过些日子还得交田税、夏税、人头税,杂七杂八算下来,每月需得支出二两四钱,若每日只赚百十来文,忙活一整年怕是也攒不下多少银钱。

    “想要留住食客,还得继续推出新菜才行。”沈季青道,“姚记味道好,这是咱们的优势,短处便是吃食过于单一,镇上糕点铺子,有十来种样式供食客挑选,咱们不必做那些,两三种便可。”

    姚沐儿舒展眉眼,“夫君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想添一道荤菜,素菜成本低,那些小酒楼可以跟咱们打价格战,荤菜本钱高,就算想打怕是也打不久。”

    第030章 大虫

    “听说没, 姚记明儿要出新菜!”

    “可算出新菜了,天天吃竹筒豆腐都吃腻了。”

    “老林我可听见了,明儿去了别让我瞧见你点竹筒豆腐。”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点啥管得着么你!”

    市集最繁华的地段, 两个汉子你一句我一嘴, 将姚记要出新菜的消息, 大声宣扬出去。

    “几位慢走, 你们可知姚记明儿出什么新菜色?”有吃过姚记的百姓,叫住二人。

    个头略高,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汉子, 开口道:“沈老板说是道荤菜, 一份只卖十文钱,分量与竹筒豆腐一般多!”

    “一份荤菜竟只要十文?!满春楼一份素菜都七八文呢, 也就新研制出的那道卖五文。”

    个头矮些的,抱着胳膊满脸不屑,“什么新研制的,分明是从姚记那偷来的!”

    “就是, 偷都偷不明白,味道差那么多难吃死了。”

    “你这年轻人, 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 你不爱吃不代表旁人不爱吃,老朽我就觉得味道尚可。”

    “大爷,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给自己吃点好的吧,就多出一文钱的事儿。”

    “你!”

    老汉险些被气了个仰倒, 两人见状忙携手溜了。

    “戏过了啊,差点惹祸上身。”林松柏抄着双手道, “万一被你气出个好歹,你那成衣铺子可不够赔的。”

    梁松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那老头身子骨瞅着比我都结实,我俩要打起来指不定谁输谁赢。”

    林松柏衣袖一甩,“粗鲁。”

    “好大的儒酸味,熏死我了!”

    “何不以溺自照!”

    梁松:“……”

    虽然听不懂,但肯定不是啥好话!

    而此时,西街姚记食摊,夫夫俩正准备收摊回南街小院。

    “待会儿去赵屠户那定几只鸡,家里还有些芋头,应当够用几天,若是卖得好再找人收购。”姚沐儿与夫君说着,“我记着二嫂家去年留了好些芋头,到时问问二嫂卖不卖。”

    沈季青应了声:“好。”

    今日只做了七十份竹筒豆腐,晡时未到便卖净了,姚沐儿先与夫君将板车送回家,紧接着便去了赵屠户那。

    “卯时是吧,没问题,保准给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是定钱,您收好。”

    “成,慢走啊姚老板。”

    一只鸡三两斤,能做八到十二份竹筒芋头鸡,姚沐儿在赵屠户那定了五只,明早卯时来取。又去杂货铺买齐各种香料,挑了两个膝盖高的陶罐,将需要用的物件儿都置办齐全,腰包瘪了一大半。

    姚沐儿捏着钱袋子,表情严肃,“得加紧赚银钱了。”

    沈季青配合着点点头,嘴角浮现出笑意。

    翌日一早,沈家四口寅时刚过,便起来忙活开。

    蒸包子、熬骨汤、炸豆腐、炖芋头鸡。

    芋头鸡炖至八分熟,到时盛进竹筒,上蒸笼蒸个半刻钟便可。

    姚青云帮着烧了半个时辰火,眼看要误了时辰,忙背上书袋一溜烟似的跑出院子。

    小汉子走后,姚沐儿与夫君将陶罐搬上板车,拉着去了西街。

    “姚老板与沈老板来了!”

    “是鸡汤,我闻见香味儿了!”

    “还有芋头,难不成是芋头鸡?”

    刚到摊位,便有食客在巷口等着,瞧见二人一双双眸子泛起绿光,宛如饿狼。

    “今日推出的新菜是竹筒芋头鸡,只烧了五十份,先到先得,来晚的食客只能等明儿了。”姚沐儿边与夫君支着食摊,边笑着说。

    “什么,只有五十份?!”

    “姚老板先给我来一份!”

    “也给我来一份,再来俩馒头,一碗骨汤!”

    “沈老板,竹筒豆腐还卖不?”

    沈季青道:“卖,跟芋头鸡一样,只有五十份。”

    姚记生意红火,竹筒豆腐往日卖出两百份,还有那吃不到的,如今每样只卖五十份,食客们听后生怕自个儿抢不着,银钱掏得更快了,夫夫俩竹筒还没蒸上,已经被预订走了三十份。

    过了早食时辰,街上百姓少了些许,姚沐儿与夫君忙活大半个时辰,总算有了歇息时间。

    “夫郎,喝水。”沈季青打开竹筒塞,将水递给夫郎。

    姚沐儿接过去喝了一大口,随即掏出帕子擦擦额角,瞥见夫君额头上也沁着汗珠,踮起脚帮着擦了擦。

    “小两口感情真好。”

    忽然听见陈阿婆声音,姚沐儿吓了一跳,红着脸颊将帕子收了起来。

    “陈阿婆,这些日子怎么没见您来镇上卖菜?”

    “老了,身子骨不行了。”

    陈阿婆瞧着,面容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姚沐儿猜出陈阿婆染了病,见人不想说便没细问,让夫君打了一碗骨汤来。

    陈阿婆连连摆手,“使不得,我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可没少沾你们夫夫的光。”

    “阿婆,骨汤不值钱,您就收下吧。”

    陈阿婆要给韭菜,姚沐儿没要,谁知晚上回到小院,在空掉的竹筐里发现了一小把韭菜。

    “沐哥儿买韭菜了?”沈氏瞧见随口一问。

    “没有,是陈阿婆送的。”

    沈氏闻言,叹道:“陈大嫂是个好人,可惜摊上了个不孝顺的儿子。”

    见小院里气氛不对,沈氏忙笑着道:“不说这个,家里还有些鸡蛋,正好可以用来炒个韭菜鸡蛋吃。”

    “哎。”

    姚沐儿转身要进灶房,沈氏叫住他道:“娘来。娘手艺虽没你好,炒个韭菜鸡蛋还是成的。”

    “娘做的面条好吃。”

    “明儿就给你做。”

    姚沐儿弯起嘴角,“好。”

    与夫君清洗完竹筒,扭头望了眼燃着油灯的柴房。

    夫子留了功课,弟弟一回家就将自己关进柴房,已经小半个时辰没出来了。

    “我去看看青云。”他起身道。

    姚沐儿进屋将今日买的果脯抓了些,走到柴房门口,叩响木门。

    “青云,哥进来了。”

    里头窸窸窣窣一阵,见弟弟没拒绝,姚沐儿推开门迈进柴房。

    “哥。”小汉子有气无力唤了声。

    姚沐儿见弟弟没什么精神头,还当人病了,伸手探了下额头。

    “没烧。”

    “我没病,就是被夫子教训了一顿,觉着有些丢脸。”姚青云垂头丧气道。

    “因为入学测试?”

    姚青云点点头。

    “你刚入学,连怎么作诗都不知晓,测试没做好情有可原。”姚沐儿安抚弟弟。

    “我晓得。” 想起学堂上发生的事,小汉子纠结再三,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朝自家哥哥笑了笑,“哥我没事,只是教训两句,睡一觉醒来便忘了。”

    “没事就好,若是在书院被欺负了跟哥说。”姚沐儿揉着弟弟脑袋道。

    “哪有人欺负我,书院同窗们都对我挺好的。对了哥,我还瞧见姚汉林了,他在甲子班,今年要下场考秀才呢。”

    姚沐儿眼里露出一抹困惑,“姚汉林?”

    “二叔家的姚汉林啊,跟我年岁一般大,你忘了?”

    姚沐儿想起来了,二叔自从考上童生便很少回家,听姚桂芝说好像娶了镇上哪家小姐,逢年过节倒是回过几趟老宅,后来跟爹与后娘不知何事生了嫌隙,便再也没回过姚家村。

    “咱们都好几年没见过姚汉林了,没想到你还记得他呢。”姚沐儿笑着说。

    小汉子挠挠头,“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是他主动来找我说话的,还把自个儿用不上的书本借我看呢。”

    “哥,姚汉林去年考中童生了。”

    “去年,十三岁便考中童生了?”姚沐儿很是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二叔也是童生,表弟能考中也就不足为奇。

    “是啊,听说排名还很靠前,若是今年考中秀才,就可以去县学念书了。”

    姚青云一脸向往,“今年是不成了,来年我一定要考中童生,然后参加后年院试!若是能考中廪生那就更好了!”

    廪生每月有廪食拿,还不用交束脩,能省下不少银钱买书本。

    姚沐儿知弟弟心中所想,没再打扰他温习功课,只叮嘱两句累了便起来走走,随后起身出去了。

    日入时分,一家四口吃过晚食,各自回屋歇息。

    姚沐儿与夫君在堂屋,对着油灯收整今日赚的银钱,每数出一百文便用麻绳串起,一共串了九串铜板,还余六十四文。

    姚沐儿心头一喜,因为激动面颊微微透着抹粉色。

    “去掉本钱今日净赚三百八十九文!”

    好多银钱,这是姚记食摊支起来,赚得最多的一日!

    沈季青将沉甸甸的银钱装进钱箱,转身见夫郎坐在床边,眸子发亮地瞧着自己,身子不由一顿。

    他装作无事发生,走到床边将夫郎抱进床里头。

    忽然被汉子拦腰抱起,姚沐儿吓了一跳,怕掉下去摔着,忙抬手勾住汉子脖子。

    “铜板太多钱箱装不下了,明儿收摊我拿去钱庄换成银子。”

    姚沐儿面上一片通红,侧身对着墙壁,低声应了句:“好。”

    身后汉子一阵窸窣,屋内随即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虽已开春,天儿仍旧阴冷,夜里姚沐儿手脚冰凉,往日在夫君怀里暖着,小半个时辰便能暖和过来。

    今日刚被夫君抱过,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往人怀里钻,合上眼眸正准备入睡,肩膀便被汉子握住,一只大手搭上腰际,稍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带入怀中。

    脊背靠上汉子滚烫的胸膛,姚沐儿顿时觉得身子一暖,他弯起嘴角,攥着棉被在汉子温暖的怀抱中安稳睡去-

    翌日,沈秋坐着牛车来了镇上,他知晓车上那筐竹筒是季青哥跟嫂夫郎定下的,便坐着牛车一同去了南街小院。

    “秋哥儿来了,许久不见你娘,身子可好?”沈氏招呼人进院,问起自己的小姊妹。

    沈秋笑着应:“我娘挺好的,大娘您呢?身子可好些了?”

    “都好都好,回头让你娘别惦记,大娘身子骨好着呢。”

    “哎。”沈秋在院里扫了一圈,装作不在意地问,“怎么不见嫂夫郎的弟弟?”

    “你说云小子啊,他去书院念书了。”

    沈秋怔了怔,忆起上元节姚青云两三下赢下花灯一事,一股失落袭上心头。

    “秋哥儿来得正好,刚蒸了包子快过来吃。”姚沐儿端着一碟包子从灶房出来,对沈秋说道。

    沈秋道:“嫂夫郎,我吃过早食了。”

    见沈氏有些吃力地挪着竹筐,忙过去帮着把东西往院里搬了搬。

    沈氏道:“再吃口,尝尝你嫂夫郎炖的骨头汤,香着呢。”

    沈秋摆手,“不了,大娘。”

    沈季青被征兵走的那几年,沈秋与他娘经常拎着吃食到沈家跟沈氏一起用,后来沈季青回来,又娶了夫郎,沈秋跟他娘就来得少了。

    如今沈家开了食摊,又搬到了镇子上,两家差距逐渐拉大,沈秋就更不好意思往沈家跑了,今儿来是有事要告知大娘一家。

    沈氏拉下脸,“这孩子咋这么轴,赶紧的,不然大娘生气了。”

    沈秋脖子一缩,忙抬脚跟在嫂夫郎身后进了堂屋。

    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小口啃着包子喝着汤,桌上的竹筒豆腐与芋头鸡都不好意思夹,姚沐儿给他夹了一筷子,尝过后眸子咻地一亮。

    “好好吃,嫂夫郎你手艺太棒了!”

    姚沐儿勾了勾嘴角,“那就多吃些,这么多呢,咱几个也吃不完。”

    “哎。”

    美食在口,什么面子里子,统统可以不要,沈秋放开手脚,捧着陶碗吃了个肚圆。

    “糟了,差点忘记正事儿!”

    沈秋面上一热,掏出帕子擦了嘴,对着三人一脸严肃。

    “昨日有村民在后山瞧见大虫了。”

    沈氏听了,蹙着眉头道:“哪家不知死活,往深山里跑?”

    “没进深山,是在山脚下瞧见的,这不天气转暖,还下了几场雨,山上冒出不少地皮菜,有几家日子过得不那么好的,上山挖菜跟下山的大虫碰了个正着,要不是那大虫后腿有伤跑不快,人或许已经没了。”

    “那头大虫可有什么特征,比如尾巴少了一截?”

    “季青哥咋知道?”沈秋一脸诧异,“那大虫的尾巴确实少一截儿!”

    姚沐儿看向自家夫君,听到汉子说见过,心里头咯噔一声。

    沈季青说:“这不是虎王,应该是从别的山头过来的。”

    沈秋闻言,瞪起眸子,“意思是后山不止一头大虫?!”

    姚沐儿与沈氏也面露担忧。

    大虫下山意味着沈家村不再安全,虽然只是一头没争过地盘,受了伤的大虫,可人的力量与之相比,九牛一毛。

    “秋哥儿,回去告诉长寿叔别上后山砍柴了,宁可走远些去宁家村附近的那片山头,也别心存侥幸。”沈季青面色凝重道。

    “知道了。我今天来镇上就是爹让我来的,他让我告诉大娘,最近没事儿少回村子,万一路上遇见大虫可就糟了。”

    “大娘这边让你爹娘放心,我们在镇上没事,你们当心着些。”

    沈氏心里不踏实,拉着沈秋叮嘱了小半刻钟,才把人放走。

    “秋哥儿,等等。”姚沐儿拎着食盒追上来,“这个带回去吃。”

    “哎。”

    沈秋以为只是几个包子,出了巷口打开食盒一瞧,里头竟还有一筒竹筒豆腐,与一筒竹筒芋头鸡。

    “嫂夫郎真舍得,这些得要十来文呢。”

    刚吃过饱饭的小哥儿,嘴饱心不饱,盯着香喷喷的美食,险些流出口水。

    “坏了,娘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呢!”

    说着提着食盒,急匆匆朝东街跑去。

    小院这边,夫夫俩将所有东西搬上板车,出了门。

    “姚老板,给我来一份竹筒芋头鸡,再来俩肉包子!”

    “姚老板,骨汤还有吗?你看咱都是老熟人了,又点了这么多吃食,多给打一份成不?”

    姚沐儿面上挂着笑,“成,您稍等,待会儿让我夫君给您端过去。”

    “姚老板,我们也是回头客,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大家别急,只要是姚记的老熟客,汤水管够。”

    姚沐儿往锅里添了半陶罐水,又加了些盐,只等烧开就好。

    第一锅骨汤味道浓厚些,第二锅味淡,对吃食有要求的食客早早便来等第一锅,只图温饱的食客,自然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姚记生意如日中天,短短几日便赚了近三两银子,将姚青云交的束脩都赚了回来。

    岭水镇几家小酒楼陆续推出一样的菜色,奈何味道差得太多,又舍不得减少利润,将吃食价钱定低些,故此没有多少食客买账,几日过去,姚记靠着这两样吃食,在镇子上有了一席之地,生意渐渐稳定下来。

    二月初三,沈秋又坐着牛车来了镇上,这次不止他,姚翠荷与沈长寿也来了。

    一家人特地挑了饭点儿后,小院内只有沈氏一人在。

    “大姐,我来看你了。”

    姚翠荷让自家小哥儿将猪肉条放进灶房,拉着想要阻拦的沈氏,往堂屋里走。

    “秀梅姐就收下吧,大成的事儿还没感谢季青小子帮忙呢。”

    沈氏一头雾水,“帮啥忙?”

    “大姐不知道?”姚翠荷意外道,“季青帮大成在镇上找了个活计,每月能赚六百文钱呢。”

    沈氏闻言笑着道:“这是好事儿啊。”

    “可不。”想起儿子这些年在妙仁堂受的苦,姚翠荷咬牙切齿骂道,“曾有仁那个老东西,早晚遭报应!”

    两人说了会儿话,姚翠荷便提起今日来镇上的第二件事。

    “昨儿又有人瞧见大虫下山了。”

    沈氏心里一沉,“那畜生又跑下山了?”

    姚翠荷点点头。

    “村里头人心惶惶,连夜将族长请来,共同商量此事该如何处理。族长的意思是,村里年轻力壮的汉子站出来,合伙把那大虫制服,省得出来祸害村子。”

    “倒是个法子,只是让人跟虎斗,怕是没几个人愿意站出来。”

    姚翠荷扯起嘴角,苦笑道:“大姐说得是。”

    沈氏见姚翠荷欲言又止,一副犹豫纠结的模样,哪里还不知晓一家子此行的目的。

    “翠荷妹子用不着为难,我跟青儿也是沈家村人,沈家村有难自然得帮,只是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得他们小两口商量才成。”

    姚翠荷面上一松,“哎,有大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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