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郁沛,那一定非席余馥莫属。


    就连郁寻春也能看出郁沛的心动,更别说这个和他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女人。


    只是郁寻春没想到席余馥居然会站出来维护他,真是稀奇。


    他转头看向席余馥,后者依旧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冷淡神色,淡然地拨弄着手上的佛珠。


    “你应该也不希望从别人那里听到,‘第三者的儿子果然也和他妈一样喜欢当小三’这样的话吧。”她没有看郁寻春,目光直直注视着郁沛,“如果郁池夏抢走司州,我不介意把你和池昕昕的事情都抖出去,还有郁池夏这个不属于我的儿子。”


    郁池夏私生子的身份郁沛捂得很严,除了席余馥和郁寻春,也只有管家李叔知道。


    郁沛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席余馥越是这样咄咄逼人,他越是厌恶这个心胸狭隘的妻子:“小夏只是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


    席余馥没有理会他,她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叫了声郁寻春。


    郁寻春既不想留在这儿,也不想跟出去,但如果非要让他在郁沛和席余馥之间做选择的话,他还是更愿意和后者待在一起。


    随着阖上的书房门,里面传出的是郁沛暴怒的声音:“席余馥,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个剧情,梦里没写啊。


    郁寻春跟在席余馥身后,垂眸思考着。


    一抬眼,发现席余馥停在了一间熟悉的房门前,房间中央只有一张软垫,靠墙的架子上放着一根藤条,许久没用过的藤条上已经落了一层细细的灰,缠在把手处的麻绳被盘得光洁透亮。


    郁寻春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对这间房间的恐惧深入骨髓,即使多年没有再进去过,但仅仅只是一眼,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记忆便呼啸而来。


    席余馥:“跪下。”


    郁寻春站着没动。


    我不该生气。


    他心想,这不过是万人嫌无端被人厌恶的剧情而已。


    我没必要生气。


    “我做错了什么?”他僵硬地从齿间挤出这句话。


    “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席余馥取下架上的藤条,一米多长的藤条在温水里泡过,又在锅里蒸煮过,韧而不脆,不需要太使劲,就可以在人身上留下刻骨铭心的痕迹。


    藤条轻敲掌心的声音,郁寻春光是一听,就浑身紧绷。


    席余馥:“简司州是你唯一可以和郁池夏抗衡的东西,你却要将他拱手让人?”


    郁寻春:“我说过了,他对郁池夏一见钟情,他早就不喜欢我了!”


    “那又如何!他不喜欢你你就要认输承认自己不如郁池夏,你就要将郁家,将以后的简家全部拱手让给他!”席余馥一字一句,“郁寻春,脑子里少装点那些没有用的情情爱爱,你应该看的是他身后的权力和利益。


    “简司州必须,也只能是你的。


    “只有拿下简家,你才能让郁沛对你刮目相看。


    “你要证明给他看,我席余馥的孩子,不比任何人差。”


    郁寻春的拳头紧了又紧,他努力维持着理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说呢,他说席余馥怎么会突然维护他。


    “跪下,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席余馥轻声细语地说着毛骨悚然的话。


    郁寻春仿佛在那方软垫上,看到了幼年的自己,听到席余馥的命令后即使再害怕也不敢反抗,藤条落在身上也不敢哭,眼泪不会换来任何垂怜,只能得到一句“没用”。


    再后来他长大了,跪在那里的人变成无论如何也绝不松口认错的犟种。


    他们都向郁寻春看了过来。


    “跪下。”


    “不要惹妈妈生气。”


    “不要让她失望。”


    他们在说。


    郁寻春哑声:“……不可能。”


    席余馥大概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郁寻春拒绝,即使他长大后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痛哭求饶,但再是叛逆的时候只要犯了错,他都会一声不吭地跪下。


    她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被违逆的裂痕:“你说什么?”


    “我说不可能!不可能你听不懂吗?!”


    郁寻春劈手夺下席余馥手上的藤条,他恶狠狠的视线紧紧盯着席余馥的眼睛,两手各握藤条一端,狠狠往膝盖上一磕!


    郁寻春牙根紧咬,咬肌凸出,脖颈、小臂和手背的青筋暴起,右手背本来就没怎么处理的伤口再次崩开。


    咔嚓——


    这根用了二十多年的藤条,被他硬生生掰断了。


    席余馥从没见过郁寻春这样让人胆颤的一面,慑人的攻击性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对于危险的警觉让她不自觉地后退开,企图同他拉出一个安全距离。


    她既生气,又害怕,指着郁寻春半天没说出话:“你、你……”


    “我不干了。”郁寻春盯着她的眼睛,“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藤条砸向对面墙壁,转身就走。


    藤条撞在墙上又反弹开,在地上转了两圈,一端顶着软垫不动了。


    席余馥惊魂未定:“郁寻春!”


    郁寻春头也没回,他在转角处遇到了换好衣服下来的简司州和郁池夏二人。


    郁池夏先是叫了他一声,然后注意到了他一直在流血的手:“哥,你的手……我去给你拿医疗箱。”


    简司州拉住了想要转身的郁池夏,在对方茫然的眼神中,将人护在身后。


    他戒备地盯着阴沉着脸从对面走来的郁寻春。


    郁寻春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擦肩而过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简司州立刻警觉起来。


    郁寻春盯着他,老实说他已经忘了自己和简司州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好像是学生会职务交接期间简司州一句不错的夸奖,或者推举他成为学生会长时赞赏的目光,更或者是发现他会拉大提琴时一脸意外又欣赏的表情。


    这段恋情开始于郁寻春的动心和穷追不舍,但至少,在简司州没有遇到郁池夏之前,他们好像?可能?或许是真的有过一段和谐的相处时光的。


    大概吧。


    郁寻春已经想不起来了。


    “简司州。”自从郁池夏出现后,郁寻春再也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叫过简司州的名字。


    简司州满眼警告。


    预想的发疯并没有出现,他只等来郁寻春轻飘飘一句:“我们分手吧。”


    简司州一愣,就连郁池夏也错愕了一瞬,等他们回过神,郁寻春的背影早已从两人眼前消失。


    郁池夏急了:“简哥,我哥好像不太对劲。”


    简司州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沉默片刻,烦心道:“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


    “可是……”郁池夏有些犹豫,想要追出去看看,被简司州皱眉阻止,“不用管他。”


    郁池夏急忙回到书房:“爸爸,刚才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大哥要和简哥分手?”


    “什么?”


    “你说什么?”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郁池夏望向书房门口。


    席余馥佛珠也不拨了,大步走到郁池夏面前,沉声追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郁池夏有些害怕席余馥这个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的母亲:“妈妈。”


    席余馥:“你刚才说,郁寻春要和司州分手?”


    郁池夏默默点头。


    简司州看出他的紧张,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两人隔开。


    他看着用目光向他求证的席余馥:“他刚才确实在走廊上和我提了分手。”


    -


    郁寻春下山这一路,手机来电就没停过。


    席余馥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就连郁池夏也给他发来短信,简司州的消息也有,就一条,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分手。席余馥最后也发来一条警告的短信,说对他很失望,告诉他如果真的要和简司州分手,以后也不用回家了。


    郁寻春简直求之不得。


    第二天睡醒之后,郁寻春直奔手机店,手里的手机昨晚被他摔裂了屏,看着难受。


    “给我拿个最新款。”郁寻春摸出钱包,“刷卡,没有密码。”


    导购将卡送去收银台,郁寻春低头将旧手机的数据导入新手机,片刻后对方回来:“不好意思先生,您这张卡的额度不够。”


    郁寻春没多想,又换了张卡给他。


    很快,对方再次回来:“这张也不行。”


    郁寻春:“不可能。”


    导购有些尴尬:“是真的。”


    郁寻春让导购把pos机拿过来,自己刷,他一刷一个不出声,在连续几张卡都显示余额不足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我打个电话。”他拿着手机往外走,店里七八个导购全都围了过来,他看着自己手里崭新的手机停住脚步,忍着火在众人目光下拨通了席余馥的电话,“你冻结了我的卡?”


    “不听话的孩子,就要付出代价。”


    “我问你凭什么冻结我的卡!我卡里的钱和你有一毛钱关系!”


    郁寻春非常生气,这一招在他当初要进娱乐圈的时候席余馥就用过,从那以后他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也再也没花过她一分钱。


    席余馥冻结的,是他全凭自己,忍着网友的谩骂和嘲讽,在近四十度的高温下,在冻得刺骨的河水里一分一分挣下来的!


    她凭什么!


    席余馥:“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生的,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操!!!!


    郁寻春扬手就要砸手机,猛然对上身边店员们警惕的目光,动作一僵。


    店员们将在围在中间,刚才接待他的店员面带微笑:“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您打算怎么付款呢?”


    伴随这句话的,是老人机拨号时超大声的语音:“110。”


    郁寻春:“……”


    啊操操操操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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