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钱都拿不出来,不难想象郁寻春当下到底陷入了怎样的窘境。


    但宴青川并没有问什么,既不问郁寻春要两块钱干什么,也不问他两块钱够不够,总之是他说两块就是两块,宴青川发来的红包里,多的一分也没有。


    郁寻春有时候觉得宴青川这个人非常的烦人且没有边界感,有时候又觉得,他体贴地有些过分。


    他刷码上车,到了电脑城直奔二手回收的店铺,他这个手机是最新款的顶配,官网价要一万三,但二手机就算只用了一天也是二手,折价一千多,郁寻春又顺便在店里挑了个便宜的二手安卓机,抵扣下来,最终到手一万零五百。


    而这些钱,就是他当下的全部身家。


    郁寻春先把两块钱还给了宴青川。


    他就近找了个网吧,快速整理好简历便开始了投递,郁寻春的简历很漂亮,不管是毕业院校还是在校经历,以及实习项目和相关奖项,在应届生里都极具竞争力。


    虽然他当下已经不是应届生的身份了。


    不过他依旧快速筛选出合适的岗位,海投出去了近百份。


    但郁寻春并不对这方面抱有太大的期望,他不确定这次席余馥的手会伸多长。


    郁寻春缩在卡座上,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网页上的兼职和酒店,烦躁地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原本没有烟瘾的人,已经不自觉地开始依赖起了尼古丁。


    两千万这个事,要说郁寻春有多急倒也没有,毕竟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当你欠银行十万你慌,当你欠银行十个亿银行慌,这话放他这儿也合理。


    如果他的违约金只有几十万一百万的,他估计想尽办法也要凑上这笔钱,但当这个金额莫名其妙滚到两千万,他只想说随便吧,席余馥有本事让他上失信名单,那才是让她里子面子都没了。


    她不可能那样做,郁沛也不会允许她那样做。


    反倒是赶紧凑够一万三还给程晁才是当务之急。


    另一件事就是郁寻春留在酒店里的电脑,里面还有很多他的尚未完成的曲子,这才是真的拿不回来了。


    一想到这点他就烦,点开邮箱的动作都有些暴躁。


    郁寻春给合作的几个国内外厂牌发去邮件,找了一个电脑泡水文件丢失的借口,延长了交稿期。


    一下午,他窝在电脑前,给周围二十公里内在招聘dj的夜场都打了电话。


    弹了弹烟灰,宴青川的语音电话打过来了,他顺手接起:“晚上在家涮火锅,你想吃什么菜?”


    郁寻春:“……我有面试。”


    “晚上面试?几点回来,我等你。”


    “你不需要——”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


    宴青川说:“你喜欢牛颈肉还是牛上脑?吃香菜吗,阿姨说给我们串点香菜牛肉?”


    郁寻春仿佛看到宴青川或者阿姨站在超市货架前仔细挑选对比的模样,从来没有人说过要等他吃饭,拒绝的话在舌根转了一圈,变成硬邦邦的:“都行。”


    “行,”宴青川说,“晚上见。”


    “……”挂了电话,郁寻春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跟宴青川的节奏走了,他郁闷地薅着头发,下机,退钱,打车去了约好面试的酒吧。


    郁寻春一连跑了三个急聘dj的酒吧,虽然说最后选择了其中规模最大的,但也不过只是个中等体量的酒吧,开出的薪资自然也没多少,但至少不至于守着万把块坐吃山空。


    郁寻春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他不确定这个点宴青川还会不会等他,想到对方真的等自己,又不由感到负担,看着电梯跳动的楼层不由着急。


    急急忙忙走到家门口,恰好和离开的阿姨撞了个正着,屋内澄黄一片,浓鲜的火锅香气顺着门缝充盈鼻腔,让郁寻春有些晃神。


    阿姨离开前不知道和宴青川说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对郁寻春道:“回来得刚好,快进去吃饭吧。阿宴说你也不能吃辣,就给你们煮的番茄和清汤的锅底。”


    郁寻春:“我能吃一点辣。”


    “不,你吃不了一点辣。”宴青川站在玄关,郁寻春进屋换鞋,反驳道,“我能吃。”


    阿姨走了,宴青川笑看着他:“你能吃,你屁股能吃吗?”


    郁寻春额角一跳。


    宴青川还在犯贱:“嗯?”


    郁寻春:“不吃了。”


    这人一恼羞成怒就是逃避,宴青川早就预判到了他的下一步,在郁寻春转身之前拽住人手腕往屋里带:“不许不吃,难道你要留我一个人吃饭?哪家好人让别人一个人吃饭啊,一个人吃火锅都不香了。”


    他张口一个人,闭口一个人,机关枪一样嘚嘚嘚,磨得郁寻春没脾气。


    郁寻春从小的家教便是食不言寝不语,宴青川却不是,他一会儿问他吃不吃这一会儿问吃不吃那,不停地往郁寻春的料碗里夹着菜。


    嘴里依旧停不下来,问着什么今天身体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对昨晚的服务还满意吗一类影响人食欲的话。


    吃都堵不住他的嘴!


    烦死个人。


    郁寻春耳尖绯红:“你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宴青川挑眉,“会说话呀,还以为家里来了个小哑巴。”


    他就是故意的,郁寻春想刀人:“我没有吃饭聊天的习惯。”


    宴青川将一块响铃卷放进郁寻春碗里:“那你现在有了。”


    郁寻春服了。


    满脸写着“你真踏马烦人”地配合着宴青川,虽然做不到主动挑起话题,但有问必答,乖得很。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饭后两人一起收拾好餐桌,宴青川把餐具放进洗碗机,想起什么似的对郁寻春说:“你的衣服洗干净送回来了,在你房间。”


    郁寻春顿了顿:“我房间?”


    宴青川点头:“阿姨下午把客卧收拾出来了,你看看缺什么就给她讲。”


    “这两天谢谢你,”这回郁寻春道谢终于不扭捏了,“不过还是不打扰你了。”


    宴青川从中岛台后面走出来,盯着郁寻春看了又看,看得郁寻春浑身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宴青川:“你不会以为我要让你白住吧?”


    郁寻春一哽:“我没有那样想。”


    宴青川笑:“没有那样想就好,反正我一个人住,客卧空着也是空着,你付我房租就行。”


    郁寻春:“你没必要这样帮——”


    “你付不起?连两千块都没有?”宴青川打断他,一副怪不得两块钱都要找我借的模样。


    郁寻春额头一跳:“你瞧不起谁呢!”


    洗澡时郁寻春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上了宴青川的套。


    宴青川这套房子地址位置很好,小区也高端,租房软件上一搜就能看到同小区的空房最少也要个两三万,但他却以两千块每月的价格租下了他的次卧。


    两千块,在这个小区连个卫生间都租不到。


    水声哗哗,郁寻春头顶花洒光脚站在浴室里,水汽氤氲,他低头看着汇向下水口的水流,抬手抹了把脸上潺潺流动的温水。


    关水,吹头发,他穿着宴青川的睡衣开门出去,带着一身刚洗完澡的潮气,望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人:“喂。”


    宴青川抬眸,郁寻春问:“你叫什么名字?”


    认识这么几天,床都上了两回才想起来问名字,宴青川好笑:“宴青川,你也可以像阿姨那样叫我阿宴。”


    太亲密了,郁寻春叫不出口,谢谢在舌尖转了一圈,也说不出口,他“哦”了一声:“我睡觉了,晚安。”


    宴青川:“晚安,小寻。”


    郁寻春浑身一僵,转头道:“不要这样叫我。”


    宴青川:“为什么?”


    郁寻春咬牙:“我不喜欢。”


    宴青川恍然:“这样吗。”


    “嗯。”


    郁寻春准备开门进屋,身后宴青川双唇一张:“那晚安,寻寻。”


    砰——


    郁寻春一脑门磕到房门上。


    他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惊慌失措,双眼圆瞪,怒视宴青川半天,浑身炸毛:“郁寻春,叫我郁寻春!”


    说完立刻窜进房内,房门重重一甩,客厅里只留下宴青川一个人。


    客厅里安安静静,观赏鱼游来游去,氧气泵吐出的细碎泡沫里,宴青川将书盖到脸上,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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