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小儿子自此可是人见人唾弃，队里的好些男人在自家媳妇跟前腰背都能挺直了，不少人还嘴贱跟媳妇逼逼:瞧你们欣赏的好丈夫，就这熊样，还没自个儿强，他们虽然不算体贴丈夫但也不打人啊，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队里不少媳妇听了自家男人的鬼话都是大巴掌招呼，凶巴巴的吼回去:咋咧？还想打老娘不成？老娘才不会跟郑家小媳妇一样藏着护着，敢动手第三条腿给你们打断。
队里夫妻吵完架，转头看见罪魁祸首郑家人更加不友善了，郑婆子最近一口气坐上队里恶婆婆榜首，一出门就被臭骂，连狗路过郑家门口都嫌弃。
郑家小子更惨，出门就会被套麻袋打，有些人更过分，明明套他头打他还光明正大出声嘲讽，说看不起他这样只会欺负女人的男人，打他就是为了学赵平康，让他也试试拳头的滋味，气焰嚣张的一点都不怕被他认出声来。
郑三别看他打媳妇的时候凶狠，其实胆子特别小，被打过两次就死都不肯出门了，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引得队里人更是笑话他。
至于郑家媳妇，她的举动最让人费解，队里很多人想不通她干嘛不长嘴，要知道郑家媳妇的娘家人听到自家女儿被打后，第三天就招呼一堆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七大姑八大姨，一家二十多个人从其他公社跨了小半个县城上门把郑家差点砸个稀巴烂，郑三被打的下不了床，郑婆子头发都差点被揪秃。
郑家媳妇姓李，娘家虽然不是本队人，但也是其他大队的大姓，一大家子聚集起来闹上队里给自家姑娘出气，大渔生产队本队的人气都不会吭一声。
同时围观的队员更迷茫了。
这郑家媳妇图啥啊？
瞧瞧她又不是没有娘家人，娘家人显然也把出嫁的姑娘当回事，不是那种嫁出去就当泼水的或者只吸姑娘血不出力的，他们当天闹完就把自家姑娘接回家里去，说是要离婚不过了。
明明有靠山有底气，给娘家人说一声有人撑腰的话郑三哪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不少队员怀疑郑家媳妇李珍珍就是喜欢被人打骂爱受虐。
马大娘就是坚定的这么认为的。
她儿媳廖娟娟出去找小姐妹打听了一圈独门八卦，忍不住趁着上工休息的时候跟坐在一起的几人说了。
“她啊，就是自己想不开。”廖娟娟唏嘘道:“李家有四个儿子两个姑娘，因为姑娘少，对家里女孩都挺疼爱的，到年纪了就想办法给她们都安排了条件合适人品好的对象。但是李珍珍她吧，不乐意接受家里找的对象，觉得人家死板无趣，自由恋爱看上了我们队的郑三，觉得他长得好看嘴甜还体贴，就不顾父母反对闹死闹活要嫁。”
“嘿，等着吧，肯定过不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马大娘打断她断定道。
廖娟娟咳了一声，心里腹诽她婆婆可真扫兴，听八卦还要说教。
还是看韩婉箐和陈果都很好奇，连葛平二刘二李几人都凑过来，又有队里几个大娘催她快说，才眉飞色舞继续给大家讲。
“最后拗不过孩子的李家只能送李珍珍远嫁到我们公社大队，她妹妹倒是老实，听父母话嫁在本队，跟父母看上眼的小伙子结婚了。”
“那她妹肯定过得好！”又一个大娘出声打断她，马大娘也点头。
廖娟娟无语。
“廖嫂子，然后呢？”韩婉箐看她不太高兴，连忙转移她注意力。
廖娟娟又道:“可能是结婚没受父母祝福吧，李珍珍她心思就敏感了一些，婚后拼命想证明自己选的对嫁得好。那个郑三一开始也确实体贴，忙前忙后照顾媳妇还总献殷勤，所以李珍珍时不时在队里炫耀老公，闹得队里人都以为他们是模范夫妻呢，她爸妈听了也闭嘴不吭声了。结果，好景不长。结完婚还没三个月，郑三就翻脸开始动手，他打人还不在家里打，都是把她拽到后山，地里那些偏僻地方，还专往人看不见的地方折磨人。”
“李珍珍要面子，她夸人的话都放出去了，人人都羡慕他们夫妻感情好，她能打脸说自己没选对男人被打了？而且她的妹妹听父母安排嫁的好，两姐妹同时结婚，妹妹大胖小子都生了，男人也上进去城里谋了临时工，眼看日子越过越红火，她呀就更钻牛角尖，不肯让家里队里知道她过得差了。”
“总之一个字，傻！这姑娘真是傻透了！”
廖娟娟加快语速一口气说完，可算是痛快了。
听的人也很受震撼。
小刘知青刘红雁撇嘴道:“她有那样的家人还不知道珍惜，多少女孩子想要娘家还没有呢。”
那酸涩的语气，显然背后也有一段故事。
韩婉箐注意到队里人都在骂郑家恶毒、叹息李珍珍傻，但没什么人讨论另一位被骂了很久背了不少锅的赵平康。
队里人偶尔提起他，哪怕不再提起郑三这段，他的口碑评价也没挽回多少。
固有印象已经形成，赵平康混混本色深入人心，哪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上工吃了口大瓜，这一天干起活来大家都不觉得累了。下工把农具还回仓库，知青们往祠堂走。
陈果红着脸邀请韩婉箐一起去井边打水，韩婉箐爽快答应了。
这几天她一下工就忙着回屋一头扎进自己那间小黑屋里，其实是进空间忙和去了。
自从那天有了自个儿挖池塘养鱼的想法韩婉箐就试着拿小锄头在空间挖了一个盆口大的洞，纵深挖了快一米，确认空间不会被挖穿不受影响后，她已经把挖大池塘找鱼苗列上日程了。
因为忙着规划布置空间，她都没空跟陈果相处。
葛平这个男知青已经加入二刘二李的躺尸队伍里了，一下工也跟他们一起瘫在院子里听收音机，他倒是自来熟不怕生。
陈果不行，她的性格比较内向，又不好意思跟老知青一起，只能时不时眼巴巴的看着韩婉箐，希望能跟她一起活动。
韩婉箐被她盯得良心都痛了。
估计在陈果眼里，她应该跟外面那五个咸鱼知青没啥区别，都是一下工就躺着，区别是他们躺院里，她“躺”小黑屋。
知青点离井边不远，两人也没拿扁担，提着水桶就过去了。
夏天天热，女孩子又爱干净，用水量大大增多，每天都得提几桶水回去。
韩婉箐空间里就自带一口井，但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跟着知青们一起行动，她打水的动作也很熟练，显然是在空间里练出来了。
陈果下乡后学了好几次，总是掌握不好打水的诀窍，每次都是一桶放下去，最多能打小半桶水上来。
“……你放的时候尽量垂直，然后角度……”韩婉箐虽然自己摸索会了，但她都是靠手感的，因此连比带划讲解的很费力。
陈果紧张的按她说的做，试了好几次，总是抓不到那个合适的入水角度。
又一次打水失败，陈果眼睛红了。
韩婉箐拍拍她:“别担心，慢慢学就是了，多练几次掌握诀窍就不难了。”
陈果揉揉眼睛:“我给你添麻烦了。”
韩婉箐笑着摇摇头:“没有，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呢。”
韩婉箐没说错，她对陈果确实还挺满意的。
虽然对方胆子小，但很乖巧听话，干活也从不偷懒，每天切菜烧水做饭收拾房子都很积极，是个又勤快又爱干净的室友。
最重要的是她很有分寸有礼貌，韩婉箐躺在自己的小黑屋卧室里时，她从不会乱掀帘子，没事不打扰韩婉箐，有事也是在外面叫。
托她这份自觉的福，韩婉箐平时进出空间都方便了很多，不会怕有人突然来掀帘子，她却不在小黑屋了。
韩婉箐鼓励陈果再试一次，陈果憋着劲又战战兢兢打了一次水，这次进步成半桶了。
韩婉箐立马海豹鼓掌。
陈俊梅路过看到两个知青的相处会心一笑，想了想走上前:“韩知青，陈知青，用不用我教你们。”
她人健壮，哪怕随意一说都是中气十足的样子。
韩婉箐回头一看，发现是前阵子站在王桂花老太太背后的赵家大儿媳，那天她一手就把李珍珍按住动弹不得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
陈俊梅结实的身板走到两个女知青跟前，把两人衬托的娇小玲珑，她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毛，要不是留着中长发扎在脑后，乍一看女生男相比很多男人看着都健壮有男人味。
韩婉箐连忙道谢并让开老师的席位，请她教一下陈果。
队里的老把式经验肯定比她丰富。
陈俊梅人看着高大，性子却很温和，给陈果讲的格外细致。
一边的韩婉箐注意到她发力时胳膊上鼓起的肌肉，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心里感慨陈嫂子这样看着有种特殊的美感，是一种积极向上很有生命活力和朝气的健美，是她格外羡慕欣赏的类型。
陈果在陈嫂子的教导下开了窍，很快能打一整桶水上来，开心的不行。
陈嫂子看人学会了，摆摆手拒绝她们招待她去知青点坐坐的提议，又听她们想找机会去后山，还专门拿树枝给她们在地上画了一下上山后比较合适去的地方，哪里野菜多，哪里适合捡柴，哪里能摘野果，哪里说不定能抓点野味，说完才阔步走了。
韩婉箐和陈果看着她潇洒的背影感慨陈嫂子可真是个好人。
*
另一边陈俊梅回到赵家，拿着锅铲的老二媳妇郭庆红从厨房中探头:“咋回来这么晚，我饭都做好了。”
陈俊梅洗把手过去帮她端菜:“抱歉，我碰上新来的知青在打水，顺便教教她们，又跟她们聊了会后山。”
郭庆红嫌弃道:“连打个水都不会，这新来的知青也太废了吧。”
陈俊梅摇头:“没有，韩知青早就会了，陈知青虽然不会但也学的很快，谁都有不擅长的事，人家学习一下有啥问题。”
刚拿凉水冲过澡的赵平康路过听到两位嫂子在聊新来的知青，忍不住停下脚步。
天气热，他们晚上就吃红薯粥和凉拌菜，王桂花给每个人分好粥，抬头看到立在门口的三儿子没好气道:“傻站那干嘛，快进来吃饭。”
赵平康顺势走进来，王桂花看着头上顶着毛巾还在滴水的三儿子狐疑道:“不对啊，你这几天怎么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上工，之前不是三天两头想偷跑，一直不着家的吗？”
赵平康拿起碗扒拉两口粥笑道:“我不回来你不高兴，我回来上工你又怀疑我，老妈你还想我咋样嘛。”
王桂花冷哼:“我是怀疑你打了什么主意，憋着坏呢。”
赵平康扭头挑菜，不理他妈。
这一转头看到两个侄子继东和继工竟然抢侄女胜男的菜，他抬着巴掌给两个大侄子脑袋上一人招呼一下:“吃自己的，别抢你们姐姐。”
郭庆红看到自己两个儿子被打张了张嘴，看到小叔子凶巴巴的样子，到底没敢开口抗议。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身上的肥肉都抖了抖，继续呛自家大嫂:“就知青那些城里人做派啥都不会的样子来了乡下注定要吃苦头，大嫂你可别好心天天帮来帮去，毕竟我们自家的活都多得没人干呢。”
赵平康抬头看了她一眼。
郭庆红接触到小叔子的眼神立马闭嘴低头吃饭。
心里抱怨这煞神小叔子啥时候能找到对象结婚。只要他一结婚，她立马闹分家，真是一秒都不想跟他一个屋檐下多呆，她和她两个儿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赵家这场谈话没外人知道，被念叨的知青们得知地里不忙有了小半天假，葛平带着众人的信去县城了，韩婉箐则是跟陈果一起上后山转转，挖点野菜捡捡柴火。
她们对山上不熟，知道的就是陈嫂子给她们说的那几块地方，也不敢走得太深。
夏天的野菜没有春天多，韩婉箐和陈果挑挑拣拣随意摘了一些，两人又捡了会柴，突然，一只野鸡窜出来。
韩婉箐诧异，大渔生产队的物资这么丰富吗，她们在山底都能看到野鸡，随即在陈果担忧的视线中很感兴趣的跟上去看看。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有能耐能徒手抓野鸡，而且想看看有没有野鸡蛋一类的收获。
哪知刚跟着那只瞎飞乱跳的野鸡走了没几步，就发现它扑通倒地死翘翘。
这一看就是有人出手打死了。
韩婉箐停下脚步，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树林另一边出来，捡起野鸡后发现她的存在转身朝她看过来。
嗯？是他啊。
男人看了她几眼，抬步走过来，随着他走近，高大身材带来的压迫感也迎面而来。
韩婉箐好像有点理解陈果为什么害怕身材高大的男人了，因为对方站在面前会像山一样笼罩着人，万一爆起的话确实十分恐怖。
赵平康将手中的野鸡递过来:“给。”
韩婉箐愣了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拿着吧，我没想打野鸡，就是好奇看看。”
赵平康抬起另一手示意她看:“我还有一只。”
韩婉箐笑了一声:“谢谢，真不用。”
看她不愿意要赵平康也没硬塞，而是顺势问道:“你不怕我？”
韩婉箐:“嗯？”
赵平康语气随意:“队里人没说我几句好话，很多人都怕我。”
尤其是年轻人或者小孩子，见他就绕道，不会那么冷静站在原地跟他搭话，也不会像她一样还能有个笑脸。
这……韩婉箐哭笑不得道:“我对你又不了解，你也没伤害过我，我为什么要怕你。”
况且她觉得他不像传闻中那样凶狠，当然这是她的直觉，也没跟别人说过。
赵平康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姑娘道:“你们不熟悉山里，最好别走的太深，走过草深的地方小心蛇。”
说完拎着野鸡准备离开。
其实他想再说几句，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还怕人家觉得他烦。
“谢谢。”韩婉箐还真没想到遇蛇这个问题，听他提醒才升起防范。
看着赵平康的背影韩婉箐想起什么叫住他:“哎，等等。”
赵平康立马转身。
韩婉箐再一次道谢:“我们刚来队里时还是你提醒了大队长才帮我们分到马大娘家，马大娘她们特别好，我们还欠你一声谢谢。”
“哦……”赵平康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感受，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懊恼。
但总的来说还是高兴吧。
韩婉箐和陈果从山上安全回来，一回祠堂就看见胜男小姑娘又带着虎将军来包售后抓老鼠。
这几天小姑娘动不动带着大猫过来，知青院的老鼠已经被抓绝了，老鼠洞知青们也都找出来堵上。
韩婉箐很喜欢这个黑瘦的小姑娘，一看到她就回屋抓了几颗糖，还温声叮嘱:“也替我给廖嫂子家的铁蛋他们送几颗过去，感谢她替我们找了你这个靠谱的小家伙。”
虽然她们还水桶笤帚的时候就谢过马家一波，但还是觉得廖嫂子找的小姑娘可真机灵负责。
胜男擦擦手不好意思接过糖，她歪头疑惑:“啊？廖婶子没找我呀。”
韩婉箐愣了下:“那是谁叫你来的。”
胜男抱着猫大声说道:“是我小叔叔。”
韩婉箐已经知道胜男是谁家的孩子了，她的小叔叔岂不就是刚刚山上碰到的赵平康？
她轻笑一声。
看来又少说一句谢谢。
还真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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