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闻九则没有急着赶路, 他在路上慢慢开着车,隔会儿就要招惹一下薛铃,直惹得薛铃嗷叫一嗓子, 或者打他一下, 他才高兴。
重逢以来,他一共也就装了三秒钟,就是喊铃姐那三秒, 然后就懒得装了,一整个旧疾复发,原形毕露。
薛铃被他搞得烦不胜烦,想要安安静静在副驾驶上坐一会儿都不行, 甚至有点怀念前几天还没坦白的时候。
那会儿闻九则开车就是沉默开车, 偶尔对着她自言自语几句, 也不一定非要她回应, 多清净啊,现在就烦人多了。
而且就闻九则这不专心开车的状态,要不是这会儿的路上除了他们根本没别的车, 分分钟就要出车祸。
再次被闻九则惹火的薛铃忍不下去了, 她在写字板上写字,把板子戳得咔咔响。
“不要吵我了!你专心开车!!”
闻九则看一眼她写的字, 忽然打了个呵欠。
他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 一只手懒散地搭着方向盘, 说:“太困了,你没事吼我两声,可以提神醒脑。”
说话间, 他猛转了一下方向盘,车子绕过一辆横挡了大半街道的大车。
这一下车轮压到马路下面, 车身震了震,差点陷进马路下的沟里,又被闻九则开了出来,重新回到路上。
薛铃埋头写字没注意路况,被他突然急转弯那一下,吓得差点重新出现心跳,一转眼看他那提不起劲的死样,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准备开着车带她去殉情。
闻九则末世前开车还好,至少会遵守交通规则,但末世三年,他什么烂路没开过。
坑坑洼洼的荒田、长满荆棘的山路、或者是平房的楼顶……就算不是路他也能开过去。
面对眼前这种正常的,没有丧尸和人跑出来又没有其他车抢道,路面没有很大破损的情况,很容易就把车开得像是飞机。
眼下因为薛铃在副驾驶,这已经是闻九则收敛过后。
之前那两个月,跟着表弟戴英他们的车队,都是戴英在给他当司机,就是因为戴英受不了他开的车。
薛铃思考过后,将写字板递到闻九则面前。他一看:“让你来开?你学会开车了?”
薛铃:不会开。
想起来就生气,她往驾校交了钱,还没来得及去学呢!丧尸潮就爆发了!
“我可以学”她写道。
闻九则突然又不困了,他笑眯眯把车停到路边:“好啊,我教你开车。”
对于教她开车这件事,他似乎觉得比自己开车有趣很多,让薛铃坐到驾驶座,自己在旁边教她要怎么开。
他的教就是简单介绍一通,然后让薛铃直接上手试。
……就这样吗?是不是说的太简短了?而且好像说的和她从前准备学车时了解过的不太一样,少了很多步骤。
薛铃十分钟前还在副驾驶说要学开车,十分钟后就坐在驾驶座上被迫上路,发青的双手僵硬地抓着方向盘。
闻九则在旁边怂恿:“没事,放心大胆地往前开。”
薛铃试着按照他刚才的简略教程,一步步去做,做一步就看一眼闻九则。
他还是笑眯眯的,也不提醒她有没有做错,那个表情看得薛铃忐忑起来。
有种在驾校学车的感觉,据说驾校的教练都很暴躁,很会骂人。
薛铃有点担心自己要是失误了,旁边闻九则会嘲讽。
但他没有,不管是车子启动不了、还是车子开一下停一下、车子猛地冲出去、斜斜往马路下冲,他都是一句:“不要怕,继续开。”
在他“继续开继续开”的声音中,薛铃成功把车子开到马路下面的田里去了,压倒了一大片人高的野草。
闻九则乐不可支地把车子从田里重新开回马路上,又把驾驶座让给薛铃。
“多开一会儿就熟练了,来吧。”
薛铃认认真真学车,很快就开得有模有样。但看到她暗红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前面的路,专心到忘记周围一切的模样,闻九则就不由伸出手抓了抓她的后脑勺。
薛铃很想让教练别打扰司机,但眼睛不敢从前面的路上挪开,就不爽地表演了一个丧尸龇牙。
前面街上有好几辆废弃的车,估计是从前发生过车祸,挤成一团,只留出容一辆车通过的距离。
为了不让车子被两边的废弃车辆剐蹭到,薛铃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快通过这个路段,薛铃才要放松,突然一个人影从车后出现,冲上马路。
薛铃下意识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避开人影嘎一下往旁边冲,刹车不及撞上了一辆废弃大车。
撞上那一瞬,薛铃眼前一黑,她的脑袋被闻九则按进怀里。
还好闻九则这辆车改装过,只有车前盖撞扁了一些。
薛铃从闻九则怀里挣扎出来,看见他没事,又去看路上那个人影。
不是活人,是个丧尸,之前在废弃的车子后方,听到声音才蹿上了马路。
闻九则往怀里看,还以为薛铃被吓着了,刚摸到她的脑袋,薛铃就把他往旁边一推。
她推开车门下去了,被她推得猝不及防倒在副驾驶上的闻九则,看到她怒气冲冲去到那个丧尸面前,一脚把他踹倒。
闻九则:“……”
丧尸只对活人有反应,面对同类,它无动于衷,被薛铃冲过去一顿连揍带踹,最后滚进了路边的沟里。
薛铃学车的第一天,闻九则发现,她好像有那个路怒症。
因为接下来的路上,但凡他手贱碰薛铃一下,打扰了她开车,她就会发出怒吼。
薛铃:不是爱听丧尸叫吗,让你听个够!
到底是有点效果的,到后面,闻九则老实多了,还抱着胳膊在车上眯了会儿。
等到薛铃开够了,车子才在一处城乡结合部附近停下来。
闻九则下车,拿上工具,对着瘪下去的车前盖敲敲打打修车。想到薛铃在路上那个样子,他就忍不住笑。
薛铃感觉心累得很,抱着膝盖坐在旁边缓一缓,看闻九则发神经一样,修着车动不动停下来笑一阵,不知道在笑什么东西。
难道车子差点被撞坏,很好笑吗?
忙到很晚,闻九则才开始吃他的晚饭,又是一些压缩饼干之类方便食用又能很快填饱肚子的东西。
薛铃看他每天都吃这些,怀疑这样吃究竟能不能补充所需的营养。
仔细看看,闻九则的侧脸是不是太瘦了?
“这附近应该是被清理过的,今天晚上睡外面?车里太闷热了。”闻九则很快吃完,收拾好,对薛铃说。
他从车顶行李架上拿下来一个东西,展开了薛铃才发现那是个折叠架子床。
放在车子旁边展开,铺上垫子就可以躺上去。
丧尸不用睡觉,但可以有个舒服地方躺一趟,对于心灵也是一种休息。
薛铃走过去,躺在闻九则旁边。
闻九则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今天就睡得很快,薛铃听到他微沉的呼吸声,还听到……蚊子嗡嗡的叫声。
野外,这个季节当然少不了蚊子。
丧尸不招蚊子咬,所以这些蚊子全都去招呼闻九则了。
薛铃想起以前,她和闻九则晚上出门散步,她是容易招蚊子体质,走在闻九则旁边,蚊子不咬闻九则全咬她。
现在,哈哈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
又找到一个当丧尸的好处,没有蚊子咬!
听到旁边闻九则啪地在手臂上打蚊子,薛铃幸灾乐祸地笑:“吼吼吼!”
薛铃发出的声音很轻,迷迷糊糊的闻九则搂了搂她,梦游般问:“又被蚊子咬了?你回车上睡……”
他没说完,突然清醒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揉揉额头说:“忘了,现在不会有蚊子咬你了。”
薛铃:“……”
气氛变得悲伤,突然笑不出来。
闻九则说了这么一句话,却很快又睡着了。
这个便携简易床架子也不是很大,闻九则的脚一不小心就能垂到地上。
但他仍然睡得很熟,后半夜被蚊子怎么叮都没醒,甚至都懒得伸手去打。
他看起来已经习惯在了在各种不舒服的恶劣环境下入睡。
在微微亮起的晨光中,薛铃看到他的脸颊上停了一只花腿蚊子。
她伸手想去打,手伸出去,看到自己发青的手背上一条条暗红色的血管纹路,还有尖尖的发黑指甲。
犹豫停顿的片刻,那只蚊子飞走了,薛铃又慢慢把手放回去。
新的一天,他们没急着走,准备去附近那个城乡结合部看看。
那里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了,看得出来平时也很少有人路过,面对着街的房屋都蒙着一层灰。
这里有民房改建的食宿店,大部分招待的客人都是从前路上运货大车的司机,附近有修车补轮胎的店,还有规模不大的小超市和小卖铺,充满乡土又质朴的感觉。
超市小卖铺这些地方,肯定都是早已被人抢空了的,连货架都被打烂了。
闻九则和薛铃没去这些地方看,很有经验的闻九则挑了个远离主街的两层小楼。
这一条街上只有这个屋子大门紧闭,不像其他屋子被砸开了大门。
很明显,这里面肯定关着丧尸。
“这间屋子估计没被人翻过,要不要去看看?”闻九则问。
薛铃点头。
闻九则腰上插着枪,拿着工具去撬锁,正准备开门,衣服被身后的薛铃拉了拉。
闻九则回头。
薛铃指指门外一处,让他站过去。
闻九则依言站到她指的地方:“什么?”
薛铃指指自己,又指指屋里,表达出自己上,让他在门口等着的意思,接着一推门就进去了。
闻九则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丧尸的叫声,探头看见薛铃抓着客厅里一只丧尸的衣服,把它推进厕所关起来。
他蹲在薛铃指的地方玩短刀,心说,也是吃上软饭了。
第18章
这个屋子里有四只丧尸, 应该是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妻,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 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儿。
他们在一楼各处游荡, 被薛铃翻出来,整整齐齐关进了厕所。
她把厕所门锁了,才对门口的闻九则招招手, 示意他进屋。
他们想找点换洗衣服,主要是给薛铃找。
薛铃对自己身上那条向日葵印花裙子看不顺眼很久了,想把它换掉。
听到外面动静,又感觉到人味的一家丧尸, 在厕所里此起彼伏地吼着。
而骇人的嘶吼中, 闻九则站在一楼主卧的大衣柜前面, 拿出一条纱裙, 问薛铃:“这条裙子怎么样?”
薛铃觉得他眼睛有问题,这裙子一看就是上小学的小女孩穿的,她记得自己大概七八岁时也有过一条这样的裙子。
除了小女孩的衣服, 衣柜里大部分都是中年妇女风格的绵绸花短袖和裤子。
“这套也不错。”闻九则又指着一套紫色花纹的短袖。
薛铃猛地关上衣柜门, 差点夹到他的手指。
感觉到薛铃不必言说的威胁,闻九则闭嘴, 又跟着她去了二楼。
二楼女儿房间里的衣服就比较合适了。
薛铃在衣柜里选了件T恤, 上面只有几个简单字母。
闻九则在房间里转一圈, 把几扇衣柜门一一打开,在打开最后一扇时,看到衣柜角落里蜷缩着一具变成白骨的尸体。
是个几岁小女孩的骨架。
她可能是死在末世之初, 家人都变成了丧尸,她因为恐惧躲在这里, 最后被饿死。
闻九则表情没变,连动作也没停顿一下,又顺手关上了衣柜门。
他在第二扇衣柜门里,拿出了一条破洞牛仔短裤,上面有几条装饰用的裤链,动手挑挑拣拣搭配了一件紫红色骷髅短袖。
“这一套怎么样?”
薛铃扭头一看,心说这个女孩子还加入过葬爱家族呢。
她坚定拒绝了闻九则的搭配,把他手里的衣服抢过去放回衣柜里。
闻九则又找出一条黑色的皮裙:“这个……”
薛铃觉得他好烦,猛然回头,摸出衣柜里的一个过期创可贴,撕了拍在闻九则嘴上,让他闭嘴别发表意见了。
过期的创可贴没有什么黏性了,贴在闻九则嘴上甩来甩去。
闻九则任由东西贴在嘴上,耸耸肩,双手插兜不说了。
薛铃挑了衣服,还在柜子里翻出两条新毛巾,也一起放进了袋子里。
她翻到最后一扇衣柜,想打开看看,但闻九则靠在柜门上笑,就是没有让开的意思。
薛铃以为他又想逗她,反正她也挑的差不多,就没有非要看那个衣柜,提着袋子往外走。
她挑完了,让闻九则也找找能穿的,可惜一楼主卧属于男主人和这家儿子的衣服都太小了,闻九则穿不上。
两人分头在屋里翻找,看还有没有需要的。
闻九则蹲在被虫蛀的电视柜前,试了试找出来的一把剪刀。
他很少有这种兴致慢慢翻东西,以前都是需要什么直接去基地兑换,兑换不到需要去城里找,也是目标明确,翻箱倒柜找完就走。
但现在,他甚至翻完了这家人的抽屉,看到他们拍的一家五口照片,还拿起来看了看。
他把照片放回去时,薛铃从厨房提着一口锅过来了。
闻九则看着她握着锅把,不确定问:“你拿这口锅,应该不是用来打我的?”
薛铃:“……”
她把锅丢到闻九则脚边,又伸出握成拳头的另一只手。这是表示她手里有东西,让闻九则猜一猜。
“什么东西?”闻九则摸着下巴观察她的拳头,“你不会抓到老鼠了吧?”
薛铃轻踹了一下他的腿。
张开手掌,她有点干巴的手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西红柿。
饱满鲜红,瓶盖大小。
把他嘴上飘啊飘的那块创可贴撕下来丢开,薛铃把西红柿往前送了送让他吃。
闻九则笑一声,拿起来放进嘴里。成熟过头有点要腐烂的味道。
“嗯,不错。”他面色不改夸奖说。
薛铃拉着闻九则的衣服,把他领到这户人家的后院。
院子地面上铺的水泥,边上放着几个盆和装了土的泡沫箱。
现在盆和泡沫箱里都长满了杂草,其中一个盆里却有一棵西红柿,现在枝上还挂着几个红色以及半青不红的果子。
最后他们离开这家时,把这盆西红柿也抱走了。
西红柿植株长得有点大,被安排到后座,用安全带保护着。
他们逛遍了这里锁着门的几家,找出了不少东西。
虽然闻九则觉得大部分东西都没必要,还有一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比如一大把干艾草,但薛铃翻出来给他,他也没说什么,一股脑往车里塞。
后座塞不下放后备箱,后备箱放不下绑到车顶的行李架。
最后薛铃翻出两筐黑乎乎的炭。
闻九则:“……”
他差不多搞明白薛铃的意思了,她是让他做饭吃。
闻九则的车里有米,丢在后备箱角落里三个月了,他都没动过。
他觉得吃什么都差不多,能更方便快捷地解决进食,为什么还要生火做饭。
但薛铃指指自己找出来的小炉子,指指炭,又举起一个新的砂锅。
闻九则仰头摸着后颈长叹了一声:“好吧,好吧。”
薛铃都让他把工具准备好了,坐在一旁虎视眈眈,闻九则也不好凑合。
他生火烧炭,把砂锅清洗干净,放好米和水,端到炉子上。
在等待的过程中,薛铃起身往他们的临时营地旁边走。
闻九则跟过去,两人在附近人家荒废的自留地里找到了几棵莴菜。
豆角藤挂在发黑的竹竿架子上,和冬瓜藤缠在一起。
收获十几根长长的豆角,可惜冬瓜没结,还在开花。
仔细在附近寻摸一会儿,又在满地荒草丛里找出个南瓜。这里长的是那种长条的南瓜,表皮还是绿色的。
他们满载而归,回到营地处理食材。
闻九则拿着一个肉罐头,准备直接打开倒进砂锅和米饭一起煮的时候,薛铃从车上抽出了锅。
他只好收回手,去洗锅,把肉罐头倒进铁锅里煎一煎。
薛铃盯着他,闻九则想要把那些蔬菜切切全丢砂锅里炖的偷懒做法,被薛铃用眼神否决。
煎完肉罐头的锅炒蔬菜,那股香味和烟气一起飘出来。
薛铃就在旁边看着他忙活。
两人住一起的时候,在她的要求下,闻九则也是会干活的。
不过她一开始以为闻九则不会干什么活,后来才发现其实他做事挺熟练的,会照顾人,做饭也会,就是做起来不太讲究。
他做什么都喜欢直接放锅里加水炖,炖的软烂,全是一样的味道。
给人感觉是下过厨,但没人教,所以自己凑合摸索出来的一套习惯。
薛铃就教他,肉要切到什么厚薄放油煎一煎才好吃,蔬菜炒到什么程度好吃。
他当时听得一直在走神,一点都不认真,没想到还记得挺牢的。
虽然动作生疏,但他不着急,所以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大厨的样子。
煎过的肉和炒过的蔬菜扑在雪白的米饭上,还放上两颗切开的小西红柿,看起来很不错。
闻九则端着砂锅放在临时拼凑起来的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米饭和蔬菜一入口,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不是幕天席地在某个不知名的马路边,而是在家里。
薛铃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眼睛一直盯着他面前的砂锅。
她在想什么?在想自己忍受的饥饿,羡慕他能吃饭?还是,在想他们过去这样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的场景?
闻九则咀嚼着嘴里久违的饭菜,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薛铃拿过旁边的写字板,很快写了一句话展示给他看。
“你刚才放盐了吗?”
薛铃回忆着他做饭的过程,发现一个问题,闻九则好像没放盐!饭菜没放盐的话能好吃吗!
闻九则:“……肉罐头和罐头里的汤汁有咸味。”
他看到薛铃立即露出放心的神情。
她低头写:“今天没找到盐,明天去其他地方找。”
闻九则看着,突然失笑,往嘴里塞了好大一口饭菜。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让丧尸看着很有食欲。
薛铃看着他想,人类是比丧尸更难饲养的。
晚上睡觉前,薛铃让他把那把干艾草拿出来烧,闻九则才明白那东西的作用是驱蚊。
可是这一晚,闻着周围萦绕的艾草烟气,少了很多蚊虫,闻九则却一直都没能睡着。
薛铃隔一会儿就看看他是不是还睁着眼睛,发现他大半夜还没有睡觉的意思,爬起来去车上翻她那个药袋子。
一盒安眠药放到闻九则面前。
她是真想得周到,连安眠药都有。
闻九则拒绝了。
薛铃遗憾地把药盒拿回去,这个药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期了,不吃的话真的很浪费啊。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是轮换着开车的,路况好的时候让薛铃练车,路况不好让闻九则来。
闻九则还负责导正路线,因为薛铃开车的时候哪里路好开往哪开,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但闻九则就要确保他们是往鞍东市方向开。
不过就算是闻九则,也不是所有路都认识,在没有导航的今日,只有在路边看到路牌,他们才知道自己到了哪。
车子停在一个路口,闻九则拿着几张地图对照,对薛铃说:“我们好像是开到原湖市来了。”
如果他们要去鞍东市,接下来就要往北,绕过原湖市。
他刚放好地图,看到薛铃举牌:“我要去原湖市旅游!”
闻九则:“……”
突然想起来了,三年前薛铃就说过想去原湖市旅游。
第19章
三年前, 两人一起去旅游那次,去的是兰坝市。
当时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兰坝市, 一个是原湖市, 薛铃犹豫很久,最后选了兰坝市。
当时薛铃的考虑是,兰坝市旅游的人可能会比原湖市少, 不至于太拥挤。
谁知道,那一年去兰坝市旅游的人会那么多!
他们不仅在缆车上遇到故障,下了山去另一个景点,在万人广场上被人山人海挤得走不动道, 淹没在人海里, 挤了快两个小时才从那条街上走出去。
那次是薛铃有生以来,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恐人。
就是十字大街上, 四面八方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一眼看不到边。
涌动的人群密密匝匝,薛铃当时差点被挤晕。
闻九则站在她身后, 听到她一脸绝望地说快要不能呼吸了, 突然一挑眉,抬起手臂把她托举起来。
坐在闻九则肩膀上, 久久没有回神的薛铃, 呼吸到高处新鲜空气的同时, 也感觉到了四周无数双看过来的眼睛。
闻九则本来个头就高,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的,这一下子, 坐在他肩上的薛铃简直是原地登基,成了焦点。
几乎附近所有人都转头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还有不少人对着他们这边举起了手机。
本来是去那条街尽头的广场看雕像,最后她成了那个被围观的景点,当时她僵硬得和雕像有一拼。
她尴尬得猛抓闻九则的脑袋,闻九则却完全不在意周围那么多人的眼神,问她:“现在能呼吸了吗?”
更加无法呼吸了!!!
薛铃想让他把她放下来,但那点空隙早就被人塞满,把她放下来也没地方落脚。
最后,薛铃绝望弯腰,把自己的脸埋在闻九则的脑袋上,被他扛出了那条大街。
当天晚上,薛铃就在兰坝市热门视频里看到了自己。
后来,她一直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选兰坝市呢!选原湖市该多好啊!
原湖市有知名的大湖,有知名的佛寺道观,还有知名的博物馆……哪个不比故障缆车高空惊魂好!哪个不比社死网红广场大街好!
回到现在,薛铃拍着自己手上的写字牌,再次重复。
——要去原湖市玩。
“行吧。”闻九则把车往原湖市里开。
“你要去哪玩?去湖边?”
去原湖市博物馆。薛铃告诉他。
闻九则又把车停下来。
原湖市博物馆很出名,当时丧尸爆发,正值假期,这个博物馆里还在开特殊主题展览,能想象博物馆里的人流量吗?
对,就和医院里差不多。
丧尸爆发得太快太突然,从前人满为患的地方,现在也挤满了丧尸。
就算闻九则比一般人厉害,过去经常跟车队去剿灭丧尸赚物资,他也没有狂到觉得自己能孤身一人无伤速通末日博物馆。
薛铃当然也没想过让闻九则陪着一起去,他要是去了,和往锦鲤池里丢鱼食有什么区别。
她要一个丧尸单独去。
“你离远点,在外面,等我。”
闻九则向她确认:“你是说,你要把我丢在这,自己一个人去逛博物馆?”
薛铃点头。
不管闻九则心底是不是乐意,他还是把车停在丧尸比较少的一处街上,看着薛铃下车。
她换上了T恤和一条长裙,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朝博物馆走去,背影雀跃。
“咚咚。”闻九则突然敲了敲车窗。
等薛铃回头看他,闻九则笑吟吟说:“要是到了晚上你还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了。”
说完升上车窗,单手垫在脑后,往后一仰靠在驾驶座上。
薛铃:“……”
还怕我趁机逃跑是怎么的?
一直想来的原湖市博物馆,当活人的时候没来得及逛,现在这个小小的遗憾消失了。
作为一个丧尸,薛铃大摇大摆走进博物馆。
虽然找可以进入的入口花了一点时间,但是没关系,今天她逛博物馆不用排队。
博物馆里的电早停了,薛铃从还算明亮的大厅走进漆黑的展厅。
失去了灯光的每个展厅都黑黢黢的,玻璃里的展品们还是许多年前的模样,展厅里的丧尸群在展柜周围徘徊,它们都逛了三年了。
薛铃:“……”
闻九则在车里没等多久,就看到薛铃出来了,比他预计的要快很多。
而且,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有点灰溜溜的,兴致不高。
她现在这个状态,就有点像是去兰坝市旅游那次,因为生气在广场大街上社死,放言说要一个人去酒吧一条街听露天歌会,不要他跟着,让他待酒店睡觉。
结果歌会那边才开始,唱了两首歌,她就跑回酒店了。
还给他带了那边街上的小吃饮料,自己就坐在床边一脸郁闷。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问。
“不好玩。”她说。
闻九则拿了她带回来的小吃吃了两口,随手递给她问:“要不要吃?”
“我不吃,我没有胃口。”她说。
闻九则几口吃掉小吃,起身拿了手机往外走:“走吧。”
“真的不好玩,他们唱歌还破音呢,都不好听。”嘴里这么说的人,非常诚实地跟上了他。
然后她在那个“不好玩”的露天歌会上开心得很,跟周围人一起大声喝彩,还胃口大开地从街头吃到街尾。
后来又把他往酒吧里推,又怂又猛地在里面哐哐喝酒。
——她是一个很需要陪伴的人。
想到这,闻九则突然笑了下。
他看着薛铃爬上车,问她:“这么快?”
薛铃坐好,慢吞吞摸过自己的写字板,有气无力写:“不好玩。”
还是这个样子,闻九则想。
薛铃手里多了个袋子,博物馆文创布袋,她从里面拿出来几个博物馆纪念徽章、周边笔记本、文物玩偶,还有一件特大号博物馆纪念T恤,是闻九则能穿的尺码。
把顺手带的纪念品丢到闻九则那边,薛铃把脑袋抵在玻璃上安静下来。
上次她晚上去医院都没害怕,但刚才在黑乎乎的博物馆里越逛越怕,路过那个古代墓葬展厅的时候,她都没敢进去看,好怕里面的木乃伊会突然坐起来。
不对!薛铃突然反应过来,会动的尸体不是到处都是吗,她自己也是啊。
古代木乃伊有什么好怕的,再过几百年,她也是古代木乃伊!
想了一通有的没的,薛铃发觉车里闻九则一直没说话,奇怪地抬头看向他。
闻九则靠在那,目光盯着远处博物馆,像在思索什么。
“你在想什么?”薛铃举牌打断他的思考。
闻九则瞟她一眼:“我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跟你一起去博物馆。”
薛铃:?
不是吧,这么危险都要想办法跟着我一起去,你也太粘人了吧?
她摇头拒绝。
“我不想再去了。”
闻九则看了她写的话,却嗤了一声,那目光明明白白写着“我不信”,就很拽。
“我真的不要去了。”她重申自己的立场,“接下来去其他地方。”
看闻九则还在盯着博物馆思考,薛铃剥夺了他的开车资格,自己把上方向盘,把车子开离博物馆附近。
她开着开着,过了会儿停下来写字问:“去原湖往哪条路开?”
闻九则也不知道。
他们在街上开车乱转,避开丧尸多的街道,越开越偏僻,停在一家路边的小书店前。
书店里面有个丧尸在地上爬,关着的玻璃门被它撞得砰砰响。
薛铃抢先闻九则下车,直冲向小书店,然后……没能打开书店门口缠绕着的锁。
她摆弄了一会儿,木着脸回头去看闻九则。
闻九则下车,体贴地把那个锁撬开了丢到一边,然后退后几步示意她:“请。”
薛铃把门一推,进去把那个丧尸拖走了。
她拖着那个丧尸消失在书架后,闻九则一手握着短刀,也走进去,手指在架子上拨弄。
他想找找地图,没有详细的地图,本地的旅游报刊一般也会附带地图。
薛铃很快过来了,看闻九则在翻书架,她也将目光投向书架,开始在上面翻。
这个书架从前应该是被人搜刮过一遍的,书架上留着的书很少,大部分是学生的辅导书,练习册之类。
还有少数的小说,一些社科书籍,以及比较出名的哲学畅销书。
有一本很眼熟,薛铃曾买过,营销号说看了这本书,会对人生有新的认知,这是一本可以影响人一生的优质书籍。
她买回去之后,看了十几页就放弃了,因为写的很晦涩哲学,被她闲置几个月。
后来闻九则住在她那,她见过几次他在翻看那本书,他看完了整本。
不愧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出人意料地拥有和外表不符的阅读能力!
薛铃在书架上挑了几本书,犹豫下还是把那本眼熟的书一起抽走。
再看看,说不定现在能看下去了呢。
以前活着看不下去是因为心不静,现在心可静了,一点动静没有。
闻九则翻出一张地图,拿了几本薄薄的旅游册子走,薛铃抱着一堆书。
闻九则没对她那堆书发表什么意见,替她拿了一大半。
发现那本熟悉的书,他拿出来多瞧了两眼:“这不是那本被你用来压泡面的书吗。”
薛铃:“……”
他上车把她拿的书都放好,从自己拿的旅游册子里抽出一本递给薛铃。
“给,看这个吧。”
薛铃还以为是什么,接过去一看,花里胡哨的封面上几个大字——《当代年轻人最需要的心灵鸡汤》
第20章
末世之前, 薛铃手机里某个视频APP上有个收藏夹,收藏的全都是心灵鸡汤视频。
有优美的女声在笛子二胡背景音中讲述一些不知道是谁感悟的人生道理;
有广播腔男中音在山川河流风景中配上激昂音乐读一些经典文学摘抄;
有上世纪某知名国学大师激励众人的讲座片段;
有蓄胡扎髻穿道袍的道长神态平和地教导如何面对困境;
有知名大学教授上的佛学人生课;
有二次元动画小人说一些奇奇怪怪又好笑的年轻人“摆烂”妙招;
有塔罗师铺开塔罗牌,告诉视频面前的你未来将遇到什么样的幸运……
从阳春白雪到下里巴人, 从古代哲学到西方玄学, 主打一个包罗万象杂乱无章,共同的主题只有一个——鸡汤。
闻九则曾看到过她这个收藏夹,对此还进行过欠揍的嘲笑。
眼下这本《当代年轻人最需要的心灵鸡汤》, 绝对带着他的故意揶揄!
好吧,薛铃承认,那些鸡汤视频里有一些是比较奇怪。
但是,她看这些视频其实不是为了学什么大道理, 她只有一个目的。
她想听到别人告诉她, 只要坚持, 人生会好的, 眼下的一切痛苦都会过去,未来还会有很多好事发生。
在过去的人生中,很多个时刻, 当她感到难熬的时候, 不知道该向谁诉说,也没人能开解她, 只能默默消化自己的情绪。
情绪积压得多了, 总有无法疏解的时候, 她就会去看一看这些视频。
有些道理说的狗屁不通,但可以把她逗笑;
有些毒鸡汤让她生气,她会在心里反驳才不是这样;
有些幽默可爱能让她心情变好;
有些温柔安抚, 她就跟着说,对, 没错,接下来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
她就是用这种办法,还算健康快乐地活到二十多岁。
但闻九则这个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有很重的敌意和警惕,而且还有些悲观。
他听到“鸡汤”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脚踹翻,才不肯去细听别人要教他什么道理。
因为出生和环境,他比绝大部分同龄人都要成熟,但仍然有不成熟的地方。
被他笑话了,薛铃也不和他计较——把他当成狗就好了。
实在生气,用力锤他几拳,反正他也不会还手。
薛铃坐在副驾驶上,心平气和地翻开那本闻九则夹带的《心灵鸡汤》,映入眼帘第一句话就是:“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薛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这不是已经算死了吗。
薛铃合上这本书,放到一边。
闻九则说:“怎么看一下就不看了?”
唉,别提了,版本不适配了。
薛铃惆怅地想,在写字板上写了一句话:“因为你品味很差,不爱看。”
厨艺这么差的人能找出什么好鸡汤。
说话间,他们经过原湖市第一医院。
这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医院,几乎有一半被夷为平地,里面没有挨挨挤挤的丧尸,只有被轰炸过倒塌的大楼,看起来经过了暴力清理。
薛铃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医院废墟,猜测是多么大规模的队伍,才能强闯末世最强医院副本。
人还在少数,需要的火力支援一定不小。
爆炸会吸引周边的丧尸,难怪医院连带附近好几条街,都没怎么看到丧尸。
但过了这一片,越靠近市中心几个繁华大街,丧尸就又变多了。
不少丧尸跟上了他们的车,闻九则在停满废弃车辆的大街上左冲右突,车后跟着追逐的丧尸不断增加。
这种被丧尸追逐的场面,闻九则早已习惯,他观察着周边环境,一打方向盘,撞开一个高档小区门口摆放的路障,拐进了小区里面。
横穿小区,开到后门时,闻九则没有下车,抬枪精准打开门上的锁,撞开门出去,甩掉了那一大群丧尸。
就这么不断换路线躲避丧尸,绕了半天才看见原湖。
原湖市就是以最美丽的湖泊原湖来命名的,据说湖水清澈,沿湖边栽种了几十里荷花,堤岸上桃李杏花,每年春天都能吸引很多游人参观。
现在不是最好的原湖观赏季节,但也不错。
车子开到原湖附近,隔着很远,就能看到湖边人来人往,乍一看去和末世之前没什么区别。
到了附近,就能看清楚湖边那些“行人”走路缓慢拖沓,僵硬摇摆。
岸边的许多小摊乱糟糟的,鲜艳的招牌被风吹雨淋失去了颜色。
闻九则找了个丧尸少的地方停车,和薛铃一起下车。
薛铃迟疑,他也要一起去吗?
“你在车上等我。”
她还没写完,闻九则就说:“不。”
抬腿走到她前面去了。
湖边绿树成荫,杨柳依依,安静得只剩下蝉鸣声。
粉白的荷花开了很多,在圆盘绿叶的映衬下格外娇艳,还有不少绿色的莲蓬。
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看到荷叶底下还泡着不少丧尸。
——湖边没有栏杆围着是真的不行,岸边乱走的丧尸很容易踩空掉下去!
薛铃看了眼湖边竖着的警示牌:小心落水,注意安全。
再看水里叠罗汉一样泡着的丧尸们,没溺死,但也爬不起来。
闻九则一脚踩上水里仰起的一颗丧尸脑袋,把那丧尸嘴里的吼叫堵回去,顺手拽了一片荷叶去擦刀。
在他身后倒了两个失去脑袋的丧尸。
薛铃刚才只顾着看湖里,都没听到他杀丧尸的动静。
这一段湖堤只是丧尸比较少,不是没有。
除了地上躺着的两位,已经有其他丧尸发现这里的活人,在往这边赶了。
第二批几个丧尸围过来,闻九则揽着薛铃的肩,推着她快步往前:“我们走快点。”
薛铃:我是想在湖边散步,不是想在湖边竞走?
闻九则和她又不一样了,他是在湖边玩植物大战僵尸。
还真挺像的,一开始只有一两个丧尸过来,被他轻松解决掉,越到后面丧尸越多,开始来不及解决了。
看着围拢过来那么多丧尸,薛铃用力推着闻九则的背:别杀了,赶紧走!赶紧走!
闻九则一手拿着短刀,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他两条长腿跨过湖边的花坛,顺便把走路比较慢的薛铃也提拉过去。
避开左边一群丧尸,他一脚踹倒从小路上扑过来的一个丧尸。
薛铃猛锤闻九则的背,催他回车上去。
闻九则回头看到她也学着他想踹另一个丧尸,忍不住乐,把她拖回来,一提扛在肩上。
趁着大批丧尸还没到,眼前的小股丧尸还没围拢过来,两人从侧边突围,跑回了停车的位置。
游湖计划,才开始就因为游客太热情而宣告结束。
车子启动,离开湖边,薛铃坐在副驾驶往外看。
她还从来没有因为身处丧尸群里,产生过这样心惊肉跳的感觉。
闻九则的胆子也太大了。
“噗、噗。”薛铃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莲蓬,她刚才在湖边趁乱薅的几支莲蓬。
一紧张,手指就扎进莲蓬表皮里了,发出噗噗声。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从她手里接过莲蓬剥开吃。
闻九则嚼着莲子,启动车子,语气轻松地问她:“接下来去哪?渡云古寺?”
薛铃摆手。
不去了,还去什么,丧尸也太多了,闻九则又非要跟着。
她在乡下地方待久了,都快忘记大城市还有这么多丧尸。
在薛铃的强烈要求下,短暂的原湖市之旅就此结束,他们换了个方向,车子开上偏僻的道路。
这是一条连接了两省的公路,中间有很长的路段经过山里,偏僻到开上十几公里后,路边的房屋都消失了,也没在路上看到一辆废弃的车子。
还算宽的柏油路两边,只剩下树。
路两边无尽的绿色,让他们这辆车仿佛开进一条幽静的绿色光带里。
天色渐暗,要下雨了。
淅淅沥沥下起的雨中,闻九则把车子停在路上一条隧道里,准备在这里过夜。
由于薛铃没有赶他下车做饭,闻九则就简单吃了点,然后躺在车里消磨时间。
车窗开着,外面的雨声渐大,大雨冲淡了闷热的暑气。
闻九则在车里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
书页翻动的声音让薛铃瞥去一眼。
他摸过那本心灵鸡汤在看,忽然悠悠地读起里面的一段话。
“生命的困境,也可以看作是生命的生长……人生是一门体验课,我们用躯体感知世界,用灵魂探索意义……”
他懒懒地读着,听不出赞同也听不出嘲讽的意味,只是平平地读,但可能是因为声音比较好听,竟然让这段普通的鸡汤听起来很有道理。
好像比她收藏过的那些鸡汤视频要好听很多。
在哗哗雨声中听着闻九则读这种催眠读物,薛铃感到久违的安宁。
她将双手盖在肚子上,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躺在放倒的副驾驶座椅上,心中有一种入土为安的平静感。
闻九则无聊地读了几段,忽然停了下来。
他凑过来,碰了碰薛铃的肩。
薛铃没有动,还是那样安详地闭着眼睛。
没看到她动弹的闻九则丢下书,整个靠过来,他的呼吸屏住片刻,薛铃的眼皮被他用手指扒开了。
薛铃:“……”
她暗红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伸手把他的手打开。
真是的,好好地打扰她安息。
就属他最会破坏气氛。
闻九则收手退回驾驶座上,放松地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不小心给你念超度了。”
你以为自己念的是佛经吗?还超度呢。
她换了个姿势,但没有再闭上眼睛,在闻九则看过来时还会敷衍地动动手指,表示自己没被超度。
伴着雨声过了一夜,早上天放晴,又出了太阳。
昏暗的隧道亮起来,往前往后的出口都发着光,车子启动往前,开进雨水洗过的透亮绿意里。
闻九则看着前方路牌,对照地图准备往左边路口转时,旁边薛铃忽然递过写字板。
上面写着:“我要去看兵马俑。”
闻九则:“……”
兵马俑距离他要去的鞍东市特别远,一南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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