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如今在宫里这人多的场合,小?萤又这么撩拨他,当真是故意?的了。
凤渊泰然自若地转身,替小?萤整理披风的时?候,借着身高遮挡,迅速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这么皮,等回王府再收拾你?……”
小?萤吃吃地笑,却发?现凤渊的目光略过她看向了身后。
顺着凤渊的目光回望,小?萤看到了久不曾露面的慕寒江。
昔日的白衣公子?似乎已经调理好了心情,胡须剃得干净,发?髻梳理整齐,不再是在王府养病时?的颓唐样子?。
只是他似乎瘦削了一大圈,不再喜欢白衣,一身素黑的衣袍,搭配眼底暗沉,看得人心头也乌压压的。
方才凤渊低头拥吻着小?萤的情形,显然被他看见?了,郎君的颌线紧绷,拳头不由得握了握。
走到他身旁的慕甚不动声色来回看着三?个年轻人,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佛曰:无心便无情,无情便无爱,无爱便无欲,无欲便无妄。
没有做到无欲无求,便是情爱欲望丛生。
再没人比他清楚,嫉妒让人心魔催生的痛苦滋味了。
如今,报应轮回,慕寒江似乎正经历着他曾经的一切,甚至有更?甚,猝不及防,被翻转了人生。
凤渊这个从小?被慕寒江怜悯同情的杂种,一跃成为?大奉尊贵的皇长子?,还即将迎娶钟情的姑娘。
昔日白衣胜雪的清雅公子?,却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还要眼睁睁看着钟情的女?郎琵琶别抱?
这样骤然跌落的蛊,养起来才够毒,够劲道!
想到这,定?国公立在慕寒江的身后轻轻道:“这个萤儿女?郎还真是明艳,自是不同于京城别家闺秀的动人,难怪你?会喜欢……”
慕寒江听了这话,迅速移了目光,冷声道:“父亲在说什么,我与她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小?萤却落落大方,扬手打着招呼:“公子?的伤好利索了吗?”
慕寒江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转身跟着慕甚一起,朝着陛下的御书房走去。
小?萤被气?笑了,问凤渊:“怎么回事?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跟定?国公闹翻?”
凤渊淡淡道:“啸云山庄的锅,定?国公一股脑地栽到了安庆公主监督下属不力的错处上。那个手脚尽废的范十七,也被人发?现写了忏悔书自尽吊死在了啸云山庄的大梁上。廷尉府收缴了啸云山庄经营的赌场,还有钱铺子?,也能圆满交差。至于慕甚,应该在公主和慕寒江那也编了一套圆满说辞。”
小?萤挑了挑眉:“让我猜猜,查获的赌场和钱铺子?应该都经营不善,只留下个空壳子?吧?”
做出假账目并?非难事,只要转移走了钱银,待风头过后,啸云的钱铺和赌场,也会跟他那些私铁铺子?一样,死灰复燃。
凤渊点了点头,小?萤还真是佩服这位定?国公的迷惑功力。
至于安庆公主,看着周正矜持,竟是个容易被人牵住心神的。
小?萤听萧天养说起过,当初她从年轻时?对慕甚的迷恋,这种身处低位的求而不得,显然一直延续成亲以后,慕甚似乎一直有把柄拿捏住安庆,让她不得不顺从。
萧九牧的死疑点丛丛,若换成是小?萤的阿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寻出真相。
可是安庆公主却能将父亲被陈西范暗算的事情轻飘飘放下,还亲自去陛下那领了罚,承认了自己渎职,没有约束住龙鳞暗卫的错处,让隐在背后的慕甚顺利脱身。
这份惑人的功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再说那对父子?从陛下的书房出来,走到宫巷无人时?,慕甚才对慕寒江道:“知道我方才为?何阻止你?为?龙鳞暗卫的旧部求情?”
慕寒江紧绷着脸,冷声道:“这些人从年轻时?便在龙鳞效力,许多已是人到中年,身无所长。如此骤然解散,只有区区不到几十两的安家费,他们该如何将养妻儿养家糊口?”
慕甚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还没看出,陛下就是要借势解散龙鳞暗卫?”
据说新成立的暗卫,叫什么圣衣卫,乃是陛下网罗高手,效仿叶展雪当年的做法,新成立的暗卫。
只是跟龙鳞暗卫不同的是,这次是淳德帝亲自掌握在手,更?无积年沉疴顽疾,用?起来自然放心。
慕甚又道:“陛下解除龙鳞暗卫的心思由来已久了。以前只是碍着你?母亲是萧九牧遗孤,且暗卫中人都跟萧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好直接解除,免得伤了潜邸旧人的人心。”
慕寒江紧了紧喉咙,低声道:“父亲不必解释,是我害了暗卫的部下!”
事到如今,慕寒江也终于想明白了,当初自己隐瞒陛下,一力承担挑起江浙战事的责任,也是触碰了陛下逆鳞。
身为陛下左膀右臂的执法工具,岂能动了自己的心思,做些旁的事情?
就算慕寒江是他流落在外的骨血,也绝不可以!
慕寒江清楚,就是从那件事情以后,许多龙鳞暗卫的错处开始被人纷纷揪起,陛下也不再包庇,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而这次啸云山庄的事情,只是给了淳德帝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合理动手的借口。
昨日陛下痛斥安庆公主时?,他和父亲,还有殿外的文武大臣悉数听着。
要脸面要了一辈子?的母亲到底没有守住最后的体面,最后脸色苍白,脚步微微踉跄从大殿走了出来。
淳德帝与安庆年少时?荒诞出轨的情谊,早就在背德的羞愧下变成了避之不及,在岁月前行中所剩无几。
而安庆公主仰仗的父亲萧九牧的光环,也不再有了。
母亲回来后,便跟慕寒江说,最让她失望的,并?非耗费她半生心血的暗卫解除,而是陛下压根不顾慕寒江的前程,将他一并?排列入了渎职名单里。
就连他的军中祭酒闲职,都被陛下一并?解除。陛下说,他还年轻,远离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总是好的。如今翰林正要编纂新书,慕寒江可以入翰林与之同修。
所以不光是龙鳞暗卫的那些旧部被突然解职,变得无所依附。
他慕寒江从年少时?,挨着责打拼着心血练就的本事,也全成了无用?功。
慕寒江对于母亲的说法一语不发?,恍如没有听见?。
从他知道了母亲当年犯下的事情后,他就没有再主动与母亲说过话。
这对至孝的慕寒江来说,极不寻常,安庆公主从愤懑无措,到无可奈何,也不知该如何收拢回儿子?的心。
母子?间连接的纽带,似乎只剩下了
慕甚。
再说参加完生辰宴的小?萤,从宫里出来时?,眼见?着穿着圣衣卫暗紫长衫的人马走过。
她听凤渊说起过圣衣卫的事情,一时?搞不清楚那个慕甚究竟什么名堂,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权,同意?陛下取缔了龙鳞暗卫。
此时?天际似乎要下一场阴沉的大雨,低垂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萤上了马车回头望时?,一身黑衣的慕公子?也缓缓从宫门处走出来,在宫门开合的暗影映衬下,眸光微闪,幽深看着她……
这次小?萤入宫,算是彻底破了成婚的最后一点顾忌。
陛下已经默许了,而那些朝臣也不好再拿准王妃跟太子?殿下肖似说事。
毕竟连陛下都亲口说了,只是不巧眉眼相似几分,若是非要牵强附会,是何居心?
同时?陛下废黜太子?的圣旨也终于下达。
羸弱的前太子?凤栖原终于借口体弱不堪国之重负,成了大奉立朝以来,唯一解了储君之位却并?没有被贬斥的皇子?。
可自从被废黜后,朝臣们便没见?过太子?,一时?间又是各种众说纷纭。
腾阁老最是痛心疾首,恳求陛下未果?,便跑到瑞祥王府来闹。
凤渊得了小?萤的授意?,倒是开门请腾阁老入内饮茶一叙。
小?萤不太放心,怕凤渊的脾气?上来出手打了出言不逊的腾阁老,便躲在茶厅的窗边偷听。
凤渊亦如往常言语简洁,只说他很看重四弟,从无不敬的意?思,而腾阁老如此闹腾,才是给四弟的名声抹黑。
腾阁老在江浙的时?候,其实也看到太子?与大皇子?的相处。
的确如凤渊说说,很是爱重四弟。有时?候勘察水利时?,遇到涉水的地方,大皇子?二话不说,背起太子?前行,当得起兄长表率。
而且兄弟相处时?,看着也从无龃龉斗嘴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太子?嘻嘻哈哈哈地讲话,而大皇子?一脸宠溺地看着……
腾阁老后来也知,关于大皇子?和太子?,还有准王妃的传闻,都是姚家那女?郎传出来的,背后定?然是有二皇子?的手笔。
可他依旧不死心道:“太子?志贤兼达,有悯怀天下之才,可是如此英才却遭废黜,大皇子?若真无替代之心,当劝服陛下让太子?回归正位才是。”
凤渊淡淡道:“只要有我在,四弟的日子?定?会安康自由,腾阁老不必担忧。”
凤渊说得真诚恳切,毕竟是在给自己的大舅哥打包票呢,自不会含糊。
可腾阁老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抬眼看了看他道:“老朽只是担心前太子?的安康,却无意?插手新储君的定?选,大殿下若想拉拢微臣,便是看错人了……”
若大皇子?以太子?安危为?要挟,想要胁迫他一并?帮扶上位,那王爷可就打错了算盘。
凤渊笑了笑,一笑之下,寒山解冻,自是有种骤然春暖的和煦:“阁老多虑了,我想要的东西,无需假借他人之手,更?无需踩着我四弟来够……若我真这么想,你?和四弟当初就该死在江浙,岂能安然到今日,跑到我府上中气?十足地骂人?”
他虽然在笑,可是腾阁老却骤然觉得冰寒。
当初江浙的战乱凶险,只有亲历过的人才知。现在回想起来,大皇子?的确有这个便利如此行事。
不知为?何,腾阁老甚至觉得大皇子?不是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如此思量过……
所以腾阁老忍不住试探:“那……大皇子?为?何没有如此行事?”
凤渊伸手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吹了吹气?:“只是玩笑话,腾阁老怎还当真了?”
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当时?有个女?郎,死皮赖脸地拽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着不可如此,说那腾阁老是忠良之臣,不该命丧连江。
只是如此福气?,腾阁老当珍惜,总是隔三?岔五跑到他府上闹,指着他的鼻子?挑唆他的婚事,难得的佛心也会陨灭。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圣明慈悲之人,差点挣脱的魔鬼心肠全靠着一个人生生拉拽回来。
不然现在的凤家皇室,早就血流成河,被杀得一个不剩,阁老大人要适可而止,别把自己的福气?磨没了!
就在这时?,窗户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咳嗽声,似乎在提醒凤渊收敛点,别再刺激倔老头了。
腾阁老的确被大皇子?身上骤然泄露的杀气?给震慑到了。
此时?的他,竟是无比怀念起那位宽和可人的太子?,便是气?冲冲起身,正要起身时?,便看见?那个长得与太子?一张脸的女?郎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腾阁老没好气?地狠狠挖了女?郎一眼,正准备要走,女?郎却递过来一封信:“参加怡妃娘娘生辰宴时?,受了太子?的请托,给阁老送一封信,还请阁老过目。”
腾阁老一听,立刻颤抖着手打开了信纸,这信的确是太子?亲笔,上面洋洋洒洒宽慰阁老,表示太子?被废黜,正是他之所求。只是这般决定?遵从本心,却对不住一力附着他之老臣。然而大奉山河看似稳固,却也积疴难解,内忧外患,此等局面,不需仁君,却需雷霆手段,腹有沟壑的储君上位。他自知难担重任,急流勇退,也请阁老不再强求。
一封信看得腾阁老热泪盈眶。太子?请托这女?郎代为?转交,足见?与大皇子?的情谊不错。
他不好再缠着这对准新人,自是起身告辞,只是这信看着墨迹尤新,隐隐还有些潮气?呢?
废话,刚写完的,用?扇子?勉强扇干了墨迹,能不新吗?
小?萤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这几日回南天,书房返潮,是以墨痕尤新。过两日阁老若有空,来府上饮我们一杯喜酒可好?”
腾阁老一介文官,少了断案心思,并?未太纠葛细节,只是郑重收起了信,又看了看大皇子?,长叹一口气?,摆手表示没空,便负手离去。
看来对群臣押宝,最近炙手可热的大皇子?,腾阁老毫无兴趣。
老人家看人还是准的,这位大皇子?的戾气?还是太甚,一朝为?皇,若心无钳制,少了让他信服之能臣辅佐,便是纣王炀帝一流,杀戮心太盛了!
可依着他看,满朝文武也没有个能钳制大皇子?的,就连他的亲舅舅叶重应该也不行。
他并?不知,此时?的大皇子?的脖子?正被钳在一对纤细手臂里:“都说了腾阁老是顺毛的驴子?,你?怎还故意?呛他!”
小?萤拧着细细的眉,仰着脖子?问凤渊。
凤渊却揽住了她的细腰,有些心不在焉地嗅闻着萤儿脖颈间的幽幽香气?。
因为?两位岳父都入了王府,碍着礼法,这些日子?,他都不得入小?萤的闺房。
这种煎熬,如文火熬煮欲念,愈加粘稠,就是不知何时?止不住沸腾爆发?出来。
再过两日,他便可名正言顺地拥有这女?郎了,新婚洞房之夜,岂能容腾阁老这等顽固瞎胡闹?自然是尽早利落解决!
他都想好了,若这些老臣再吃饱了撑的,那他新婚之日,便派人将诸位搅屎棍绑了,吊在城郊的凉亭里直到天亮!
小?萤也发?觉凤渊这两日少了些耐心,无人时?逮着她,就跟久未见?肉的猛虎一般,勒得她腰都要断掉了。
以前二人亲昵时?,凤渊总是最后关头便悬崖勒马,小?萤甚至偷偷翻书研究过,以为?凤渊得了某种不行的病。
不过在有一次她翻书被抓包时?,凤渊甩了那医书,冲着小?萤意?味深长地笑,还说尽快让女?郎知道他行不行。
小?萤言不由衷地安慰他,就算不行也没关系,她与他乃精神契合,没有灵肉合一也没关系的。
凤渊听了这话,却是折腾得她涕泪横流,双腿发?软地承认,若是没有灵肉合一是不行的。
既然如此,不太能吃素的小?萤也甚是期待新婚,只是那件合身的嫁衣在前几日穿时?,才发?现前胸和腰臀的部分变得狭窄,有些紧绷了,少不得连忙调了绣娘来放宽针脚,改得宽松些。
小?萤刚刚过了生辰,已是年十八的女?郎了,在王府顿顿燕窝甜汤温补着,身材又是丰盈了不少,难怪那嫁衣也变窄了。
这日凤渊
早早出门去吏部公干。他计划新婚后,带小?萤游玩几日,所以得先?将手头的公务处理了。
自从圣衣卫上任后,一时?查出不少魏国安插在朝中的奸佞,廷尉府配合缉拿了不少人,而这些空缺也需吏部及时?派人补上,所以吏部忙得很。
只是有不少被抓的人喊冤叫屈,在廷尉府前总有人闹。这几日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被圣衣卫点了名字。
小?萤倒是清闲,只专心修改嫁衣,待两位绣娘量完了尺,准备放样子?时?,小?萤脱下嫁衣,换了常服,瞥了一眼那其中一位绣娘拎着尺子?的手,若无其事问:“我怎么之前没见?过这位?”
另一个主针的绣娘连忙惶恐道:“这……是我远家表妹,是我临时?喊来搭手帮忙的……”
小?萤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而那位表妹绣娘则殷勤递来了一杯茶水,敬奉给准王妃。
小?萤伸手接过了茶,借着长袖遮掩,端庄饮了一口,只是在饮茶的时?候,她的眸光越过茶沿,直直看向了敬茶者。
第122章
那两个绣娘领命之后?,便拿着?尺子和针线箱子退出了屋外,只等准王妃休息够了,再继续干活。
可过了不到片刻的功夫,那个绣娘表妹便又推门而入,颤音道?:“奴家忘了一把剪刀,折回来取一下。”
她说完之后?,便抬眼看了看躺在软榻上的准王妃。
只见小萤已?经歪着?头,一只手耷拉下床,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那茶里下的药,足可以放倒一头牛,更何况是个小小女郎。
那绣娘面露窃喜,走?过去居然伸手便抱起了闫小萤,然后?将她放入了一旁绣娘带来的衣箱里。
不一会便有人来抬这衣服箱,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出王府。
因为绣娘来了王府几次,侍卫们对她们都熟悉了,所以一路通行倒也并无阻碍。
只是快要到王府门口?的时候,沈净突然带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绣娘吓得不敢说话,还是那个绣娘表妹镇定自若道?:“启禀大人,这些都是拿给准王妃看的华服与常服,王爷新婚后?,要与准王妃游玩一阵子,怕衣服不够穿,又加急备了些。”
沈净绕着?箱子看了看,冷声道?:“最近京城里不甚太平,已?经有几家国公府里的少爷和女眷突然莫名失踪的案子,你们往来王府,也得小心些,莫要夹带不相?干的人入府。”
那位绣娘表妹自是称是。
沈净说完,还要查看衣箱子,就?在这时,天上忽然响起雷声滚滚,绣娘借口?箱子里的衣服布料金贵,淋不得雨,总算是糊弄过去,顺利出了王府大门。
待箱子装箱上车,出城走?了一段时间,那绣娘表妹脸色一变,示意赶车的车夫将一旁瑟瑟发抖的绣娘拽下马车,拉到一旁林子里结果?了。
那绣娘吓得颤声道?:“好汉饶命,奴家已?经照着?你们吩咐行事,不是说了事成,便放了我的儿子吗?”
那车夫一脸凶相?,懒得搭理死人,只挥刀便砍。
可就?在这时,一只袖箭疾驰而过,正?好击穿了他的喉咙。
车夫气梗在喉,应声倒下。
那绣娘表妹惊慌回头,却发现本应该在箱子里昏迷不醒的萤儿女郎,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正?笑?吟吟地举着?袖箭立在她的身后?。
“表妹,你的心也太狠了,沾了血的手太丧气,怎么好给人缝嫁衣?”
刚才?在府里时,她老早就?瞥见这位表妹的手,可不是缝补衣服的手指,而是布满了老茧。看这老茧的位置,乃是握惯了刀剑的手呢!
她在府里闲得冒油,正?好用这绣娘消散心情。
那绣娘表妹也懒得装了,目露凶光,突然从两袖间变出了利刃,挥刀便朝着?小萤的咽喉处挥去。
她的动作很?快,可是小萤的动作更快,以掌为刀,迅速劈在了那女人的脖颈动脉上,那女人眼睛一翻,立刻摔倒在地。
小萤抽了自己的腰带,将那女人双手反剪绑在一棵细树上,然后?转头问那绣娘:“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绣娘死里逃生,立刻哭着?噗通跪倒在地,说出了自己的儿子被贼人掳走?,让她配合入王府的事情经过。
“我也不知这贼人这么胆大,居然敢掳走?准王妃你啊!”
小萤看着?她涕泪横流的样子,也知她说的当是实情。
“除了王爷府上,他们还去了哪些人家?”
这绣娘名气甚大,是京城许多高门的常客,所以小萤断定,自己并不是他们第一个物色上的。
那绣娘颤颤巍巍说了两个名字,不巧正?是前两日失踪两位公府的小姐。
待小萤想问这些人都被掳去了哪里时,突然林子一角传来阴沉笑?声:“没想到啊,你还有这本事,居然将我的人撂倒了。”
小萤抬头一看,这人她认得,乃是龙鳞暗卫新近接替了程琨之职的人,听凤渊说,他叫孟凡。
不过他的手下私下里都叫他十八爷。
小萤当时就?在想,这孟十八跟范十七是什么一脉相?承的联系?
而现在龙鳞暗卫解散,他却带着?一票人,等在这里,一切似乎都对上号了。
孟十八虽然也听闻了这女郎在御花园将二皇子的人踹下湖的事情,却只以为她是盐贩家的女郎,有些力?道?,彪悍些罢了。
一个戏子的女儿,能有什么高妙本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派入王府的人也不多,没想到人是掳掠出来了,可掳人的两个手下却一死一晕。
这可大大出乎孟十八的预料,逼得他不得不现身,擒住这女郎。
没想到,看着他身后领着的七八个手下,那女郎不但脸上丝毫没有见慌,反而露出一股莫名兴奋的笑?。
“十八爷,您够体?贴的了!怎么知我这些日子在王府待得无聊,特意给我添些乐子?”
孟十八轻蔑一笑?,一挥手,身后?那七八个壮汉便飞扑了上来。
他带来的人,可不是龙鳞暗卫的酒囊饭袋,而是啸云山庄精心暗养了多年的死士,所学都是杀招。
那小女郎若是识趣还好,若是胆敢反抗,可莫怪刀剑无情划伤了她的脸!
可当那些大汉扑过去时,那女郎也不知使了个什么巧劲儿,居然凌空飞起,身轻如燕地拄着?一人肩膀翻转起来,同?时手中?的袖箭飞快挥出,一下子又击穿了两个大汉的喉咙,再在空中?踢腿,一下子踹到了这几位大汉。
这下子孟十八的表情严峻了起来。
方才?她如何偷袭马车夫和绣娘的,他并未看见。
原以为是出其不意地凑巧罢了。可现在看女郎的身手,压根不是三脚猫的江湖把式,而是实打实在刀山剑海里滚出来的御敌之策!
因为那张肖似太子的嫩脸儿产生的轻忽之心,这一刻彻底止住了!
孟十八迅速抽出腰间的长鞭,朝着?那女郎狠狠抽了过去。
小萤这时已?经夺了一名锁喉壮汉的刀。看到长鞭过来,想起了萧老前辈告诫她的话,对待软鞭一类的武器,要“成双不落单”。
一旦被长鞭卷住,若是用鞭者力?道?很?大,一定要及时松手,不能被他带得拽走?,而另一只手上的备有武器才?可发挥效力?。
心念流转,她已?经在地上翻滚,操起另一把刀,然后?脚蹬树干飞身再次跃起。
当长鞭甩过来时,小萤左手的利刀迎上,果?不其然被长鞭如蛇般缠住,孟十八单手拽紧长鞭,用力?那么一拉,要将小萤拉拽过来。
而旁边被小萤飞旋腿踢倒的大汉们也已?经起来,如同?恶虎扑羊,只等小萤乱了身形时,便扑过去将她按倒在地。
可就?在孟十八猛然拉拽鞭子的时候,小萤轻巧松手。
孟十八反而被自己的力?道?带的“蹬蹬”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小萤右手的长刀已?经如箭朝着?孟十八狠狠投掷而去。
被凤渊每天拎着?沙袋操练出来的腕力?惊人,就?在孟十八蹬蹬后?退的时候,刀尖已?经刺中?了他的右眼窝。
伴着?一声尖利惨
叫,孟十八的眼球被刺入,汩汩鲜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孟十八气急败坏,高声喊道?:“不必留活口?,给我杀!”
可就?在这时,有人沉声道?:“谁说我要死人了?无用的废物,还不快些下去?”
小萤定睛一看,只见一身玄色长袍,目露寒光,持佩剑的郎君从树林后?走?了出来。
来者赫然正?是名满京城的慕公子。
小萤没想到他会来,忍不住讽道?:“慕寒江,我原以为你做事小节有损,大节不亏,不料今日居然助纣为虐。亏我还以为你有点小聪明,想不到你却是不辨忠奸的蠢货一个。慕甚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全然不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继续认贼作父。”
慕寒江纵然对自己今日所为心中?早有觉悟,还是被小萤的尖牙利齿说得脸色发黑,他冷冷道?:“对付这样奸猾的女匪,万万不可讲究武德,拿下她,何须往来招式?”
几个早做好准备的男子立刻上前,从腰部取下一把渔网,向小萤抛洒而出。
这渔网乃是用铁线混合特殊的蚕丝编制而成,小巧坚韧,抛出去立刻化成一张大网,将小萤的前后?左右尽数围了起来。
小萤仗着?身法灵活,在方寸之间四处游走?,可惜那渔网在半空骤然变大,如天王铁塔密密笼罩了过来。小萤奋力?躲闪,还是被一张渔网罩住,拖倒在地。
就?在倒地瞬间,小萤用手抵住嘴唇,发出尖利哨鸣。
不及起身,就?被长枪利刃制住身上各处要害,然后?一个壮汉一把将小萤抓了起来,麻溜的用一根浸湿的牛皮将小萤双手绑在了一起。
他用的力?道?不轻,使劲一勒,肌肤上立刻呈现白痕。
慕寒江眼中?冷光一闪,盯了那壮汉一眼,终是没有说话,最后?只是慢慢走?到了小萤的跟前,抬手捏住了小萤的下巴,垂眸寸寸审视着?她脸上的不屈愤恨,冷冷道?:“别?忙着?叫人了,你的人,都被我截住了。我或许不了解闫小萤,可是小阎王的路数,我却一清二楚!”
他太了解小阎王的张狂刚愎,还有胆大妄为了。
凤渊以前帮着?他分析小阎王此人行踪时,点评过一句,说此人好炫技,好孤身涉险,如今一看,说得还真分毫不差!
派出一个满是破绽的绣娘,就?是为了勾起她的好奇心。
特意选在凤渊不在她身边时,她定会以身涉险。
身为跟小阎王斗了许久的宿敌,她的每一步反应都在慕寒江的预料内,所以后?面跟踪马车的孟准追兵,就?在岔路口?,被慕寒江安排的另一辆马车顶替,将人引到别?的岔路去了,而在那,自然有他精心安排的埋伏等着?孟准他们。
小萤心知自己涉险,抿紧嘴唇道?:“慕寒江,你到底要做什么?”
慕寒江冷冷道?:“龙鳞暗卫三千兄弟都要吃饭,我不能因为一己之错带累了他们……”
淳德帝不是觉得龙鳞暗卫可以轻易被那么所谓的圣衣卫替代吗?那他只需证明,没有龙鳞暗卫,京城大乱,便可以了。
小萤挑眉:“所以你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到处绑架高门子弟女眷?慕寒江,你清醒点好不好,你这样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白衣胜雪的公子,是绝不会这般的!”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可是我们谁都回不到以前了。”
说这话时,慕寒江语气艰涩,似乎用光了最后?的耐心,然后?冷冷道?:“将人带走?!”
等慕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有些吃惊的挑眉,问慕寒江:“你是说,那个闫小萤居然就?是江浙的小阎王?”
难怪大皇子起初一心帮衬孟准,为孟准昭雪平反,原来他一直不得其解的线索,便是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女郎啊!
慕寒江没有说话,只是专心磨着?手中?的刀剑。
慕甚并不意外,最近这孩子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以前他不知,可现在才?明白,原来慕寒江遭受的打击,竟然比他想的还要多些。
他之前,应该被这女匪骗得凄惨吧?
“既然如此,那女郎交给为父处置?”
“不必!父亲应过我,我可全权处置这女郎的!”说这话时,一字一句都是从公子的薄唇牙缝里蹦出来的。
那女郎已?经被他关入了龙鳞暗卫设在郊县的地牢里了,自有铁笼枷锁将她层层绑缚,再逃脱不得。
慕甚的笑?意加深,响起了孟十八告知他的事情,慕寒江自从回来时,便将那女郎拎入了暗室刑房,屏退了所有人,只与那女郎独处一室。
期间孟十八听了门内动静。那女郎高声破口?大骂不止,而后?变成惊恐哀嚎,再然后?似乎被堵了嘴,再发不出声响。
待得两个时辰后?,慕寒江从暗牢出来时,衣衫不整,嘴唇殷红,脖子处还有几个明显的齿痕牙印。
足见女郎泼辣,让人吃消不得。
慕甚心知慕寒江的心结,如今最要紧的也不是提审这女郎,而是抓住她之后?,便可牵制住凤渊了。
在大事未成之前,牵制住凤渊,才?可防止变数的发生。
想到这,慕甚瞟了一眼慕寒江,依旧语气和缓道?:“当初我与凤启殊,是抱持安定天下的夙愿走?到一处。可惜人一旦触碰帝王权术,便忘了年少轻狂的理想。他为了平衡朝政,大搞权衡,重用那些无用世家,却使得腐败遍生,百姓苦不堪言。你是去过江浙的,当知那里百姓的疾苦。淳德帝是个善于弄权的帝王,却并非贤君明主啊!”
慕寒江冷声道?:“父亲,不是说好了,只是要帮衬龙鳞暗卫重新恢复吗?你说这些,岂不是大逆不道?。皇宫里的诸位皇子中?,如今还有谁能当得起这个帝王?你的意思?是,凤渊做了皇帝,这天下就?会更清明些吗?”
慕甚的笑?意加深:“你怎么就?没想过,你也留着?帝王的血脉。凤启殊养的那些儿子,不是残暴无道?,就?是奸猾庸碌,有谁像我的寒江这般优秀?”
慕寒江听得,瞳孔猛地一扩:“父亲,你疯了!”
慕甚却牢牢握住他的肩膀,不容他后?退半步!
“世间事,不进则退!凤渊那疯子的性子你不了解吗?他若知道?你擒住了他的准王妃,还将她关入地牢损了名节,他会与你善罢甘休吗?他若报复起来,可不光是你,还有你妹妹,乃至我们整个慕家!寒江,从你策划掳掠第一个人开始,我们慕家就?跟你一样,回不了头了!”
慕寒江奋力?睁开了父亲的手,喘着?气,往后?退:“父亲……你到底在想什么?不是说,等我们破了京城之案,便可跟陛下求情恢复龙鳞暗卫了吗?”
慕甚却伸手扯下了桌子上的一块布,露出了京城内外的硕大罗盘。
“龙鳞暗卫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岂是白白将养?如今京城之下埋设的暗道?尽为你我掌控。而我让你掳掠的那些子弟,皆是宫廷内外关隘要员最心爱之人。只要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京城内外,便尽掌你我之手!”
当然,他以子女家眷为要挟,提出的要求自然也不会过分得让那些官员难办。
诸如在城门放走?几辆满载物资的车。在门楼架设一个不知干什么的机关架子。再比如将陛下拜祭的日子通过礼官往前调整几日。
种种件件,看似容易办到,且毫无关联的事件联系一起,便是他精心布下的整个棋局!
啸云山庄的私铁熔炉,燃烧锻造了十余年,积攒下来的铁,乃是惊人数目!
淳德帝该不会以为,这些精良庚铁都被啸云山庄拿去卖了吧?千万巨弩的威力?,很?快就?会让世人知道?!
想到这,慕甚的语调更加柔和:“寒江啊,你已?经在暗牢里享受到了掌控一切的快乐,不会希望这种乐趣转瞬即逝吧?大丈夫在世,就?是该敢作敢为,才?不枉此生。我只有你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你不再屈居人下,再受半点委屈……”
和缓轻柔地开解了慕寒江后?,慕甚心知要让他慢慢消化,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一人独处。
而慕甚则举步来到了另一处房间。
“瑞祥王府那边,有没有安顿好?”
虽然要拿捏住凤渊的软肋,可是凤渊那边不宜太早打草惊蛇。
不然依着?那厮的心机,只怕要起变数,所以营造女郎还在的假象,至关重要。
第123章
听了慕甚的话,孟十八低声?说道?:“绣娘入府的时候,已将去?京郊游玩的前太子绑了,给他?扮了女装,押在了瑞祥王府。按大奉习俗,成礼前两日不可见新娘,否则姻缘无法相守白头。瑞祥王府里有许多主上?您的人手,只要凤渊不亲自去?看新娘,就看不出破绽的。”
慕甚笑了笑:“孟准那边呢?”
“
公子亲自提审逼迫孟准写了封信,说去?附近村镇见一见友人,赶在婚礼前回来。待他?写信后,公子已经亲自动手,将他?们都杀了!”
慕甚眯了眯眼:“寒江出手这么狠厉?”
“公子对?这伙匪贼深恶痛绝,当初孟准他?们接受招安,公子也是受了大皇子的胁迫,无奈接受。如今有这等一雪前耻的机会,岂会留着?”
慕甚笑了笑,这孩子养在他?的跟前,倒是将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性学得淋漓尽致!
凤渊不是总跟他?玩偷梁换柱吗?怎么能不反制一局,让众人好好开眼呢?
到?时候,未来的瑞祥王妃竟然是个喉结尽全的男子,还是被废黜的前太子,瑞祥王在诸位宾朋面前,该是何等面色精彩?
想到?这,慕甚笑得更加惬意,用湿巾轻轻擦着手边兰花的长叶。
“展雪,我不是不心疼你?的孩子,实在是他?不听话,需要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忘恩负义,不守承诺的代价!”
就像孟十八说得那样,那日公干回来的凤渊想要转到?内院去?见小萤,却被主管婚事的喜婆拦下,告知了这两日不能见新娘的禁忌。
凤渊有些无奈抬头,正?看见绣楼上?的女郎拿着团扇遮脸,朝着他?缓缓挥挥手,便关上?了窗。
看来再大大咧咧的女郎,也要遵从婚俗,生怕见了面会影响姻缘幸福,不敢僭越。
于是凤渊也只能朝窗子的方向?挥了挥手,便转身大步而去?。
此时在小萤绣楼内的凤栖原吓得眼泪横流,微微转头,问用匕首抵住他?的丫鬟:“我……已经照着你?的吩咐行事了,你?……莫要杀我!”
那丫鬟冷笑:“你?乖乖行事,自不会杀你?!”
可是凤栖原却已经哭出声?来了:“可是你?们让我假扮闫小萤,还要跟凤渊成礼……我……我不敢……他?会杀了我的!”
那丫鬟与身边一个老媪交换了眼神,又是冷笑。
到?时候,只怕闹出皇家?丑闻的凤渊,也要自身难保了吧!
此时皇宫之内,淳德帝拿着一封奏折问慕甚:“老慕啊,你?在小安山搞什么名堂?怎么有人弹劾你?擅挖宗祠附近的风水?”
慕甚亦如往常温和,只是谦卑道?:“就是借微臣个胆子,微臣也不敢惊扰宗庙风脉!只是小安山上?有家?父的安息墓地,最近雨水坍塌,倒了墓碑,臣请了高僧测算日子,寻了工匠上?山修补加固,同时在一旁修建宗祠,打算将慕家?牌位移挪进去?……不知臣如此是否僭越?”
慕家?当年从龙之功,是以先帝下旨,选了与宗庙相邻的小安山,圈地给了慕家?,为老定国公安葬,有君臣相陪之意。
如今慕家?在自己的地盘修建宗祠,也无可厚非,那些谏官,真是吃饱了撑的,听了这话,淳德帝便也不再问。
京城这两日,因着大皇子要成亲的喜讯,也变得热闹非凡。
按照皇家?习俗,皇子成亲当日,陛下要与皇后一起,入皇寺宗祠为新人祈福。
这是大奉做父母应尽的本分,就算皇帝也当如此。
只是礼部的礼官算了时辰,因着皇长子的生辰偏过阳刚,若是晨曦祈福,阴阳调谐会更好。
因着汤氏“病重”,而且凤渊的亲生阿母早就离世?,所以淳德帝凌晨起早,一人前往宗祠祈福。
陪同淳德帝前往的除了御林军护卫外,剩下的就是新近提拔的圣衣卫的暗卫了。
当淳德帝走入宗祠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因为原本牌位林立的宗祠祭台之上?,竟然光秃秃一片,赫然只剩下了一个牌位。
而牌位上?的名字,则是“盛天女将军叶氏展雪”。
淳德帝的脸色一变,大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拧眉问一旁的御林军统领:“去?,将宗祠礼官找来,凤家?祖宗的牌位都到?哪里去?了?”
那御林军统领听了,立刻转身走出了大殿,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突然迎面飞来劲弓牵弩的嗡嗡声?响,紧接着几把利箭横空飞来,正?插在了那御林军统领的额头与心口处。
一时间,大殿内乱成一团,其他的御林军飞快关闭殿门,将陛下护在身后。
而殿外的御林军则借助通明的火把,在晨曦微亮中?四处寻找刺客踪迹。
可就在这时,伴着嗡嗡震荡起伏的声?响,似乎有无数的弓弩朝着大殿射来。
有些利箭已经穿破了殿门,直直射到?了宗祠祭坛之上?。
那粗壮的利箭,光是剑杆就有鸽蛋那么粗。
这样的强弩,肯定不是靠人力能射出来的。
在这样的箭雨投袭下,匆匆赶来增援的近卫军也近不得大殿。
淳德帝躲在香案之下,皱眉喝道?:“为何会有伏兵袭击宗庙?”
有人顺着长箭投来的方向?,很快判断出了大致朝向?:“启禀陛下,那箭是从对?面的小安山上?射下来!”
小安山?就是慕甚说,正?在修补慕家?宗祠的小安山?
淳德帝的心里一缩,抬目看时,却发?现大殿内其实还有一人,慕甚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殿堂之内。
慕甚所立的角度很好,正?在一柱包着铸铁的墙柱之后,殿门里呼啸而至的箭雨伤不了他?分毫。
淳德帝狼狈趴在地上?,艰难举头问着他?这信赖无比的发?小臣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家?在小安山修建宗祠,难道?没有发?现有人在山头安排机关重弩?”
慕甚笔直而稳稳地站着:“臣并?未去?小安山监工,不甚清楚,不过陛下,眼下这等危急关头,我等都要性命不保,您也要考虑大奉的江山安稳,不妨写下委任继位储君的圣旨,臣侥幸苟活,定然会将陛下的圣旨昭告天下,让江山得以延续。”
这番话,逼宫的意思甚为明显了!
一旁有侍卫瞪眼道?:“定国公!此等危急关头,你?不想着如何脱险,却让陛下写传位诏书,是何居心?”
慕甚依旧稳稳地笑,可是挥手之间,却飞出了一柄带链的弯刀,将那人的头整个切了下来,一时头颅被带得飞转,而接下来那把弯刀,就逼到?了淳德帝的喉咙处,大殿里余下的人纷纷惊呼,一时不敢靠前,怕他?伤了淳德帝的性命。
淳德帝此时若再不明白,那帝王心术便也白白参悟了,他?铁青着脸道?:“慕甚,你?怎么敢?圣衣卫,还不快将人拿下!”
可是此时那些殿内的圣衣卫却纹丝不动,恍如没听见人说话一般,
淳德帝此时气急了,瞪眼道?:“你?们耳聋了不成?”
慕甚却轻蔑笑道?:“风启殊,你?真是身居高位太久了,一个优秀的暗卫,从选拔到?培养成手,需要花费多少的银子?就凭你?吝啬拨出的那些钱银,能培养出这些比龙鳞暗卫还优秀的圣衣卫吗?他?们之前为何能周全地为你?做事,帮你?除掉你?想除掉之人,那是因为他?们的背后靠着啸云山庄的金河银山,还有庞大的信息脉络!你?说他?们知不知自己的真正?的主人为谁?”
这些影卫皆是孤儿,从六七岁起,就被慕甚精心挑选出来,集中?练武,培养技能,再分别许以他?们家?人与合理的身份,这才“机缘巧合”凭着过硬本事被陛下一一招募。
至于不是他?的人,又凑巧被陛下招募的,都在出任务的时,因为种种“意外”而丧命了。
而龙鳞暗卫被慕甚这么多年的放羊吃草,还有安庆那个蠢妇的整治下,早就凋零不成气候。
就算后来慕寒江力挽狂澜,想要整顿龙鳞暗卫也是回天无力。
在这样的情况,淳德帝当然看不上?龙鳞暗卫,将这只叶展雪与萧九牧共创的精锐废掉,重用了他?精心养蛊多年的“圣衣卫”!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潜心蛰伏,将养死士数十年,就是为了涓涓细流,悄无声?息汇在淳德帝的身边。
淳德帝如今总算看清,昔日不争不抢,温和平顺的定国公包藏的到?底是怎样的祸心了。
他?拧眉磨砺牙齿道?:“朕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
“不薄?”慕甚宛如听到?笑话,不由得畅然大笑,“你?将我视为挚友,所以才将萧雨嵉那蠢妇硬塞给我?让我为了你?的大业,牺牲自己?只因为你?当年既想要笼络萧九牧,又想独占叶展雪的才智。可若娥皇女英同娶,叶展雪必是不愿!权衡利弊,你?便选了叶展雪,却让我娶那萧家?女,替你?笼络住江湖势力。因为我向?来是没有脾气野心的,诸位子弟里,你?最信任我,所以我就要为了你?们凤家?大业牺牲一切!”
说这话时,慕甚的眼珠都透着血红,让他?整个人都显出了不一样的癫狂。
也是多年之后,他?无意中?
听了安庆公主与淳德帝的对?话,才知当年让叶展雪误会他?与萧雨嵉有染的局,竟还有淳德帝的手笔。
只因为萧雨嵉看上?了文雅和善的自己,他?便被敬重的兄弟当了礼,白白送了出去?。
此后他?与叶展雪渐行渐远,铸成一生的悲剧。
从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起,慕甚就一直在恨,恨这对?自私的贱人,算计了他?。
淳德帝没有想到?,慕甚隐忍这么多年,却在这样的关头突然发?难。
他?语气艰涩道?:“安庆是真的喜欢你?,我为他?兄长,自是要助她……”
“好一个兄长,你?跟她苟且,珠胎暗结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你?母后认下的义女!”
事到?如今,淳德帝的陈年丑事就在宗庙大堂,叶展雪的牌位前,被慕甚无情捅破!
淳德帝在慕甚癫狂的眼神中?,终于微微后退,短了气场道?:“我跟她……也不知怎么的,只是一时酒醉失态……”
慕甚闻言轻笑了一下,一副懒得听他?解释的表情。
此时殿外的箭雨停歇,慕甚从柱后绕出,放眼看去?,那些禁卫军近不了宗祠,又被箭雨侵袭,死伤了许多。
远处还有大队的人马正?鱼跃而下,准备围剿余下的御林军。
慕甚心知计划顺利进行,语调轻快道?:“再不写,你?连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说着,他?将手里的弯刀又抵了抵,一抹血痕出现在了淳德帝的脖子上?。
那等利落身手,可不像是个常年病弱之人。淳德帝的眼睛圆整,几乎喘不过气来。
慕甚将他?推倒在地,扔来传召的黄缎锦纸,淳德帝艰难咳嗽,抬头问他?:“你?要朕传位给何人?”
慕甚笑着道?:“二皇子,出来吧,你?求求你?父皇,让他?传位给你?,你?才好名正?言顺啊!”
只见二皇子从大殿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脸上?呈现出惊惧与莫名的兴奋。
惊惧的是慕甚竟然就是啸云山庄的主上?,还搞出如此大阵仗。
兴奋的却是,慕甚还是遵从承诺,要拥戴自己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可是淳德帝的威慑由来已久,他?一时不敢靠前,只远远站着。
当淳德帝高声?怒骂逆子,猪狗不如的时候,凤栖庭心里潜伏甚久的怨毒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我是猪狗,你?又是什么!想我母妃一心为你?,商家?上?下为了让你?在先帝那露脸争宠,费尽了心血,可换来了什么?我母妃!你?当年娇宠无比的女人,却被一根白绫赐死!我这个儿子,在你?的眼中?也可有可无!你?扪心自问,当得起慈父二字吗!”
“你?……你?……”
就在这时,慕寒江突然从外走入殿中?,冷声?问道?:“父亲,你?怎么要扶持这个蠢货上?位,这与我们当初说的,可不一样!”
慕甚温和笑了,突然撤手,有些恍然道?:“我都忘了,寒江也是凤启殊的骨血,自然有资格做皇帝,只是一个皇位,却要你?们二人来争……这样好了,你?们谁杀了他?,谁就做皇帝,这样是不是很公平?”
此话一出,就连凤栖庭也吓得眉毛一跳,忍不住道?:“你?……你?疯了?”
慕甚却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眉头舒展:“古往今来,帝王之家?,弑父弑兄,不都是常事?世?间哪有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二皇子,就看你?能不能争过你?的兄弟了?”
就在凤栖庭游移不定的时候,慕寒江却快走了一步,一剑直直插在了淳德帝的胸口。
当咕咕鲜血冒出,淳德帝不敢相信地看着慕寒江,而慕寒江却贴着淳德帝的脖子,状似亲昵地与他?这个生身父亲做最后的告别。
当淳德帝终于慢慢合拢眼睛,轰然倒下时,他?转头看向?慕甚:“皇帝没有写传位遗诏,接下来父亲当如何行事?”
慕甚也没想到?慕寒江出手会如此毫不犹豫,他?不由得畅快笑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他?当真是期盼甚久,还有什么比亲眼看到?凤启殊死在亲儿子手里更加畅快的?
可就在这时,二皇子的剑却斜斜劈了过来,他?方才犹豫,却错过了争得皇位的机会,岂能甘心?
既然没能杀死父皇,那么就杀了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野种吧!到?那时,慕甚别无选择,只能扶持他?上?位了。
偌大的殿堂,一时成了养蛊的斗室,亲情人性罔顾,只看最后能剩下的是哪一个最毒的虫了!
慕寒江伸腿就将二皇子踹倒,然后问慕甚:“怎么?我还需要杀了这废物?吗?”
慕甚看着畏畏缩缩的二皇子,轻笑一下:“为何不呢?淳德帝在宗庙为二皇子所杀,你?为护驾,亲手杀了弑君的凤栖庭,不正?是名正?言顺吗?”
既然无用,这二皇子不留也罢。只是最后这皇位的继承者?,他?也老早挑捡好了,宫里身份卑微的顺妃生下的七皇子不足三岁,正?好拥立为皇。
模仿淳德帝字体的伪召早就拟好了,只待他?派往京城重臣之府,诛杀诸位大臣的杀手复命即可公布。
叶重的兵马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他?谏言陛下,下旨回转北地了。
京城里的护城将军,与他?关系亲近,对?他?信任无比。
一会他?便会离开这里,而殿外被乱箭阻挡的援兵也会冲进来,正?好看到?这新鲜的血案现场。
陛下刚刚赐死商贵妃,二皇子利欲熏心,刺死父皇,想要篡权夺位,却被慕寒江所杀,正?好形成闭环。
就在慕寒江将二皇子砍倒时,慕甚从容转身大步而出,厉声?高呼:“快来人啊!陛下被二殿下弑杀!陛下驾崩了!”
此时晨曦大亮,想来瑞祥王府那边,也已经开始迎新人,举行拜礼了。
他?特意安排了朝中?那些翰林,还有腾阁老之流到?场,更是安排人巧妙让那凤栖原在拜堂时露出马脚。
大皇子荒诞无度,居然要娶自己的胞弟!这样的乱子足可让那些老臣将瑞祥王府的房顶掀了!
这样的凤渊,便自废于朝堂。
就算站出来想要争储,也无用了。因为那些包括宋文在内拥立他?的臣子,都已经被他?派出的杀手满门抄家?了!
凤渊便如从荒殿出来一般,孤零零的寡人一个,再无帮衬之力!
对?了,他?会当着凤渊的面,告知他?最心爱的女郎萤儿已经贞洁尽失,成为慕寒江的玩物?了,就像——他?母亲当年一样!
养蛊这么久了,凤家?兄弟相残的戏码,一幕都少不得!
第124章
从宗祠出?来之后?,慕甚翻身上马,对刚刚从小安山上下来,满脸血污的孟十八道:“京城回信了吗?”
孟十八因为被闫小萤刺瞎了一只?眼,已经套上了一只?黑色的眼罩,隐隐还?在渗血,让人看了,也眼珠子发疼。
他应该是带人杀了宗祠四周的警备,跟属下都是浑身飞溅着血污,在马下抱拳道:“主上,成了!”
他的声音很?嘶哑,被那女阎王瞎了一只?眼,这几天疼得嗓子已经彻底喊哑了。
慕甚从怀里掏出?了庚铁浇筑的令牌,递给了孟十八道:“拿着方形令牌,你带着一队圣衣卫即刻前往皇宫,一旦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来,便见机行事,将怡妃等人以通贼罪拿下!”
圣衣卫是他精心将养出?来的精锐,可是因着他的身份隐蔽,不好?示人,所以统领这些?暗卫,向?来都是以这块铁牌为指令。
汤家势大,为了
防止宫中?的怡妃协同其他皇子出?什么岔子,还?是要稳住宫中?才好?。
另外他还?让孟十八联系京城之外的铁骑营董将军,告知他宗庙已经成事,让他即刻率领人马入京。
慕甚将老?早写好?的书信,还?有铁牌递交给孟十八。
在陛下宗祠遇刺发生?时,他应该身在京城的安国公府,与这事毫无干系。
所以他要马上赶回京城,再与其他臣子接获消息,立在城门等候迎回淳德帝的遗体?。
到?时候,淳德帝的那封“遗诏”昭告天下,他作为陛下倚重的老?臣,便要担负起辅佐幼主的重担,而不是身在现场,与弑君的丑闻惹上关系。
不过,他又是实在想看凤家父子相残的戏码,毕竟这一场戏,他足足等了二十多年!
这才巧妙安排,秘密出?现在了宗祠。
想到?这,慕甚握着缰绳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恨不得立刻回京,抓紧时间盘活京城里的那一盘局!
现在京城里啸云山庄用丑闻把柄掌控的官员,也应该尽数到?位了,只?要陛下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开,便会与他一起入宫,拥戴七皇子幼主登基。
当?孟十八得令转身而去时,慕甚舒心地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耽搁,快马加鞭,立刻赶回京城,偷偷入了定国公府。
不消片刻,无数只?信鸽从国公府的后?院飞起,散入京城的四面八方。
当?做完这一切后?,他看了看大亮的天空,问了问时辰,居然只?到?了巳时。
按照大奉习俗,这还?没到?新婚成礼的时候,看来他往宫中?而去的一路上,还?能?顺便看下王府的热闹。
于是在他坐马车路过瑞祥王府外的大街时,远远看见王府门前红灯高挂,街头巷尾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听周围看热闹的人说,新娘家在外地,就是从王府出?嫁,但也按习俗成礼前游街撒了果子,刚刚转回王府,准备成礼了。
慕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没有停留,而是一路前往皇宫。
按照习俗,他们这些?臣子当?在皇宫静候陛下归来,向?陛下祝贺皇室增添人口,再等新人入宫向?陛下敬酒。
立在宫门前时,慕甚心不在焉地扫视了一圈,静等着宗祠的消息传来。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传递消息的侍卫。
倒是等来了一对新人,已经过礼酬谢宾朋,然后?赶着入宫向?陛下敬酒了。
见惯了瑞祥王一身黑衣,当?满身红袍的王爷出?现在人前时,喜气得让人有些?适应不得。
只?见他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从马车上搀扶下自己新晋的王妃,一身大红嫁衣,搭配满头金钗珠翠,衬得一张脸蛋娇俏,细眉蜿展,樱唇点红逐笑而开,自是增添了无尽贵气。
慕甚嘴角的笑意慢慢消散,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瑞祥王府的丑闻应该已经在成礼的时候就炸裂开来了。
凤渊要是发现新娘子被掉了包,慌乱得被宾客指责,然后?在王府内外无头苍蝇似的寻找闫小萤的下落才对。
怎么凤渊居然成礼后?,也出?现在了皇宫呢!
就在这时,凤渊已经带着新娶的王妃,走到?了慕甚的跟前:“定国公,还?以为你会来我府上饮一杯水酒,没想到?,竟然等了个空。”
慕甚并没有看他,而是眼睛紧紧盯着凤渊身旁的那个娇俏的王妃。
虽然她没有说话,可是当?女郎直直看着自己,精心描画的眉眼透着狡黠的光时,慕甚一下子就认出?眼前这个王府不是那个怯懦的凤栖原!
怎么回事?难道闫小萤逃出?了地牢,赶回王府成亲了?
小萤笑吟吟地看着定国公,轻快开口:“国公也太客气了,他不能?亲自来喝你我的喜酒,不是安排了太子来我府上助兴添彩了吗?不过真?是可惜,王府那么热闹,他都没看见!”
方才瑞祥王府的确闹了一场。姚舒撺掇了汤家的二房,便是汤明江的嫡母带着人挑唆,说新娘的脚太大,看着不像女郎的脚。
然后便是一个侍女出错,“不小心”摔倒,妄图扯开新嫁娘的衣襟,却被凤渊用身体?格挡住,命人将侍女“带下去”。
就在这时,姚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亲自上前,要去扯新娘的衣服,一定要让新娘露出?衣领遮掩的喉结才罢休,没想到?,那新娘太是厉害,居然扬手亲自赏了姚舒一巴掌,然后?声音清亮问她,倒是在胡闹什么?
姚舒在成礼前,就特意绕到?了新房,亲眼看见前太子哭唧唧地被套上了嫁衣,涂脂抹粉打扮一番后?,被推上了喜车去街市游街。
所以她心里有底,自是指着新嫁娘,理直气壮地说她不是萤儿女郎,而是前太子凤栖原!
此话一出?,宾客的脸色大变。要知道陛下废黜的诏书下达之后?,前太子便生?死未卜,再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还?有许多人是第一次见王爷的这位准王妃,那张脸蛋虽明艳动人,可看着的确是像太子啊!
一时间人们窃窃私语,而汤家二房因着跟凤渊有宿怨,也跟着起哄,大喊什么天地不容,其心可诛一类的话。
总之这场闹剧,在前太子一身素雅长袍,摇扇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才算停歇。
当?时姚舒和汤家二房嫡母,好?似被掐了脖子的母鸡,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目光在风度翩翩的太子和一身喜气的准王妃间游弋,一时茫然。
被造谣说被打压迫害,甚至被大皇子折辱的太子却突然出?现,一脸如释重负地微笑,恭祝二人新喜,这戏要如何唱得?
京城秘闻里都说是瑞祥王醉心权力,构陷了太子,想要取而代之。可实际上,人家兄弟的感情好?着呢!
就连一直称病不见人的太子,都亲自道贺,来给兄长助兴!
只?是他的祝词有些?奇怪,不祝贺兄长成家立业,却流着激动的眼泪警告大皇兄,若是敢对不起王妃,朝三暮四,他定然不饶……
而准王妃则贴心地拿着手帕替前太子擦拭眼泪。
一时间,都分?不清前太子到?底是哪边的亲戚了!
而闹事的姚舒等一群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那等不着边际泼脏水的话,简直被清流夫人们骂也骂死了。
而沈净趁宾客不备,在王府门口,将匆匆离去的姚舒和汤家二房等人绑了了,押入了廷尉府,只?等王爷成婚后?发落。
慕甚虽然不知瑞祥王府的这一遭变故,可看凤渊带着闫小萤出?现,便知要坏。
不过想到?自己事先已经安排了圣衣卫入宫,他又转而镇定。
放眼望去,此时宫门前的臣子们几乎都是他掌控的人,而他下令暗杀的那几位重臣都没有出?现。
就算这闫小萤逃脱回了王府,可木已成舟,宗庙里淳德帝已经死了,而这对还?不成气候的小男女阻止不了接下来的政权更?替。
若是凤渊有异议,他会命人将这脱缰的野马即刻拿下!
虽然这么想,可是慕甚的手却在慢慢握紧,那种棋盘走向?不确定的诡异感觉再次浮上来了……
就在这时,有人慌张来报:“不好?了,陛下在宗庙遇刺!陛下遇刺了!”
此话一出?,宫门前立刻炸锅。慕甚的表情也终于微微一松,然后?再假装皱起眉来。
诸位大臣神态各异,一时涕泪横流,纷纷抢地高呼陛下!
小萤看着众人哭得如丧考妣,不由得挑眉道:“陛下既然遇刺,自然是需要诸位商议救驾之事,怎么哭得如此迅速,难道你们笃定陛下已经遇到?了不测?”
她轻灵的声音在一片哭声里显得有些?刺耳。
有些?人的哭声渐歇,也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把控好?火候,显得有些?过头了。
慕甚走到?报信的人跟前,微微倾身,紧声问:“陛下现在的情况如何?”
“慕公子当?时在小安山修建慕家宗祠,所以正好?撞见了宗庙之乱,他带着御林军抵御了刺客,现在护送陛下……归来了。”
这也正是慕甚给慕寒江安排的计划,待他接回淳德帝的遗体?,才好?拿出?遗诏并昭示众臣啊!
当?慕寒江护送着一辆马车入了城门,几个侍卫从马车上抬下担架时,淳德帝双眸
紧闭,脸色煞白,僵直卧在担架上。
一看脸色,就不像还?有气的样子。
一时间,那些?大臣的啼哭声再次响起:“陛下,老?臣不活了,且随你去吧!”
“是哪个乱臣贼子害了陛下,我要与他拼命!”
就在这时,慕寒江道:“是二皇子勾结贼人,意图篡权夺位……”
此话一出?,又是骂声一片,就在这时,身为吏部主使的大人便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啊,陛下未留下只?言片语,我们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另一位陛下倚重的赵尚书道:“陛下在废黜前太子时,其实已经写了一份遗诏,以备不测,那遗诏在我和定国公的见证下,已经封印在了陛下书房高悬的‘静心’匾后?,只?要将之拿下,那么新君人选便不言自明了!”
听了这话,有些?臣子面面相觑,惊疑不定,闹不清局势为何如此。
若陛下真?有此诏,定然也会告知群臣,怎么会只?有二位见证?
一时间,不是局中?人只?听得云山雾罩,有些?分?不清形势。
而局中?的棋子们则按照预先排演,开始摇旗呐喊,呼喝着安顿好?了陛下遗体?,便立刻去迎遗诏。
腾阁老?一直默默听着,早就忍不住了,从地上支撑站起,踉跄高呼:“胡闹,陛下一向?自傲康健,对遗诏一类一向?避忌!若是真?有此诏,老?朽怎么不知?尔等从何处弄来什么遗诏,糊弄世人?”
自凤栖原被废之后?,腾阁老?也被陛下冷落,不再主事,不久就要告老?还?乡了,是以慕甚的暗杀名单里没有列入这等老?家伙。
腾阁老?此话一出?,又有三五个臣子站出?,表示腾阁老?说得有理。
慕甚并不意外,留着腾阁老?之流,自是有用,这等场合,总要杀个把人,才能?杀鸡儆猴!
在慕甚的一个眼色下,宫门紧闭,一列列圣衣卫鱼贯而至,将群臣包围其中?,眼看着谁敢妄动,即刻拿下!
凤渊一直默默立在身后?看戏,直到?此刻,才开口道:“定国公,你好?大的威风啊!我这个皇长子尚在,你便开始在这皇宫里调兵遣将了?”
慕甚微微一笑,突然脸色一变道:“来人,将大皇子和他的王妃拿下!”
凤渊笑了:“拿我和王妃?凭什么?”
慕甚冷笑:“就凭你这王妃,是个女匪!”
可就在这时,慕寒江却高声道:“够了!”
说完之后?,他屈身朝着担架跪拜:“陛下,您应了微臣之事,还?请陛下成全!”
此话一出?,那担架上一直不动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本应该驾崩死去淳德帝,终于缓慢坐了起来。
当?他坐起的那一刻,在场一半的人全都感到?头皮发麻,双脚酸软,跪地上有些?起不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淳德帝已经遇害了吗?
慕甚的目光如比弓箭般,不敢相信地将目光移到?了慕寒江的身上。
这一刻,他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掉入了自己养的蛊虫的陷阱之中?!
看来在宗祠里,慕寒江演的是一出?戏,他压根就没有杀死淳德帝!
就在这时,淳德帝冷冷开口:“来人,将要哭丧迎遗诏的臣子统统拿下,挨个细审!”
事到?如今,慕甚还?不死心,只?要孟十八通知的董将军带人前来,还?有圣衣卫,那他就还?有转败为胜的希望。
想到?这里,他突然欺身冲向?淳德帝,想要制住他,赢得出?宫机会。
可是有人比他的身形还?快,只?见小萤和凤渊一起出?手,快速挡住了慕甚的攻势。
紧接着,人们便看到?,多年羸弱的定国公,居然不知从身上何处掏出?了一把匕首,腾挪跳跃,身手异常矫健。
而在对打拆招时,慕甚的短刃划开了凤渊的红色喜服。
那喜服里面,赫然还?是一件红衣……只?是那颜色。
待臣子们看清凤渊里面穿的居然是一件血染的里衫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疑心瑞祥王受了伤了。
凤渊觉得自己今日份的操劳已经够了,待终于一脚踹飞了慕甚时,便拉住了小萤,冷声道:“别?做无谓的指望了,你在小安山的人,已经被我和小萤屠戮殆尽了!”
别?人家的新郎,成亲的前一日,只?需兴奋得孤枕难眠即可。
而凤渊可是实打实的一夜未睡,而是领着自己的未来准王妃,悄悄潜伏上了小安山,在他们朝着祭殿射箭时,突然偷袭,杀了小安山一个血流成河。
而他的衣服就是那时浸染透的,不光是他的义父,就连小萤也是如此。
然后?他们带人清荡了小安山后?,又马不停蹄赶回了京城。
趁着喜车游街的时候,小萤迅速制服了押车的丫鬟婆子,跟自己阿兄对调了衣服,只?是换了外衫,里面染血的内衫实在来不及换了。
而凤渊也是如此,急急回府,也只?来得及洗了一把脸,便换了喜服出?门迎客了。
只?是苦了方才喜宴上的宾客,一对新人过来敬酒时,除了扑鼻酒香外,总是闻到?类似屠户的血腥味道,害得他们疑心喜宴上有血肠一类的菜,腥味也太大了!
岂不知,面前带笑的一对新人,正是对杀了整夜的浴血雌雄魔王。
凤渊说了,千求万求来的成婚之日,哪个龟孙子造反,也不能?耽误了他与小萤的时辰。
所以小萤就算累得要死,他也不由分?说,将人拽到?马上,一路疾驰而回,顺利成礼!
至于与慕甚这王八蛋对阵,同时救驾讨好?淳德帝的事情,自然交给了慕寒江处置了。
用凤渊的话讲,他宁愿对着满山恶人,厮杀征战一晚,也不愿对着恶心虚伪的两个伪君子,惺惺作态地演戏。
他对淳德帝毫无指望,也懒得做个体?贴孝顺儿子。
不过慕寒江需要,虽然慕家没啥好?人,但是嫣嫣不该受了牵扯,总得有个正经的去路,免得受了慕甚这厮的牵连。
这也是慕寒江在瑞祥王府颓唐时,凤渊提醒他振作说的话。
慕家除了慕寒江,便再无真?正的男人,若他颓唐如此,他的妹妹该是怎样的命运?
试问慕嫣嫣有闫小萤这样绝处逢生?的韧劲吗?
再说慕甚举目四望,突然发现,这些?所谓的圣衣卫似乎也换了人。
“孟十八……”慕甚突然醒悟到?了什么,圆瞪着眼,低喊着。
小萤懒散道:“别?喊了,你那位忠仆孟十八,早就被我一刀穿个透心凉了!”
第125章
其实小萤这么说也不甚准确。
昨日她擒住孟十八时,本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策反了他,谁知那?孟十八却冥顽不灵,意?欲偷袭跟她搏命,被杀红了眼的?凤渊一刀就扎透了。
当时小萤都有些?着急,说凤渊下手太没轻重?。
难怪在临川之战时,杀红眼的?凤渊,让义父这样久经百战的?人都生出敬畏之心。
跟她这个小阎王相比,杀得起了性的?凤渊恍如魔王附体,当真?是让人心生畏惧!
孟十八死了有些?麻烦,幸好义父孟准的?一个手下身形脸庞长得肖似孟十八,便粘了从孟十八脸上剃下的?八字胡,再扣了眼罩,穿上他的?衣服,抹了满脸血污,故意?哑着嗓子,果然蒙混过去,顺利骗得了书信和铁牌,解除了京城慕甚的?后手。
只是啸云山庄经营二十余载,党羽众多,不趁此?机会彻底剪除,终有后患。
于是便有了淳德帝装死回宫,让慕甚尽出后招,一
举剪除掉啸云山庄的?羽翼。
淳德帝今日在生死边缘几度徘徊,幸好慕寒江这孩子顾念血缘亲情,用了一把带机关的?弹簧剑,捅破了塞入他怀里的?猪血,又?小声吩咐他装死别动,这才有了斡旋转机。
方才宫里群臣随着奸佞起舞的?情状,他也是声声入耳,被安逸日子将养多年的?,差点忘了还是王府庶子时,那?种殚精竭虑,时时居于火上的?危机感。
好一个慕甚!居然罔顾了他的?信任,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妄想着弑君篡权!
想到这,淳德帝的?目光暗沉,只沉声命人将慕甚拿下。
事已?至此?,再做无谓的?挣扎只会贻笑大方。
慕甚索性负起了手,冲着要过来绑他的?人道:“关押重?犯的?牢房在何处,我自是清楚,不必拉拉扯扯,我自己会走。”
说着,他便转身要走,可是淳德帝却愤恨难平地问:“慕甚,难道朕待你?不薄吗?你?为何要如此??”
慕甚听了却仰天长笑:“待我不薄?所?谓待我不薄,就是明知道我与?展雪两情相悦,你?却与?萧雨嵉那?贱人勾结,拆散了我们。待我不薄,就是害得我当初为了救你?,却自己落得重?伤,落得难以治愈的?残疾……,最后,还要我头顶绿冠,替你?养了二十多年的?野种儿?子?凤启殊,你?欠我的?,岂止是一条命?”
淳德帝再次被捅破了昔日丑闻,一时难堪极了。
就在这时,由着怡妃相陪的?安庆公主也急急赶到,大声喝止:“慕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慕寒江就是你?的?儿?子!”
而听闻父皇归来,随后赶来的?几位皇子也听到了这话,一个个面面相觑,有些?茫然看着骤然多出来的?兄长。
慕甚却微笑看着公主,淡淡道:“我当年受伤借口公干离家五月,其实是在养伤,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伤了哪里吗?告诉你?,我当年伤的?是男人的?根本,就算遍寻名医,却也不能再做个男人了!萧玉嵉,你?还不明白?,这样的?情况,你?怎么可能怀上我的?孩子?你?怀的?……都是野种!”
说到最后时,他平时的?温文尔雅的?气质仿佛被扯裂的?假面,荡然无存,眼神嘴角透露的?都是无尽恶毒的?诅咒!
当年她与?凤启殊怎么可能是酒醉呢?那?可是他从西域觅来的?上好的?迷仙散,只需在香炉里滴上几滴,便可成就临时鸳鸯,让风马牛不相及的?男女双宿双飞!
从此?安庆自觉对不起他,对他言听计从,抬不起头,而淳德帝自觉有亏于他,也是频频施恩慕家。
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在世人面前遮掩自己不行的?真?相!
三皇子骤然听闻了心上人的?身世,哑然瞪大了眼,一时茫然喃喃:“定国公疯了?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安庆不敢置信的?摇头:“怎么可能?嫣嫣明明是你?我……”
回想那?段时间,慕甚总是熄灯回房,若不是他,那?嫣嫣的?生父又?会是谁……
安庆恍然明白?,脸色变得如纸般惨白?了——原来,是慕甚一手安排,让她变成了人尽可夫的?□□!
羞愤大叫后,她疯子似地飞扑而上,冲着慕甚厮打:“说,你?我和好那?几个月,进我房中的?又?是何人!”
事已?至此?,慕甚给任何人都不留脸了,他压根不管突然发疯的?安庆,朝着淳德帝道:“还有你?,报应轮回,堂堂皇帝,却给别人养了十八年……”
这次不等他说完,早就戒备他说出机密的凤渊已简单粗暴上去一刀便捅入了慕甚的?胸口。
慕甚却是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样子,痛苦而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就是故意要说出凤栖原身世的?秘密,他太清楚自己犯下的?罪,便是车裂九族都不为过,如此逼得凤渊为了灭口杀他,倒是落得了最轻松的?下场。
想到这,他嘴里冒着血,疼得没法大声说话,只凑在凤渊的耳旁狰狞地笑:“这些?年,活得太累,……终于可以去找你母亲去了!”
凤渊面无表情地将又?插得深了些?:“你?找不到她的?,我阿娘,跟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伴着这一句,慕甚颓然向后倒地,在一阵血泊抽搐中,终于睁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安庆直愣愣地看着慕甚,再次发出悲怆呼喊:“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可如此?对我!”
而慕寒江则面无表情,木然呆愣地看着这一切。
小萤飞快冲上去,一手刀就砍昏了安庆。这里人多,不宜如此?的?闹,别人不提,若是慕嫣嫣的?身世传扬出去,她一个年轻轻的?女郎可能会想不开,一条白?绫吊死的?。
凤渊当年被慕甚这厮算计,囚困十余年当真?不冤!
他这等扭曲幽暗的?心思,便叫个正常人也想不出,居然临死之前又?抛甩出这等阴毒的?蛊来。
淳德帝似乎没想到凤渊会突然出手,不由咬牙皱眉:“怎么能如此?轻巧将他杀了?”
凤渊回头,用冰冷的?目光瞪着淳德帝,似乎在问他怎么有脸问这话?
淳德帝到底理?亏,毕竟凤渊如此?,也是为了湮灭凤家的?丑闻。
小萤在一旁缓松了口气,只能庆幸慕甚在临死前最恨的?是他一手养大的?慕寒江的?背叛,这才先爆出了慕家的?丑闻。
若是他先说出凤栖原的?机密,就算凤渊痛下杀手,也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了。
而如今却可以用为了遮掩淳德帝的?丑事,敷衍过去。
果然,淳德帝看慕甚如此?死了,虽然皱了下眉头,却也缓松了一口气。
待慕甚被待下去,而昏倒的?安庆也被怡妃带走后,余下的?臣子封口倒也好办了,那?些?与?慕甚勾结的?,淳德帝甚至都懒得审问,只命人写下供状后立刻推出午门斩首。
而余下诸如腾阁老一类,都不必大皇子废话,便立刻明白?要当自己是聋子,对牵涉皇室秘史的?事情守口如瓶,权当没听见。
在朝为官这么久,什?么是触碰不得的?线,他们全都心知肚明,从此?便又?是多了一件烂在肚子里的?事情。
而慕寒江从头到尾都是呆立远处,整个人只有拳头是紧绷了的?,仿佛已?经崩坏了,岿然不动地立在远处,看着他昔日敬爱的?父亲胸口溢出血污,倒在了原地。
那?日,淳德帝先将慕寒江叫入了书房,应该是父子终于可以相认,安抚一下慕寒江的?情绪,顺带夸赞一下慕寒江的?忠孝……
不过,慕寒江走后,他却绕开了凤渊,将小萤又?单独唤入了御书房。
当小萤走入御书房时,淳德帝刚刚简单洗漱了一下,正从李泉那?接过一碗粥,然后指了指对面道:“坐下来也吃些?吧。”
小萤还真?饿了,虽然在王府成礼时,她趁着敬酒的?功夫,在酒席上夹了些?菜肴垫肚,可还是觉得很饿。
淳德帝今日吃的?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寻常的?粗茶淡饭,许是为了款待大儿?媳妇的?缘故,淳德帝倒是又?让李泉又?添了些?菜色。
可是当菜端上来时,小萤的?瞳孔微微一震,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饮粥,却不夹菜。
倒是淳德帝亲自夹了肉菜送到了小萤的?碗里:“吃吧,这些?不都是你?爱吃的?菜吗?”
冰糖肴肉、豉汁排骨、还有虾烧豆腐,这些?的?确都是小萤爱吃的?,可是……这些?都是她扮凤栖原时点过的?菜色……
如今淳德帝又?点这些?,是何意?思?
想到这,她矜持一笑:“最近腰身有些?胖,不怎么吃肉菜的?……”
淳德帝见她不动筷,只是身子微微后靠,淡淡道:“还真?是个胆子奇大,满嘴谎话的?,真?当朕老眼昏花,认不出你?来?”
小萤听了这话,慢慢放下了筷子,然后一语不发,下桌跪在了地上。
淳德帝冷冷道:“闫小萤?你?是凤栖原的?双胞胎亲妹妹吧?”
小萤的?心猛然一沉,这皇帝老儿?,果然是知道了!
她慢慢抬头,倒是镇定地问:“敢问陛下何时知道的??”
淳德帝没想到这女娃竟然不惶恐认罪,反而一脸坦然反问着他。当真?是个胆子奇大的?,难怪敢冒充老四,在宫里呆这么长的?时间!
“上次商贵妃大闹了那?么一场,你?真?当朕全都一无所?知?他凤渊会平白?无故,救下什?么有一饭之恩的?老太监?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替了你?兄长凤栖原的??”
看来淳德帝还是心中存疑,应该是从疯皇后那?捋了线索,再暗暗调查。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尽是清楚,却隐而不发?
也许正是知道了凤栖原的?身世,皇帝才终于下了决心,废了
前太子,只待朝中还在谏言要让太子复位的?老臣们消停些?,才会处置他们兄妹俩吧?
想到这,小萤恭谨道:“陛下圣明,民女这点小伎俩,自是瞒不过圣眼……自从阿兄从怡园被放出来时伤了了腿,便是民女了。”
想着皇帝应该从皇后那?里都打听清楚了,小萤干脆也不隐瞒了。
淳德帝眯了眯眼,的?确,还真?是从那?时起,他看着老四变得顺眼了些?,本以为是长大懂事了,没想到居然是换了人。
“说吧,你?和你?阿兄该如何死,才能抵了冒充皇子大逆不道之罪?”
听了这话,小萤半抬起头问:“陛下,儿?媳护驾一夜,水米未尽,能不能赏一顿饱饭,再论生死?”
这女郎,刚才还自称民女,转眼的?功夫,又?自称起了儿?媳,套起近乎来,还真?是个滑不溜丢,一副女溜子的?德行。
淳德帝倒想看看她要什?么花样,便道:“不是有饭菜吗,你?若能吃得下,便吃吧。”
小萤听了这话,立刻谢恩起身,然后来到桌前,毫不客气夹着肉菜,大口吃着米饭。
这般毫无礼法,不甚淑女的?样子,看得淳德帝不由得皱眉:“凤渊到底看上了你?什?么?还是你?们俩又?私下定了什?么盟约?”
小萤刚才已?经想清楚了,什?么冒充皇子的?罪状,其实都不叫事儿?。
淳德帝若是很是介怀,老早就命人将她和阿兄拿下,秘密处置了。
可是他能忍这么久不发作,便是心有打算,借着她来探看凤渊!
毕竟凤栖原从来都不是淳德帝属意?的?皇子,可是凤渊却不同,淳德帝如今应该对他抱有期许,但是也不能容他如慕甚一般,因为从前所?受不公,心怀怨恨,包藏祸心,危害凤家皇统。
所?以狼吞虎咽吃了一碗米饭后,小萤一边给自己和陛下倒茶,一边道:“私下的?我们确实约定过,就是没怎么谈拢。我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江湖草莽,真?不堪配皇子,就此?相忘江湖,才是对我与?他都好的?选择,可大皇子为人心善,实在可怜我们兄妹的?遭遇,更可怜我们兄妹从出生便没了娘亲,非要补偿,儿?媳贪图大皇子的?美色,又?贪慕王府的?浮华,便不知天高地厚地让他以身相许了。”
若是淳德帝疑心这大儿?子心怀不轨,只怕凤渊也难以自保,从此?再次回到荒殿,所?以,她便尽量替凤渊开脱就是了。
淳德帝倒是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敢说,你?父亲到底是如何养你?这女郎的?,怎么如此?胆大妄为?”
小萤很是坦荡道:“此?事皆为我一人肆意?妄为,与?我父兄皆无关系。尤其是我阿兄,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何能决定?在他心里一直敬陛下为父,更不曾在宫中为恶,还请陛下圣明,赐皇兄为庶人,让他重?新过平民的?日子吧!”
淳德帝冷哼:“你?阿兄无错,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朕之错了?”
小萤心说,我和凤渊揩拭了一夜的?脏屁股,这可都是你?当年没拉净留下的?屎!不是你?的?错,还能是谁的??
可贵为天子,何错之有?
她只能一脸真?诚道:“陛下乃大奉历朝难见明君,心中挂怀的?都是黎民天下大计,那?些?后宅妇人的?阴私勾当,陛下如何能够想到?好在陛下龙脉康健,所?生的?亲儿?子皆是不俗,而且都是心怀大义之辈。今夜的?遭遇,便是试金石,如何辨明忠奸,陛下心中自有定数,何须我这等粗浅之人多言?”
淳德帝听到这里,眸光微微一沉。
这女郎此?话说得不假,若凤渊心怀叵测,今日便是最佳弑君的?机会,可是凤渊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半分野心。
这也让淳德帝有些?不解,而那?大皇子与?他向来无话,是个闷屁都打不出来的?。所?以他才将这女郎叫入书房,想要问个究竟。
小萤听了淳德帝的?问,倒是坦然道:“陛下的?疑虑很有道理?,若换了旁人,自是禁不住这么大的?诱惑,应该会有想法。可是大皇子当时只忧心两件事,一件便是他年幼失母时,尚且年幼,无力保护阿母,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绝不容许他人伤他生身父亲。而另一件便是,临川罗镇那?边,刚刚震慑了魏国,只是魏人觊觎我国土,亡我之心不死。若是此?时,陛下您若有意?外,诸位皇子里无一人有您之威慑,能统御群臣。这大奉的?百姓,也跟大皇子一般,离不得您这个阿父啊!”
小萤撒谎向来不眨眼,她这话里的?前半段。凤渊舍不得死爹的?话,都是扯他娘的?蛋。
而后半段才是凤渊真?正的?避忌。
虽然淳德帝为人攻于算计,却很得文武大臣的?人心,此?时若皇帝驾崩,毕竟立储生疑,换成任何人,都会让大奉动荡,让魏人有可乘之机。
小萤高举“爱父”的?大旗,果然让淳德帝很受用。
说起来,他今日能够脱险,也全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而且慕寒江也说了,他当初能弃暗投明,没有与?慕甚为伍,也是受了凤渊的?指点。
儿?子们能和平相处,一直都是淳德帝的?心愿,没想到这点愿望竟如此?扭曲实现,却让他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淳德帝的?心里晦暗交杂,原本想留着这女郎试探凤渊。
却没想到一遭宫变,试探出来的?,全是自己为君为父的?失德之处。
慕甚嘲讽得对,他戎马一生,牺牲了自己至爱的?女人,又?错待了大儿?子,更是被汤氏那?毒妇蒙蔽,白?白?养了戏子的?儿?子十八年,像他这样的?人,家事一团糟,竟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该是如何处置这对假货?
淳德帝的?心思流转,总觉得留这女郎在凤渊的?身边是隐患,若凤渊将来承袭大位,一国之后,怎么能是如此?出身的?女郎?
第126章
如何处置这女郎,淳德帝一时还没有想好。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只见凤渊不?经传报,径直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跪地的小萤,便朝着淳德帝施礼问:“陛下,小萤与我在小安山厮杀一夜,若是无事,我要带她?出宫休息了。”
淳德帝怒极反笑:“怎么?这就心?疼上了?娶了这么个胆大包天,包藏祸心?的女子。你的胆子比她?还大!”
小萤怕凤渊说错话,便是小声提醒:“陛下明察,我和阿兄的事情,他全知道了……”
凤渊抬眼看了看淳德帝,淡淡道:“闫家祸事皆因凤家而起,小萤刚出生便失了阿母,又与同母胞兄分离,从小到大,吃尽人间?苦楚,若换了是我,还真?是要包藏祸心?,搅得?天下不?宁。可是萤儿心?善,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兄妹的遭遇,皆因为汤氏而起。萤儿从来?不?曾迁怒皇室。此番能查明啸云的罪责,也是因为萤儿替人追讨灭门命案而再次归京。儿臣与她?风雨同舟,相知相爱,如今她?已是我之王妃,我心?疼她?,也是应该的。若连自己的妻子都维护不?的,哪里配称儿郎?”
他说这话时,小萤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悠着点。
淳德帝阴沉着脸,对小萤道:“你先下去吧!”
这父子二人要说些私隐,小萤自是起身出去了。
当只剩下父子二人时,淳德帝开?门见山道:“朕的儿子里,你为长兄,朕自是对你给予厚望,你
也当自爱,要以大局为重。那个女子,现?在做个王妃都不?配,将来?如何配得?你?”
凤渊淡淡道:“儿臣早就想好了,与小萤成?婚后,便回转江浙,还望陛下成?全恩准。”
淳德帝一愣,太子被废的这个节骨眼,只要有心?的皇子都在摩拳擦掌,就连那尚未成?年?的老六,都时不?时在花园与自己偶遇,卖弄新学的课本诗句。
可凤渊却主动?开?口要远离京城?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跟自己表明无意皇储之位?
若凤渊要,淳德帝不?一定会给,可他如此干脆利索地不?要,却让淳德帝难受极了。
“慕寒江当初蛰伏魏国数载,精心?布局,却被搁置,若是废弃实在可惜。而我大奉与魏国终有一战,不?能不?做准备。他应该与陛下讲了,想要继续蛰伏魏国布局的想法。而他孤立无援,我去江浙对他也是个照应。”
淳德帝眯起眼,打算点醒凤渊:“你可知若是离开?京城,去了不?属于自己的封地,该是怎么样的结果?”
那便是远离了朝堂与权臣,再加上他错娶了身份低贱的女子,便再无世家支持,将来?一遭皇权旁落,就再无他入局的机会!
凤渊抬头看着淳德帝,淡淡道:“父皇的兄弟不?是也很多吗?为何最后是陛下承袭皇位?不?是您能阿谀奉承博得?先皇欢心?,而是您为先皇争下了偌大的家业,不?论嫡庶,只看功绩也该是您承位。所?以,我想要效仿您,给自己争一份功绩。”
他并没有虚伪表示,自己对皇位毫无相争之意,却磊落大方的表示,他要走淳德帝的老路,建军功,凭真?本事,而不?是像老二那般,蛰伏在朝堂,周旋于世家,勾心?斗角,活得?蝇营狗苟!
这一刻,淳德帝真?是恍惚看到了自己的父皇,这孩子除了长得?像先帝,怎么连说话的口气也跟他皇爷爷一样?
淳德帝虽然?一直努力?效仿着先帝磊落大气的江湖豪侠之气,甚至模仿着他的做派,善待着萧九牧的后人,以及潜邸旧臣。
可是那等天生的心?胸还是学得?不?像。
别人今日要说凤渊这话,便有邯郸学步之嫌。
可是凤渊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虽然?自己错待了他的童年?,可他并不?是心?存怨毒,篡权争位之人。
在这场宫廷惊变中,凤渊的表现?称得?上磊落君子。
甚至连一向与他不?睦的老二,他也没有借机会展开?杀戮,除之后快,只是将被敲晕的凤栖庭扔到车上一路安稳运了回来?。
所?以凤渊说他觊觎皇位,却要堂堂正正凭着本事争,便是他的心?中之言。
淳德帝难得?为儿子觉得?骄傲,却依旧不?解道:“你若有心?争储,为何不?趁此良机?你本可以更早得?到这皇位!难道……你连想都没有想过?”
凤渊淡淡:“自然想过,在荒殿被囚的日日夜夜,我满心?都是该如何报复,该如何汲取权利,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郎,她?告诉我,世间?多恩仇,苦甜各一半,若是心?被仇怨填满,如何赏玩这人间一遭?我虽然被慕甚陷害,养蛊十年?,可若手?上真?的沾染了父兄之血,岂不?是要让养蛊之人如愿?我阿母背负污名,受尽屈辱生下我,绝不?是让我成?为一心?报复,屠戮四方的怪物。”
淳德帝听得?心?头一震,没想到那女郎居然能说出如此大义?的话来?。
凤渊说到这里,便转了话题:“今日是儿臣新婚之日,若父皇肯念及我夫妻二人救驾之功,暂时先让我们归府,不?论赏罚,过些日子再说,父皇可肯给儿臣这个情面?”
凤渊说这话时,身上血衣还没换下,淳德帝忍不住抬眼看着儿子,虽然?觉得?他话里是在讽刺着自己,但到底还是疲惫,一时无言。
如今朝中需要上下清荡,忠奸不?明,不?知慕甚还潜藏了多少后手?暗桩,他离不?得?这个大儿子。
而且这女子的确有些像叶展雪。如此有胆有谋,又有情义?的女郎,还真?是世间?难得?!
他甚至一时怅然?地想,他也曾得?一位这样风华绝代的女郎,可是最后,是如何弄丢了她?的?
只这一夜的功夫,淳德帝骤然?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
他一时又想起了以前在潜邸的旧日时,那时老伙伴们还在,他们一起游学打闹,一起遇到让人心?动?的女子。
那时他也曾如凤渊这般,不?顾一切,愿求华屋锦衣玉食奉养,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而如今,他身在最华美的宫殿里,却清冷只剩一人。
想到这,他终于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下去。
步出皇宫大门时,夜色低垂,小萤一夜都没有睡,此时困劲儿上来?,已经累得?瘫软在了凤渊的怀里。
听了凤渊说起跟父皇的对话,小萤有些不?放心?:“你说,陛下会放你走吗?”
此番借着慕甚之事,陛下势必警醒,肃清朝堂,而那些势大的世家,也必定要在被清理的名单之列。
毕竟这次慕甚收买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未来?的日子,京城上下必然?是血雨腥风。
葛先生的意思,不?要凤渊去给陛下做这般杀人的利刃。
人脉断了,可以成?功接续。远离京城,也有重回一日。可一旦名声污浊,将来?上了史册也是暴虐昏君。
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机远离京城,顺势再蓄力?而发!
而且啸云山庄的财力?深厚,这块肥肉,可不?能落入旁人之口。
至于太子虚名,有什?么可争抢的?淳德帝没有嗝屁之前,太子的位置可是烫屁股,不?好坐安稳的!
手?里有钱,有能力?蓄养兵马才?是最真?的!
那啸云的真?正账本,已经被慕甚的亲信供出,许多铺子还与地产都在江浙一带。
昔日的江浙小阎王已经摩拳擦掌,要狠狠劫掠一番。
这样的肥差,可一定要让凤渊稳稳接住!所?以才?有了凤渊提出折返江浙的说辞。
如今就看陛下是不?是真?的感念大儿子,能不?能如愿离开?京城这个粪坑,痛快去劫财了。
想到这,她?舒服地调整了姿势,将脸埋在凤渊的臂弯处,略有感慨道:“你说三皇子会不?会嫌弃嫣嫣的身世?”
嫣嫣生父不?详,再加上出了这档子事情,只怕她?与三皇子未来?的情路更加崎岖无知。
凤渊淡淡道:“若是这般,分开?岂不?是于二人更好?”
凤渊垂眸正待也继续说,怀中的小女居然?在他的臂弯里酣然?睡着了。
凤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是不?是忘了,今天乃是他们成?礼的大喜日子?
不?过看着怀里的女郎小猫般打着鼻酣,凤渊只是用披风将她?裹紧,再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于是新嫁娘小萤一路酣睡,回了王府,又在满走廊大红灯笼的映照下,被凤渊一路抱回了新房。
直到她?更衣被放入温桶里时,才?恍惚睁开?了眼,一时在温暖的气息里微微发愣。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跟凤渊温泡在同一个大木桶里,小萤一时睡得?迷糊,竟忘了自己已经跟凤渊成?礼,还迷糊道:“你怎么又跑来?我的房间?,让阿爹他们看到,又要嘟囔!快些回你的屋子去吧!”
凤渊见她?终于醒了,便只是用深眸看着水珠从她?的额头一路滚下,然?后俏皮一路顺着脸颊细颈跌落,他伸手?扯来?浴巾,将迷迷糊糊的女郎包裹抱起,就这么湿漉漉地大步走到床榻边,借着妖冶烛光,放下了大红色的层层幔帘……
起初小萤也不?觉得?有什?么,就如往常二人嬉闹时一样,反正最后,凤渊都会适时停止。
可是今天他,却越发不?知收敛。
小萤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浴桶里,被潮湿而滚烫的蒸汽包裹软绕,再被水波推送,将热气收拢到一处,缠绕着四肢百骸。
就这么被蒸腾熨烫着,待滚水沸腾时,她?突然?想起,她?已经跟凤渊成?礼了!
这男人,显然?不?肯错过新婚之夜的甜头。
不?过……他真?的不?累不?困吗?怎的厮杀了一夜,还这么有气力??
“大皇兄……不?要……我好困……”小萤软着音,朦胧着湿润的眼,却故意叫着皇兄,喊着撩拨人的话。
凤渊埋在她?的颈窝间?,从善如流道:“怎敢累着我的太子殿下?您自是歇着,让本王好好服侍你……”
待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到了郎君坚实的臂膀里时,发出闷哼痛楚的声音。
可很快,她?的手?,被另一双大掌按在了头顶,用力?钳住,不?容挣脱,只能随着沸腾激浪,被动?起伏,反复熨
烫……
第二天,小萤足足快到晌午才?得?以起身。
阿爹和义?父甚至都没等他们新婚的小夫妻敬茶,就已经赶往廷尉府了。
慕寒江已经从安庆那里,将那付安生提了出来?,当年?孟府冤案的头尾,也终于重见天日。
虽然?慕甚已死,可他当年?的爪牙骨干,亲自屠戮了孟府的杀手?还存着几个,凤渊已经让沈净打过招呼,搞到名单后迅速出动?,在府衙派人之前将他们擒住,拎到孟府的妻儿坟前血祭。
当小萤终于掀开?眼皮,挣扎起身的时候,却被铁臂又拖入了被窝里:“起这么早干嘛?”
小萤还是睡眠不?足地打着哈欠,然?后郑重地看了看凤渊,小声道:“怪不?得?你以前总是及时停了,不?然?我便可早早发现?咱俩不?甚合适……”
凤渊听了这话,便用鼻尖抵住她?,拉着长音问:“哪里不?合适?”
难道是他做得?还不?够努力?,没叫她?饱足?可是昨晚哭出眼泪,软绵绵求着他歇歇的,又是谁?
小萤抬头咬住他的鼻尖一下,还能哪里不?合适,自然?是尺寸不?对,有些撑着她?了!
别看她?为人豪爽,可跟男子成?礼也是第一次啊!
之前从凤渊那里得?来?的可怜经验,哪里撑得?到最后,便如砧板上一块被反复碾压的肉,任着他予取予求罢了!
凤渊忍不?住低头亲吻住女郎,只是看他亲吻得?架势,又要将她?往床榻上按,小萤忍不?住在揽着他的脖子软绵绵道:“你再这样,我可可要偷跑啦!”
说着她?作势要跳下床,逃之夭夭。
这话可不?让人爱听,凤渊顺势压住她?的腰肢:“跑一下试试?”
看那意思,倒是迫不?及待得?像将她?捆住,狠狠再惩戒一番,
小萤想起他昨天弄的那些,不?禁脸色微红:“你到底是从哪学的?该不?会又是葛先生教的?”
凤渊再次将她?按在身下,低低道:“自然?是你教的了。夜夜入我的梦里,轻解罗衫,求的那些花样子更多……”
啊,小萤有些傻眼,自是不?认这等荒谬勾引郎君的罪,他以前的脑子都装什?么?
本就是晚睡早起,头悬梁锥刺股地读书,待睡着了,就只做些不?要脸的春梦?
凤渊正在替小萤梳头,长长的头发缠绕指尖,如绸般柔顺,叫人颇有些爱不?释手?。
凤渊起初并不?太会梳头,不?过这女郎爱美,偏偏她?自己也不?善胭脂梳头一类的差事,如此以来?,倒是将凤渊练将出来?,被刀剑磨出茧的长指,可以灵活打出光溜的辫子。
只是现?在小萤新婚,发式又要改改,换成?了堆云发髻。
刚刚回府的孟准和闫山看到了一对小儿女有说有笑的样子,忍不?住互相对望一眼。
以前总觉得?这大皇子不?善言辞,为人阴冷。如今也没有觉得?他有多大的改变。
不?过每次看他与小萤一起的时候,仿佛便会多些鲜活的人气,好像冰冷的俊美石像,骤然?被点活了。
闫山也是才?知,这位大殿下私下里居然?会给小萤洗手?作羹汤,而像这等给女子梳头的差事,就连他都不?曾娘子做过,可大殿下却做得?甘之如饴。
知道凤渊是会心?疼人的,闫山的心?也能落落地了。
瑞祥王府,一室春浓,只是这股子春风,却吹不?到别处。
京城风声鹤唳,府宅到处都是搜查拿人的。
那啸云山庄的长长名单,真?是害死个人。
就连一向左右逢源的楚玉夫人,都吓得?停了生意,急匆匆来?到王府,跟王妃打探消息。
闫小萤倒在软榻上懒洋洋地伸腰,然?后撑着脸颊吃着蜜枣道:“你们宋家人的名字,不?在上面,自是安稳些。”
楚玉却不?信,试探道:“一个都不?在?”
小萤笑了:“我们王爷的为人,你还不?知,最是护短,你家叔公无非是贪图些钱银便宜,被人利用了,若是因着这等老叟,牵连你们小辈就不?好了。王爷自会亲自训诫那位叔公,就不?必去廷尉府过一趟了。”
楚玉听到这,总算是将心?放入了肚子里。
今日她?来?王府门前时,那门口挤了不?少递帖子的人,一个个都是卑躬屈膝地跟王府的管事说着好话。
可惜临时抱的佛脚,哪里能挪动?真?佛。
此时倒显出瑞祥王嫡系的好处来?了。楚玉只是报名,不?必通禀就顺利过了门。
这让那些恳请瑞祥王出面保人的,看得?真?是眼红心?热。
当然?,能顺利过府的,除了像楚玉这等与王妃交好之人,还有来?跟凤渊商量要事的。
慕寒江与凤渊坐在王府的长亭,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饮酒。
待酒下去了一壶,慕寒江才?抬眼问凤渊:“你倒是信我,不?怕我临时反水,卖了你和小萤?”
凤渊抬眼看着他,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萤儿说了,你不?是那般人。”
闻听此言,慕寒江酸涩一笑,抬头道:“我没她?想的那般好,在地牢与她?独处时……我真?的想留下她?,让她?不?再与你相见……”
那时他们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更是为了迷惑牢门外的孟十八。
女郎古怪捣蛋的时候,大约短短两个时辰的相处,足以动?摇所?有的君子风范,还有能臣的心?肠。
凤渊依旧在笑,只是捏着酒杯的手?微微暴起青筋,淡淡道:“这样的机会,你以后不?会有了。”
慕寒江笑了笑:“话不?必说得?那么满。来?日方长,相士给我算过命,是长命百岁的卦象。”
凤渊若好好待小萤,倒也罢了。可若他一朝权势在手?,成?了第二个淳德帝,那可别怪他不?再恪守君子风度,让他等到捡漏的那日。
凤渊听了那话,微微笑看,磨牙问:“是吗?我看君之面相,只写着大大的找死。”
慕寒江懒得?再气凤渊,便举了举杯子,将辛辣的酒液一口吞下,然?后起身道:“你说得?对,魏国凶险,我今天一去,的确是游走龙潭虎穴。就此出发了,便先走一步,你我……后会有期。”
跟这慕寒江走的,还有安庆公主和慕嫣嫣。
她?们已经早走一步,在城外等候了。
虽然?陛下念在慕寒江立功的情分上,开?恩赦免了慕家的其他人,但慕寒江知道母亲已经无颜在京城立足。正好与他一起离开?京城,带着妹妹回转老家隐居避世。
而慕嫣嫣的婚事,在出事之后,已经被人家退了婚贴,就此作罢了。
慕寒江离开?京城时,凤渊亲自骑马,送他出了城门,然?后扔给了他一把精铸的庚铁长剑,淡淡道:“我求名师为你锻造的,魏国凶险,自是保重……相士也给我算过命,说我命硬,克母克友。你若死了,我命硬的名头便要做实了。”
这话听着别扭,满是诅咒,可慕寒江听出来?了,凤渊从小到大,只有慕寒江一个好友——生死之交,无关血脉!
第127章
慕寒江双手接过了宝剑,拔开剑鞘,满意看了看锋芒,然后突然抱着凤渊,在他后背狠狠拍了两下。
凤渊向来不习惯与人亲近相拥,被老友如此?一抱,直觉便要推开,可?到底还是忍着,默数三声才急不可?耐将他推开。
慕寒江笑了笑,提剑上马绝尘而去?。
京城的动乱,也波及到了宫里。
病弱的前太子终于没有抵挡病魔,在刚满十八
岁的年纪匆匆离世了。
因?着那段时间,京城里死了太多?人,以至于前太子的离世都不足以成为府宅饭桌上的谈资。
也许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在前太子病逝前一夜,汤氏皇后便先薨了。
据说死的那夜,冷宫里不断传来汤氏的挣扎尖叫声,大声咒骂皇帝,说他坑害了她,她死都不会放过皇帝的。
这样的大不敬的话,自然不能外传。
原本人们还在传,皇后母子之死,大约跟大皇子脱不开干系。
毕竟人人都知陛下仁厚,既然容忍了汤氏那么久,岂会如此?对母子痛下杀手?
可?是与此?同时,大皇子被陛下贬去?江浙的旨意也传了过来。
一时间,原本堵在大皇子门口指望求情之人,又?作了鸟兽散。
毕竟宫中接连死人,而刚刚新婚的大皇子此?时被贬,陛下的意思自然分明,大约是也不看好?大皇子的意思。
不过大皇子离京的时候,前来送行之人却是不少。
他在吏部期间,提拔了不少的精英骨干,如今借着朝廷洗牌之势,纷纷上位。
这次“被贬”反而成了试金之石,哪些人见风转舵,哪些人真正堪用,简直一目了然。
宋文夫妇,还有接替了大皇子吏部位置的汤明江,都亲自相送大殿下,一路走?了十里。
他们是在式微时受了大殿下的恩惠,对大殿下更是坚定不移地投注。
眼下的形式,看似扰乱纷纭,有些人到处造谣大殿下被陛下疏离,岂不知,若要被贬,岂能去?江浙那等地界?
而且他与宋文,乃是大殿下的心腹,可?这次,小吏出身的他,却得了陛下破格提拔,在吏部委以重任。这还不明显?
大殿下虽然不在京城,可?他的手与眼还在,何惧之有?
而且江浙虽然不是凤渊的封地,陛下更无给他配置兵马职任,可?二人清楚,依着大殿下的才干,去?了那里,只要用心经营,必定收获颇丰。
所以汤明江最后敬酒别离时说:“愿大殿下早日与王妃归来,到时候我与老宋,再在此?地,迎殿下归京!”
跟小萤一起呆在马车里的凤栖原……不对,应该是闫宗宝,很是羡慕。
“大皇兄……啊,是妹夫的人缘真好?,我还以为依着他的性子,今日必定无人送别。”
小萤看了一眼正给阿兄喂甜汤圆的鉴湖,贼兮兮笑道?:‘阿兄不也有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吗?”
说起来,她最料想不到的便是阿兄回宫的那短短时日,竟然跟贴身服侍他的鉴湖生出了情愫。
这位小宫女在日日都是揣着脑袋度日的艰辛里,突然发现原主不似他亲妹妹那么爱做弄人,而且性情温良体贴,竟然有些生出依偎取火的温暖。
而闫宗宝知道?这宫女曾一路艰辛,去?寻他阿妹报信,这才解救下自己,自是感?念。
再加上鉴湖有在生死面前如醉酒般麻木的超然感?,这岿然不动的气质更让宗宝佩服,觉得她是跟阿妹一样,有侠女气质之人。
就此?年龄相仿的二位,就这么好?上了。
此?时,鉴湖的肚子里已经不声不响揣了两个月的崽,小萤再过几个月就要做姑姑了。
闫山知道?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他们闫家是戏子出身,绝不会挑剔女孩家出身一类,有鉴湖这样知根知底,生死不弃的儿媳,他满意得很。
只是跟不再愁容满面的鉴湖不同,跟在马车外面的尽忠却是恍恍惚惚。
他现在正是后怕,怕的是当初前太子“病逝”时,若他一时鬼迷心窍,走?通关系,不肯应下为前太子守灵三年的差,自己该是什么下场。
只怕是真的要被陛下赐死,被杀人灭口了吧?
如今他也才知宫里多?年来的大秘闻,自己竟然傻乎乎地守在假太子身边这么久!
一时间,尽是恍然而后怕,弄得好?几夜都不得安睡,还是鉴湖有法子,将自己珍藏的好?酒匀给了尽忠,告诉他多?喝些,就能倒地大睡了。
不过比酒更管用的,还得是他新主子王妃的招数,当尽忠知道?了兄妹更替的秘密时,瑞祥王妃起手便是五锭金的赏,还问?他,用这个压惊够不够。
所以尽忠哭丧一遭之后,发现自己依旧跟着旧主,他家主子的慷慨劲儿,半点未变!
他尽忠何德何能,能遇到这等英明神武主子?
一时间,幽暗的前途顿时闪着若金子般的亮光!
当一行人回到江浙听心园时,已经过了严冬入春了。
沉寂已久的园子,再次热闹非凡。
小萤一家终于可?以一起坐下,吃个团圆饭了。
离开京城,便无那些啰嗦讲究。院子里铺摆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最后连尽忠都上桌了,众人一起祝酒,起哄着让王爷早日添喜,好?让闫家老爷子能同时抱上孙子和?外孙。
小萤听了这话,偷偷瞟了凤渊一眼。
这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可?他也寻着在客栈的机会,与她亲近无数次。
虽然不甚太懂,可?小萤知道?,凤渊好?像是用了些男子避孕的法子,并不想让她有孩子的样子。
待得酒席散罢,她与凤渊依偎在书斋窗前,对着满园浸雪幽兰,不经意地问?起了此?事。
他难道?不想当爹爹吗?
“不想!”
没想到凤渊连想都未想,如此?干脆利落地说出这话。
小萤虽然猜到了,还是诧异地问?:“为何?”
凤渊伸手拿下小萤的发钗,任着女郎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淡淡道?:“你两位阿爹,还有宗宝他们,已经分了你大半心思,若再添孩子,你的眼里还会有我?”
小萤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想的,竟然连自己孩儿的醋都要吃,一时忍不住失笑:“那怎么一样……”
“是不一样,做了母亲,你会满心满眼都是孩儿。而且生育对女子来说,便是道?鬼门关。我阿娘当年也是生下我后,便落了病根。你这般小,更不能生!”
虽然阿母生育艰难,也有商贵妃做手脚的缘故,但是若不生他,他阿母的人生本就不必过得那么艰辛。
凤渊从来不是在礼仪熏陶里教养长大的,对一般儿郎所执念的生儿育女更是毫无兴趣。
他此?生挚爱的,就是这个叫闫小萤的狡黠聪慧的女子,跟她将来会不会延续自己血脉,毫无关系。
小萤知道?,这看似愈加成熟稳重的郎君,虽然政务上处理游刃有余,人情世故的方?面,也比当年从荒殿出来的阿渊得体不少。
可?是这男子心中的某些地方?,却始终是那个十二岁的孤寂少年。
让这样的偏执少年做父亲,的确是有些为难了。
小萤也不再问?这个话题,因?为她也觉得自己没有做母亲的准备。如今的他们,还没积蓄足够的力量。
她和?凤渊的成长都是从血雨腥风里一路走?来,若不能给儿女一个周全,何必早早将他们带到这世上来?
不过他若这么想,是不是应该歇一歇床榻里的事情,就算他年轻力壮,正值盛年,可?每天都来,也太频了些。
试问?哪家女郎每日清晨醒来,总是腰酸背痛,仿佛被石碾子压了一般?
听了小萤的话,凤渊挑眉,揉着她的腰道?:“当初练腰时,便让你再多?加两个沙袋,你却偷懒不肯,如今这般不顶用?”
小萤一时瞪眼:“你当初逼着我挂沙袋,竟是练这个的!大色魔!从今日起,不许你入我的屋……唔……”
她的话还没完,便被凤渊密密封住了嘴,然后语气含糊道?:“你忘了,我们成婚了,你哪里还有自己的屋?”
一时笑声绵延,春风吹动帘幔,在春风香草中回荡。
……
大奉中和?二十三年,淳德帝采纳了远在江浙的大皇子谏言,重开科举,减少世家子弟在各司为官的比例。
大皇子还谏言减免了朝中几大世家的赋税,让他们的子弟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以平息世家子弟不能入朝为官的怨气,让朝政新旧官员的更替能顺利进行。
只是世家数目庞大,减了他们的税,朝廷钱银的缺口就要及时补上。
而江浙那边,十年间与魏国的大小战役打?了足足有六次。
每次都不是大奉军马出兵,而是江浙一带悍匪出马,打?了头阵。
那个死灰复燃的匪首小阎王,原本听说在临川之战中摔死了。
可?十年前却突然死灰复燃,重新招兵买马,扩展了军队,兵壮马肥,配有庚铁武器,俨然是打?劫了大奉的军火一般,愈加壮大。
一开始,还有人说,应该是别有用心之人,假冒了小阎王之名,故意起势,招揽人心。
可?这小阎王以少胜多?,以区区不足百人的兵力,轻巧奇袭攻下了镜州,还有田州两地之后,再无人说此?话。
一个不容官府的悍匪,却不断蚂蚁搬家般蚕食着魏国的国土,俨然要自成一国,更是招揽更多?义士,实?力不断壮大。
与此?同时,因?为这小阎王攻打?下的地界都是两国经商要塞,一时把?控了咽喉,持有了南来北往的商路,自然是赚得盆满瓢溢,愈加不容小觑。
为此?朝中有识之臣忧心不已,上书谏言陛下出兵,让江浙罗镇清缴匪首,以免养虎为患。
其中以年十八岁的六皇子凤栖若最急不可?待。
他如今的嫡母,乃是陛下册封的汤氏女——汤觅。
虽然当初陛下再次册封了汤家之女为后,让人大感?意外。
可?是凤栖若却知这这位新后之所以能上位,是因?为她自饮了红花水,不再生育,以绝了陛下对她母族汤家的猜忌。
凤栖若从小在夹缝里长大,最会看眼色抓住时机,立刻趁着雨夜,假装受了宫人欺负,晕倒在新后跟前,从此?归于她的膝下,认她做了母亲。
如今父皇的诸位儿子里,死的死,贬的贬,还有那二皇子,据说被幽禁得人快要疯了。
至于那老三,更是自毁前程,为了迎娶逆臣慕甚之女慕嫣嫣,竟然顶撞陛下,挨了板子后,独自跑去?江浙寻大皇兄去?了,就在三年前,据说他没有经过礼部,就私自成亲了。
直到现在,父皇都没有认这门亲。
论?资排辈,能承袭太子之位的,竟然只剩下了他。
凤栖若一时生出了无比心胆,更是积极结交臣子,想要在朝堂上有所建树,让父皇看看他的功绩本事。
而这剿灭江浙匪首的差事,显然是个绝佳的机会。
所以六皇子一时积极联络群臣,在上朝时纷纷上奏,恳请陛下出兵清匪。
淳德帝如今头发已经花白,跟世家斗气的这些年太耗费原神,身旁无得力的儿子帮衬,的确是让人吃不消。
不过听了老六的话,淳德帝半抬起眼,慢慢道?:“这十年来,江浙呈交的赋税粮食,占了国库大半,而且逐年递增,若是那匪首如此?厉害,岂不是要祸害了朕的钱库粮仓?”
凤栖若听出了父皇似乎话里有话,连忙恭维道?:“儿臣知道?,大皇兄身在江浙,且协同江浙地方?军罗镇将军操持兵马,更与当地官员常有酒宴往来,这江浙富庶,论?理也是大皇兄的功劳。只是这匪,终究是匪,若大皇兄忌惮地方?赋税,而不肯下手清理毒瘤,迟早要成为我大奉之患啊!”
他这话,说得很有名堂,表面是赞颂大皇兄替父分忧,实?际却是含而不露地点出凤渊身为皇子,却结交地方?武将与文官,拉帮结派,更又?与地方?贼首沆瀣一气,私养兵马的嫌疑。
这话应该是说到了父皇的心坎处,只见淳德帝满意点了点头:“你既如此?上心,不妨就去?江浙查访查访吧。说起来你们兄弟许久未见,也当是联络下兄弟之情了!”
风栖若听了,大喜过望,回宫之后,迫不及待地与皇后汤氏说了这等好?事。
汤觅如今,对当初心软认下这个儿子,早就隐隐后悔了。
她的志向不高,只想在这宫里宫外,不受气地安稳活着,顺带保佑汤家在这世家清荡里,安稳落地,不必生出波折。
可?是这个小六,人小心思却大,如今更是生出了问?鼎太子的野心。
汤氏不想让陛下误会是她撺掇的,最近都免了小六的问?安,不再跟他见面。
今日听到他说这话,一向温婉的汤觅难得冷厉抬头,狠狠瞪向凤栖若。
不过听陛下说,让他去?江浙查访顺带看看大皇子时,汤觅想了想,终于开口点拨了一下自己这位便宜儿子:“你大皇兄乃是心有沟壑的君子。你的大嫂更是位女中豪杰,你若能当个好?弟弟,有这样的兄嫂呵护,以后的日子自不会差的。至于剿匪的事情,既然是在你大皇兄的地盘,你只需跟他谏言,由他做主便是,切莫生强出头的心思,败坏了兄弟的感?情。”
凤栖若此?时正是春风得意,准备大展拳脚之时,听了这话,很不认同。
“大皇兄若是有心,怎么让那个什么‘小阎王’嚣张到如今?母后切莫担忧,儿子此?行,会向陛下请旨,请父皇命罗镇将军辅佐我,剿灭匪首,收复商道?!”
若立此?大功,他与大皇兄的能力立刻高下分明,太子之位从此?再无争议。
汤觅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深知不可?对红眼的牛弹琴的道?理。
她微微探口气,挥手便让老六下去?。
然后她想了想,晚上服侍陛下补药的功夫,以方?士说她与六皇子八字相克,恐怕对母子不利的缘由,温婉提出了想要解除六皇子的嫡母的身份。
淳德帝拍了拍皇后的手,道?:“你比你姐姐聪慧贤德,朕知道?你的避忌。岂止你不爱做人母亲,朕也懒得教养这些只懂钻营的。好?在他还有个大哥,朕也是图省事,就这么打?发去?江浙,让他兄长教他做人的吧!”
汤觅这才宛然,轻轻说着陛下圣明,然后端着药碗出了陛下寝宫。
一时间,她又?有点替自己那个名下的儿子有些可?怜,这趟江浙之行,想来六皇子会终生难忘吧?
六皇子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的江浙之行,会这么新鲜刺激。
当他到了江浙,特意避开了大皇兄相迎的队伍,率先去?了罗镇的兵营,拿了父皇委任他为钦差的圣旨,示意罗镇配合剿匪的时候,
罗镇居然恭敬献出了兵符:“臣这些日子身子有恙,不能随六殿下亲征,不过这只兵符可?调遣臣之精良,为六殿下差遣。”
凤栖若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轻松拿到兵符,一时心中激荡,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牛刀小试。
于是就在得了线报,知道?小阎王乔装打?扮,去?了附近村庄私会妇人时,他便亲自率领精锐,包围了村庄,想要生擒小阎王。
一切都进行顺利,所以到了最后,凤栖若大头朝下,被倒吊在树上时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自己明明稳操胜券,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而那匪首小阎王,戴着狰狞面具,迈着嚣张方?步,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伸手便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个大大的脑崩!
“六殿下,长得真好?,本王就喜欢这般鲜嫩的少年郎!”
那脑崩太用力了,一时都给风栖若给弹恍惚了,因?为他记得死去?的太子哥哥,也喜欢这么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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