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话还未说话，衡烨感知有人在往这边来。
接收到衡烨的眼神，震山目光坚定地点点头，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衡烨则是甩袖负手，“朱辉”牌匾下的大门缓缓打开。
“衡烨——”
衡烨转身，一道绿色的身影落下，发现自己的视线，还俏皮地挥了挥手，她的身后是板着一张脸的奚昱。
淼淼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松手。”
奚昱不情不愿地松开淼淼的胳膊，嘴里嘀咕着什么“过河拆桥”之类的。
但见了衡烨，奚昱还是叫了一声“阿兄。”
衡烨笑着点点头。
进了门，奚昱被过于茂盛的花草吓了一跳：“阿兄，你府里的人也太懒了吧，我知道阿兄你心善，这样吧，你把他们叫出来，我来替你教训他们。”
衡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我不常在天界，府里留人也无用，便让他们自寻出路了。”
“你是主，他们是侍从，哪有这样的，阿兄你就是太心善了才被小小的侍从欺辱。”
奚昱不赞成地看着衡烨，好似衡烨真的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还是淼淼知晓些人情世故，心里清楚那些寻出路的仙侍未尝不是天帝和太子纵容的结果。
见奚昱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好似和自己全然无关，淼淼只好尴尬地朝衡烨笑笑，指指奚昱的脑袋，让衡烨不要计较，然后扯扯奚昱的袖子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淼淼，你扯我袖子干什么。”
淼淼忍不住给了奚昱一个白眼，在衡烨的邀请下坐下。
衡烨将装满了水的茶杯放在奚昱的面前：“难得你和淼淼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淼淼握紧杯子，鼓起勇气问衡烨：“衡烨，你能不能送我回人界。”
奚昱在旁边嚷嚷着：“阿兄，我也要去。”
衡烨缓缓摩挲着杯壁，想起话本里也有这么一出。
只是结局……
衡烨盯着淼淼的眼睛：“你考虑好了吗？”
淼淼忍不住握紧杯子，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
衡烨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桌面的水渍，倒是淼淼有些坐卧不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松开手，杯子跌落在案几上。
淼淼手忙脚乱地扶正杯子，忍不住看向衡烨。
虽说传言不可信，但淼淼想，衡烨应当会帮她的吧。
哪怕淼淼掩饰得再好，也不过是凡人双十年华，衡烨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淼淼心里想得是什么。
向来神仙和凡人相恋，自然少不了阻碍，无论是寿命还是身份地位亦或是身后的父母。
淼淼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普通的凡人女子，学不会仙法也是因为血脉特殊。
可笑天界众人竟无一人察觉，奚昱发现自己心爱之人无法学习仙法，更不能长久陪伴自己，就起了旁的心思，他想让司命府安排淼淼重新投胎，拥有一个好的根骨。
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安排上好根骨这种事对他们来说越界了，自然是不敢轻易承诺。
当然，若是天帝插手，这件事又另当别论了。
只怕司命府会高高兴兴地为清凌仙子精心挑选身世。
淼淼也不愿意重新投胎，毕竟她的身份在人界本就尊贵至极。
被奚昱这么一弄，反而更坚定了淼淼想要回家的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注定是得不到奚昱的支持。
在这位天界太子看来，凡人生老病死区区几十年光景，哪有在天界当神仙逍遥自在。
淼淼有些后悔当年胡闹离家出走跟着奚昱来到天界了。
没有办法，淼淼最后只能答应奚昱一起下界。
衡烨轻易看穿两个人的打算，他并不打算阻止。
而在话本中，这二人也因为这次在人界的经历而误会重重，淼淼的血脉至亲更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而葬送了性命，虽不是二人亲手杀害，但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人界更是因此陷入混乱。
后来还是奚昱当上天帝，让衡烨领军去平叛才安稳下来，这期间自然是死伤无数。
想到这里，衡烨的眼神里就带了些冷意。
倒不是完全针对男女主，而是这话本的执笔者。
淼淼感觉衡烨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难不成真的如传言所说，衡烨爱慕自己？
淼淼抿着唇，旁人不知，她却是知晓眼前这位衡阳上仙是天帝陛下的私生子。
若真如此，她定当要拒绝才是。
衡烨轻啜一口清水，缓缓开口：“去人界自然可以，只是奚昱你还是先禀告陛下的好。”
“我才不要，父帝肯定不让我去。”
人界虽是人族的地盘，但鱼龙混杂，奚昱上次去人界，若不是刚好碰到要去天界的衡烨，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阿兄，你替我同父帝求求情。”
衡烨放下茶杯，杯底白瓷的质地碰撞到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在陛下面前哪有什么情面可言。”
在奚昊眼里，衡烨不过一个私生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是用一个军营统帅就能让衡烨为天界效命。
奚昱却不懂衡烨的这番话，在他看来，衡烨刚到天界就能被父帝委以重任担任统帅，这是信任的表现，反倒是他，还未有什么功绩。
就在这时，结界异动，有人来访。
“何人？”
“衡阳上仙，小仙是紫宸宫的仙侍，陛下口谕召您觐见。”
朱辉殿的大门距离较远，但门口仙侍的回话在衡烨的术法下却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是天帝召见，奚昱高兴地站起来就要拉衡烨的手：“太好了阿兄，趁着这个机会，阿兄就帮我向父帝提一提吧。”
衡烨不着痕迹地避开奚昱的手，奚昱也没在意，一边拽着衡烨的袖子往外走，一边对落后的淼淼说：“淼淼，你还没去过紫宸宫吧，我带你去逛逛。”
也就是奚昱有这个资本，敢说去紫宸宫是“逛逛”。
淼淼却皱着眉，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紫宸宫是整个天界最高的宫殿，云雾缭绕，却又不是纯然的白，带了绚丽的色彩，不显单调，长长的阶梯施了法术，所有人只能走上去。
衡烨站在台阶之下，身后来传话的仙侍连声催促：“上仙，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奚昱却不在乎，三两下就走了老远。
淼淼跟在衡烨身后，并不太想去紫宸宫。
衡烨刚踏上台阶，就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但衡烨好似没感觉似的，拾阶而上，走得潇洒从容。
“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方才还催促的仙侍一愣：“小仙清妩。”
衡烨的视线略过清妩腰间系着的玉佩，品阶颇高，看来是天帝得用的人。
“清妩仙子今日是否有什么烦心的事？”
清妩冷着脸不回答，作为天帝身边的女官，自然知晓陛下对待这位上仙的态度。
她的态度便是陛下的态度，所以她不能轻易回答。
淼淼在身后看得清楚，想到自己在天界的处境，竟是有些同情衡烨。
衡烨并不以为意，只是伸出手，隔空轻轻点在清妩的眼睛上：“我瞧仙子眼中血丝遍布，若是不嫌弃……”
清妩自然能感受到眼睛的不适，只是她面对天帝时通常是低着头的，倒也不妨碍。
只是……
见衡烨指间星光点点，清妩明白，这是想要帮自己的意思。
清妩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
长阶两侧原本有士兵值守，只是恰逢换班，眼下无人瞧见，便放下心来轻轻点点头。
衡烨也没什么动作，片刻后便收回了手。
“好了。”
清妩感觉到眼睛冰冰凉凉，再睁开眼，就没了酸涩的感觉。
神仙也会疲累，也需要休息，在此之前，清妩已经几十个时辰未合眼了。
“多谢上仙。”清妩微微屈膝。
趁着值守的士兵还未来，清妩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陛下他……”
“陛下召见，自当应召，辛苦仙子了。”
衡烨打断了清妩将要说出口的话。
清妩忍不住抚上自己的眼睛，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
原以为衡阳上仙是想要略施小惠换取她这里的信息，没想到竟是什么也没问。
清妩身为紫宸宫女官，平常收到的恩惠比这重得多，清妩也会在天帝的授意下往外透一些。
衡烨的这个做法倒是出乎清妩的意料了。
越往上走，台阶上的压力就越大。
衡烨见淼淼轻松的模样，便知道这是在针对自己。
还未见到天帝，衡烨心里对天帝奚昊的评价就直线下降。
走完了台阶，清妩请衡烨站在门口等候，自己则是进了宫殿。
衡烨站在台阶之上转身望去，入目所及皆是云雾以及云雾中的飞檐。
淼淼早就被奚昱派来的人给接走了，只留下衡烨一个人。
衡烨一身青衣，负手看着云雾翻涌。
风吹过，衣袂翻飞，衡烨却巍然不动，像是一根青竹，透着风骨。
这就是清妩看到衡烨时浮现的念头。
只是可惜了，那位陛下偏偏就爱看宁折不弯的风骨在他面前低头。
“衡阳上仙，陛下召见。”
衡烨转身，袖口被风吹得鼓荡起来，束发的丝带飞舞，略过清妩眼前。
清妩顿了顿，才抬起脚跟在衡烨身后。
“衡烨见过陛下。”
衡烨只是略略欠身便挺直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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