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前，河水的颜色变得清澈了些许。
“衡烨。”
衡烨转身，来人是一身飘逸裙装的美丽女子，鬓边插着几朵妍丽的花，发髻高耸，步摇错落有致地垂下。
“乐清姐姐。”
乐清来到衡烨身边，样貌虽年轻，眼中却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
“你不是衡烨。”
乐清的话很是笃定，衡烨愣了一瞬，也很干脆地承认了。
“抱歉。”
“不必抱歉。”
乐清看向衡烨的眼睛，像是透过衡烨看着什么人，眼中的温柔几乎要化作实质。
衡烨没有说话，任凭乐清打量。
乐清并没有一味地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收拾好心情后就对衡烨说：
“你在府衙的时候应当就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吧。”
“是。”
只是奚昱跟在身后，衡烨怕这又是奚昊布下的网，因此只能不动声色。
后来去找慕尧，也是想先解决这个天界的水君，这样乐清才好回到阳溪。
找连淮问乐清的下落，也只不过是做给奚昱看，顺便试探一下。
结果这么一试探，果然不出所料。
看来天界在人界的布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那么，在原身记忆中他母亲与天帝奚昊的相识是否也有着古怪呢。
还要肖文柏那封送上天界的奏折。
以留州知府的人界皇朝官员的身份，又怎么会写奏折向天界求救。
若无人教他，哪怕纸张焚烧殆尽，也不会送到天界。
这次若不是衡烨与奚昱批阅奏折，这封奏折怕是也不会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作为衡烨母亲好友的乐清水君，应当很清楚这件事才对，又为何这么做呢。
这些疑问在衡烨心里盘旋，只是在看到乐清眼神流露出的悲伤时，衡烨便也就打消了问询的想法。
也许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让天帝公平处置吧。
“没想到来的是你。”
乐清叹息一声：“你同你母亲一样固执，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去天界，那天帝老头当初抛下你母亲，又是什么好的……现在天界野心越来越大，我们这样的神仙处境越来越艰难了……连淮手段卑鄙，趁我不备下死手，要不是我当机立断躲进皇宫，你现在都见不到我了……就是可惜你给我炼的洞府……那个叫慕尧的哪里来的傻逼神仙……”
乐清看着阳溪河水，嘴里絮絮叨叨。
一开始乐清还顾忌着形象，到最后倒像是抛去了枷锁，用词也越来越犀利。
衡烨知道，乐清只是单纯地想说而已。
所以他只需要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就好。
“衡烨……我还是叫你衡烨吧，谢谢你为留州百姓解决了这次的水灾。”
衡烨拿出宝珠递过去，乐清看着这个洞府还有些怀念。
在离开的时候，乐清提醒了一句：“小心奚昊。”
“嗯。”
衡烨很郑重地点头，让乐清恍惚间似乎见到了真正的衡烨。
乐清将宝珠放到了阳溪河面上，自己也凭风而立，鬓边的花瓣轻颤，步摇轻轻晃动，轻薄的衣衫随风飘荡，披帛在风的指引下飘出好看的弧度。
很符合人界凡人对仙女的想象。
若是有凡人在此，说不定会热泪盈眶，能见到仙女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乐清飞到半空忽然想起什么，回转身来看着衡烨：“不用纠结奏折的事情了，本就只是走个过场，若是你不来，我也是要连同人界的一众同僚拿回阳溪的。”
衡烨一愣，没想到乐清竟然能看出自己方才心中所想，果真心思玲珑。
“看在衡烨的面子上，若是你需要，随时来找我。”
衡烨和乐清都清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若是衡烨有需要，乐清会为他联络人界的其他神仙。
衡烨心里清楚这个承诺有多重的份量，神色郑重：“多谢。”
乐清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衡烨知道，乐清连带着她的洞府都飘荡在阳溪流域上方，庇护着一方百姓。
见到了乐清，知道乐清没事，还拿回去了阳溪的控制权，衡烨心情还算不错。
衡烨在回衡阳山之前又绕道去了一趟府城，告知肖文柏阳溪水灾的事情已经解决，同时让知府告知百姓，之前的水灾并不是他们一直祭拜的水君发怒，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神仙窃居了水君的洞府，才掀起了这场水灾。
眼下野神仙已经被赶跑了，阳溪水君也已经归位，让百姓放心。
虽然肖文柏心里嘀咕着“只听过野和尚，没想到还有野神仙”，但是明面上还是十分积极地准备散播这件事。
阳溪水君好歹也是朝廷亲封的水君，由官府来为其背书也没什么毛病。
衡烨走之前顺带着打包一份酒楼的菜肴。
奚昱这几日跟着他东奔西跑也没吃到什么好吃的，村长请的饭还没吃到嘴，想想也怪可怜的。
就是上山的时候碰到一只爱碰瓷的狐狸。
“你跟着我做什么？”
白狐毛色纯净，衡烨说话时，白狐的眼睛还看了过来，看起来颇有灵性。
衡烨往前走几步，白狐也跟着前进，甚至还踩在衡烨走过的脚印上。
衡烨忍不住回头看白狐，想了想，将打包的烧鸡放在白狐面前。
白狐歪着头，嗅了嗅地上用油纸包的东西。
好香！
趁着白狐的注意力被烧鸡吸引，衡烨连忙往前走了几步。
谁知白狐看见衡烨动，也不看那地上的烧鸡了，连忙跟上。
担心衡烨扔下他，白狐抬起自己的前爪，是一道伤口，还流着血。
衡烨却挑着眉，看向白狐的眼神完全没有怜惜弱小的神情。
“这是擅闯结界被伤到的伤口……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衡阳山中也不乏有灵性的动物，是以，衡烨初见到这只白狐也没多想，反而留下了烧鸡当做给白狐的口粮。
可是白狐后来的一系列动作未免太人性化了些，待看到前肢的伤口，衡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分明是一只已经得道的白狐。
白狐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但是他还想再挣扎一下，明明族中长辈行走在外靠着这一招俘获了不少男男女女的心，怎么到他就不行了。
衡烨起身，冷笑一声，手上的神力蓄势待发：“不说是吧，刚好缺一件狐裘。”
白狐震惊！
这个人怎么那么不讲武德，亏他一见钟情，打算走白狐报恩的路子。
只是这人手上的力量实在是不容小觑，白狐磨磨蹭蹭最后还是化作了人形。
“在下妖族苏子安，误入贵宝地，还望海涵。”
白狐化作的人形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郎，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看过来的眼神明亮，是个讨喜的模样。
虽是妖族，身上却没有妖邪之气，气息反倒是舒爽。
但凡换个人碰见苏子安如此模样，怕是要心软了。
这是这一招对衡烨没用。
“你若是想出去我送你。”
衡烨手势变幻，还未等苏子安反应过来就把人送到了山脚下。
衡阳山处在人界和妖界边界，以前经常能碰见妖怪。
衡烨母亲就是从妖界过来的，后来得道后就将衡阳山整个山头都笼罩在结界内。
好在妖界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通往人界，因此衡阳山也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新的妖怪进来了。
山脚下虽都是凡人，妖族在山脚下衡烨却不怕。
先不说这个妖族看起来心思清正，周身妖气轻灵，毫无杀戮之气，不像是滥杀无辜之人，单说这衡阳山脚下本就是衡烨的底盘，若真有什么动静，衡烨也能及时赶到，而且乐清对于出现在自己地界的陌生气息更敏感。
总之这个妖族若是安稳便罢，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有他苦头吃的。
衡烨将从酒楼打包的菜肴堆满了桌子，看着空无一人的木屋，有些沉默。
走到偏屋，刚打开门，触发了法术效果，一道符纸飘在衡烨面前，上面传来奚昱的声音：“阿兄，清妩说天界有事，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符纸飘落下来，衡烨伸手接住，仔细地将符纸收好。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偏屋，出去时将门掩好。
桌子上的菜肴本就是为了奚昱买的，这下人都不在了，衡烨自己口腹之欲倒是淡的很，便提着打包的菜来到山脚下，准备送给村民们加餐。
这点菜自然不够一个村的人吃的，所以衡烨又返回府城多置办了些吃的，一齐送到村长家。
村长贵生迎上来招呼，衡烨挥挥手，将采购的吃食放在了院子里搭建的简陋的厨房里，说是请村里的孩子和老人加餐。
贵生高兴地出门叫人，临走之前告诉衡烨：“小山神，村里来了个俊俏后生，说是迷路了，我还想一会留人家吃个便饭就送人去府城咧。”
“好，我知道了，这人不用管。”
“好嘞。”
贵生知道，小山神说不用管的意思就是交给他了。
村里突然出现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小公子，就算衡烨不下来，他也是要去找小山神的。
留人吃便饭也是托词，总要让小山神看过了才放心。
贵生笑呵呵地出了门。
小山神心善请村里的老人小孩加餐，他总要说几句才是，总不能让小山神的善心养大了贪欲。
“小山神，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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