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洞。


    蝙蝠侠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感到耳朵仍在嗡嗡作响,然后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进行档案整理,他需要在这段时间中重新设定对不同重要人群的关注程度,这是每周的保留节目。


    首先他为电脑插上u盘,因为这部分资料绝密并且数量巨大,他并未直接存放在蝙蝠电脑里。


    他动动鼠标,文件夹的名字显露。


    超人的名字是第一个,神奇女侠和绿灯侠紧随其后,其他成员按照姓氏首字母依次排列。


    正义联盟大集合。


    蝙蝠侠谨慎地完善着他们的资料,包括他们的作战方式,兴趣爱好,常用武器以及——


    他们的阿喀琉斯之踵,那个一击致命的弱点。


    电脑的光明明暗暗,蝙蝠侠神情专注,半张脸隐于阴影之中。


    尽管联盟的几人刚刚配合着完成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但是对于这个新成立的联盟,蝙蝠侠仍然难以对其他超人类完全放下心来。


    他们生来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人类唯一所依靠的不过是他们自身的良心和高尚的品德。


    而这就像用一根头发丝坠着一辆摩托车。


    也许这根头发丝足够坚硬,永远不会断,但是一旦它断掉,人类总需要有办法去应对那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人不能永远将希望寄托于一根脆弱的头发上。


    蝙蝠侠在超人的档案中停留了最久。


    他拔下u盘。


    接下来是哥谭内部的犯罪档案的整理,非常令人欣慰的,这一周没有什么令人发指的杀人案,也没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疯子叫嚣着让世界燃烧,尽管仍然有不少例抢劫与盗窃,但是相较于前几周的群魔乱舞,已经能称得上难得的安定了。


    蝙蝠侠将相关的犯罪信息一一归档。


    劳里.雪莱,本.格里芬,艾尔德.斯塔克...


    艾尔德.斯塔克。


    他的鼠标短暂停留了几秒。


    一个精通格斗的少年犯,尽管目前还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但他身上那股肆意妄为和满不在乎的风格仍然让蝙蝠侠警觉,毕竟上一次让蝙蝠侠有这种感觉的人已经成为了阿卡姆的常驻人口了。


    但这并不是蝙蝠侠停留的原因。


    他看到了这份档案上有三份标红的记号。


    除他自己之外,提姆和迪克也留下了他们的痕迹,并且两人给予的危险等级都不低,这说明他们两个都已经与艾尔德接触过了,并认为他比蝙蝠侠认定的更加值得关注。


    蝙蝠侠点开详细资料,审视着这个姓斯塔克的小子前十八年人生。


    “布鲁斯,你又在整理资料吗?”


    蝙蝠侠没有回头,他早就借着摄像头看到了来到蝙蝠洞的夜翼。


    “夜翼,你怎么来了?”


    “哦,布鲁斯,语气别总这么僵硬,难道我就不能是为了阿福的小甜饼特意回来一趟吗?”


    迪克知道布鲁斯其实是想问他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布鲁斯总是将温和的那半句话藏起来,留下冰冷的半句话挑动你的血压。


    蝙蝠独特的说话艺术。


    好在迪克已经习惯了,他熟练地用玩笑的口吻将这句话轻飘飘地掀去,然后凑近蝙蝠侠,手扶在蝙蝠侠坐着的椅子边上,随意地扫过两眼电脑屏幕,只看到一串不值得上心的犯罪记录。


    “上次来韦恩庄园的时候落下了点东西,过来拿一趟,阿福告诉我它在你这儿。”


    蝙蝠侠想了一下,“那串项链和同款式的手镯?”


    “无所不能的蝙蝠侠,”夜翼调侃了一句,“没错,就是那个。”


    “在右侧储物室里倒数第二个台子上。”


    “ok,谢了。”夜翼把手放了下来,抬脚便欲往蝙蝠侠指出的位置走去,但蝙蝠侠叫住了他。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迪克,你已经成年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蝙蝠侠微微侧头,直视着夜翼认真地说,但是夜翼有些困惑,他不知道蝙蝠侠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么一句。


    “做好安全措施。”


    蝙蝠侠语重心长。


    “嘿!”夜翼一下子明白过来,红着脸气愤地回答,“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扶额,“算了,反正你大概早晚会知道,”


    “这项链是大卫...艾尔德的,我怀疑他犯下了大案子,但没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我打算借着这个再去试探一下他。”


    夜翼不满地看向蝙蝠侠,他对布鲁斯的妄加揣测很不爽。


    但蝙蝠侠只是点点头,直接掠过了刚才的话题,“我会提高他的危险等级的,等你回来记得将收集到的信息发给我。”


    他好像丝毫没有任何感觉,又平静的将头转了回去。


    但迪克一眼就看穿了蝙蝠侠若无其事的外壳,他在一分钟内打开了两个文件夹,打开了一只钢笔又盖了回去,还端起旁边的咖啡杯猛灌了一口。


    “布鲁斯,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很忙。”


    蝙蝠侠僵了一下。


    可惜布鲁斯戴着蝙蝠面具。


    夜翼遗憾地想,不然珍贵的蝙蝠影像就又多了一张


    快乐地笑了几声后,看着越来越僵硬的蝙蝠侠,夜翼成功地哄好了自己,他愉快的与蝙蝠侠道别,然后哼着歌朝着蝙蝠洞的出口走去,却不巧地正好撞见了抱着手下来的达米安。


    “嗨,小d。”


    迪克心情很好的对着他的幼弟打了个招呼。


    “收收你的傻笑,迪基鸟。”


    达米安皱着眉,看起来像是个马上要爆炸的火药桶。


    不过鉴于他一周总要炸个七八次,甚至没有双休日,迪克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有了一定的应对经验。


    首先,要隔离开炸药桶和打火机。


    “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啊小d,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迪克不动声色地拦住了马上要开启冲锋的达米安。


    “让开,我要亲自和父亲说!”


    达米安的手已经挨上了身后的武士刀。


    “但是布鲁斯在工作,也许你可以等到冷静一点时再和布鲁斯谈话?”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赶紧让开!”


    达米安刷一声抽出了身后的刀,雪白的刀锋清楚的映出达米安愤怒的脸。


    “小d,你...”


    “过来,达米安。”


    身后传来蝙蝠侠暗藏怒火的声音。


    达米安怒气冲冲的绕过了迪克,朝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沉默身影走去。


    迪克无奈地挠了挠头,看起来今日份炸药是非炸不可了,


    “父亲,为什么你要把卡特送走!”


    “至少目前,韦恩庄园还不具备容纳一只成年的西伯利亚虎的能力。”


    “但我认为我有驯服她的能力,她很听话。”


    “达米安,别再任性了!”


    ......


    迪克听着身后越来越大声的争吵摇了摇头。


    他尽力了。


    言传身教,大概这就是蝙蝠侠的教育模式,关于没做好安全措施的后果。


    .


    迪克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加速驱车来到了艾尔德名下的那家公司。


    尽管他能查到艾尔德在韦恩酒店的入住记录,但是他无法解释小警官迪克是怎么有如此详细的公民行踪记录的,索性特意等到艾尔德走出韦恩酒店来到公司之后的时间段来找他。


    仅仅两天没见,旁边这座写字楼就挂上了金闪闪的新牌子,“斯塔克公司”在傍晚的微光的照射下变换着色彩。


    这是什么特殊的材质吗?


    迪克好奇地抬头看了看,他感受到这种颜色大概是目前的任何科技手段都不能够描绘出的,它就像是从落日中捉住了一束光,然后用最薄的丝绸覆盖上...


    “偷窥者先生,偷窥者先生,你被发现了,请不要反抗,速速投降。”


    突然传来的声响打断了迪克的联想。


    是艾尔德懒洋洋的声音。


    迪克的眼睛微微瞪大,他受过特殊训练,所以迪克几乎是立刻发现声音是从这个漂亮的牌子上传出来的,但是他没看到这牌子上有任何的发声装置。


    好吧,真有意思。


    迪克唇角微勾,收回视线,推开了大厦的门。


    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厦内部可以称得上空空如也,甚至桌子都没几张,艾尔德摊在大厅里唯一一张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警官先生,晚上好啊,几天不见,你怎么改行做起偷窥勾当来了?”


    迪克选择性的过滤掉了艾尔德没什么营养的垃圾话。


    “晚上好,我来履行我的诺言,给你送回你的项链和手镯。”


    艾尔德奇迹般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像是濒死的鱼一下恢复了活力,“哇哦,你真是个好警察,”他快步走上去想要拿过迪克手中的盒子。


    “真是太感谢了。”


    迪克后退了一步,躲开艾尔德的手。


    “这可不行伙计,这项链与手镯的寻找属于工作外的范围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些回报吧?”


    他面带微笑地问。


    艾尔德歪歪头,“那么你需要多少钱呢?”


    迪克故意动作明显地扫视了一周周围简陋的环境,“看起来你似乎不可能出得起我想要的价格。”


    艾尔德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世界上还不会有他出不起的价格?


    但是他听出了迪克的暗示,这位警官似乎并不希望他拿钱作为报酬。


    哦,对,正直的小火车。


    “你想要我给你们警局写一份感谢信吗?或者我也可以直接给电视台投一则好人好事。”


    “不,”迪克嘴角抽了抽,他很难想象如果他的名字真的跟着这种好人好事一起出现在电视上的话,他的兄弟们会怎样嘲笑他。“请不要这样做。”


    艾尔德苦思冥想,最后他又问,“你要不要喝酒,我请你喝酒吧?”


    迪克险些没明白艾尔德的意思,他开始思考喝酒到底是哪里的黑话。


    “行啊。”但他嘴上答应的很痛快。


    “跟上我。”


    艾尔德带着迪克直接坐上了去顶层的电梯。


    电梯门一打开,冲天的酒味就让迪克皱了皱眉。


    “你喝了多少?”迪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遍地的酒瓶。


    原来喝酒还真是喝酒,只是这样喝难道不会猝死吗?


    “只是维持生命所需。”


    艾尔德边说边坐在了跟大厅里款式相似的沙发上,像招待老友般熟稔地挥挥手招呼迪克也坐在旁边。


    迪克反倒有些拘谨地坐在了艾尔德对面。


    半环形的沙发中央有个小桌子,上面除了放着各色没喝完的酒之外,还有一堆拼到一半的零件。


    “这是什么?”


    “一个失败的作品。”艾尔德没再看一眼那堆零件,俯身拿起酒瓶,“伏特加还是威士忌?”


    迪克并不常喝烈酒,他犹豫了一下,“威士忌。”


    艾尔德为他倒满了满满一大杯。


    “来吧勇士。”


    他鼓励地看着迪克。


    迪克本想轻抿一口,但却被艾尔德的眼神激起了胜负欲,灌了一大口,然后立刻被直冲鼻腔的酒味呛得撇了嘴。


    艾尔德看到迪克失控的表情管理笑出了声。


    迪克百忙之中抽空瞪了艾尔德一眼。


    “该你了。”


    艾尔德毫不犹豫的拿起酒杯,以比刚才迪克更豪爽的姿势喝了一大口。


    一点事都没有。


    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红晕,雪白的肌肤一如初见。


    “这怎么可能?”


    迪克感觉艾尔德好像总是能给予他不一样的震撼。


    “我永远也喝不醉。”艾尔德很得意地笑了一下。


    “好了,酒给你了,我的项链和手镯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不是吗?”


    艾尔德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迪克快要习惯艾尔德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了,他不想与艾尔德纠缠,这对他没有益处,于是他无奈的叹口气。


    “你真应该感谢我的善良。”


    艾尔德雀跃地接了过去。


    “万分感谢。”


    “为什么你这么看重这两个小饰品?”


    迪克试探性地问道,他尝试着找出一个切入点。


    艾尔德低头摆弄着手镯,头也不抬的回复说:“其实这个项链来自我的母亲和祖母,在祖母离去时把它交给了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离开时又将它交给了我,它让我时时刻刻能感受到父母的爱...”


    “艾尔德,我都喝过了你的酒,你不能再跟我讲同一个故事了。”


    迪克又一次没忍住打断了艾尔德,他实在不想听一遍大卫小说的内容。


    “好吧,那其实这个项链在我的家乡是耻辱的象征,我的爱人亲手为我戴上它,他是个懦夫,不敢和我一起面对众人的审判...”


    艾尔德这次自己都没说完,便忍不住喉间的笑意。


    “《红字》?”


    迪克想了想问道,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玩猜谜游戏。


    “差不多吧。”


    艾尔德终于抬了起头,眼睛亮晶晶。


    他举起酒杯,“来一点吧?”


    迪克举起酒杯,玻璃相撞声音清脆。


    他这次只抿了一小口,艾尔德促狭地对他挑挑眉毛,迪克配合地摆出一副苦瓜脸。


    艾尔德噗嗤笑了出声,迪克也唇角微勾。


    很奇怪,差不多的对话模式,换了一个地点之后迪克便感到轻松多了,像是跟一个爱开玩笑的朋友相处。


    “所以呢,艾尔德,你这项链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


    “你怎么总缠着这个问题不放?”艾尔德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手肘倚在沙发扶手处,单手撑着脸,浅笑着看向迪克。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点更有价值的问题呢。”


    迪克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在艾尔德专注的蓝色眼眸之下,一切似乎都无从隐藏。


    “好吧,我早该知道,你是胆小鬼。”


    艾尔德放下酒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扭过头,窗外能看到哥谭中心区的纸迷金醉,各色的霓虹光已经亮起,远处的太阳却还没完全落下,橘红色的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被剔透的玻璃杯反射出大大小小的光晕来。


    “哥谭真漂亮啊。”艾尔德由衷地感叹。


    几乎和旧金山一样了。


    迪克顺着艾尔德视线望去,这个位置确实绝佳,哥谭的腐败被全数掩盖,只留下最外层那薄薄的,迷乱人眼的金箔碎屑。


    “是的,哥谭很美丽。”


    但迪克仍然承认,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就是有着那样,混合着辛辣威士忌和红葡萄酒醇厚香味的迷人魅力。


    “为什么非得有个故事呢?”


    艾尔德半倚在了沙发的扶手处,微微眯起眼睛,眼尾处似乎有一抹石榴一样清浅的红,迪克以为找到了他醉酒的证据,仔细看却发现只是夕阳破碎的余晖。


    “它们很漂亮,我所有项链里它是最漂亮的,所以我当然看重它们。”


    还是艾尔德标准的荒诞答案,但迪克却有种预感,这大概真的是艾尔德真心的想法。


    “我的生命如同灯火般短暂,所以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它足够绚丽的绽放。”


    “警官先生,难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艾尔德歪斜着身子,漫不经心地问。


    “至少花朵的绽放应该是个生物问题而不是法治问题。”


    艾尔德眨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终于知道小警察为什么大晚上来找他了。


    “不管你是否相信,很少有人能比我更清楚规则的重要性。”他端起酒杯。


    “越是恣意妄为之人,越不希望看到规则的底线被打破。”


    “你是享乐主义者?”迪克慎重地问。


    “我是幸福主义者。”艾尔德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喝酒可一点都不令人幸福,尤其是伏特加。”


    “不,酒精是一位危险但美丽的情人,”


    艾尔德转头看向迪克,眼中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而我在与我的情人一起纪念一段逝去的时光。”


    迪克愣了一下。


    沙发紧挨着一大面落地窗,太阳落山前最后的光正好透过半环形的沙发照射进来,像是轻轻为艾尔德披上了一层淡红色的纱,罩住了那汪清泉般的蓝色眼睛。


    一切变得迷蒙起来,像是突然奏响的老式唱片机带着人往回忆里坠。


    良久,迪克轻轻地问:“你是不是有些醉了?”


    “我不会醉,”艾尔德打了个哈欠,“我只是有些困了。”


    “我昨夜可是一晚没睡。”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似乎是在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影。


    “您真的没什么想问我的了吗?”


    艾尔德笑得狡黠,锋利的棱角被微光无限弱化,一向攻击性很强的五官也露出一点点温柔来。


    他确实有一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


    而这样的气氛,实在太适合假装是在交付真心了。


    迪克的喉结动了动,他脑海中冒出许多想法,这个甜蜜陷阱实在太过诱人,艾尔德漂亮的眼睛或是过度摄入的酒精让他头眩目迷,于是他避开视线,垂着眼睛思考。


    终于,他从威士忌的禁锢中逃离出来,他张开嘴,想要说话——


    艾尔德已经睡着了。


    于是迪克只能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轻声道:


    “晚安。”


    夜也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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