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深巷中,如脓血般深红色的触手与黑色短发的漂亮青年迎面而立,危险的气息在寂静的夜晚里无声蔓延。
时乐穿着一身黑色长袖和同色长裤,几乎要完美地融进夜色之中,纤长的手指搭上了冰凉的握把,轻松将雨伞从中年人渗出热汗的手中抽走。
他快速运转着大脑分析:这条触手应该只有a+级异能者几十分之一的力量,弱点毫无疑问就是那些丑陋可怖的眼睛。
他的速度显然比不上触手,那现在要做的就是——拉近距离。
时乐脸上突然绽出一抹笑容,朝着触手喊道:“我们打个商量如何?你现在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你一马。”
他明明在笑,但那笑容里却不是善意,反而夹杂着一丝轻蔑与不屑。
一旁的中年男人看着这个笑意盈盈的青年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敢的!不怕死吗?
要是时乐能听到中年男人的心声,肯定立刻回:怕,怎么可能不怕!
没错,时乐的镇定全是装的。
时乐之前死的时候根本没有看清楚天灾长什么样,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一类的怪物。
这东西长得也太恶心了,还像下水道一样臭不可闻。
但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多年养成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让他在越濒危的情况中,越能保持不动声色。
时乐强装镇定,继续道:“触手先生,你的听力是不太好吗?那我给你重复一遍吧。”
“我说——你向我求饶,我就放过你——”
时乐特意拉长了尾音,嘲讽意味拉满。
他在向自己挑衅。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触手顿时勃然大怒起来,硕大的眼睛一闭一睁,腥臭的毒液便霎时如飞星般喷溅而出。
时乐用最快的速度撑开雨伞,暗黑色的伞面高速旋转,将这一波毒液全部挡住。
但同时,雨伞也被毒液腐蚀得破破烂烂的,宣告着使用寿命的终结。
“撕拉”一声,时乐干脆将所剩无几的伞面和七零八落的伞骨全部扯掉,只留下伞柄。
不够,还是太远了。
时乐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喊:“有种你就过来!”
有时候,高端的对手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直接的挑衅方式。
果不其然,触手上钩了。
他含着满腔的怒气,蜷缩成弹簧,猛地弹射而出,直冲时乐面门而去。
就是现在!
黑发青年线条流畅的劲瘦小腿紧紧绷住,猛地向反方向的路灯跑去。
他双脚踏过三小时前暴雨留下的水洼,如同猎豹般驰骋在看不到尽头的暗巷里,一道疾驰的黑影投映在被青苔爬满的墙壁上。
3m——
2m——
触手在金灿灿眼眸中的倒影越来越深,将长长的躯体绕在了路灯上——
1m——
50cm!
时乐脚下猛地一转,竖起伞柄,像是竖起了一柄锋利无比的银剑,狠狠地斜劈而下——
习习凉风驱散了触手散发的像是厨余垃圾的腐烂臭味,撞进那双全神贯注的灿金色眼瞳里。
在眼眸的倒影中,锋利的银剑上挑下挥,触手的眼睛被一道道剑光全数斩尽,迸出鲜紫色的浆液。
晚风将他两鬓的黑色碎发微微吹起,露出那张漂亮却充满攻击力的侧脸。
白炽的灯光与鎏金般的凤眸交相辉映,冷白柔韧的下颚抬起,凌厉的锋芒倾泻而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那摇摇欲坠的伞柄终于“咔”地断裂,与粗糙的水泥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眼睛好像都已经被戳爆了,死了吗?
时乐猛地松了口气,然后——
撑着一旁的墙壁,开始疯狂干呕。
太丑了吧,简直比章鱼哥还丑十万倍个章鱼哥!
套衫下清瘦的脊背随之微微颤动,手臂上黛青色的血管也因用力而凸显,片刻后,他终于缓了下来。
下一秒,又继续发出来痛苦的呕吐声音。
那卡姿兰大眼睛一戳还会像蟑螂一样爆浆。
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已经破碎,露出了柔软脆弱的内里,青年的眼尾变得湿润,甚至还泛着淡淡的酡红。
中年男人嘴角抽了抽,原来你是装的啊!
下一秒,他的目光变得惊恐起来,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他,他还没死!”
时乐低头一看,触手末端竟然向两边裂开,又形成了一只新的眼睛!
“跑!”
时乐瞬间朝中年男人低喝道。
可触手的移动速度竟然比之前更加快速!
真难缠。
时乐暗骂了一句。
然而——巷子的尽头被几个垃圾箱和一堆杂物给堵住了。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触手已经追了上来,顶端那只硕大的眼镜近在咫尺。
时乐有些绝望。
就在这一瞬间,一旁的中年男人突然急中生智:
“你一毕业连月三千的工作都找不到,先倒贴上班两年!”
时乐迷惑地看着这位强者发型的中年男人。
他这是在干什么?
但令人震惊的是,触手的行动居然真的缓慢下来了!
见自己的话有效,中年男人继续喊道:
“你天天加班,年年调休,房贷车贷永远都还不完,彻底摆烂又不肯,卷又卷不过别人,别人三十而立,你三十面临失业危机!”
触手似乎受到了严重打击,直接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好强的攻击力!
时乐一脸震撼,但也没忘记自己现在面临着什么样的危机。
他趁机捡起地上的木刺,抬手重重插进了触手最后的那一只眼睛中。
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在此刻猛然飙升,刺激着时乐的感官,右手手背甚至都出现了些许针刺般的疼意和麻痒。
一切终于结束了。
时乐倚在墙上重重地喘了口气,给中年男人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中年男人劫后余生,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同样气喘吁吁道:“他平时经常跟我大吐苦水,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到凑效了。”
“兄弟,谢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救命之恩,我一定还你一片大海。”时乐笑笑,不着调地说道。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不用,我才应该感谢你,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明事理,”时乐话锋一转,“那我们来算一算救你一命要多少钱。”
“苦力费算个两百块,精神损失费算个三百,我这双鞋算是废了,就算个两百块吧,既然你说你感谢我,那我就不给你打折了,一共七百。”
“这也不用你给钱,就用那把被我弄坏的伞当报酬吧。”
时乐清楚地记得那黑伞伞柄上的标志是某个名牌,最便宜也要大七八百。
别想让他为此赔一分钱。
中年男人迷茫:“?”
“账是这样算的吗?”
“是。”时乐无比笃定道。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他哥!
惨了!
“既然我们两清了,那我们就从此一别两宽再不相见,当天涯陌路人吧。别跟别人说你见过我!”
说罢,时乐便扬长而去。
中年男人还没回应,时乐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年轻小伙,体力就是好。
看着地上如同凶杀现场般的惨状,中年男人也不敢多待,匆匆离开了。
待他走后,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从暗处走出。
军靴踩过地面的碎石,月光映照出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划过高挺的鼻梁和薄凉的唇,最后落进那双如同夜空下大海的深蓝色眼眸中。
他打了个响指,触手的残骸便瞬间燃起了明亮的火光。
赤红的火焰如同饿了三天的野兽,凶猛地延展吞噬着万物,不出片刻便将残骸焚烧殆尽。
唯独留下了那半截插进触手顶端眼睛里的木刺。
男人垂眸望向那仿佛还有余温的木刺,眼中闪过晦涩不明的光,低低道:“年年。”
语气似疑问,也似想念。
而离开巷子没多久的中年男人表情突然变得呆滞,随后如梦初醒。
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喃喃:“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刚刚还被那条触手追到绝路命悬一线吗?
*
繁忙的脚步声连绵不断,有修复异能的异能者将附近的建筑重建,负责搜救的异能者对着断壁残垣一遍又一遍搜寻是否还有生命体征,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在像是被龙卷风席卷过的现场穿行着,大家各司其职。
领头的医护人员指挥着下属将被关在笼子里的异能暴动者送上救护车,而后匆匆赶去查看连接在时骤身上的污染值监测器。
那上面的数字已经跳到了惊心动魄的88、89,只差一点就要突破90大关。
时骤面不改色地将净化针剂推进静脉里,监测器上的数值又开始回落。
78、77、76……最后定格在71。
但这仍然是一个相当高的数值。
医生紧紧皱着眉头,担忧道:“时长官,你不能再这样放肆地使用异能了,多多少少控制一下。”
时骤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我已经在控制了。”
“放心,我不会这么早堕化的。”
“对啊,医生,”旁边一个早已习惯的异能者笑嘻嘻说,“老大还要保护他的亲亲宝贝弟弟,要是变成诡异,可就这辈子见不到弟弟咯,他哪肯啊!”
对于这样大胆甚至有些冒犯的话,时骤却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甚是受用。
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个叫“时乐”的宝贝弟弟。
即便两人都这样说了,医生还是放心不下,“长官,你最好还是还是跟我回一趟特异局。”
时骤表情一僵,“那我先送我弟弟回家,他还在等我。”
医生一脸反对:“时长官,你弟弟好像是个普通人吧,你确定要这样去找他?”
时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能下班,却又因为这异能暴动的a+级异能者加班,他堆了一肚子怨气。
所以他就把那a+级异能者当沙包泄愤了,现在身上全是腥臭的血,像是刚做完案的犯罪分子。
时骤:“……”
他默默低头打字:
【年年,哥哥临时被老板叫回去加班,你先回去吧】
【粉红兔子哭哭.jpg】
*
【知道了,哥你注意休息】
【粉红兔子拍拍头.jpg】
回完消息后,时乐松了口气。
他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把身上难闻的味道全部洗掉。
又把那件谢不渡的衣服洗了,晾在阳台上。
找个时间让谭明似还回去好了。
时乐把身体埋进松软的沙发里,发现那个五星级酒店在大众点评上给他发了私聊。
商家:【您的房间没有矿泉水是我们的清洁人员打扫完房间后忘记放了,给您造成了麻烦,非常抱歉。】
时乐叹为观止,原来不止明星点赞对家黑料会说是工作人员失误,连普通商家也把这一套学得淋漓尽致。
你们连吹风机也没有,难道吹风机也是消耗品吗?
他啪啪打下了一行字: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下一秒,商家发来消息:【您看我们这边给您补偿三十元,您把差评删一下可以吗?】
时乐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酒店能得到4.9分了,看来剩下那0.1分是那些不受金钱诱惑的不屈之士奋斗而来的。
可惜,他不是。
时乐果断把对话框上的字改成了:【合作愉快~】
迟来的深情其实还是挺珍贵的。
收了钱后,时乐心情一下美丽起来了。
他爽快地删了差评,又给微信里名字为“银闪闪”的人发去了消息。
【你什么时候从阴山回来?】
银闪闪真名季酌,是时乐从小学玩到现在的好朋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竹马?
阴山是季酌的老家,暑假一开始,季酌就回阴山了,到现在两个多月,时乐都没和季酌见过面。
要是加上末世那段记忆,就更久了。
很快,季酌就回来消息:【有点事,还要一段时间。】
时乐:【你开学报道赶得上吗?】
季酌秒回:【赶不上。】
时乐挑了下眉,敲击屏幕:【那可惜,本来还想1号见的。】
1号是槐大的报道日期,季酌报考的学校也是槐安。
但时乐为了给季酌一个惊喜,整个暑假都没跟季酌说自己第一志愿选了哪所学校,现在终于可以揭秘了。
那头的季酌也瞬间懂了时乐是什么意思,继续发来消息:【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明明是个句号,却透出了比叹号还要强烈的急切意味。
时乐露出些许笑意,指尖在屏幕上轻敲了一会,闲聊:【你怎么在阴山待了这么久?阴山有这么好玩吗?】
季酌:【没有,阴山很无聊】
时乐更加好奇了:【那你都在阴山干什么?】
银闪闪下来回显示着“对方输入中”,但季酌却是没再回了。
时乐感觉自己好像把天聊死了。
这时,他听到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应当是时骤回来了。
他扔下擦头发的毛巾,向玄关走去。
然而门一开,高大的男人便像是脱力般倒在了他的身上。
时乐微微睁大了眼睛,关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太累了。”
时骤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年年,今天陪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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