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没有权势和金钱做保障的人来说,拥有他人无法相比的美貌反而会对这个人来说是一种困难。


    一种无法逃脱的困难。


    人类是一种极其矛盾的生物。


    相比于其他生物来说,人类极其喜爱美丽的事物,人类一边不顾一切地追求着美貌,但同时又一边对于同类中美丽的事物施加着其他物种所不具备的恶意。


    人类矛盾极了,这样的人类实在太奇怪了,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了。


    看着被密密麻麻写在桌子上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天海菱咬了咬下嘴唇,她攥紧了拳头,但因为毫无办法,她又无力地松开了。


    「怎么还在这里啊?」


    「真是个xxx」


    「怎么还不去死啊?」


    「不要脸」


    「只会哭的白莲花」


    「…」


    充满恶意的低俗话语被肆意地写在课桌上,它们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剑,狠狠刺进了被害者的心中,而被害者只能接受这无妄之灾。


    天海菱倒吸了一口气,从鼻头传来的酸涩感让她知道自己即将落下眼泪,可她不想在这难堪的境遇里落下眼泪。


    她不想让自己变得更丢人。


    她不想让那些人再看她的笑话。


    天海菱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仰起头好不容易才把从鼻头涌来的酸涩感驱除,她这才低下头来,她眨了眨眼睛,强行将已经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给压了回去。


    她转过头,将视线投向那些正站在讲桌上,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的前“好朋友”们。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正好与那些人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这让天海菱心一惊,她吓了一跳,但也因为这个偶然,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施害者们一双双的眼睛里满是嘲弄。


    她知道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他们以天海菱的痛苦为乐,他们想看到天海菱哭,他们想通过欺负天海菱来获得一些欺负弱势群体的快乐。


    无法在其他方面上寻求自信与满足感,便只能通过这种低级的方式。


    施害者们没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伤害他人,或者已经认识到了,但却无所谓。


    “不错啊,今天居然敢正面看我们了。”一个男生向天海菱吹了一声口哨,天海菱看到他笑了一下,接着她又听到这个男生说,“有长进了啊。”


    这并不是在夸她,相反,这更像是一种威胁。


    见天海菱没有回答,男生收回了笑容,他啧了一下嘴,朝着她的头扔来一个刚喝完的饮料罐。


    易拉罐恰好砸到了天海菱的头上,疼痛让她不自觉地低声倒吸了一口气,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刚刚还在笑着的男生沉下脸来,面色不善地问她:“跟你说话没听到吗,不知道回答一下?”


    能回答什么?


    天海菱垂下眼睛,她并不是傻子。


    她知道无论她是否会做出回答,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回答,那个男生的易拉罐到最后都会砸到她的头上。


    对天海菱的霸凌行为已经在这个班级,在这所学校里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


    它开始得没有任何理由,天海菱可以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她从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害到他人的事,也没有说过任何曾经伤害或讽刺他人的话语,可这些人就是将矛头指向了她。


    她找不到任何原因,就这样被她的前“好朋友”们肆意攻击着,宣泄着恶意。


    一天又一天,每天都这样,你们都不会无聊吗?


    天海菱吸了吸鼻子,她最终还是没有能忍住,眼泪又再次眼眶里打转起来,天海菱的视线模糊了。


    桌子上的话语实在太过于丑陋了,虽然她已经看了很多遍了,但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哭的,如果她哭了的话,这些施害者们肯定会更加开心。


    可她的眼泪却不听她的话,她感受到了自己脸上的温热触感。


    没有办法啊,谁能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


    天海菱再次攥紧了拳头,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因为外貌美丽,她哭泣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心疼这个如同人偶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子。


    可对于眼前这些以欺凌她为乐的人来说,天海菱的哭泣反而会让他们更开心。


    就像现在这样。


    “哎呀,我们的天海小姐怎么又哭了啊?”女生轻笑一声,调笑着的语气传到了天海菱的耳朵里。


    女孩掐灭手里的烟头,她直直地向天海菱走来,她走到天海菱的旁边,笑嘻嘻地和天海菱对视着。


    天海菱不知道女孩要干嘛,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


    女生突然伸出手,她用手指用力地弹了一下天海菱的额头。


    见天海菱吃痛地捂住额头,女生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又转过头来,佯装责怪地对刚刚那个男生说:“都怪你啦,凉太,你可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怎么能让天海哭呢?”


    佐藤橘。


    这场霸凌活动的发起者之一。


    佐藤橘坐到天海菱的桌子上,她微低下头,黑色的眼珠直露露地紧盯着天海菱。


    她一边用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着话:“怎么回事,我们的天海小姐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天海菱低下头,她不敢与佐藤橘对上视线,她害怕佐藤橘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可怕。


    而且,她知道自己如果和这些人直视的话会让这些人更加不开心。


    她知道现在最好的做法便是保持沉默,不反驳也不反抗,一旦反抗了这些人的话,她就会像上一个人一样,被拉到洗手间狠狠教训。


    天海菱不想挨揍。


    所以她选择默默忍受,这样的话至少是不会挨揍的。


    虽然少不了会被语言上侮辱。


    “天海,你对我说一句好话,说不定我就帮你教训这些欺负你的坏人了哦。”一直站在讲台上默不作声的男生吹了个口哨,笑着说道。


    在他开口之后,天海菱将头低的更低了,她知道男生是什么意思,她感受到了男生打量着自己身体的露骨眼神。


    “毕竟我也有时候觉得橘太过分了嘛。”男生大笑两声,他用贪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天海菱的身体,暧昧地说道,“天海,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啊。”


    在他说完之后,这些人全部都笑出了声,他们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可能不知道男生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好恶心。


    天海菱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她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地在座位上坐下。


    只要不去理会这些人,不做出任何反应,他们就会因为觉得无趣离开。


    她已经很习惯应对这些人了。


    “啧。”


    她的默不作声起了效果,这些人果然觉得没趣了,其中一个女生不满地啧了一声,这让天海菱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害怕女生会下来扯住她的头发揍她。


    她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


    看到她的哆嗦,那群人毫不掩饰地大笑着,毫无疑问,天海菱的行为取悦了他们。


    “上课了上课了,都回到座位上,别玩了。”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所幸上课铃及时响起,这群人并没有再继续折磨天海菱。


    佐藤橘从天海菱的桌子上跳下来,他们相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不过其中一个人在经过天海菱的时候踹了一脚她的板凳。


    因为这个人的动作,天海菱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了一下,她差点就摔倒在地上,还好她及时扶住了桌子。


    正常情况下,现在天海菱向报告老师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所处的并非正常情况。


    在这所学校,在这个班级里,对天海菱的霸凌是被所有人默认的行为,包括老师。


    所以即使天海菱和讲台上的老师对上了视线,即使她知道老师看到了刚刚那样的行为,她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因为除了忍受毫无办法。


    人类是极为矛盾的生物。


    在刚入学时,因为天海菱的美貌,她几乎是被所有人所喜爱着的,毕竟人类都爱美丽的事物。


    在一开始时,天海菱还并没有发现这所学校的怪异之处,相反,她还很喜欢这所学校,那时候的她觉得这所学校的氛围好极了,同学和睦,老师也极其温柔,比起她之前的学校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只是假象。


    直到前段时间,天海菱在洗手间的时候发现隔壁班的某个同学正在被一群人围着欺负,而她因为打抱不平帮忙说了一句话时,所有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在天海菱为那个人说话说时,为首的那个人转过头来看着她,对她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啊,是天海菱啊。”


    从此之后,对天海菱的霸凌开始了。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在学校的生活变得如同地狱一般。


    她的桌子上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涂鸦,会出现恶毒至极的话语,甚至会咒她去死。


    她每天都被迫留下来当班级的值日生。


    美好的称赞变成了肆意的贬低与嘲笑,男生们还会用露骨的眼神打量着她的全身,对她本人开着下三滥的低俗玩笑。


    而对于她所遭遇的一切,她本人却毫无办法,只能选择忍受。


    “喂。”天海菱后面的人踹了踹她的椅子,低声说道,“今天是我值日,你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


    她又要帮别人值日了。


    明明都已经默认每天的值日生都是她了,为什么还要每天都要排出一个值班表,又为什么时不时都要来这一出呢?


    天海菱不明白。


    “我知道了。”天海菱低声回答道,她将头埋得死死的。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笑声,他故意拉长了尾音,说:“那谢谢你啊,天海亲~”


    都在把她当作玩具。


    天海菱没有拒绝的权力,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没有爸爸妈妈,她的爸爸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车祸而去世了,她从小都是借住在亲戚家以此来生活的,简单来说,她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


    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亲戚能够在背后支持保护她,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做出特别过分的事情,她都会选择默默忍受。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这些人敢这么欺负她的原因。


    天海菱微微仰起头,她看向窗外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呢?


    天海菱,16岁,弱小且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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