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 花栗鼠日记(2)小松鼠不可爱吗?

    待了半天之后,我把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搞清楚了。

    新任主人确实是个富二代,名为海登·斯托纳,计算机科学与信息技术研究生毕业。因为家里太有钱了,所以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他的工作也变得可有可无,只是把工作当做是自己社交的一部分。因为工作也可以远程,所以他大部分时间也可以选择不去公司。

    他最近刚从自己的父母家里面搬出来。

    因为要偷偷地锻炼自己的小宠物能够拉拽着重物到处跑。

    我怀疑他刚才说杀人的事情跟他合起来的照片有关。

    此刻,他努力用手指推着我的背,让我往前跑几l步。可是他不知道我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小松鼠,我是不会随便听他摆布的。

    在我第三次拿到香喷喷的夏威夷果,并把它放在嘴巴里面,脑袋里面思考我现在的嘴巴就是一个全新的宇宙,它能够融得进世间万物的时候,我已经按照这位海登先生拖着钥匙走了50厘米了。等我恍悟过来,我整个人就陷入了自证困境。

    我到底是人,还是小松鼠。

    我是一只小松鼠,只是装了人的记忆,偶然降临了一个人的灵魂。

    还是我是人,只是变成了小松鼠,又或者年纪到了一定的程度,我觉醒了。要是我现在有手机就可以确定一下一只松鼠的成长周期。这样,我就可以判定自己到底是前者的「玄学附灵现象」,还是后者「物理变异情况」。

    如果是前者的时候,我认为我有机会控制一下松鼠的本能。我现在只是还没有支配小松鼠的身体,所以被它的天性驱使了。如果是后者,我那深入骨髓的基因是无法改变的。

    就在海登在另外的15厘米处放了一颗核桃仁时,我在心里清醒地在谴责人类的惯性依赖——「以为成功的事情,就可以一而再地用同种方式再次成功」。

    “奇奇,吃呀!不喜欢了吗?”海登摆弄着核桃的摆放姿势,像极了五星级摆盘的动作,似乎食物只要换个姿势就会变得更加美味。

    我望了他一眼的动作,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

    这是对我追求人性的重要突破。我才不会被自己的食欲支配我整个大脑。

    海登摆了大概五分钟,发现我压根就不配合他的动作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吃饱了。”

    我已经研制好方案了。

    这个年轻人性格比较软,很好说话。只要态度强硬一点,他首先就会服软。只要我坚决不配合他的操作,他就不得不放弃原定的方案。

    失败会教懂他及时止损。

    海登也没有把我放回笼子里面。我见他很沮丧,整个人失魂落魄,无力管理杂事后,眼睛开始看向他手边的遥控器。

    我知道一条新闻大概最多也就是十几l秒,现在时间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多,理论上应该不会再重播。可英国伦敦又不是只有一个新闻频道。传统电视频道和网媒又是不同的领域。我抱着20%的希望可以仔细看葬礼的整个细节。

    当然,我也不可能当着海登的面开电视换台。

    于是留意完遥控器之后,我又在观察海登的状态。

    因为我整个实验过程进度太慢,且收效不大,最后我还拒绝回应,海登身心俱疲地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我盯着他的脸,内心百般催促着海登可以出门,不要在家待着了。

    在我的希冀下,海登注意到我的动作,用手指揩了揩我的脑袋,“奇奇,不要为我担心。你真的太可爱了,还会为我担心。”他碰了我的脑袋后,又用手指轻轻戳戳我的颊囊。

    “……”

    人类有语言交流的能力,也能错频。

    跨物种的眼神交流算什么!

    行。

    我想要移开视线,但是感觉这就输了。于是我维持着表情,淡定地拿回15厘米远的核桃,坐在桌子上开始慢慢地嚼着。如果渴了,我再去喝点水就好。

    见我不理他,海登又观察了我一会儿,撑着脸笑道:“还真的好能吃啊,从刚才到现在嘴巴都不带停的。”这句话刚落下来,他突然顿了一下,眼神也闪过了一丝光亮,连忙开始打开桌子上的主机。

    我这才注意到我被第一印象物限制了思路,完全可以趁海登不在的时候用他的电脑。于是,他在输入密码的时候,我眼睛也跟着盯他的动作,把他的开机密码给记了下来。只要他不在,这个电脑的使用权就是我的了。

    我接着就看到他在网络搜索这样的关键词「颊囊空间」。

    这一眼让我下意识看向我身后的金色钥匙,与此同时想到埃勒里·奎因那个把凶器藏在马嘴巴里面的案子,心里顿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不想要我带着钥匙跑了,而是想要把钥匙塞在我嘴里面藏起来吗?!

    可是,我要是被发现,他这种拙劣的掩藏手段很快就会被发现。他为什么干脆不买只飞鸟,把钥匙放在它身上,让它直接带着飞走,警察排查起来还比较难。

    我身为一只家养小松鼠,从属性来说,我根本不适应野外生活,我肯定要跑,也不会离家有远的。鸟还可以飞个几l百米或者几l公里。

    海登完全没有读到我的想法,只是继续认真地看油管上对颊囊空间研究的视频。有Up主专门做了这么一个研究。TA把自家小仓鼠把食物藏在自己颊囊的过程用X射线进行观察,从视频上看,当食物进入颊囊后,仓鼠的颊囊就会不断地扩大延伸,最低可以到仓鼠的臀部,身体也可以跟着撑开,整个就像是个可以封口的小袋子。

    我整只松鼠就震惊了。

    那最底部的核桃要怎么拿出来?

    天啊!

    同样惊讶的还有海登,他看完之后,惊奇地看向我,用视线扫了我的体型,顺便比对了一下我和钥匙之间的身高,发现我还高两厘米。

    他的眼睛就亮了。

    “奇奇…”

    他把金色的钥匙放在我的嘴边,意图把钥匙也放进我的颊囊里面。我垂眸看了它一眼,朝着钥匙冷漠地啐一口。

    ——呸。

    海登也没有过分到要硬塞,还是先研究一下松鼠有没有这种神奇的身体结构,结果发现松鼠的颊囊跟仓鼠很不一样,根本不足以藏那么多东西。

    海登垂头丧气地说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答案很简单。

    不要干坏事。

    我才不会帮你。

    海登自然也不会从我身上找到答案。

    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是我觉得这位海登先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要实现动物犯罪或者协助犯罪,固然是钻的是人们思维盲区这个漏洞,可是在科学技术和观察下,要发现犯罪痕迹并不是有多难。

    所谓动物犯罪,主要分两种情况。

    第一,利用动物的先天或者后天的习性杀人。比如说米福自己养的蜜蜂有一些只会挑选某种特定的花朵采蜜,因此他可以利用蜜蜂来追踪别人。再比如说,经常看到的有锻炼狗的生理反应,训练狗听到某种特定的声音进行攻击行为。人们通过重现案发情况,判定小狗是否有这样的习性养成即可破案。

    第二,利用动物的特点杀人。比如说福尔摩斯案里面那条钻进通风口的蛇。这要凶手掩藏自己拥有这种蛇。

    而像是《莫格街凶杀案》这本质上就和《大白鲨》悬疑版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又或者像笼子里面的狮子跑出来咬伤人。这在猎奇角度上可以大做文章,但是不完全算是可以作为可控的犯罪手段。

    海登对自己的宠物特性和习性都只是有个基础的了解而已。而他自己也有设定的杀人时间,还不想放弃自己这么麻烦的杀人方案。

    也就是说,这种做法是违背人类常识的。

    真的想制造密室,完全可以在之后个人偷偷地调整,又或者是利用某些心理密室也可以实现,为什么一定要松鼠带走钥匙。

    他难道不怕那只松鼠人生地不熟,怕生不愿意动吗?

    他这个态度让我有一种可疑的猜测。

    海登想要通过自杀来伪装成他杀。

    真正要杀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不过我看他脸上也没有任何身患绝症的迹象。若是受到情伤的话,他屋子里面也没有任何可以对应的物件。他也没有任何工作压力。我个人……松鼠来说,海登针对的应该是他所在的家庭成员。

    正这么想着,海登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读了两三遍。他把我放进笼子里面。

    随后,他就把笼子门给关上了。

    他把门放下后,看着我乖乖地假装在睡觉,也没有额外加锁。事实上,我一直有留意笼子门的锁头位置,结果发现他根本没有另外的锁头,完全依赖笼子本身就有的卡扣。在他确定门窗都关紧,离开后大概不到一分钟,我隔着房间门可以听到外面的大门“嘭”的一声。他出去了!

    万岁!!

    我赶紧活动起来,用我灵活的小爪子穿过笼子的缝隙拨动卡扣,然后钻出来。

    这将是我这辈子逃生速度最快的记录,用时不到八秒。

    我首先就瞄准了他的电脑,开机密码很好记,十个密码长度,字母数字以及符号没有规律。我认为,会起那么复杂的密码,很可能他的很多社交账号上都会共用这同一个密码。

    人的惰性限制他们在想出一个完美的复杂密码后,不会轻易去换。尤其是被认证过这是安全系数最高的密码,他们很少会再去想新的密码。再加上,现在保密程序太多了,手机、邮件、系统软件、各种游戏账号、社交媒体、官方账户等等都需要密码,人们已经省事到用电脑自动记录了,就已经侧面证明了如果每个账户都有不同的密码,人们记起来会有多费劲。

    共用复杂密码是比较省事的行为。

    当然,我只是要普通上个网,自然是不需要猜海登的密码。

    我盯着偌大的电脑屏幕,找到搜索引擎后,立刻按下打开的按键。白色的光瞬间笼罩在我的身上,熟悉的页面让我知道我可以有很多操作的空间。在明确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忍不住身体有点发麻。

    既是激动,又是害怕,甚至有种深深的无助感。

    越是理解自己的处境,越是觉得有像是掉进沼泽深处,无人救助,自己只会一点点下陷等待死亡的恐慌。泥水会不容拒绝地灌进口鼻耳。也许一开始,你还能憋一两口气,但是很快就会喘不过来,整张脸都是酸胀感和麻木感,会有冰冷的液体流进耳朵鼻腔里面,你痛苦地本能地想要喘一口气,于是泥水瞬间灌满你的口腔和食道。

    很痛苦,也会漫长。

    彻底失去知觉后,还没有死,但你已经完全被沼泽吞噬了。

    身体不再是自己的了。

    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失控。

    现在面对搜索引擎,我也知道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是了解情况而已。

    我这只一脚就能被人踩扁的小松鼠还能再做些什么事情呢?

    其实这个海登先生性格还可以,对我也很关心,他认为我很喜欢他的同时,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心理投射,真相是「他很喜欢小松鼠」。我其实也可以住在这里一辈子,什么都不用想了。

    越是和旧人旧事脱离不开,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我又不能变成人,也不能做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出来。我还是学生的时候,还能打打下手。现在是一只小动物,必须要别人养着。

    而夏洛克又不喜欢养小动物。

    “……”

    我突然有点越想越生气,养一只小松鼠又不会吃你几l口饭。

    再说了,小松鼠不可爱吗?!

    夏洛克有什么可以拒绝我的呢?

    我那么聪明!

    也许。

    不管怎么样,我首先用地图准确定位我现在所在的位置离贝克街221B有多远。这个地图一打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海登所在的这个公寓和教授他们住的地方是同一个小区。开车大概需要6分钟,直线距离是1.7公里,成年人走路应该需要20~30分钟之间。

    小松鼠的话要走1~2小时。

    我想不到有什么能求助莫里亚蒂教授的。

    难道我要在身上挂一个牌子写着「福尔摩斯」?然后让他们以为我是贝克街221B的,把我送过去吗?可是只要看我身上沾着的泥土,以及考虑到小松鼠的活动范围,他们也不会觉得我真的是家住贝克街那么远。

    如果是我在家里的后花园捡到一只陌生的小动物,它要是一直不走,我肯定会打电话让警察局来抓。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害怕小动物的。

    因为我想到了各种麻烦。

    我也只是短暂一想而已,接下来打开了华生的博客。其实我还是有点害怕直接面对葬礼的事实,想先看一些对我心灵比较友好的,或者创伤程度比较轻的。结果,一进华生的博客,只有一个月前的更新,底下全是追更或者问华生去向的评论。

    【博主不会是和福尔摩斯查案时遇害了吧?】

    【我觉得上个月是不是有条公布自己订婚的喜讯啊?我记错了?】

    【删了,没有了。】

    【估计是订婚宴吹了。】

    【不是,博主的室友不是上了新闻那个伦敦大学的学生吗?见室友出事,估计也没有心思订婚了,所以取消了。】

    这句话刚落,我顿时如遭雷劈。可是我又很快安慰自己。毕竟丧事很忙,夏洛克估计也不管,全是华生在包办,华生一时间也抽不开身。而且华生是那么好那么感性的人,他肯定没有精神做这件事的。

    【我觉得如果只是延迟了,也没有必要专门把订婚的事情取消了。只是忙得不能更新请假,理解。忙得中途还要记得删一下喜讯公告,我觉得有事情。】

    我脑袋里面迅速复盘。

    这里面没有任何可以值得让玛丽和华生分手的事情。华生也没有理由和玛丽分手。

    我这下也坐不住了。

    我开始怀疑难道我推动出来的结局在我死后,都没有正常地执行下去吗?

    抱着这种焦虑不安的想法,我开始查整件爆炸案的新闻稿件,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理一遍。

    米尔沃顿意外身死家中。

    主导这起爆炸案的凶手也被抓住了。

    据调查,对方是美籍英裔,女性,22岁。她在新闻上用的是化名,已经引渡到美国接受审判。

    整个案子在优秀的侦探和苏格兰场合作下在,只有一名死者。

    一切看上去是我想要的结局,可是却意外地出现了偏差。

    我算漏了什么吗?

    网上的新闻中规中矩,对夏洛克他们的情况并没有提到只言片语。于是,我又转到各大社交论坛和媒体上看有没有直播了葬礼的情况。排在最前面的是卢西安·阿特伍德的社交账号。

    平常他确实乐于分享,无论是什么分享视频,首先都是他的声音。可这是分享的视频,沉静而肃穆,评论底下都是一排排默哀的蜡烛,这让我看得滋味莫名。

    因为当时一场爆炸,且还是在深海之上,根本没有人捞回我的尸骨,所以葬礼上并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无数悼念的花束围绕着一张我大学学生卡上的照片。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只选用这张照片,因为我根本不爱拍照,平时就没有个人照。

    我觉得这种悲哀的状况很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是,我觉得照片很难看。尤其是所有人都在对着这张照片的时候,莫名有种公开处刑的难受。

    “……”

    这能说吗?我一直都觉得我拍得很难看。

    不对,我其实照镜子也是偶尔才有些角度好看,平时就长得很普通。学生证当时拍的时候也不像是在中小学时,会有摄影师帮忙拍,只是去reception那里说要办学生证。那里会有工作人员用固定的摄像机拍,拍完就能当场给证。

    当时那人还把拍好的照片给我看,说可以吗?

    我不喜欢看自己的脸,就说可以。

    早知道会被这么用,我就认真点拍了。

    视频里面,卢西安并没有特意和任何人打招呼,我也只是在他的座位上看到了熟悉的人的后脑勺。而后,轮到他致辞的时候,他的镜头才移向了大家的脸。

    葬礼上分两大排座位。

    夏洛克、华生、赫德森太太,雷斯垂德警探,我还在站着的人群里面看到了麦考夫,他站在人群里面,又是靠近门边,似乎随时都准备着离开。而另一边则是莫里亚蒂教授家的人,还有伦敦大学很多的同校生,去年数学系同班的学生也有,今年的犯罪学系的学生们。在那之外,就没有我认识的人了。

    这个镜头只是一扫而过,似乎有意识不去拍大家的表情。拍摄的镜头也没有对准卢西安本人,可能是他自己忘记了调转,反正镜头上移,只是看到每个人的头。

    葬礼之上,明明有数百人,却安静得只剩下卢西安一个人一样,他的声音十分清晰,有着明显的悲伤。他从我们开始认识谈起,说我们度过了一年美好的时光,互相进步,互相成就,也拿下了国际大奖。他最让人触动感情的是他有着遮掩不了的哽咽。

    镜头里面,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始终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所以可以看到他们额前。而华生他们似乎难以悲伤,低着头。

    “最后,作为兰尼唯一且交情最好的一生挚友,我谨代表所有人……”

    我和他成为一生挚友了吗?

    什么时候?我本人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刚落下来的同时,我看到镜头底下有一批人的头也陆续地抬了起来。

    因为周围的氛围太悲伤了,所以没有人对这个画面有多的反应。可是我本人看到的时候,莫名有种小苗从土里窜出来的既视感——每个人都因为卢西安的话感到疑惑似的,抬头求证。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心中抱有跟我一样的疑惑,我觉得前排掌声都有点弱。

    卢西安发表言论结束后,就是下葬的环节。卢西安走到了莫里亚蒂教授的方向,教授面容比我记忆中的显得有些憔悴,“教授,请节哀。您比我之前见到的消瘦了不少。兰尼看到了,肯定会很难过的。兰尼那么喜欢您,一定会希望你打起精神的。”

    莫里亚蒂教授并没有回应这句话,然而他骨子里面的礼节还是催动着自己去关照别人,“卢西安,你也要好好休息。”

    卢西安望着莫里亚蒂教授沉默了一会儿,“…教授,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他话是这么说了,但卢西安直接接了下去,“兰尼一直很喜欢您写的论文和书籍。他就算过世了,也会想看到您出书。我想着…你要是写了《小行星力学》第二卷,我也可以捎给他。”

    这话一落,卢西安在我心中的形象就光辉了不少。

    我没想到卢西安会说出这么感动人的话。

    还没有等我从感谢的情绪里面走出来,莫里亚蒂教授便淡淡地致歉道:“抱歉,卢西安,我已经和学校申请离职了。我再也不会回教室了。”

    这句话直接让我当场裂开。

    教授!!!!!!!!!!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卢西安也惊了一跳,“教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呢?”

    嘴替卢西安!

    帮我多问问——!

    我急得在原地直跺脚,键盘发出“哒哒”的响声。

    教授垂眸,“我得为兰尼的死负责。我没法继续坦然地在大学授课。”

    我顿时抱头。

    不不不不,教授有什么责任!

    教授继续说:“而值得我留教的人从头到尾也……”

    没有?

    他原来就不想继续教了吗?

    我脑海里面突然闪过一句话——「国手身经百战,披荆斩棘,一往无前,有一天遭遇滑铁卢,方才领悟:算尽棋局战略纵横,却漏算了人心。」

    我当时不解,棋局本身就要有心理博弈,就是要知道人心在想什么。它这话自相矛盾。可是,我这时明白,这里的人心指的是人心最柔软的一处。那部分才是人之所谓「人」的关键。

    我还没有想得清楚,门外突然响起了正门开锁的声音。我瞬间一个激灵,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四十多分钟了。

    我下意识连忙关了视频页面,飞快地清了历史记录,然后直接摁住主机开关。正看它黑屏,结果突然跳出一个系统页面更新,进度1%,整个屏幕哪怕是黑色的背景,也在发着光。

    这完全暴露了有人使用过的电脑的事实。

    我顿时焦躁不安。

    “……”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来回看着门和电脑。可是屏幕更新缓慢,根本等不了,而我偷开机的事情也会被发现。此时,屏幕倒映着我的样子,那就是一只完完全全的花栗鼠。

    所有人都不可能会怀疑我。

    这个电脑自动开机的过错让别人自己想办法解释吧!

    我心一横,直接钻进了笼子里面,并且把笼子门关好,卡扣重新放回。见海登还没有进房门,我还有余裕,我直接在草堆里面装睡。

    这已经不是我能解决的事情了。

    更别说,电脑还在发热,这一点就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只要摸一下就知道这有问题。

    海登从外面回来之后,还通着电话,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电脑在自动更新的页面,他非常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如果没有人在他离开后碰过电脑,电脑是不可能自动更新的。

    他一下子没了声音,僵在门口一动不动。

    也许他的异常引起了手机另一边的人的注意,海登声音有点发颤道:“…法林,他来了。”

    我这方面没办法听到海登友人在说什么,但是海登的回话已经提供了很多信息了。他一边回应,一边跟着在房间角落处找到一根棒球棍。他拿着棒球棍到处检查情况,又说道:“我现在查看周围的情况,要是出事,你就立刻报警。我希望他已经离开了。”

    “没事没事。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他真的太可怕了,我连在这里都没有办法顺利待下去了吗?我果然不该告诉他地址的。他就是个疯子!有警察把他抓住吗?!”

    他在房间谨慎地转了一圈之后,又出门去转了一圈,才回来。

    “我已经检查了房间各处的角落、阳台、后院到处也看了,他应该走了…”海登说这话时紧紧握住门把,声音也脆弱了不少,“我不敢报警。警察也做不了什么。”

    我原本还在装睡,觉得他精力也不在我身上,干脆趴在笼子边沿看海登。

    看他满脸崩溃无力且苍白。

    我叹了一口气。

    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时候,海登的声音再次弱弱地响起,“去找福尔摩斯……真的会有用吗?连警察都没有用,一个侦探…”

    我瞬间站直了身子,竖起耳朵跟着听。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已经逼到现在这种情况,连我家都偷偷潜入了。这确实很危险。可是,我只要在屋子待下去,他也不敢立刻轻易探访。我还是不相信私家侦探。容我想想再做决定。”

    “谢谢你,法林!”

    海登的电话挂断之后,原本提高的声量又默默地垂了下来。他的目光与我的视线相汇。然而我清楚他并没有在看我,而是在看一个没有结果的未来。

    “我也有计划。”

    “他有来过的痕迹,更好……”

    我越听越不妙。

    这地方是不能久留了。

    见他惊魂稍定,顺势开了个窗透透气,我下意识留了个心眼。

    362  ☪ 花栗鼠日记(3)

    小松鼠遇到超级坏的白眼狼海登的窗也并没有留得太大,只有一指宽。

    这个窗户的开锁设置是那种持续转动把手,才会慢慢往外开。

    不转把手,窗户就会死卡在原地。

    这样描述好像有点抽象。

    通常来说,我们开窗,只要有一条缝隙,我们就可以轻松地往外推拉或者左右推拉。可海登家的反而是那种为了防范儿童掉落窗外的窗户。单纯留一条缝是打不开的,需要反复用手人工转动,像是给音乐盒转发条一样360转动。除此之外,窗户打开的角度也有限,刚好卡一个小孩的体型,成年人挤不进来。

    对我来说,这个缝隙已经足够了。

    因为海登没有什么活动,又一直待在房间里面,所以我尽可能地利用时间思考我能做什么。

    我现在首先要想着如何修复华生和玛丽的事情。

    看华生博客的评论,我其实是偏向于华生和玛丽不仅仅只是因为葬礼而临时取消了婚礼的说辞。

    因为我也认为,如果能在悲伤的时候,特地删了喜讯通知。

    为什么不能专门为读者写一条请假条呢?

    华生并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解决完华生和玛丽的事情,我就乖乖地当只知天命的小松鼠。

    这个想法刚掠过我的脑海,记忆深处又闪过夏洛克在新闻上冰冷的眸色,教授在记录视频上令人难受的话语。

    “……”

    …人死不能复生。

    不是我不想努力。

    我相信他们很快就明白的。我才刚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道理。夏洛克和教授他们都是比我更成熟的人,他们还有华生,还有家人的支持。不像当年的我,什么都没有。外公外婆的相继去世,对我来说就是接二连三的巨大打击。

    日子过得跟要了命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他们很快也会忘记我的。

    或早或迟。

    毕竟,他们的日子总是要继续的。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了无生趣,干脆地往旁边的干草堆里面一趴,脑袋里面持续转动。

    不管了,就先解决玛丽和华生的事情。

    我首先得找到机会要去调查玛丽的情况。

    侵入MI6的内部网络,调取玛丽·摩斯坦的个人资料,看她是不是最近执行了什么任务,需要和华生分开。如果猜测正确的话,在时间允许的条件下,还得调查内部系统聊天记录,推断到底玛丽是自愿上工,还是被阿尔伯特赶上架子的。

    然后再去确认华生的情况。

    华生那方面的话,只能通过他的社交媒体动态来确认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我之前也参与过订婚的相关筹办事宜,我可以问一下取消的具体情况。是永久取消,还是暂时取消?取消的原因是什么?是要价过高了,还是天气不好?

    至于海登的情况,我顺手查一下他的家庭情况即可。

    他性格太软,属于完全翻不了天的类型。我敢打包票,他属于那种遇到一点小事就会焦头烂额,遇到大事就会心力交瘁的类型。他就算自杀成功,也只是肉包子打狗,达不到他的最终目的。

    不过,我也不能说他的事情是小事。

    因为能逼死人的事情其实并不多,他也不是那种抑郁症患者,或者有自杀倾向的人。更别说他说警察也不能帮助。那说明这件事已经超出了警察的能力范围,又或者是法律的范围。

    无论是从能力,还是从面对的情况而言,他都需要别人帮助。

    只不过鉴于他的朋友法林都想办法给他建议,而他都还要犹犹豫豫,不愿意踏出那一步。我认为他是被动型的性格,是需要有人强而有力地推他一把。

    做个吸引人的案件简介,勾起夏洛克的注意力就好了。

    我知道夏洛克的商务邮箱。

    短暂地理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后,我又看了看时间,重新钻进干草堆里面,抽了一点点草当被子盖在肚子上。

    我打算先睡个觉,也别让自己的肚皮凉着了。

    一切得等到入夜后才能做。

    ※

    入夜我不确定自己睡了有多长的时间,只觉得自己中途被热醒。

    我梦到我在夏天穿着羽绒服,身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我热得辗转反侧,把被子拿开,还想脱了自己的羽绒服,可是怎么脱都脱不掉,这下把我弄醒了。

    醒了之后,我全身热到受不了,立刻先喝了点水解渴,接着两爪子握在笼子的栏杆处,顺势把我的脸贴在冰冰凉凉的笼子边沿的台子处,给自己散热。

    这凉快太多了。

    我晚上睡觉不能盖被子了。

    那好热。

    我此刻睡得还迷迷糊糊,脑袋里面想着我睡觉不盖被子,肚子会着凉该怎么办?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个飘升着的慢悠悠的气泡。没过一会儿就“啵”地消失了。一消失,我整个人反而就精神起来了。挂在房间里面的时钟写着晚上「11:43」。

    此刻安静的房间里面只开着夜灯,床上有个人形,暗示海登已经睡了觉。而我的食盆已经更换了新的食物,连水也重新加得满满的。

    估计中途他叫过我去吃饭,可是我睡得太熟了,没醒。于是,海登把食物放好,让我能够自己醒来的时候,自己吃一点。我白天吃的热量已经过多了,而且自从蛀牙后,我晚上九点后都不敢再吃东西了。

    那是我一生的痛。

    我连吃镇痛用的雪糕都会流血。

    那会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脆皮。

    我醒后就像白天那样,重新勾那个笼子的卡扣。

    一回生二回熟。

    我一开始勾卡扣的时候,还会觉得挺麻烦的,有点费时间。不过,第二次的时候就已经顺利了很多。可相对的,这个时候开锁的声音却被成倍地放大了。我不得不变得非常小心,不想要被人知道我能开笼子的门,否则我的笼子会有一个锁。

    从笼子钻出来之后,我脑袋里面已经提出有四个行动方案。

    首先,我去靠近那个窗口。

    不管如何,了解自己的地形结构还是有优势的。

    我趴在关着的窗户玻璃上,先目测我现在所在的楼层。我今天用地图研究发现,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五层楼高的公寓。我要是贸贸然靠近开口的窗户,再被强劲的夜风一吹。我这不足100克的体重就是等着自动送死。

    窗口的位置告诉我,我现在二楼。

    我所在的位置大概离地四米。

    也许对于一些能人来说,二楼顶多就是弄个腿抽筋的程度。

    可是,我站直后身高都不到8厘米,我那么小。

    楼底对我来说,就是悬崖峭壁。

    更别说,我还是人的时候,也不会做这种跳窗的事情。

    我从来不做需要靠运气才能获胜的事情。

    我听过一句话“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银行卡里也有冰冷的40亿”,虽然这是谣言性质的发言,但是我觉得这是我的人生指南,告诉我别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就孤注一掷。

    “……”

    先待定吧。

    我最多再看一眼,还是要估量一下周围的路况。

    我记得教授他们家的方向,如果真的要走过去碰瓷,要他们收留的话,我得在我身上装备很多干粮,在路上边走边吃,补充体力才行。

    不过,教授他们会养小动物吗?

    我也不太清楚。

    第一方案还是暂时不考虑了。

    从窗口转移视线之后,我又重新看海登的方向。他睡得一动不动,像是睡死了一样。

    于是,我第二个方案生成——「开电脑」。

    可我不是很确定要不要开电脑。

    因为电脑开机会有开机声,且散热片,也就是那个风扇会开始“嗡嗡”地响。同一个房间里面,电脑光还一直照着,这也是会惊醒人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海登睡前有吃一片安眠药,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电脑。

    第三个方案也准备好了——。

    事实上观察过他的主机型号。这只是一台普通配置的电脑。诚然,网速配置对于普通人来说绰绰有余,可对于专业人士而言,这电脑用来跑程序还是太慢了。

    起码换一个专业显卡用于自己的专业软件。

    于是,我非常怀疑他还有专门用来工作的书房。

    方案越多,就说明每个方案都有缺点,我难以取舍。第三方案也有缺点。那就是,我的体重和身高都不足以打开房门。哪怕我想自己做个杠杆装置去开那个门,我连搬动装置的力气也没有。原计划是建立在海登忘记关房间门的基础上。

    如果他关上了,这个方案就没用。

    正如很多人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在思考上止步。我第四个方案是偷手机。毕竟开门开不了,电脑开机响声带来的风险太大,我不想暴露我是一只有智慧的小松鼠。

    然而,海登果然也不是那种会把手机扔在桌面上,自己回床上睡觉的人。

    而手机比我还重。

    我根本拿不动。

    第四个方案也胎死腹中。

    果然还是回到最开始的步骤,也是我有点回避的方案——跳窗越狱,私闯民宅,偷教授他们家的电脑来用(现在重新补充)。

    我记得有些松鼠的弹跳力可以达到4~5米。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抱着这样的疑惑,我先从窗口处丢了几l个比较重的核桃,堪比我三分之一的体重。根据牛顿第三定律,力的相互作用。核桃撞击到地面时受到的反作用力,让它们不会碎裂的话,我就跟着跳下去。这就是所谓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碎裂的话,这叫「投石问路」。

    然而悲哀的是,我发现它们掉在地上或多或少都碎了。

    这样的结果让我挠了一下墙。

    我命有且只有一条。

    在解决华生的问题之前,我是不能轻易冒险的。

    我感觉到上天的不公。

    一般小说都不会这么对角色的。

    它一定会留一个惊天的违背常识的BUG给主角的。

    比如说,海登就是忘记把手机带到自己的床头柜;他明明很害怕会有人溜进自己的房间里面,可还是会忘记关上房门,甚至不会锁;或者是,电脑开机不会有声音;又或者,海登在这种自己精神有点衰弱的情况下,还吞了安眠药让自己一觉睡到白天。

    又或者,我其实会飞。

    就是要这样出现这样神奇的设定来协助角色完全任务,才行啊!

    不管如何,说句后话。我发现,我从六米掉下去都没事。

    因为我的尾巴就是个天然垫子,本松鼠又轻又软,最多就是有点晕乎。

    可是我不知道。

    思前想后,我还是选择冒险打开电脑。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

    要是吵醒了海登,我就要用我的智慧骗他,「我是一只小精灵」或者「我是松鼠之神」。

    看我会打字!

    我可以自证!!

    话说,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觉得,但我后知后觉,我本人非常容易在一些很无聊的地方犯傻。而且,我本人在那个时间段完全不知道,甚至会忘记这件事。

    比如说,我在半夜偷吃糖的时候,我跟221B他们说,因为我怕糖开封太久会坏,所以才吃的。

    又比如说,我明明蛀牙,可一定要骗他们说我其实是长智齿。我说得一定有理有据,他们不信,可我信了的程度。

    再比如说,我一开始遇到的麦考夫的时候,不是还曾经扮演自己是什么玄学大师吗?当时,我觉得麦考夫还是挺接受了我的设定。可是之后我在读书俱乐部,就是麦考夫创建的俱乐部里面下国际象棋的时候,麦考夫嘲讽地说一句,那时就在静静地看你表演。

    我的精神和灵魂都在颤抖,几l乎都要出现解离状态,那盘棋也差点输了。

    我之所以会突然想到这件事,是因为我才刚打开主机,光亮洒在我身上,随后电脑“噔(第三声)噔(轻声)”一下,敏感的海登就像是死里求生一样,瞬间从被窝里面爬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首先脑门上就印着四个大字“我是傻子”,整个人僵在原地。

    为什么我非得晚上办事呢?

    就不该有那种「夜黑风高时,犯罪好时机」的思维定势。

    我完全可以第二天再来做的,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呢?

    然后,求生的本能让我很快做出反应。

    我默默地当着海登的面,平移视线,掏出一个瓜子,低头开始装傻一样地嚼嚼嚼。

    此刻,我连跳窗的心都有了。

    ※

    第二天早上。

    我的早餐是在海登和他的法林视频聊天里面完成的。

    “天啊,我家奇奇太厉害了,居然还会钻出笼子,打开电脑主机。我当时听到响声的时候,还被吓死了。结果定睛一看,是奇奇!它还抱着瓜子在啃,好可爱。我拍了好多照片!”

    “哈哈哈,我怎么觉得它肯定是因为瓜子滚出笼子,想办法钻出来后,不小心碰到了你的电脑?”

    “不,我家奇奇就是那么聪明。”

    以上类似的话请各位自动在脑内重复四遍以上。

    他们就是换了不同的方式在说同一个内容,完全没有昨天的危机感,反而充满日常的欢乐。

    这时,法林终于说了点别的。可他说的还是我不爱听的,道:“它会钻出笼子的话,你就要上一把锁了,免得它跑了。”

    海登听后,若有所思,“是啊,要是奇奇跑了,我……该怎么办?”

    法林忍不住笑了笑,“你搬出来后,奇奇都成了你的精神支柱啦!不过我也觉得你这两天精神好太多了。”

    可是我却在想着海登的计划。

    “我今天就去买把锁。”海登说道。

    我顿时抬起了头,仔细地听他们的动静,“……”

    我就知道会这样子。

    法林说到这里,也没有把海登的话彻底放在心上,只是说道:“我昨天建议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做?你不去做的话,我就要去上门去找你了。”

    海登表情显得犹豫,也没有回话。

    我猜他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计划,所以根本不敢行动。

    “找个人帮忙而已,而且福尔摩斯还是大名鼎鼎的侦探,肯定能做什么。那个提供破解X蠕虫病毒的源代码的学生不是你校友,还是你专业领域的偶像吗?”法林表情激动地说着,“那也在福尔摩斯手下当助手的,你想想看福尔摩斯可不可靠?”

    我抱着瓜子不知道突然没法下咽,啊?

    这个世界能不能允许大学多样性了?

    怎么老拿我学校嚯嚯了!

    都第几l次了?!

    海登可听不到我的心声,在听前半部分的话眼睛还亮了一瞬,可是听到后半句话之后,顿时一滞,说道:“…其实我有计划。”

    “那你说!”法林直接逼海登开口。

    海登整个就没声了。“……”

    法林看他软包子一样的性格,又执拗得跟个顽石似的,气得不打一处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

    海登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我现在要去超市买把锁,你别来了。”

    法林生气地回应,“谁管你!你要是不开门,我就报警抓你…”他眼睛转了转,觑准我的方向,说道:“说你抓了我的小松鼠。”

    我也不是玩具,不要老拿我当道具行不行?

    海登被逼急了,也开始斥声回应,“法林,这不关你的事!你这样真的很烦!”

    这话一落下,法林眼里瞬间露出受伤的表情。

    我现在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海登在愧疚了。

    这种我实在太熟了。

    海登也不愿意直接低头,便换了个话题,“我出趟门…不聊了。”

    我全程真的在吃瓜,看着他们聊天,然后吵架不欢而散。海登在我旁边叹了一口气,还撸我的尾巴,玩了有十几l分钟才提起精神出门。

    有一说一,我的尾巴超级好摸。

    不知道大家小时候有没有遇到一种毛绒绒的挂饰,整个摸起来顺滑柔软有弹性。再加上,我的尾巴还暖暖的,又比我的身子还大,就像是那句话……「松鼠的尾巴好像一把伞」。

    不用想,绝对是治愈神器。

    我都喜欢抱着我的尾巴。

    海登已经知道我会钻出笼子了,所以离开前更加注意会把门和窗户关紧才出门。

    不过他并没有对笼子的门多加设计。

    要是我的话,不说在笼子开合处用透明胶带缠上几l圈,也会在外围夹几l个书夹,将开口夹实了。能够拨动卡扣,可没有手和力气打开人类的书夹,松开笼子外的夹子。

    可他这一点也在我的预测之内。

    他不擅长应对突发情况,不擅长随机应变,就会留给人可趁之机。

    现在这是我的第五个方案。

    故意让人知道我能开锁,这样能够引海登出门。

    这算是基本的思路,就像是自家孩子突然能开房门了,家长都会再设一个防盗锁,以免孩子在不知不觉中溜出家门外,自己找不到。

    只要海登出门,剩下的时间就是我的了。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要执行自杀计划,机会只有一次。

    我得先自救。

    查华生和玛丽的事情只能先搁置。

    我先钻进法林的社交媒体,冻结法林本人的使用,简单扫了一眼他聊天的习惯,对海登发了一条短信「我现在去你家了。我等你。早点回来!」

    海登根本就不想法林干涉他的事,于是回道「我不会那么早回去的。」

    「那我等一天。」

    海登急了,「那你等一天吧!」

    「奇奇不用喂饭是吧?」

    「食物够的,不说了,我开车出去了。」

    看到这句话,我就稳了。这人被我激得不回来了,我至少有12个小时可以玩电脑。

    这个过程不到四十秒,我很快就删了我和他的对话。然后我故技重施,假扮海登和法林说话,我怕的是法林急性子,没见海登回话,就会主动联系,这样我容易穿帮。

    遇到这种人,第一时间就是要稳住他。

    最简单的就是给个时间。

    「法林,我明白你的想法,也知道你关心我。容我想想,再给我一天时间可以吗?我明天再主动联系你。」

    法林也软了脾气,「我也是怕你乱想,昨天看你心神不宁的。本来以为你搬出去会好,可是昨天我才知道你继父留下的阴影缠着你太久了…我也怕你想不开,你也不要生气。我随时站在你身边,不要怕!你慢慢想,不打扰你了。」

    我打字回复「谢谢」。

    完美搞定两个人!

    至于明天他们复盘发现事情不对,那也不关我的事情了。

    我首先要联系一个人,需要对方不管什么事情都会答应我,也相信任何奇怪的理由,也不会开口问。我还得有完全自由的时间和空间。

    闪入我脑海里面的答案是路易斯。

    出事前,我把我的旧手机还留在了他那里。我隐隐有猜测,我现在的情况也可以从旧手机里面获得答案。如果真的有答案的话,我也可以用最好的面貌去见夏洛克他们。

    我已经想过了。

    如果我一定不能变成人,那我就直接以小松鼠的身份待在221B。

    如果我还有机会恢复,毕竟葬礼上没有我的尸体,说不定在哪里还有一个希望,那么我就恢复了再去找他们。这样才是更好的。

    我习惯了要把事情处理好才能交接。

    想好了联系对象后,我用了以前我们联系的社交账号,找了路易斯。在联系的时候,我想起了游乐场路易斯在知道我是X后,离开的那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背影,陷入了一点复杂,“……”

    还没想清楚,路易斯的回复就冒出来。

    「你是谁?我警告你,不要偷这个账号。」

    这个问话也在我预想之内。

    正常说法就是自我介绍,但这就是想当然的做法,没有实际作用。因为盗号的人有些是可以看到过往聊天记录的。

    这一开始不是自曝姓名,而是自证。

    「路易斯,那天游乐场你把气球扔了是什么意思?」

    我把游乐场给路易斯的气球捡了回来。

    我当时也知道路易斯肯定不能带回家,而且这只是个小玩具,扔了很正常,就跟看电影的票根一个性质。

    可是我现在就要放大他的错误,让他愧疚,我就有机可乘。

    哇,我好坏!

    不对,小松鼠怎么会是坏人呢?

    我知道他在震惊,见他不回答,我就继续回复:「说好要对我好的,送你的礼物居然这么对待,是吧?」

    到这里点到即止。

    我等着路易斯震惊与感动,然后我要淡定地回复。我也不打算自报家门,因为这样随时有余地抽身而退。

    路易斯肯定有很多话想说的。

    我默默等着。

    路易斯在知道兰尼回来的第一句话到底会是什么呢?

    我突然有点期待,这种期待源自于我好像重归他们身边一样的快乐。虽然我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完,但是我回来了!

    然后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问号,「?」

    兄弟,你人呢?

    路易斯终于在这句话回我了,「你还要继续演吗?」?

    我有巨大的困惑。

    路易斯继续回应道,言语全是冷漠。「兰尼打字回复从来都不会那么慢。我测过你的回复时间,每次回复都要花30~40秒时间,你要装也装得像一点。我现在正在封你的号,你等着。」

    我顿时气血翻涌。

    我看着我的小手…小爪子和偌大的键盘。

    我打字容易嘛我!

    我以前还等你十几l分钟回一句话!还不止一次!!是每一次!!!现在居然来谴责我。

    “路易斯你这个白眼狼!”

    声音突然在空气中回荡,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我会说话了!

    363  ☪ 花栗鼠日记(4)你在吗?

    [路易斯视角]

    婕米回来之际,路易斯相信周围的局势一定也会有变化。

    她背靠英国伦敦最大的恐怖组织,其影响力深入渗透到世界各地,各处都有这个组织活动的痕迹,参与政治、经济、医疗等各方面的顶端领域。可是在她回来之前,莫里亚蒂三兄弟也相继完成原计划的步骤,成为MI6的首脑。与此同时,犯罪卿也在积极密切地关注着恐怖组织的行动,从黑白两道都在制约莫兰德的势力。

    这次,阿尔伯特通过X,认识到失散的MI6特工玛丽和阿贾伊,不仅获得了两名优秀特工的信任和支持,同时还掌握了莫兰德的把柄。

    在他执行白手套任务中,曾经出现过一起英国卖国贼的案子,且这个间谍至今还活跃在政治舞台上。

    莫兰德之所以能到现在都还不会被政府忌惮的,是因为他忠于国家和政府。这种连组织内部都不能排查出间谍,还让整个英国大使馆发生意外事故,损失人员的事情,就足够对他构成信任危机。

    不说上升到莫兰德·福特本人,事实上他家的长子就是随时在政府的视线里面盯着,某种程度上就是束缚莫兰德的行动,次子雪林·福特在美国自由生活,也是在关注之下,所以莫兰德·福特为了两个孩子都不会轻易地出卖国家机密。

    可是,他的能力已经开始失去了政府的信任。

    还有一点,“莫兰德老了。”

    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年轻聪明,性格坚毅,血统纯正,陆军中校背景,与英国皇室和政府密切相关,与此同时还掌握了MI6的情报机构指挥权。他们家从前也是执行政府的白手套任务,也在为政府机构服务。阿尔伯特从小耳濡目染,深谙其道。

    此外,阿尔伯特也掌握了X的软件——「网络万能密钥」和米尔沃顿的情报人脉网,实力短短在几天内就可以几何数级增长。即使这些不可能在短短几天里面就从他身上体现出这些的影响力,可是这已经能让上层阶级理解了——

    「现在确实就是个新旧交接的时代。」

    对于应付婕米·莫里亚蒂的计划,路易斯也有很强的信心。

    莫里亚蒂一家信息互通有无,也不会说单枪匹马,单打独斗,凝聚感和团结也在这次事件上得到了深刻的体现。

    他们一方面要完成权力更换,另一方面也会维持社会上的形象,保持莫里亚蒂家的官方印象。

    对外人来说,谁都不能知道莫里亚蒂有犯罪卿的身份。

    这将是永久的秘密。

    然而,那一天游乐场见面的时候,兰尼托着他的头侧,低声说的话让路易斯全身忍不住打了一声冷颤。

    兰尼说,路易斯,我是X。

    这个答案在很久之前,路易斯都隐隐有猜测。可是他从来不会擅自往外说自己的猜测。更不用说,路易斯相信兰尼不是故意要成为X的。这可以从兰尼针对X病毒的解决方案就可以知道,他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只是在努力最大程度地缩小对别人的风险和伤害。

    如果只是单纯在求财的话,他也不会免费提供源代码。只要申请专利,任何启用了他设计想法的公司都必须要对他的源代码付款。而他面对的是全世界的政府机关和公司,截止今年,全球新增的注册公司就超过千万,每个公司只要付10美金,就会轻松过亿,更别说,还有政府机关参与。

    他放弃了这样的聚宝盆,只拿了一千美元的社会贡献奖和证书。这钱听说当场就捐给在场的慈善组织了。

    再来,如果不是自己被米尔沃顿要挟,兰尼挺身而出。

    X的身份是可以永远地藏匿在那个谁也追查不到的世界病毒案件之后,而不是像现在反复地被米尔沃顿利用,最后开始选择和别人合作。

    因为那么多人情,路易斯自认自己对兰尼有太多的责任和义务。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自己对X了解。

    然而,这个时候兰尼说自己是X的时候,思绪敏捷的路易斯第一反应并不是兰尼情至此时此刻,想要共享秘密,而是兰尼在交代他一些事情。

    果不其然,兰尼把自己的旧手机留给了路易斯。

    “里面藏有我最大的秘密,对任何人来说也许其实一文不值,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代我保全。我不想这个手机因为被我随身携带,被他人拿走了。”

    这个「他人」正如后面所知道的婕米·莫里亚蒂和欧洛丝·福尔摩斯。

    兰尼很早就开始洞见到别人的行动,甚至让人无法了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每个人会采取怎么样的行动。

    路易斯当时就有一个很深的疑惑,为什么兰尼不把这部手机放在福尔摩斯或者华生身上,又或者委托赫德森太太保管。虽然路易斯本能想着希望兰尼是因为更亲近自己,但是理智的头脑却只是在存疑。

    这点存疑就像是爆发式反应链。

    路易斯立刻明白为什么只能是他拿着。因为一旦交给别人保管,就会让人意识到兰尼入局,也有可能有去无回。他不能让福尔摩斯周围的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要把这个东西另外保存在其他人身上。

    除了怕他们了解到自己的计划,会被干涉,兰尼很可能也是不想让福尔摩斯他们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到,而负罪感更深,或者更伤心。

    就是因为兰尼更在乎他们,所以兰尼才会把这个旧手机暂时地保存在他手上。

    这些认识都是冰冷而残酷的。

    一直以来,路易斯都有意识到自己对兰尼一头热,也不敢想象兰尼对他有多少热情和信任,内心深处总是在想着他就在努力经营。这样单方面投入也让路易斯感到放心,因为他也怕自己有一天不得不面临莫里亚蒂和兰尼二选一的难题。

    这个难题不在于他做不出选择。

    他肯定会优先莫里亚蒂家庭,而兰尼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才会在自爆身份的时候,对路易斯再三叮嘱,绝对要把莫里亚蒂家庭放在第一位。这是路易斯最大的优点,也是兰尼想要亲近的一个点。

    兰尼从头到尾就帮他做好了决定,让他把多余的情绪放在一边。

    路易斯知道这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又对兰尼这样的话感到绝望。因为他知道了兰尼其实只是信任他而已。他说的那些事情,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因为兰尼对他有额外的感情,而是对他基于一种理性的判断而已。

    理清楚这种想法之后,路易斯并不想继续和兰尼待下去了。

    这算是一种赌气,也算是一种生气,甚至也想要让兰尼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化,可他又不愿意当着面直接和兰尼决裂。于是,他只是把兰尼送的气球扔在出游乐场的垃圾桶里面。

    然而,他离开后半个小时就后悔了。兰尼也是因为信任他,才会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他现在已经站在了被兰尼信任的位置上了,难道自己还想要更多的东西吗?他又怎么跟那些和兰尼朝夕相处的人比?等他想通再去找的时候,发现游乐场的垃圾桶已经清空了。

    这一度让路易斯有点失望,甚至当时他就觉得有一点不祥的预感。

    这就像是遇到黑猫一样,总是有种不幸的预告似的。

    然而,在路易斯记忆里面,兰尼虽然总是喜欢以身涉险,但是总是能够平安地回归。他这次行动也是和阿尔伯特、雪林他们暗中进行了一定的合作,所以路易斯也相信这是有惊无险。

    可听说兰尼被炸死在远洋轮船上时,路易斯有一瞬间是反应不过来的,甚至不知道其他人在说什么。

    兰尼在计划里面既然能够骗过那么多人,为什么他不能全身而退?

    这从常识上就无法理解。

    这从感受上也无法接受。

    打捞船只残骸的工作持续了将近20多天,潜水员无力帮忙找出更多的线索,打捞工作花费巨大,轮船公司要不是东家是卢西安·阿特伍德一家,恐怕就会直接放弃搜寻了。

    据卫星实况图像展示,兰尼登上船只后,就一路被带到深海的方向,没有停留,也没有遇到其他的船只。在被炸毁的时候,靠着自动驾驶功能,船已经离陆有125公里远。四周一望无际都是海。纵然兰尼在爆炸过程中,及时脱困,也难以抵挡着无穷无尽的海洋监狱。更别说,据说绑在兰尼身上的炸丨弹爆炸的画面也是被记录下来的,直接就根绝了所有人的希望。

    路易斯觉得自己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很长的噩梦里面,或者被一道巨大的难题困住,他怎么也想不通?直到威廉按着他的肩膀,跟他说道:“兰尼的葬礼已经在圣乔治大教堂举行,你想去吗?你不想去就留在这里。”

    这个时候,梦突然醒了,就像是一颗装满冷水的气球砸在自己的脸上一样,他整个人冷得不能自已。如果威廉兄长都接受了这样的结果,那就是最后结果了。

    路易斯不知道怎么回应的,还是去了。

    情绪并没有想象中很汹涌,只是所有的声音变得或远或近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让路易斯感觉身体很不舒服。

    他见过很多尸体,在当犯罪卿的这些漫长时光里面,他见惯生死,甚至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情绪。不过他还记得第一次鲜血溅在自己的手臂上,血比他想象中的冷。

    在葬礼上,路易斯总是没有办法专注于别人的话,而是会或多或少想了好多事情。

    他在想深海的水冷吗?

    兰尼一个人被留在在那里,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没有人再去找一下?

    他肯定怕冷的,否则不会临近春末的时候,天气彻底转暖,他才把红围巾解下来?

    在座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没有人说一句呢?

    他有很多冲突的想法,但是理智就像是钉子一样把他的手脚钉在原地,让他彻底断了挣扎的气力,默默地跟着接受了这个过程。

    路易斯也会开始在想,幸好那天游乐场不欢而散的事情并没有点出来,起码兰尼不知道他有一瞬间对他生气了。路易斯希望兰尼在临终前,知道生活在他身边的,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对他都没有任何阴暗负面的想法。

    然而,兰尼总是比他聪明,比他更快一步感觉到他的情绪,只有他自欺欺人。

    而无数事实都在说一点,可他总是后知后觉。

    就在沉重地随着人流移步去墓地的时候,路易斯突然停住了脚步。

    目光被飘扬的黄色气球所牵引。

    方形气球高高地悬挂在兰尼的遗物上。阳光透过气球,投射出一片淡黄色的光晕。

    路易斯的呼吸顿时一窒,久久不能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经过的华生朝着失魂落魄的路易斯走来。

    虽然夏洛克已经明言不想再看到莫里亚蒂家里的任何一人,但是这次葬礼是例外。华生则对莫里亚蒂家也保持比较中立的状态。

    可能只是为了一起追悼兰尼;

    也可能是只是为了跟别人说话,缓解自己的情绪,也可能是单纯地看到了路易斯的脆弱和无助。

    华生轻声开口说道:“这是琼恩送来的兰尼的遗物。听说他去了一趟游乐场,也没有买任何东西,就只是买了一个气球,绑在了自己坐的椅子上,感觉应该是很喜欢吧。兰尼出事之后,气球也走气,开始变得瘪瘪的。这次葬礼,我们重新给气球充了气,打算跟着兰尼的衣服放在墓地里面。”

    “黄色的气球很明亮,不是吗?”

    “兰尼总是很好地保存这些小东西。”

    “他很珍惜他人对自己的感情,总不忍心难过的人伤心太久。”

    “打起精神来。”

    路易斯完全说不出话来,在华生温暖亲切的话语里面,他仿佛看到了兰尼见到自己把气球扔掉的画面,自己又偷偷地捡了回去。

    内心的痛苦就像是潮水一样,几乎将他淹没。

    眼前有一瞬间的酸涩,泪水几乎刹那间就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强忍着情绪,又是悔恨,又是悲伤。

    他总是把自己的情绪放得那么重要,也总是忘记人是那么的脆弱。而兰尼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后悔过,跑回去找气球的事情了。

    他现在永远都不知道了。

    葬礼天气晴朗。

    路易斯却像是遭遇瓢泼大雨,被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整个身心。

    他感觉自己再也很难走出这个雨季。

    就像是伦敦这样的城市,永远离不开阴雨与潮湿了。

    ※

    葬礼翌日。

    路易斯的手机里面沉寂已久的标注着「兰尼」的对话框突然动了一下。

    它说,「路易斯,你在吗?」

    这话甜得不可思议,就像一个会叫人作茧自缚的陷阱。

    364  ☪ 花栗鼠日记(5)「禁止欺负小松鼠」

    脱口而出的话让我震惊。

    我之前也没有留意我说话的声音,但我能肯定我是不会讲人话的。

    现在这种情况让我喜忧参半。

    会说人话肯定是一种比较好的预兆。

    因为这肯定代表我有更多做事的余裕和底气。比如说,我能自证身份;我能用语音与别人交流。

    可是相对应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事实上,松鼠属于色盲,按理说我是看不到现在的彩色世界,昨天的我不可能准确地分辨屏幕的颜色。这说明我其实基本身体功能是更加趋向于正常的人类。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有一天还会变成真正的人?

    我觉得,大自然应该不会在我变成人的时候,顺便给我套一件衣服?万一有一天真的会变成人,而且还是在公共场合的话,那画面太美了,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希望我只是单纯地想太多了。

    我还在震惊我说话的事实,对话框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打断我的思路。

    我心中的怒火重新被点燃。

    华生还说我总是欺负路易斯。

    明明路易斯经常欺负我,我总是在迁就他。看看现在我说出我们之间才知道的事情,他不仅质疑我,还要想办法封我的号,甚至嘲笑我打字很慢。

    他自己打字都跟乌龟一样,经常聊天的时候就消失十几l分钟,我每次都乖乖地等,然后立刻回复。他说的话又很少,一点都不热情,像是我每次都缠着他聊天似的。

    他还嫌弃我送的东西小孩子气,把我的气球扔掉了。

    哦哦哦,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就是我去跟杰克老先生锻炼身体,我觉得自己占了很多莫里亚蒂家的便宜,决定要给照顾我最多的路易斯买一份礼物。我逛了一整天,意外看到立体拼图,感觉非常精致漂亮。虽然我觉得我不会拼,但是我感觉路易斯应该很擅长这类的手工制作,也挺有耐心的,应该会喜欢。我在书店,挑了三十分钟才选了一个钢琴给他。

    因为我记得他演奏过钢琴,弹得一手好钢琴。我虽然没有音乐细胞,也不习惯听古典纯音乐,但是我还是能看得出路易斯的技艺高超,音乐极为曼妙。

    我送他的时候,也不是只是送就结束了。

    我觉得他其实也估计很忙,没时间拼那几l百块拼图。

    一是我有心也要帮助他。

    二是我怕他有负担。

    我就说是有人送我的,我自己想要拼的,让他帮忙。我花了一个下午跟他一块拼那密密麻麻的拼图。这过程中,有好几l块(其实是十几l块零件)在从板子上拆下来的时候,就折了。

    路易斯就点评道,这种东西质量不好,性价比很低,看起来也很廉价。

    “这怎么会有人把它作为礼物送你呢?”

    我全程都忍着路易斯的发言。

    这个体验并不好。更不用说,我完成的时候,立体钢琴架的腿断了一根。整个钢琴是歪了一角,可总体是我们的心血。

    礼轻情意重。

    我鼓足勇气问路易斯,如果我送他这个,他要不要。

    路易斯很肯定地说,不要送给他。

    我就自己带回公寓了,放在车子上副驾驶的时候,另一个琴架腿也断了。我最后拍了一张它的遗照。原本想扔掉的,可好歹我努力了整个下午,我最后收进了收纳盒里面封存起来。

    我越想越气,总觉得我被他欺负惨了。

    他经常很不会读空气。

    想想看,我为什么要专门浪费这些时间跟他拼这种无聊的小东西,我为什么还专门挑钢琴。

    见他输半天没有一个所以然,我内心全是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信就算了,我自然会有人信。

    「你把我的旧手机还到221B去,多的不聊了。」

    信不信由你,拉倒。

    我在内心放狠话。

    我去找华生帮忙。

    可是华生知道的话,夏洛克肯定也知道了。

    到时候他们看到我变成一只小松鼠,到底会怎么想呢?可能骨子里面就是有华夏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想法,我就想着不让华生他们担心。

    我想着,以最好的面貌去见他们,而不是现在这样可怜的模样。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你挺悲观的,但不彻底,所以拧巴」。

    当然,这只是我安慰自己的说辞。

    其实我怕的是另一个更合理的可能性。

    我其实缺一个勇气。

    因为我也害怕夏洛克他们凑在一起一合计,发现这起爆炸的结果是我搞出来的。

    仔细想想看,我和夏洛克关系不错,我要是因为麦考夫和欧洛丝死了,夏洛克肯定直接和他们保持距离了,反正他一开始也不在意维系这些家族关系。可麦考夫这个弟控怎么会放任这种情况?如果我是他,我就会在夏洛克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兰尼在其中也扮演了一些角色。

    麦考夫完全有可能为了保护夏洛克和自己的关系,告诉夏洛克莫里亚蒂家的秘密,甚至说明白莫里亚蒂家在这次事件中的获利。

    夏洛克很早很早以前,就怀疑我其实是知道教授的身份的。

    也许他会认为我这次死亡,完全就是为了莫里亚蒂他们。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只要有一个怀疑,就足够改变这一切,夏洛克可能恨死我了。

    他也许会怀疑我一开始当他的助手,也是为了给教授打掩护。

    我怕这些事情的发生。

    怕人心相背,我已经在无数不作为和不诚实中,失去了夏洛克他们的信任。

    想想看,我一开始真的完全没有预料过我死后会出现那么多的偏差,就像那句“一步错,步步错”,我面对的是一地鸡毛。

    我思来想去,觉得路易斯是最安全的。

    他压根就不会怀疑我,非常听我的话。

    我可以通过路易斯创造的自由环境,测探我回去的情况。要是我确实想太多了,那我就可以开心地重新回去。如果回去有风险,还是当我死了吧。

    也许对谁都好。

    我重新看向路易斯的对话框,他的状态栏完全平静,似乎并不买单。

    你看他都不挽留我…

    这还不算欺负我吗!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抬起手,再次输入,「我现在状况特殊,打字很慢。你以前对我都没有那么多要求,你现在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我发完之后,又觉得我太软了。

    得硬气一点。「我发一份地址给你。你要就过来。过来的话,拎一只小松鼠回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告诉你的。」

    我把海登的地址发过去了。

    当务之急,我还是得离开海登家,要是上了锁,我就彻底没有人身自由了。

    我还想着,对面回复了一句话「松鼠?」

    只这句话,我就大喜过望。

    他听进去了!

    要是他老是不管我说的话,我们对话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我煞有介事地骗他「是一只高仿人工智能松鼠,会说人话,会上网处理数据,平常给点食物和水,就可以自动运行智能机制。」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自报家门?

    问就是复杂的面子问题。

    「这是什么工作原理?它身上是有微型芯片吗?」

    路易斯真的很不会读空气。

    这个时候是管我到底是什么工作原理的时候吗?

    「你不要管,你都没有说会不会来。」

    我故意激他,「反正你估计会怀疑我有问题。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来了,也许就知道我到底是谁?你不想亲眼看看吗?」

    我表面上装作其实无所谓的,他要来不来都不关我的事情。可我内心想的是,他要是不过来,我以后就把路易斯拉进黑名单里面。

    不仅如此,我还要画个圈圈诅咒他。

    不过他要是真的不过来的话,我就报火警,然后把自己藏在另一个房间里面,不让海登找到。

    我内心想了好多,可是路易斯又是一声不吭,完全都没有给我一个准信。

    过了十分钟,他还是没回。

    他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人呢?」

    我要给他房间装炸丨弹了。

    「我在开门。」

    他这话刚落,我就听到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

    我连忙把电脑关机,这次我用的是无痕模式,不用多走一步清除浏览历史的步骤。关完电脑之后,我就重新钻进我笼子里,先给自己打包干粮,免得一开始路易斯不会养小松鼠,把我饿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拉长,路易斯并没有直接来主卧,而是检查了不同的房间,最后才进主卧。开门的时候,我能觉得他动作很小心,目光直接往正中间的桌面看过去,发现一场空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又继续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在我身上只留了一秒,就开始摸座椅的温度,床被的温度,检查衣柜和洗浴间的情况。

    “用的不是这里的电脑吗?”

    路易斯自言自语地说道。

    站在原地,路易斯沉思了良久,带着手套的手放在转移里面思考,而后又把注意力放在电脑上,伸手摸了摸,“热的?有人刚才用了电脑。”

    路易斯显得有点惊讶,“可是在哪里不见的?无人机传送的视频监控里面,既没有从窗口爬出去的,也没有从逃生楼梯离开。”

    他的惊讶也没有持续太久。

    路易斯用手机重新打了字。

    理所当然地,久久都没有回复。

    于是,他再把视线留在我身上,“为什么要我把这只松鼠带走呢?”

    我不管他。

    趁现在是赶紧吃,去他家的话就得端着了。

    结果路易斯也没思考太多,当着我的面,在电脑里面安插了监控的木马病毒,显然就是为了钓到底是谁联系他的。

    “不把松鼠带走的话,那人还会回来吧?”

    这话一落,我顿时一个机灵。

    明明路易斯在我面前,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疑的。

    才一个月不见,他心眼子就跟火锅漏勺上的洞一样密。

    我刚想展示人工智能的高科技力量,打算开口说话,路易斯就走了过来。

    他打开笼子把我抓了出去。

    路易斯手法极其粗鲁,一看就是从不会碰毛绒玩具的类型。他不仅扯我耳朵,还扯我尾巴,还把我整个人头朝下倒了下来,口吻毫无波澜,“这根本就是一只真的松鼠吧?”

    我刚要开口,路易斯的声音继而低沉地说起:“连底下的洞都有。”

    这话一落,我全身起了一身寒颤,顿时在他手心里面炸毛了。

    路易斯,你不是人!

    呜呜。

    我连忙用我的尾巴遮住我的私密处。

    我知道生活在北方的孩子对坦诚相见并没有所谓,但我是南方的孩子。

    “明知会被骗,还抱着希望过来的只有我一个傻子吧?”路易斯只是在意自己的情绪,自己幽幽地说着。

    你就是个傻子!笨蛋!

    我要是变成人,你就等着尴尬窒息而死吧!

    我痛斥他。

    路易斯根本不在乎我的反应,重新恢复精神,顺势把我把我当作钢笔一样摇了摇,也不知道是嘲讽我;还是嘲讽自己,道:“不是说会说人话吗?”

    我狠狠地瞪路易斯。

    你看我像是想理你的样子吗?

    我要是真开口说话,自曝自己是兰尼,你就准备在我面前无地自容。到时候你要是选择投江自尽,我就在旁边鼓掌。

    不管中间怎么波折,我还是被路易斯带走了。

    我不太明白,明明就会听话照着做,为什么他要做那么多没用的事?

    现在为了保全我们未来见面不尴尬——

    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呜呜呜。

    我一定要跟华生说,路易斯欺负我。

    我太委屈了。

    我好可怜。

    *

    去莫里亚蒂家的时候,我整只松鼠郁郁寡欢,埋在路易斯的口袋里面,不想动。

    直到一声清朗如春风拂面的声音温柔地响了起来,“路易斯。”

    路易斯跟着恭敬地回应,“威廉兄长。”

    听着声音,我瞬间就支棱起来了。刚想从外套口袋里面钻出脑袋,路易斯就用拇指偷偷地把我的头摁了回去。

    “……”

    365  ☪ 花栗鼠日记(6)

    小松鼠玩手机被路易斯摁回口袋之后,我基本就是只能躺平了,力气又没有他的大。

    我那么小。

    我苦闷地挣扎了一秒,就开始偷听他们两兄弟在说话。

    教授说道:“今天这么早回来吗?”

    路易斯回应道:“临时有些事情,想先过来确定一下。”

    我寻思着原来路易斯一直在外面。

    两人沉默了一会,教授温暖得就像被太阳晒过的被子的声音又继续说道:“怎么欲言又止的呢?”

    路易斯这才像是鼓起勇气一样说道:“威廉兄长最近身体不太好。今天风又大,不要出来吹风比较好。”

    这话一落,我脑袋里面就浮现出教授扶风葬花的消瘦模样。

    我感觉我的心都在滴血。

    一定是工作太忙了,教授不要那么肝。

    教授听完路易斯的话,口吻不太在意,轻轻笑了笑道:“太阳很好,想出来晒一下而已。我已经在家里休息很多天了。”

    路易斯声音忍不住带上一些担忧,“可兄长最近一直都没有睡,不是吗?”

    教授笑道:“我要是困了,你想叫我起来也叫不起来。从大学教室离开之后,我时间一下子多了太多,明明知道有很多事情要做,却好像一件事也提不起兴趣似的。时间安排做得不太好。”

    听这些话,我好想看看教授现在的脸色。

    教授在我面前就很少有这么松弛脆弱,毫不遮掩的时候。每次和教授待在一起,他都很精神,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有光。可现在听起来,感觉教授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面了。

    昨天看视频的时候,我就觉得教授脸色苍白了很多,今天听声音就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了一样。不过,路易斯全程用手摁着口袋——就是那种用拇指勾着外衣口袋的闲适姿势。他这种做法很强硬,我基本就是被他罩得出不了头。

    我不是没有努力。

    我是知道努力没有用,才不干的。

    也许是不想要让路易斯继续担心下去,教授提醒一句道:“不要把口袋里面的小东西憋坏了。”

    路易斯被教授揭穿,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我就知道,他就算是在海登的房间里面表现得就是个专业熟练的特工,做事滴水不漏,可在教授面前,他还是那个容易被人发现破绽的弟弟。

    路易斯的手松了松,泰然道:“没事的。”

    哦,那我憋死都没有关系吗?

    我要谴责他。

    我趁机钻出口袋,透一口气,假装刚才就是路易斯让我透不过气。路易斯也没有太多作为,顶多就是把手稍微托着口袋,别让我整个掉出去了。

    把自己安置稳当之后,我立刻去看向教授。

    可惜的是,教授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没有低头看我。我只看到教授的下巴而已,路易斯不能站远一点让我看清楚吗?而教授他们自然不知道我的想法。此刻教授只是用目光安静地望着路易斯,说道:“虽然交接要做很多事情,但是也不要让自己弄得太忙,适当休息,按时吃饭。晚上等你一块吃饭,大家会等你。”

    这话让两人僵持了一会。

    可教授依旧是轻而易举地站在对话的主导地位,路易斯只能乖乖地听教授的关心,“我知道了。”

    “刚才冯来过了,把东西送过来给你。我放在客厅的收纳架上,你自己去取吧。”

    我记得冯是那个跟我一块学交谊舞的同班学生,原来那人也是特工吗?

    教授的话让我忍不住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之前其实事情太多了,我反而也没有思考那么多。

    教授那天找冯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不是耽误教授做事了?

    可是!可是!

    教授也没有说我耽误他,那就是说他那天之后都是闲的,我确实可以占用他的时间。

    路易斯一顿,点点头。然后他又进了屋子,留下教授在前院。

    因为我没有任何限制,所以我大着胆子回头一直看教授。距离拉开后,我看教授一身浅色的打扮,整个人淡得就像是要跟微弱的光,好像随时会跟着熄灭一样。我有点担心,正在用有限的目力观察教授的状态。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教授是为了看路易斯,还是只是为了普通地让眼睛放松一下,他朝着我的方向转了过来,正好和我对上了视线。

    我知道我只是小松鼠,教授怎么看我都不会让我变出一朵花来的?于是我坦坦荡荡地继续和教授对视。时间并不短,也不长,大概七、八秒,教授突然朝着我的方向微微偏着头,露出思索的表情。

    这个留意我的动作让我突然有点不安,好像自己要被教授洞见身上的秘密似的。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又钻回路易斯的口袋里面。

    路易斯回自己的房间里面之前,先去客厅收了教授说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移动硬盘。

    我发现他们就算是亲兄弟,相处也会注重彼此的隐私。

    我觉得这一点还挺好的。

    路易斯回自己的房间之后,就把移动硬盘往自己的桌子上一放,开始蹲下来检查书桌底部自带的保险箱。我坐在他的口袋里面抓着口袋边沿,随时准备做引体向上,以免在路易斯没轻没重把我给撞坏了。

    我没有进过其他人的房间,这还是第一次看路易斯的房间。他的窗户都用一层拉开的薄薄的窗帘纱罩着,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但里面还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我之后还发现,窗户是高科技,可以调成单向可视的。

    不过这时候,我又被路易斯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自言自语道:“没有被人换走,还以为是声东击西,结果什么都没有吗?还是因为威廉兄长在屋子里,所以对方不敢动作?”

    他手上赫然就是我那部老式手机。

    原来他是为了检查手机还在不在,所以特意跑回来的。

    “联系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福尔摩斯,想要拿回这部手机?”

    我原本还在眼巴巴看着他能不能开个机,让我感受一下拿回手机的快乐。可是路易斯的话让我看了他一眼,夏洛克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我看他还在思考,不知道要等多久,正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结果路易斯头也不动,又毫不留情地把我摁回去了。

    我坐在口袋里面,非常生气。

    随后,路易斯又把手机放在自己另一个口袋里面,带着我出门了。

    目前为止,我还以为路易斯是好人。我以为他会给我买食物,买温暖的松鼠笼子,可是他带着我去了实验室,好像这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当X光从我身上照过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路易斯是在检查我身上是不是有任何的隐藏道具。他怀疑通信的人是把线索藏在了我的身上。

    “除了松鼠身体结构之外,全都是坚果,两个颊囊分别藏了一个夏威夷果。”汇报的实验员说道,“看起来就是一只健康爱吃又活泼的家养小松鼠。”

    路易斯的关注点在「爱吃」身上,道:“难怪我看到它一直在吃。”

    我立刻就知道他指的是我在海登家打包行李的事情。

    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现在我就会被这个没有一点想要关心小动物的路易斯饿死了。还没有等我反应,路易斯就把我的夏威夷果拿了出来,检查夏威夷果里面有没有其他东西。

    我低头盯着被路易斯敲碎成渣渣的夏威夷果,自己也默默地碎掉了。

    “……”

    我的储备…

    我就知道路易斯是个坏人,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实验员拿着他的笔玩我垂下来的尾巴,朝着路易斯的方向说道:“你看看,你把夏威夷果敲碎后,小松鼠那么沮丧,它都要哭了。”

    我立刻朝着那个实验员瞪了一眼。

    我才没有要哭。

    我是很有出息的。

    路易斯对实验员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说道:“区区两个夏威夷果而已。”

    他再说,我就要哭了。

    我瞪着路易斯。

    可路易斯也并没有把我的眼神放在心上,把我从桌子上抄起来,又找了一个透明的盒子,把我放了进去。实验员看他那么不温柔,还是说道:“你小心点,花栗鼠很容易死掉的。”

    路易斯听这话,瞥了他一眼,不做声。

    实验员说道:“我听说失去食物的花栗鼠是会自杀的。花栗鼠没有抢其他动物食物的习性,冬天吃完自己的食物后,它会找个树杈把自己挂在那里吊死。我看现在这只小松鼠已经没有求生意志了。你看它的尾巴垂了那么久,一点活力都没有。”

    我按着实验员的话表演,坐在盒子里面一动不动,就要激起路易斯的同情心。

    路易斯果然沉默了一下,拿起手机开始浏览页面。

    实验员问:“你在看花栗鼠吃什么,打算给它买吗?”

    路易斯头也不抬,冷漠地回应:“一只花栗鼠才不到10英镑。要是死了,我就再买一只。”

    …他没人性。

    他没有心肝。

    路易斯啊路易斯,我忘记你也叫莫里亚蒂了。

    我都说要他好好养了,他居然还想要买只假的,滥竽充数,瞒天过海。

    我真的是被路易斯过去乖巧听话诚实的表象给骗了。

    我所托非人,居然栽在这人手里不能翻天。

    趴在盒子里面的我要死不活地想着,我现在该怎么办?路易斯可比海登难糊弄啊,一看就知道他一定会把笼子上把锁,把我先关起来。

    看看他现在都用盒子把我装起来,我还有未来吗?

    才刚从一个地狱跑出来…现在又进了一个新的地狱。

    我这运气太倒霉了。

    路易斯居然骗了我那么久!

    就在我闭着眼睛绝望地等着我的未来的时候,我的盒子掉了一个腰果。我立刻抬起头,看到路易斯在实验室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盒坚果,抓了几个放在我的盒子里面。

    路易斯,我冤枉你了。

    你还是对我很好的,为什么不说呢?

    不过,傲娇已经过时了。

    我正抱起一个杏仁先准备在嘴巴里面塞,路易斯又开了一个新鲜水果的塑料盒,拿着叉子把西瓜怼到我嘴巴,“吃不吃这个?”

    西瓜鲜甜的汁水香气让我的胃口大开。

    吃呀吃呀!

    我小口地嚼着。

    那方块西瓜对人就是一口的量,但是对我来说就是一个2大的西瓜。就在我“吨吨”吃的时候,注意到路易斯的声音就落下来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我下意识地看着他,只看到他目光淡淡地看着我,又像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让人很难过,又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他的温柔有,但不多。再次回莫里亚蒂家后,路易斯的房间里面多了一个小型的笼子。他把我放进笼子后,把门给锁上了。

    “……”

    我那么乖巧了,你居然还要锁我。

    路易斯果然一点信任都不给我。

    早知道,我还不如藏在海登家其他房间里面。

    在那里,我还有活动的自由。

    晚上的时候,路易斯就跟着之前教授的要求参加了晚餐。他们这顿饭吃得很久,我在房间里面无聊地嚼果仁。在他们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我突然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声震动声,这声音很熟悉,就是那种手机充满足够电量时,自己“嗡”了一下的震动。

    可是,我完全没有看到路易斯在房间里面给什么手机充电。书桌和床头柜的充电线都是空置的。这个发现刚在我脑袋里面闪过一秒,我立刻反应起来——有什么手机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被人看到的。

    那可能是我的旧手机呀!

    刚搬过来的时候,手机样式太老了。很多新的软件都不兼容,还容易掉电。我忍了它大概有半年左右。直到我发现,这个旧手机如果不充电就完全打不开后,我才把手机的零件更新了,换成最新的款式,将运行内存和机身内存都调到了最大,并允许存在最新的语音功能。

    只是我这人比较不擅长改变,语音功能一直都没有怎么用,还是喜欢用手按键操作见面。

    听到手机开机的声音,我觉得那手机可能就是在我的笼子下面的抽屉里面,正在用移动电源充电。

    我怀着紧张的心情,贴着笼子的边缘,朝着我的手机方向说:“Rixi?”

    这声音落下来之后,房间里面安安静静,仿佛我就是一个对空气聊天的笑话。

    我忍不住再提高自己的声音,毕竟我也知道我是小松鼠,声音比较低。

    我才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说第二遍,一道清晰又明确的机械电子音就从抽屉处传了出来,“识别是何学的声纹,系统正在语音自动开锁中……”

    等了不到三四秒,手机再次响起了声音,“何学,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连忙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生怕路易斯回来了,看到了这荒诞的一幕。

    我赶紧说:“帮我打开W软件,我要拨网络电话。”

    手机性能极好,反应迅捷到令我感动。

    “W软件已打开,请问您要找哪位联系人?”

    366  ☪ 花栗鼠日记(7)

    小松鼠惨遭反派毒手“请问您要找哪位联系人?”

    我想也没有想,肯定是路易斯。

    我搬出来是为了过好日子的,路易斯怎么可以降我生活档次?海登对我可好了。我在他那里的两天一夜里面过着的日子可谓是吃喝不愁。可路易斯就是爱给不给的,我晚上食盆里面就给了三颗花生,还是没开壳的生花生。

    口感差了一筹。

    我本来还想要把壳扔在路易斯的桌子上,让他知道他要帮我起码要给我剥壳。可我觉得,乱丢垃圾还是有点没素质,于是我都坐在食盆旁边,边吃边收拾垃圾。吃完之后,我顺便用水给自己简单地清洗一下手。

    笼子外面有个斜挂着的水瓶,水瓶里面装着水,只要把瓶口往瓶身方向压,就会有一大滴水冒出来,相当是我的饮水器。

    我趴在笼子口,方便把我的声音传过去。

    我打路易斯的电话,因为他一定还在饭厅和莫里亚蒂阵营的人吃饭。临时收到电话,他其实可能会就近去饭厅连接的后花园,又或者是会客室单独接听。以他接电话的速度来说,为了避免挂电话,他不会“长途跋涉”来自己的房间接听。

    此外,这样也很容易让人起疑心。

    果然,这电话连接音响起来之后,我就在心里数秒,尾巴也跟着在我身后摇来摇去,数拍子。

    第五下尾巴拍在我的左边,路易斯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是谁?”

    我的尾巴摇得更欢,有一种躲在墙角偷偷吓别人的感觉,就还没有开始恶作剧。自己就很乐。不过我也不能表现得很开心,因为路易斯似乎觉得我是其他人,我语气越像,他会越生气。

    “你想不到我是谁的。”我正色道。

    我的声音传过去的时候,路易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而后他说道:“语音模拟器做得很好。但你的声音不像。”

    我皱了皱眉,难道是因为小松鼠的发声系统导致我的声音变得更加尖细了?

    还没等我回应,路易斯的声音就响起来,“你的声音难听太多了。你根本就不是兰尼。”

    路易斯总是在戳我心肺,我怒了怒,还是把那句“我怕太像,你会认错人”收起来了。

    “长话短说,我知道你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我继续说道,“第二个任务是解决小松鼠奇奇的主人海登·斯托纳的难题。”

    海登好歹和我有情分,我肯定还是得帮他的。

    原本我想自己处理,但是现在被关在笼子里面,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假手他人。

    我相信,路易斯他们所在的犯罪卿要是调查过程中,发现这事情里面确实存在着一些龃龉。他们也肯定愿意去专门清理这些事情。

    我真是计划通。

    路易斯对我的话不为所动,“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他明明都会乖乖做,可一定要嘴硬一句。

    “也许,你完成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想要的答案。”

    这话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兰尼发出一句谜语人的言语。

    我在心中念道。

    挂完电话之后,我发了短信给路易斯,让他提供好吃的给小松鼠。

    我本来想要给他列一张清单,上面写着我要吃的东西。可是我今天吃到水果之后,我觉得那就是一个新世界。我不能用清单限制别人的创造力。后来证明我真的做对了——我吃到很好吃的水果干、蔬菜干和绝佳好吃的进口小番茄。

    我还担心旧手机又被重新放回保险箱里面,不被使用,所以我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友情提示,把他的旧手机随时带在身上比较好。」

    所有的建议都必须是按着对方的想法走,不能留给实施者太多的难处,否则对方执行起来会比较难。我这话其实也是应了路易斯今天的想法——他怕有人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走我的旧手机。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给没有用的手机充电的原因。

    他肯定是会随身携带的。

    我这句话背地里透出来的意思就是,有人会偷手机。

    只要路易斯随身带着手机,我总是有像今天这样的可趁之机。

    发完短信之后,我又在犹豫要不要再增加。

    认识我比较久的人一定会知道我其实有点小话唠,很啰嗦。话就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总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不过,我也知道「少就是多」的道理,在心里忍了好一会,就放下了。

    之前我去看了华生的博客,事实上夏洛克也有自己的博客,只是因为写的东西太小众,更新也不稳定,基本没有人看。更别说他的博客浏览是同一个用户多次阅读,也只算一次浏览量,有时候浏览数量只有一个。这说明,只有我一个人在捧场。

    曲高和寡。

    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点进夏洛克的博客里面,发现他五天前更新了一篇生物毒素分析的一万字论文。

    我一边看一边各种想法,夏洛克很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了。

    这个课题研究做起来很花时间,说明爆炸案的事情也没有太影响夏洛克的工作心情。想想看也是,夏洛克可是会说出“医院每天都有成千的人会死,为什么不去为他们流泪呢?”

    …原句不是这样的话,但是差不多一个意思。

    我老实说,还是想看到夏洛克为我伤心难过,可是我又觉得这样的夏洛克崩人设,很难想象这个画面。我想起一句话,只有有人坚定不移地往前走,才能把所有流泪的人也一一带出悲伤的泥潭。

    手机还没有智能到帮我读文章内容,于是我就退出了。

    当然,我还试着去打开漫画论坛。我还想着是不是会有解释现在情况的剧情。然而手机智能系统并没有找到这个软件。

    我的希望一下子扑了一个空。

    要知道人拿到手机就会玩得不亦乐乎,可是我觉得我真的也只是左看看右看看,把我关心的事情做好而已。更别说,手机还是没有电脑方便,很多我想查的事情根本也查不到。

    比如说,我是没有办法看华生博客的评论。

    更别说去调查更多人的资料。

    瞧着我玩了20多分钟手机,怕路易斯快回来了,我用语音助手锁上屏幕,然后开始就着水瓶,再给自己洗洗手,洗洗肚皮和洗洗小脚。

    让我舔舔自己皮毛清洁身体,实在太困难了。

    我下不了那嘴。

    再等路易斯回来之前,我躺在地上呈大字型,让自己扩大面积,想象自己是一块摊开的布,等着风干。当然,如果门开了,我肯定要调整姿势,保留颜面。

    我等路易斯等到我都干了。

    墙上的时钟都已经指到了十点多,房间大亮着,让我压根不能早点睡觉。可是我的生物钟让我已经很困了,于是我最后不得已趴着睡觉,来回避灯光。

    通常来说,睡梦并不是每次都像是溺水一样,否则每次做梦都很难受。它更多时候很像是一个窝,温暖的小窝,又或者是一个小孩子都喜欢把自己藏起来的角落或者秘密基地。只要可以遮挡住别人的视线,就会觉得安全惬意。

    梦境把我带到了过去下棋的日子里面。

    棋子落在棋盘哪个位置,我能从声音的远近听出个所以然来。

    围棋真的练出我很多需要要成长的性格。

    最受益匪浅的是,要有竞争心理,我本身是被动的性格。别人不说,我是不会主动去争取的。而围棋让我知道我可以在某些地方让步妥协,在某些时候我也必须要学会牺牲别人来实现我的目的。

    谁都不想输。

    可赢的人只有一个。

    一道解说的声音传见“白棋高位拆。”

    “高位守角,高举高打,黑棋中规中矩。看来下黑棋的何棋手也在第一次职业赛上感到紧张,全程走法都很教科书。”

    ……

    “白棋飞,天啊,没想到何棋手居然做局,让白棋打出了教科书一样的经典上当棋路。不看整个棋面,只是看局部角落,初学者也知道不能走白棋的路。”

    听到噪杂的声音,我忍不住眯缝着眼睛,看到斜对面的路易斯正在默默地看人打比赛。我脑袋恍惚了好一会儿,这是在华夏还是伦敦。回头看电脑屏幕,发现屏幕下面也都有翻译好的英文字幕,路易斯眼睛盯着在周围为少年惊呼时,黑发少年不为所动的眉眼。

    棋局结束后,记者蜂拥而上,提及赢棋感受,“棋局开始之前,高先生说你的下法就跟拿着书下的一样,毫无变通和灵性,非常死板,结果却让你逼到下错手。何棋手现在感想如何?”

    年纪才刚在初中一年级的少年说:“我饿了,想回去吃东西。”

    众人一愣。有热心的记者给少年递了巧克力和奶糖,可少年摇着头拒绝了。

    ……

    “兰尼从这个时候开始,就不吃陌生人的东西吗?”

    路易斯说这话时,随后眉头微微舒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还有一点点笑意。

    我下意识看了看时间,都凌晨一点多了,“……?”

    他都不睡觉的吗?

    这种视频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起来了,我干脆又就着饮水器喝了一些水,才刚喝几口,就听到路易斯的声音响起,“贪吃到晚上起来也要找吃的吗?看来晚上一点吃的都不能给它留了。”

    我觉得,他对我有天大的不满!

    我才喝那么几口水,就在吃东西啦?

    你心情不好,就不要对着小松鼠开刀。

    我也是会生气的。

    于是,我干脆把晚上没吃完的花生米也跟着吃了,然后把壳扔在路易斯的书桌上,借着气呼呼地躺倒在自己的小窝里面。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的食盆居然空的。

    我整个松鼠都不可置信起来。

    路易斯你真的要这么无情吗?

    没有等我想太久,一只大手就把我抓了起来,直到我被放在餐桌布上,我才看清楚刚才抓我的是路易斯。

    餐桌布下面还是一个凹陷的盘子,周围全是高大的人,就我一只小松鼠,还像是来到巨灵族地审判台似的。

    教授坐在左侧,正好逆光,光线描摩着他淡淡的眉眼,和优雅的身形,画面惊艳得令人挪不开眼。

    路易斯解释的声音说道:“这只松鼠就是我昨天晚上说的叫奇奇的那只。他主人让我养一段时间。”

    他们的声音很响,我总觉得桌面也有轻微的震动。我突然社恐犯了。明明是一群熟人,但是我现在又觉得自己是目光的焦点,顿时有点儿害怕。

    就在这时,正对面教授抬手指轻揩我的脑袋,说道:“它看起来好乖。”

    这句话就像一股暖流流入我的心间。

    我超级乖的。

    我顿时心安下来,积极坐好,乖乖等饭。

    “它脾气有点不太好,会乱丢果壳。它还很贪吃,这样容易吃坏身体。”

    路易斯居然当着教授说我坏话,说我就是一只没有节制的贪吃鬼。

    “昨天就吃了普通松鼠两倍的饭量,半夜还在吃花生。早上我不能再给吃的了。”

    我才没有。我是被逼的。

    教授你不要听他瞎说!

    我可怜巴巴地望向教授请求调查权。

    教授对路易斯的话,不置可否,反而笑了笑,温和地看着我说道:“奇奇,我送你一个小礼物好不好?”

    好呀好呀!

    可我不能表现太通人性,于是我只是矜持地摇摇尾巴。

    教授在我的脖子上套了一个黑色的硅胶圆环。我还有点不明不白的,因为这个礼物一点都不可爱。这个时候,送完礼物后的教授就招呼所有人吃饭,同时,他也在我手上塞了一个香喷喷的核桃。

    “可以吃了。”

    听着周围刀叉起落声,我也坐在盘子里面开始张大嘴巴,可才发现教授的圆环刚好挡到我吃东西的手。核桃正好被挡住了。

    我怎么都吃不到美味的核桃了!

    尝试了4、5次都失败后,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遭受教授的“毒手”。

    没想到阿尔伯特坏就算了。

    路易斯也坏。

    就连最好的教授也坏…

    原来他们真的是反派。

    我内心是如此悲伤。

    367  ☪ 花栗鼠日记(8)

    小松鼠一个慌张“唧”了一下人生最难受的时候,就是别人吃得很香的时候,自己还一点吃的都没有。

    我原本还想趴在餐盘里面,假装我自己就是一盘菜。可是,教授给的圆环一直硌着我,我连躺倒,头也是半悬在空中。于是,我只好垂着尾巴地坐在餐盘上。

    不过这次不像是昨天还有个实验员点醒别人,我是个脆弱易碎的小松鼠。

    今天大家都不理我,只有我手抱着核桃,静等着谁会良心发现,看到一只可怜的小松鼠连早饭都没有。至少可以给我一颗葡萄,我盯着旁边桌子上青翠饱满的葡萄已经好久了。它位置比我还高,我只要仰着头就可以吃到它。

    可是他们聊天聊得正火热,于是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他们没注意到的话,我就咬一口。

    这样那颗葡萄就是我的。

    我突然又想起221B隔壁家种的水果。如果没有被好好保护的时候,小鸟或者其他动物都会吃上一口。它们都是咬一口而已,剩下的果子就完整地剩在那里。于是,隔壁家总是在抱怨果子被动物咬坏了,不能继续吃了。

    一个坏心思就在我心里就像是门铃那样“叮咚”一声响,就浮了起来。

    我可以多咬几个葡萄。

    那样被咬到的都会变成是我的了。

    于是,我专心地听他们吃饭,试图找准时机。

    不过看他们吃饭,我也会觉得好冷,他们都是在吃面包,抹上一些我不爱吃的酱和吞拿鱼罐头,或者就是黄油,几个人里面有人喝果汁,还有人黑漆漆的黑咖啡。他们全程就没有多少滚热的食物,就像是在饭馆里面那些冰冷的水一样,让人降低食欲。

    我们221B吃饭每次都是热乎乎的食物,就算是烤面包,也是热腾腾现烤现做,除了水果和沙拉之外,基本不吃多少冷食。

    看着他们的早饭,我都觉得还是我昨晚的花生米香了。

    我还忍不住去可怜教授。

    他那么薄弱的身子天天吃这些冷食,寒气入体,肯定对他的身体有损伤的。要是我有在的话,我每天就给教授煮各种热乎乎的汤或者粥给他吃。唉,他们连照顾人都不会,何况是照顾一只小松鼠呢?

    我这么想一想,在心里面也原谅了他们。我还是自己多多照顾自己吧。

    事实上,我颊囊里面还藏着两个花生米。

    我就知道他们对我不上心,所以都知道自己要多照顾自己一点,私底下开始藏了一些食物了。

    “昨晚说要查海登·斯托纳家庭,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正是早饭进入状态的时候,教授开口顺便说了了一句。从这句话里面,我大概知道昨天晚上,路易斯肯定是有把我和他的通话告诉了莫里亚蒂家族的。不过,我觉得路易斯并没有告诉他们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这是一种不假思索的判断。

    如果一定要追寻原因,那肯定就可以算「路易斯宁愿和不知名的线上人物交流,也不愿意把我的旧手机送回221B」这件事。我个人分析,路易斯可能是不太愿意和夏洛克他们那边打交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正如那句欧洲中世纪的谚语说的「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对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他们来说,我的朋友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他们能完全懒得理对方,都是一种和平相处的状态了。

    “海登·斯托纳父亲是陆军炮兵司令斯托纳少将…”

    路易斯说这话的时候看向阿尔伯特的方向。

    我知道阿尔伯特的军衔在那之上。

    阿尔伯特一听这个名字,就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他。不过我从军的时候,他已经光荣牺牲多年了。只听说他家留有两个儿子,这么算起来,最小的那个孩子应该和路易斯年岁差不多吧?”

    路易斯点头说道:“是的,在海登生父离世两年后,他的母亲后来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改嫁给现在的罗伊洛特医生。母亲那边有一笔比较可观的基金,每年可以进账40万英镑。”

    “哦哦,还是个有钱的女士。看来少不了有些金钱财产的纷争。”

    莫兰突然给了一个反应,把我吓了一跳。可是他给的情绪价值刚刚好,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跟着看向他。我下意识地也跟着向葡萄的方向挪了一小步。

    我不急着一步达成目标,我们就是要稳,要出其不意,要悄无声息。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就得抱头痛哭,喊着为时已晚。

    路易斯瞥了他一眼,“这确实有一些蹊跷在里面。三年前,斯托纳太太在去欧洲旅游中途突发心肌梗塞。遗嘱上立了条约,写着只有她两个儿子确保有长期稳定的工作,才能继承她的遗产,否则自己名下的财产都会给现任丈夫罗伊洛特医生。而罗伊洛特医生也因为继承了亡妻三分之一的财产,现在已经提前退休了。”

    路易斯解释很多遗产条款要求,我简单讲遗嘱领取部分。

    就是孩子们开始工作时,在法律意义上每年都可以领到斯托纳太太委托给律师保管的财产利息,每人十五万英镑。中间有累计一年没有工作,律师该年就不会分遗产利息给对方。这一项规定会一直持续到20年。20年后,两个人可以完全继承母亲的遗产。

    而斯托纳太太的现任丈夫不受该条款限制。

    此外还有一条,明显让人存疑的条款:这话落下来之后,莫兰又跟着插话,煞有介事地说道:“懂的懂的。我之前也有听说过,有些富豪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过于怠惰败家,确实也有设立类似的条约。基本上只要有手有脚,愿意干点简单的工作,这继承遗产也不费吹灰之力。不过能立这样的条约,基本也是对自己孩子的能力和性格有推测,正在推着他们前进。”

    这样的「听说」对莫里亚蒂阵营来说毫无吸引力。不过大家都没有打断他的发言就是了。

    路易斯见他说完后,便说道:“海登和他兄长两人都是名校毕业,一个毕业于牛津拿到了奖学金,另一个也刚从伦敦大学说是毕业,在毕业时就已经拿到了世界百强的offer。”

    路易斯这简单的话里面就点出了事情的不对劲,但是到现在依旧也算是合理范围里面。一个母亲希望孩子们可以独立自主,也很正常,哪怕他们本身很优秀,但也不想他们因为太过年轻就有巨额的财产,没有对工作和生活的积极心。

    因此他这话下来的时候,其他人都没有声音都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路易斯继续说道:“在九个月前,也就是海登的兄长朱利安(Julian)博士毕业,在帮忙照顾继父罗伊洛特医生的宠物时,不慎被蛇咬了一口,送去医院时抢救无效。”

    教授说道:“细节是什么?私下养毒蛇这应该是不合规的。这位罗伊洛特医生有养危险野生动物的许可证吗?”

    路易斯说道:“从我收集来的资料显示,当时海登也认为这可能是毒蛇,要求法医验证,解剖尸体,查清真相。结果从法医的检验报告来说,他哥哥朱利安并没有中毒,而蛇也送去了苏格兰场检查,发现虽然蛇看起来很像是原矛头蝮,头部也呈三角形,脖窄尾细,蛇身也是棕色的,但经过专家鉴定,其实养的是一种叫做绞花林蛇的蛇,头部和脖子部分很像是一个箭头。”

    “两者有很明显的细节,绞花林蛇的头部鳞片大,而毒蛇原矛头蝮则是细鳞。此外绞花林蛇身上的纹路是上下错开的,但毒蛇则是上下对齐,细看还是分得出差别。”

    莫兰又提出问题,“不对,我记得绞花林蛇也有毒性吧?以前行军的时候,有提到过。”

    “毒性很弱,根本不会出现红肿。我碰到过,就算不去医院救治,伤口也可以自愈。”阿尔伯特纠正莫兰的话,说道,“不过对于体质过敏的人来说,恐怕就有危险。”

    路易斯知道阿尔伯特想说什么,他摇着头说道:“苏格兰场的人也判断应该是体质过敏才会出现这种致死的情况。而朱利安本人并没有体质过敏的报告。于是苏格兰场就有了这样的结论:朱利安本人和家人都不知道他有过敏的症状。他在照顾宠物蛇遇到的危险,是属于意外事故。”

    教授的声音透出深深的思量,“委托人认为这起案子是谋杀。”

    从直接受益者来说,这确实是罗伊洛特医生获利。正如之前的遗产条例来说,如果其中一方失去行为能力的话,这一方财产直接归于继父所有。这一方失去行为能力,包括病倒或者去世的情况。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三年前斯托纳太太出事,是否也是同一个主谋。

    “检查过海登从家中搬离之后的动静,唯一比较出格的是,他在一处私人化验所里面检测过一种药片,里面含有「乌头丨碱(Aconitine)」的生物碱毒素。”

    乌头丨碱?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因为事实上,我听到他们在聊海登家的背景,又听到他们在说蛇的时候,我是想起了福尔摩斯的《斑点带子案》。原案子的凶手继父就是用毒蛇害死了委托人的姐姐,继而又想要害死委托人,结果被福尔摩斯反杀。

    可是这里面变成了两兄弟。除此之外,就是用了「乌头丨碱」这种植物系生物碱,就不太符合利用动物杀人的案件特征。

    我想了想,先把《斑点带子案》放一边,又开始思考乌头丨碱的毒性。

    事实上,乌头丨碱这种毒素在很早以前,就荣登过悬疑小说的舞台。它因为毒性发作的时候,会呈现心脏发作的症状,而且难以探查,很多凶手都爱用这个手段。

    最开始出现的在外国案例的,就是埃及艳后用乌头丨碱毒死她的亲兄弟。

    当时因为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检测乌头丨碱,所以被认为是完美杀人的手段之一。不过在19世纪80年代,法医找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法。这个方法有点挑战人,那就是——「用舌头来尝受害者身上的□□提取物,检查是否有乌头特殊气味」。

    当时,我翻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内心深处就很感激,我们现在生活在伟大的21世纪。

    要是换做福尔摩斯的那个维多利亚的年代,我还和夏洛克他合作,还是他的助手。我很难保证,遇到这个案子,夏洛克不会让我去尝受害者的□□提取物。可要是他真的让我去做,我一定要辞职。

    感激时间让我留在了和夏洛克有最少摩擦的年代里面。

    ……

    路易斯的话引起了其他的人的注意。

    阿尔伯特说道:“其实有线索暗示斯托纳太太和朱利安很可能是死于乌头丨碱。”

    路易斯说道:“这方面也查过了。海登曾拿着这枚药片去苏格兰场,但没有成功过。第一,无人证实这药片确实来自于他的继父;第二,乌头丨碱药性发作强烈,而斯托纳太太和朱利安两人被调查死因的时候,都有人侧面提供过证据,他们虽然很有可能吃过这个药片,但是他们无论是上火车,还是照顾宠物蛇的一个多小时内都没有进食,也没有出事。所以,这枚药片不符合案情和死者特征。”

    教授轻声道:“确实是一个难题。”

    接着,他突然抬起手,把我面前近在咫尺的水果盘挪走了。

    就差那么多一点。

    我的计划就成功了。

    我以为他们已经忘记我的存在,甚至不在意我在做什么。我无助地看着教授,要是有人跟他说「没有食物的小松鼠是会很悲伤的很可怜的」,善良美好的教授肯定会给我一颗葡萄。我要左边的第八颗,那颗最大,汁水都像是要在果皮里面爆出来的一样。

    一定会很好吃的。

    就在这时,教授朝着我的方向,温和地说道:“奇奇要乖,吃太多会身体不舒服的。你也不想不舒服,大家也会很担心的。”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虽然伤心,但好吧。

    我默默地接受了。

    脑袋里面也跟着重播教授拿走水果盘的动作——他的手指修长而稳重,端走水果的时候也好像怕伤到我一样,举动非常轻。这里面每一个动作都有着教授内心独特的细腻和体贴。

    教授并不是不关心我的需求,只是他有自己的考量。

    他对我真好。

    我忍不住心想教授的种种优点。

    可能是因为我和教授的互动太显眼,又有声音起来了,杰克老先生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海登还要专门养一只小松鼠呢?如果有那么多怀疑,还有心思做这种闲事吗?”

    莫兰立刻提出一个想法,“一定是因为小松鼠可能也有毒。他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不想我待在这里的话,可以早点说。

    我要是有毒的话,海登还能养得到我?

    我在心里据理力争。

    一直沉默不语的弗雷德终于加入话局,顺便扔了一个炸丨弹给我,拿着手机说道:“看网络上说,松鼠是毒蛇猎手。”他顿了顿,继续看向手机念了一段标题,“点开此链接可看到呆萌松鼠生啃毒蛇脑部。”

    我哑口无言。

    莫兰朝着我的方向看来,“你居然这么厉害吗?”

    怎么可能?

    松鼠也是分不同品种的啊!

    教授一锤定音,“松鼠被委托过来肯定会有意义。先静观其变。既然路易斯接了这个委托,就继续调查情况,有必要的话带上小松鼠。”

    这话一落,我心里就雀跃起来了。

    因为这其实跟我内心想的一样。

    我从海登屋子离开后,痛失作案工具的海登,他可能就会退而求其次,去找夏洛克解决这个问题。而路易斯要去跟踪海登的情况,一定也会和夏洛克有交集。

    现在还有教授怀疑「我有作用」,路易斯也会带着我。

    也就是,和夏洛克有交集的路易斯,会让我和夏洛克也能见面。

    我又把期待的目光看向路易斯。

    路易斯点头,“我明白的。”

    事情如此顺利,我忍不住快乐地摇尾巴。然而,我的快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漫长。在早饭结束后,路易斯把椅子往桌子里面一推,自己就独自离开了,根本不等我。

    在桌子上追了两步,我发现我完全追不上,不由地心灰意冷,瘫坐在桌子上。(因为我没有下半身,基本脚步一顿,我就差不多是坐着了。)

    悲伤的我为如意算盘直接就这么翻了,而难过。

    我还没有难过太久,教授把我拎了起来,放在他的手上,把我带离餐桌。

    我对此毫不反抗,因为我已经人(夏洛克&华生)材(食材)两空了。我未来的尽头已经能被看到了——那是一片黑暗。见我精神萎靡不振,教授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夹着打趣的笑意,“奇奇这么喜欢路易斯吗?”

    我不理教授。

    教授已经失去我了。

    我这冷漠的态度还没有持续太久,一颗大——!葡萄出现在我面前,“要不要吃?”

    我立刻抬起头看教授,用尾巴缠着教授的手腕,生怕他把大葡萄拿走了。我知道我这点力气肯定没什么用,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是有价值的。

    教授拿着那颗葡萄,故意停在半空中,好像在逗我似的。

    他的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我,在考验我的耐心。我努力表现得乖巧,像小朋友要礼物一样地看着他,希望能获得他的信任。

    过了好久,面前的教授笑了笑。

    我的面前就落下一颗葡萄。

    知道这个是奖励,我赶紧咬一口。咬完之后,我又观察教授的神色。教授并没有其他表情。我心下一松,正打算吃第二口,教授的声音响起来,“慢点吃。”

    于是我又慢慢地吃,小口小口地咬,把葡萄的汁水先吮干,再咬果肉,这样不会把教授的手弄脏。

    “真聪明。”

    听这话,我忍不住高高兴兴地动了动耳朵。

    等我吃完后,教授又有了一个问题,温柔地关切道:“突然想起来,奇奇,到现在都没有说话声。是不能说话吗?是身体不好吗?”

    还好哦。

    我心里刚应完,教授的脸就越凑越近,似乎想看我的口腔。这短短几秒间,我已经能够感觉教授的热息。

    我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目光也难以聚焦。可我在教授的掌心里退无可退,避不可避。

    鬼使神差下,我突然弱弱地“唧”了一声。

    这声一落,教授顿时怔了怔。

    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教授接下来的表情,又一颗葡萄就像变戏法一样凑到我的面前。

    然而,我的小心脏紧缩得发抖,也不知道是心有余悸,还是一种没有发觉的后怕,连尾巴都下意识松开了教授的手腕。

    教授并不知道我内心的小世界,只是口吻越发温柔,“奇奇,你真是可爱的小松鼠。”

    这句话让我的心脏差点当场爆炸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

    368  ☪ 花栗鼠日记(9)

    小松鼠的名字是兰尼“唧”

    “唧唧”

    “唧唧”

    “唧唧叽”

    “唧”

    在没人处的地方,我在笼子里面反复抓着我的发音。这个发音就像是个魔咒一样。因为我印象里面,我对着教授发出声音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是人声。我该怎么形容那声音呢?

    大人和小孩的声音差异很大,对吧?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也有很大的区别,对吧?

    人和动物的声音也很不一样,对不对?

    小动物的声音在我印象中比较空灵,而人声,起码我觉得我的声音是比较沉的,比较实的。

    尤其是我在用声音糊弄教授的时候,虽然教授没有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但是我总觉得教授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神色。

    这样的直觉加剧着我的恐惧。

    在我被领回笼子后,就不断地回忆和复盘我自己当时的音色,似乎如果我的发声听起来就像是小动物,我其实就已经可以弥补了过去的失误一样。理智上告诉我,这种事情就是徒劳无功,可是感情上,我非常需要自我安慰。

    我到后面甚至开始出现了一种错乱的记忆。

    我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有发声过?

    尤其是我浅浅地睡完一觉之后,我已经对早上的记忆开始有点混淆了。直到我发现我的食盆里面放着一小串绿葡萄,他们就像是小号的乒乓球一样鼓鼓的。尤其是我之前真的有吃过,又香又脆,汁水丰富。

    这清爽甘甜的味道勾起了我早上痛苦的记忆。

    我这段时间要谨言慎行,绝对不能再出差错了,否则我就只能等事情完全结束后,再跑回海登家过日子。

    我实在不清楚221B会不会养小动物。

    首先容我回忆一下,赫德森太太是没有养动物的习惯。

    夏洛克做饭时有吃野味的癖好。

    而华生参加过苏格兰高地的Macnab挑战,虽然没有顺利地钓上一条三文鱼,但是他猎了一头雄鹿,一头野猪和三只松鸡。

    这里可以简单科普一件事,英国针对狩猎的相关法律要求为了减少猎物的痛苦,面对猎鹿或者野猪等大型野禽,猎人必须一击就得命中猎物的致命处。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里面就浮现了华生冷酷地端起枪杆,对着飞速逃跑,只剩下残影的猎物精准一枪。而他本人在221B公寓只会憨憨地说,碰到好运气了。

    好吧,也就是说,如果我得罪221B了,小松鼠我会瞬间被华生击毙,而夏洛克则会把放进烤炉里面做烤松鼠肉。我想逃也不能逃了。

    我仔细看着笼子金属杆上的倒影,来回研究我的长相——我看起来到底好不好吃。

    左右看不出自己的品相后,我又在想着,如果他们留着我不是为了吃,也许就会被他们送走。

    当然有必要的话可以发声,让他们发现小松鼠我的身份。

    可我也不知道他们对兰尼这个人怎么看的,尤其是夏洛克。贸贸然行动是不太好的。

    我也一点都不想知道他讨厌我。

    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我在原地重新思考我短时间的出路。

    等海登案子查清楚之后,我可以继续故技重施,让路易斯留下我。毕竟,我还要查华生和玛丽的事情,看看有没有能解决的方法。

    不过经过昨天和今天的事情,我已经有点想离开莫里亚蒂家了。

    莫里亚蒂提供给我的伙食真的不尽鼠意,还是海登那过的舒坦。

    再加上,教授太敏锐了,我总觉得他好像是知道了什么。而我这人做坏事总是非常容易心虚。再继续这么生活下去,我的寿命很可能会直接对半砍。小松鼠英年早逝很明显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可是,如果我回海登家,我就彻底和夏洛克没有交集了,只能隔着网线看他们的情况……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人。

    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而这一切都是我操作出来的,所以我并不完全是无辜的,只能说自己是自作自受。

    就在这时,我脑袋里突然灵机一动。

    要不我装失忆吧?

    小说上都写了,主角们中间有一方只要失忆了,无论某一方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不计前嫌。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困难是失忆梗跨不过去的。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很不错。

    那我今天就得准备故事稿子,敲定所有的细节,背一下。

    心情松下来之后,我坐在笼子里面开吃葡萄,要把自己喂得饱饱的。我目前为止还不担心他们能猜到我是谁。

    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

    这种人变成小松鼠的设定一点都不科学。

    ※

    直到中午12点的时候,路易斯都没有回来。

    我应该要吃午饭了。

    而我的食盆都是空的。

    不会有人认为葡萄就是午餐吧?

    我盯着空空的食盆看了好久,心里思考一件事,聪明如莫里亚蒂一家,应该要给小松鼠放一个召唤的按钮。这样我就可以通过按按钮,来通知别人来给我准备饭了。

    虽然我是不饿,但是人按时吃饭总是对身体有好处的。

    我想了想,不确定该不该把自己的存粮拿出来。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忍一忍。

    食物要用在刀刃上。

    大概等到了12点半的时候,路易斯的房门被打开了。我原本还在背稿子,立刻又作一脸愁苦状站在食盆旁边,做一副我自己快要饿坏了的样子。

    进门的是教授。

    听他们今天讨论的声音,教授今天不出门。

    早上就是他放我进笼子里面的。

    笼子的门没有上锁,只是轻轻地合上。不过我没有敢乱跑就是了。地上都是地毯,要是尼龙地毯的毛线方向变了,我都能觉得教授会立刻发现我有问题。

    教授在屋子里面会穿得比较休闲一点。宽松的棉质衣服让他整个人显得轻松。他偶尔还会罩着一件浅色的针织外套,米白色的或者大象灰,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又温暖。

    众人可以想象一下,这样的教授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杯热茶。针织外套的袖口微微卷起,还露出他的习惯写字的素白手腕,优雅而又充满着知性。

    这样的状态就好像一幅画。

    不过,在早上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总是时不时想起早上的黑历史。我知道我对教授做太多反应了。这次我一定会注意,于是我也不说话,只是把我的空食盆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教授没有理会我的想法,只是轻轻地抬起手,额前金灿的发丝从他修长的指缝中穿过。他的指尖顺势划过额头,将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到脑后,动作自然优雅又洒脱,就是一个不到三秒的小动作。

    而指尖划过的路径就像是轻柔的画笔在画布上留下流畅又有诗意的痕迹。

    柔软的金发在他的手离开后,有些顺势往旁边塌了塌,有些又回到了额前。

    可是,没有额前头发过分遮挡,此刻教授的眼神比之前更明亮,也更摄人心魂,仿佛就是刚才那个瞬间,他的气质就发生了微妙而奇特的变化。

    我内心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眼前的教授。

    我知道用“哇”这个字眼显得我很浅薄,但我实在憋不出其他的词。

    “抱歉,早上就回去躺一下。结果直接睡到了现在。你有饿坏肚子吗?”

    教授睡饱之后,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好很多了。

    我感觉他今天心情很好,忍不住也跟着暖呼呼的。

    然后,教授打开笼子门,朝着我的方向伸手。这个动作持续了三四秒,我也不知道教授这是什么用意,于是犹豫了一下,我检查自己小爪子没有变得很尖,然后才搭在他的指尖。

    这样?

    虽然我内心带着一点疑惑,但是我内心里面是浮现了那幅传世的《创世纪》画面——上帝创造了人类亚当时,朝着他伸出手,他们指尖若即若离,是一种宿命般的联结感。

    背景音乐应该是贝多芬C小调第五交响曲。

    我甚至能听到小提琴唱诗般的琴声在我耳边响动。

    我还在感受这种伟大的情绪,教授整个人失笑起来,“这是小狗狗牵手吗?”

    小松鼠。

    我纠正。

    于是,教授把我从笼子里面带了出来,托在掌心处,说道:“你单独待着不会无聊吗?毕竟是小客人,我应该好好照顾你才是。”

    不用不用,客随主便。

    我其实在我的窝里还藏着一些吃的,三颗花生米和四颗大葡萄。

    葡萄到时候洗一洗再吃。

    路易斯总以为我吃得多,其实我只是藏起来而已。

    我这种叫做有备无患。

    这次餐桌上就只有我和教授。教授吃的东西就很简单了,是稠稠的牛奶麦片粥。

    我还摸了摸他的碗,是凉的。

    我对他的饮食大失所望。

    教授的肚子一定会说,我好冷我好冷。

    我还记得教授睡觉也不盖被子,他都不会照顾自己。就是第一次在莫里亚蒂家遇到教授的时候,他躺在懒人沙发那里睡觉,身上什么都没有盖。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喝酒的事情了。

    这很神奇,就像是突然间不见的记忆就补全了。

    而我接受得非常快。

    那天和教授喝完酒之后,教授跟我聊起了书房见面的事情。就在那之前,我还向教授坦诚地说第一次私下见面的时候,我是想要捏教授的脸。这是报复教授在苏格兰场的时候,并没有按照要求及时为我翻供。当时还是卢西安带着一群学生来救我的,虽然也不小心让教授迪化我早就有准备了。

    这件事说着说着,不可避免还是提到了那天我对教授犯案未遂,就到处给教授找被子。最后,我还脱下外套盖在教授的身上。

    教授说,那时候,我留给他的印象是很奇怪的人。尤其是当看到我脱下外套的时候,他内心很震惊。

    我整个人都想原地蜷缩成一个球,从教授面前圆溜溜地消失。

    我还问教授说那时候为什么不阻止我。

    教授说,虽然觉得我有点奇怪,但是很想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因为这件事,他长期对我的印象都是「其实兰尼有时候很呆,也有点怪,总是会时不时做一点让人误会的事情」。

    这个记忆的出现太过猝不及防。这样跳起来攻击我的大脑,我忍不住默默地和教授保持一个距离,背过身啃个核桃,假装自己失忆了。

    见我不理他,教授用手点点我的头。

    我更是埋头苦吃。

    啃啃啃。

    吃完好久,回头一看,教授对他的牛奶麦片粥一点都没有碰,反倒是在看我吃饭,见我转过头,他还会用手指逗我的脸。我顺着他的手指转动抬头,又在他的手指离开后,脑袋跟着重力作用,自动重新垂了下来。

    我重新捡起我的脑袋,抬头看向教授。

    教授朝着我的方向笑了笑,“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可爱的小家伙了。”

    真的吗?

    我摇了摇尾巴。

    我也觉得海登把小松鼠养得很可爱,尤其是尾巴能养得那么蓬松舒服,真的是花了不少精力和时间。我在内心真的感谢海登把我照顾得那么好。

    不过,我还是关心教授吃饭,于是我又看向牛奶麦片粥,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让教授好好吃饭。正在纠结应该怎么用肢体表达的时候,教授也开始吃饭了。他吃得很斯文,不像是夏洛克,他有时候就会囫囵吞枣,随便吃。

    午饭结束后,教授又像是昨天那样去前院晒太阳休息,也带着我去晒太阳。后来,我又后知后觉,教授他完全不怕我跑不见了。

    昨天没有机会观察,今天我才知道教授在前院的桌子前面摆了棋盘,一个人在下国际象棋消磨时间。

    教授下棋的时候,注意力很投入。我本来看得入神,可是前院金属围栏间隙处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对方穿得很随便,甚至有点邋遢。一头蓬乱的头发,手上还有戴着几只银色的戒指,就像是某些视觉系乐团成员。不过,耐不住人高脸帅,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生盯着他的脸,总是满脸笑意。

    男人还遛着一条大金毛。

    漂亮女生见莫里亚蒂教授坐在院子里面休息,热情地打招呼,“威廉先生!最近一直在前院下棋,说要等的人等到了吗?”

    教授笑了笑,对这个女生回应道:“等到了,也得开诚布公,否则我也不敢贸贸然地搭话。”接着,教授朝着女生旁边的男人看了过去。

    教授非常容易引导别人自动说出他想要的事情,有时候是言语诱导,有时候是视线暗示,有时候是动作引导。女生很快就说道:“这是我的男朋友埃斯柯特。”又向着男人介绍教授,“这是我的邻居威廉·莫里亚蒂,是一名很厉害的大学教授。”

    教授笑着纠正道:“我已经辞职了,现在是无业游民。”

    这个时候,埃斯柯特朝着教授的方向伸出手,“初次见面。”

    我对那只手的指骨太熟悉了。

    夏洛克的手就是这样的,五指修长,指骨分明,并不胖。指甲因为有拉小提琴的习惯,所以会修剪得很干净。最关键的是,他长期做实验,被强酸侵蚀过,右手掌心有一处皮肤颜色不一样。他出门在外,经常戴手套,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我忍不住朝着这个不一样脸庞的人望了过去,又重新看向埃斯柯特的手。可是他的手又有很多陌生的痕迹。他的手有很多细小的伤口愈合结痂的痕迹,还有一处止血胶布贴在手背处。

    教授也因为面前的人握住他的手,说道:“你的手让我想起一个认识的人。他最近经常和毒接触,从他做的报告看得出,本人应该也留下了不少伤口。”

    这话一落,教授基本就点出了眼前人就是夏洛克的身份。

    然而夏洛克被揭穿后,也不为所动,继续握住了莫里亚蒂女邻居的腰,“真有趣,看起来你很关注那个人。”

    教授不留痕迹地扫过夏洛克的手,“有些人确实值得关注,毕竟对方为了获得我的注意,也花了不少心思。”

    夏洛克笑了笑。

    这笑容太熟悉了,这不是夏洛克笑的习惯。这是假笑。

    要是夏洛克想要的话,他可以三秒之间落泪,然后也可以瞬间眼泪全干。

    真的,不信可以去看原著!

    他就是演员。

    漂亮女邻居来回看着夏洛克和教授,似乎感觉到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但她又没有完全放在心上,或者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感觉到古怪了。

    她很快就主动要拉着夏洛克离开现场。

    我的眼神一直望着夏洛克的方向,这个时候我面前落下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一只大金毛怼着肚子嗅了嗅。

    我吓了一大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舔了一大口,“……”我感觉我遭受了一身毛刺刺的暴雨。见它还要进攻,我连忙往教授的方向跑。所幸,夏洛克眼疾手快,把大金毛直接牵制住了。

    “坐下!”夏洛克喝道,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金毛虽然还很兴奋,但还是乖乖地坐在原地,只是目光依旧灼灼地望着我。

    我先把自己藏在教授身后,才感到一丝安心。而教授跟着我的动作回了一下身,目光在我和夏洛克之间来回扫视,“这是我养的小松鼠。”

    夏洛克声音里面有一丝冷漠与不以为意,并没有打算回应,显然对教授这句话完全没兴趣。

    然而,教授显然很容易影响别人的情绪,“它的名字叫兰尼。”

    这话一落,我心脏差点从我的嗓子眼里面跳出去。而夏洛克的眼睛立刻变得锋利起来,像刀子一样刺着教授的脸,“我说过,你不要提这个名字。”

    空气因为夏洛克的敌意和愤怒瞬间紧绷起来,就连漂亮的女邻居也开始害怕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和夏洛克保持距离。

    然而,我却能感到教授挺拔的身姿里面传来的冷静与镇定。

    他轻声,口吻里面透着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嘲讽,“这位先生,你现在可以照照镜子,你真的是糟透了,就好像在说自己饱受痛苦似的。”

    夏洛克眼瞳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是冰冷地说道:“我还在追查犯罪卿。”

    我登时愣住了。

    犯罪卿被招安的事情,麦考夫没有稍微透露给夏洛克吗?不对,这件事没有办法讲。我细想起来,确实对夏洛克来说,犯罪卿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教授完全不惧,“你的说法就像是在说,我是犯罪卿一样。”

    “原来你不是吗?”字字如刀,尖锐又刺耳。

    教授轻笑,“如果我是犯罪卿,catchmeifyoucan,es.”

    啊啊啊!

    我好急!!

    你们不要这样!

    夏洛克瞥了他一眼,又朝着我的方向觑了一眼,“看好你的小东西,省得哪天会在我的餐盘上出现。”

    我那颗焦急的心瞬间就冷却了,甚至想要在夏洛克身上丢花生米。

    369  ☪ 花栗鼠日记(10)

    小松鼠鼻子一酸夏洛克走之后,教授的视线也一直盯着他的方向。

    结合教授说的等人,我总是忍不住在想着难道教授就是在等夏洛克?教授要找夏洛克什么事情呢?我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理智上说,教授就算被夏洛克抓住了把柄,证明了他是犯罪卿。

    这又能怎么样呢?

    因为他们已经被招安了,所以教授就算被抓进监狱,也只会是一种程序形式而已。更别说,在婕米和欧洛丝两人带起的案子过程中,莫里亚蒂阵营应该也完全有洗白自己的方式。

    唯一对夏洛克有好处的是,夏洛克得到了一个最后的真相。

    现在夏洛克还在这个迷雾里面追凶,他想要找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可是对教授来说,这件事对他完全没有好处,只是平添一些生活中的波澜和麻烦而已。

    难道教授故意刺激夏洛克,让他有事情可以做?

    毕竟现在教授他们掌控了大部分的社会黑暗面的势力,整个社会应该很太平,所以意识到对手现在很无聊,于是教授陪夏洛克一起玩一下。

    这样从结果上看,是不是显得教授太过腹黑了一点?

    我私以为,教授应该长得更阴险一点,这样才能更让人在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心生警惕和戒备。偏偏教授这样,总有种即使做坏事,也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

    一种「教授在做什么事情」的古怪直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之前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教授犯罪卿的这一面,总觉得会看到我不想看的。

    于是,见教授没留意,我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自己跑去台阶上自己玩。本来,我还想回路易斯的房间待着,但是我开不出大门来。此外,我也不能表现得太有灵性,于是,我干脆假装自己被前院的植物吸引了注意力。

    教授家前院的花草丰富,似乎是有人精心打理过,所以没有看到枯枝败草,也没有花相衰败的花团。我之前来往教授家的时候,很少会放注意力在教授家的花园,只记得他们家的花园很漂亮。

    这次走到前院台阶的时候,我还看了小时候会吃着玩的一串红。一串红在英国也挺常见的。听说在英国节庆期间,尤其是夏秋两季,常会有人把它们当做是装饰的材料。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学校也有。不过我不知道名字,就只知道那种一颗植株上会长很多像是小鞭炮一样的花,花色是红艳的,花型小巧可爱。

    我以前看同学们下课在学校就会抓着吸一口,听说里面有甜甜的蜜或者花液,小朋友们都很爱。一串红开放的日子里,地上总是有很多花。因为看多了,我忍不住也有好奇心。

    我偷偷吃过一次,那确实是甜的,花液也不多,就是能让舌尖润湿的量。可我吃完之后,不知道怎么丢这朵花,然后在土里面再刨了一个小洞,把被我摘下的花埋进去了。

    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毕竟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现在看到了这花,旧时回忆再次勾起了我的性质。我站在台阶上,站直身子,两爪子勾着那片细叶,把一串红往我的方向抓,试图让我自己够到一朵小红花,然后可以嗅一嗅它到底具体是什么香气。

    花枝柔韧,弱姿扶风,比我想象中的轻,眼见着这花枝越来越弯,一朵朵小花纷纷向我低头。我突然陷入了一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奇幻感觉,浪漫又奇妙,好像是我和天地之间就是共生共存,世界没有其他繁杂的思考与痛苦,只有美丽宁静而又广阔的世界。

    我和小花朵就是这个世界的缩影。

    就在这时,垂下的花枝青翠与红艳之间出现了一种土色的怪异颜色,就像是一块小小的泥巴正好趴在了高高的花朵旁,接下来两只黑黑的眼睛就从泥巴里面抬起来,和我四目相对。

    是蜗牛!

    这一瞬间,这一瞬间,真的就是只是一瞬间。

    冷颤从我的脚底爬到我的天灵盖,我整个就炸了。

    我一路逃奔,看到教授正好站在台阶前面,也不管不顾地开始顺着他的裤管往上跑。教授被我吓到了,几l次要拢住我都抓不住,最后看到我藏在他的脖子处,钻进他的针织外套里面。

    我一边抓着他的领口,一边瑟瑟发抖,差点就想要哭了。

    太吓人了。

    蜗牛好大一只。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大的蜗牛。

    可是它又那么轻,不到几l克,差点就被我自己怼到脸上。我甚至觉得它会一口把我吃掉。

    教授也没有硬把我抓下来,只是一手护在我的背上,以免我不小心从他的领口滑下去。过了好久,见我炸起来的绒毛又慢慢地软垂了下来,教授问我:“奇奇还想要在外面待着吗?”

    我连忙摇摇头。

    教授护着我进屋子里面,我亲眼看着他把门锁上了,蜗牛想爬也爬不进来,才安心。

    “你刚才吓到我了。”

    我现在回想起我居然突破重力限制,直接把教授当做大树跑的事情。要是我是教授,我也得被吓到。

    可我也不能说话。

    正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教授说道:“我以为你跑不见了。”

    嗯?

    我就是在台阶上坐着玩一会花而已。

    我肯定不会乱跑的。

    现在夏洛克又要吃我,莫里亚蒂教授又照顾我,我肯定先安心在这里待着。我之前在外面开车的时候,隔三差五都能在路上看到各种小动物的尸体,尤其是是高速公路。那我是不会跑不见的。

    教授继续用手罩着我的背,语气温和地说道,“你那么小,要一直跟着人或者有人陪才安全,不能随便乱跑。对不对?”

    我觉得教授有点道理,跟着点点头。

    教授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在莫里亚蒂家的人多起来之前,教授就安排我在他的书房里面坐着。他有个写便签纸的皮革盒子,底部有软垫。他把纸全部拿出来,就让我坐在里面。而他在旁边用电脑看论文。我的位置刚好在他的视线里面,不过教授不知道的是,我刚好也可以看到他电脑上的全部内容。

    他正在看某个印度教授定义的环形索引不变量。这个学者引入了新的概念来重新表述不变量。他主要研究的是横向不变量,通过特殊的辫群,能够开始衡量不变量在每个等级的界限。

    我还没有学那么多拓扑学的内容,觉得看这篇文章真的在打开我的知识领域。在教授看的时候,我还在思考这发到哪个学术期刊上了,为什么没有顶刊的名字。直到我开始看教授给这篇文章写批注的时候,我闭嘴了——

    教授正在给这样的学者给意见。

    我对教授有着滔滔不绝的敬意。

    看数学的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一个下午就结束了。

    我知道这个时间点,是因为莫里亚蒂家很快就来了第二个人——莫兰。他算是我半个师兄,学防身术的师兄。那会假期被教授叫去学习的时候,莫兰也会过来跟我交手,每次都是来摔我的。后来路易斯看久了,估计是觉得我这样太惨了,才申请说我跟他对练。

    路易斯就温和多了。

    不过我对莫兰的印象就是直爽。

    看到我在陪教授看书,于是他就把我抓走了。

    大概是因为见我没反抗,所以教授也没有想到要来救我。于是,莫兰十分心安理得地把我从安逸之地到了人间地狱。

    他带我一块看小松鼠啃毒蛇的脑袋。他一边看,还要一边指导我,“你个头小是小了点,但是你应该还是有一些战斗本能的。多和你的前辈学一下,要有野性!看到这条蛇的弱点了吗?你咬它颈部位置,看到了吗?”

    莫兰指挥着,“这视频上的小松鼠多聪明啊,它咬的是蛇脊椎骨最脆弱,最容易打断的地方,大概是两个指头,十厘米的位置!要不就是去找它心脏所在的位置。”

    画面一片血肉模糊,就完全不是我这种小松鼠能够看的,可莫兰看得十分起劲。我都在怀疑他会不会亲自抓一条蛇过来锻炼我。

    他看完一个视频之后,视频又推了一个《智勇松鼠激战凶猛毒蛇!地头蛇疯狂抵抗死命逃脱,皮已经蜕了半截》。于是莫兰立刻点开。

    我目光凉凉地看着他,看时间才过去了不到4分钟,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好多。

    我是一只小松鼠爷爷了。

    ※

    莫兰大概看了三四个视频之后,路易斯才从客厅门出现。

    见我在莫兰的肩膀站了起来,路易斯皱了皱眉头,口吻冷漠地说道:“不要随便把小松鼠放出来,要是它跑不见了,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委托你的事情做完了吗?”

    莫兰见路易斯表情不善,顿时干笑道:“早做完了,就在这等你。也不是我放出来的,是威廉带着它在玩。我见它在烦威廉,就把它带出来了。”

    我哪里有烦教授?

    我可安静了。要是有评奖的话,我绝对是三好松鼠。

    莫兰现在欺负我不能说话,把黑锅往我身上盖。

    路易斯听到是教授做的之后,紧蹙的眉头松开了。说话之前,路易斯再检查了周围的情况,才说道:“威廉兄长现在还好吗?”

    “我去书房的时候,威廉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时不时用手指绕着小松鼠的尾巴玩。”莫兰单手架在沙发椅背上,“这算什么?我记得有种叫做什么动物治愈法?在家里养只小动物的话,能治愈人的心灵。”

    莫兰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还专门问了威廉有睡一会儿吗?威廉说早上的时候就睡熟了,直到中午才起来,还把牛奶麦片粥吃完了。”

    路易斯对动物治愈法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给我额外的神色,只是松了一口气,“有休息一会就好。”

    莫兰盯着路易斯的眼色,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和威廉两人状态都很紧绷,表现方式很不一样。威廉一下子跟泄了劲似的,做事都很难投入,也不想要社交,而你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工作,你看看除了昨天,你这个月在屋子里面吃过几l次晚饭?”

    “以你的记忆力,能准确地辨别我到底多少次没在屋子吃晚饭了?”

    路易斯的话夹枪带棒,十分不客气。

    我看莫兰的眼睛动了动,就知道他正在算。路易斯的话还兜了一圈,让莫兰这个实诚人给难住了,我也不知道他该不会是在慢慢一个个累计着加,还是什么情况。反正路易斯这话一落,他没了多少声音。

    路易斯见他真的在算,又继续说道:“我让你去查罗伊洛特医生那些宠物的供应商,结果呢?”

    “他除了在正经市场购入之外,其实也和黑市有交易,从他和斯托纳太太结婚到现在,他已经非法购入了将近1100条蛇。不过他们结婚也有22年多了,也就是每年50条左右,也算很正常。”

    莫兰顿了顿,说道:“他购买的蛇里面也没有多少是剧毒的,大部分都是看起来有毒,其实是没毒的又或者毒性比较弱的蛇,对人没有太多的危害。”

    路易斯继续说道:“那他怎么处理那么多蛇的?每年50多条,家里人也很难不看到这个动静吧?”

    莫兰就等着路易斯说这句话,当即打了一个响指,说道:“听说这是他用来食用的。你想不到吧?我当时听到的时候觉得快恶心想吐了。”

    这话结束后,莫兰见路易斯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忍不住有点没劲。

    路易斯说道:“食用蛇肉虽然少见,但是我知道东亚的日本和华夏国也有些人会吃,还有美国德克萨斯州还会举行响尾蛇节,城镇间都是用响尾蛇为料理。我记得,罗伊洛特医生就在东亚那里待了很长时间,也有在美国居住的经历。会吃蛇肉并不是什么特别的。”

    莫兰说道:“这话说得蛇肉放在你面前的话,你就会吃一样。你平常胃口又挑剔,那蛇肉做得再好吃,你看到了都会想反胃吧。”

    路易斯倒也是坦诚,“我确实也不会吃。反正吃的话是别人的事情,我又不需要吃,有什么好恶心的。”

    见路易斯面色正常,莫兰就觉得自己听到别人吃蛇肉反应那么大,就很丢脸,一直想在他身上找补,“不是有那种电视节目吗?吃一些平常人都不敢吃的东西,就可以满足那个参赛者一个愿望的猎奇节目。如果让你也生吃蛇肉,你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敢不敢?”

    路易斯听到这话,眼睫敛了敛,理智告诉他,根本不需要陪莫兰玩这种无聊的假设活动。可是,这话似乎正好戳中了他某个点。

    “如果能让他活过来,我可以吃一辈子。”

    他的话语决然,莫兰一下子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视线乱瞟,说道:“啊,我先去上个厕所。”说完之后,他也没有注意到我在他身上,直接就站了起来,我圆溜溜地从沙发椅背处滚到了沙发上,整个天旋地转,重新坐起来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了路易斯的眼睛。

    看着他的眼睛,绝对会让人忘记这个人是雷厉风行、不近人情的MI6特工,也不让人觉得他不像是总是说话不看眼色,性情耿直,喜恶分明的兄控莫里亚蒂。

    那有一团仿佛绯色的雾,水光潋滟,可他并没有让眼眶的泪水流下,只是紧紧地抿着情绪。

    明明这样的他很陌生,可我盯着盯着,突然间鼻子有点发酸,连忙把头埋在沙发里面,不让别人看到我难受。

    370  ☪ 花栗鼠日记 (11)

    小松鼠第一次出远门路易斯情绪上来之后,一时间并没有平复。

    于是在我团成一团,埋在沙发里面的时候,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莫兰回来的时候,发现客厅没有人,又是心有余悸,又是长吁短叹。见我变成一团烟灰色的麻薯,莫兰戳了戳我的背,用一种同病相怜的口吻说道:“可怜的小家伙,一定也被路易斯吓到了吧?”

    我心道,这到底能怪谁呢?

    莫兰这人是那种会不小心撞到别人,虽然会满心愧疚,但是也就是那一刻会产生的情绪而已。他本人很快又恢复如初,完全不内耗。因此,我觉得他这个人偶尔看起来还挺没心没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假装没有听懂,完全不管他。

    莫兰倒也不介意,小腿搭在大腿上,也不再看视频,似乎随时等待路易斯回来延续话题。不过他呆坐了一会儿后,很快就觉得无聊,眼尖瞄到桌子上有一盒巧克力,便伸长手把巧克力盒拆开,里面都是一瓶瓶做成小酒瓶的巧克力。

    他随手拆了一块,塞在嘴巴里面吃了起来,包装纸用拇指和食指搓揉,很快就变成一个小圆球。

    我闻着味道,就从沙发里面抬起头。

    莫兰看到我好奇,便询问道:“松鼠小朋友,想不想要吃酒心巧克力?”

    我对不熟的人给我东西,总是很矜持,就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只是观察对方的反应,不会主动给回应。

    莫兰见我只是盯着他,笑容又大又深,“来,我给你一个又香又甜的巧克力。”这话说完之后,他把他刚才捏成小圆球的包装纸递给了我。

    我刚拿到手不到一秒,又丢回他身上。

    莫兰也不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像极了那种对小朋友坏心眼多,根本长不大,没有成熟风范的大人,“呀呀呀,真可爱,你好有趣!”

    我一点都看不出这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不过,他笑声也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换了一身黑衣服的路易斯就这么冷冰冰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笑。路易斯看到莫兰停下来之后,声线平淡地问道:“有什么很好笑的?”

    莫兰才刚惹了路易斯,现在心中有愧,知道自己暂时不能表现太开心,否则显得自己有点不太会做人。于是,他干巴巴地说道:“就这只小松鼠有点傻,把巧克力包装纸当做巧克力来吃。”

    这话一落,我又震惊地看向莫兰。

    这人又来欺负我不能说话了。

    哪天我要是可以开口说话了,那我肯定是要揭露这个莫兰胡说八道的性格。

    我愤愤地想着。

    路易斯一听莫兰的话后,眉头又一次深深地皱起。我觉得他在这么练下去,额头可能能夹死飞过的小飞虫。路易斯对着莫兰说道,“松鼠吃巧克力会中毒。莫兰你不要搞事情。”

    这话刚落,莫兰连忙举起手投降。自证清白,“我真的没喂。”

    路易斯表情依旧没有松弛,视线看向我的方向。见我尾巴还在沙发上扫来扫去,他又重回旧话题,说道:“我会夜访罗伊洛特医生家里。莫兰,你帮我做点事。”

    “其实这不过就是小案子吧?也不用太认真应对。”

    莫兰对路易斯还要在专门探访海登继父的屋子而感到奇怪,甚至感到有点小题大做,“我觉得找出医生自制毒药的证据就好了。海登继父明显有很强的作案嫌疑,目的就是为了遗产,他用乌头丨碱和某种东西做了一种可以延迟毒药发作的药,给斯托纳太太和朱利安吃,让两人都出现有心肌梗塞的症状……”

    莫兰顿了顿,继续表达他的看法,说道:“那个医生做的是很寻常的谋财害命。我觉得,在他身上花太多设计,反而有点浪费我们这边的资源。如果海登这是想要杀了他,并且全身而退的话,这也不是难事。罗伊洛特医生并没有在社区活跃的迹象,突然人间蒸发,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简单讲,在莫兰看来,这人很好处理。

    我综合今天的线索和信息,也觉得这个案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尤其是我听下来之后,基本也可以和《斑点带子案》一一对应,凶手自然也昭然欲出。

    只是问题在于如何证明他是凶手。

    从法律程序的话,这确实要花很多时间去求证。

    原著小说里面,福尔摩斯也说这个案子是个简单的案子。不过他遇到的情况比较复杂,因为委托者有自己的想法,掺杂了很多主观色彩的想法,也会自然而然地混淆了别人的判断。华生就是被带进了坑里,想不透,可是福尔摩斯却是在种种信息里面,找出了关键。

    当天去委托人家里,当天就解决了案子,还反杀凶手。

    委托人彻底从恐怖里面解脱出来。

    可是,现在应该不能这么处理这个案子吧?

    我正在思考着,路易斯说道:“今天我们兵分两路,在追查海登·斯托纳的时候,发现他还去委托那个福尔摩斯侦探了。我认为这案子虽然简单,但也有些疑惑点。我想在那个福尔摩斯解决案子之前,先下手为强。”

    这话立刻说服了莫兰。

    同样的,从路易斯的话里面,我可以发现,他真的对他们的阵营里面的人很信任,什么都愿意说。这是我绝对不会干的事情。

    我并不是特别爱分享的人,也不是那种觉得把事情告诉别人,对方会放在心上,希望引起注意的类型,同样的,我觉得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到别人,所以我怎么做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必要告诉别人。

    该说这是过分谨慎小心的性格,还是我这人内心阴暗,又或者我是特别保护自身隐私的人?

    我不确定,只知道告诉别人,我会没有安全感。

    因此,见路易斯那么坦荡地说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我就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点羡慕。因为我非常清楚,这种相处状态才是正常的。

    当然,我也不打算改。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都觉得我的做法是让我最舒服的做法,我没有必要改。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想着跟别人分享我的想法和计划,在那时我应该就是觉得那样做才是让我是安心的。

    ……

    路易斯刚结束不久,教授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他应该听了一部分的话,做了足够的猜测,“如果路易斯需要帮忙的话,莫兰就好好帮衬。可是,你们不用急着现在去。”

    教授一发话,莫兰怎么会不遵从?

    他很快就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互动,脑袋里面也跟着转,思考路易斯到底要查证什么。路易斯是在想着海登和发短信联系他的人(其实就是我)有什么关系吗?还是因为这是给他的任务?他不想着这个任务被别人完成,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依照路易斯那么较真执拗的性格,我认为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我现在仔细想想,我明明可以猜到,海登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去找夏洛克查案,路易斯也能碰到夏洛克,为什么没有想到路易斯会力争结果呢?

    果然我潜意识还是有夏洛克的主角光环,会认为路易斯遇到夏洛克,肯定会退避情况。

    现在莫兰被要求去帮忙,想来就是为了引开夏洛克他们的注意力,不要让夏洛克和华生来干扰自己的查案。

    莫兰站起来之后,见路易斯立刻准备出发,脚步也跟着往外走,于是把我从沙发上一捞,随手放在口袋里面,又从桌子上拿出银色随身扁酒壶,放在另一只口袋里面。

    我整个松鼠倒在他的口袋里面坐都坐不直。

    口袋外面紧跟着传来一道声音。

    “莫兰,你带一只松鼠做什么?”

    我脑袋里面懵懵的,也觉得莫兰是不是随手拿东西拿得顺手,把我装兜里面了。然而,莫兰下一句话就响了起来。

    莫兰笑得格外坦荡开怀,“感觉可能会遇到毒蛇,带只小松鼠防身。我刚才教会它了……”

    这话一落,我赶紧往外爬。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口袋内里滑,还是因为我太着急了,压根抓不住莫兰的口袋,手忙脚乱间也根本爬不出来。

    教授救救!

    我不要生啃毒蛇的脑袋。

    路易斯估计见莫兰是在胡说八道,便说道:“你只要负责看着福尔摩斯那个侦探就好,不要带只碍事的小动物,把酒也给我放回去。”

    我一听,这个不就是在说,我可以去看夏洛克吗?

    两手又开始松了下来,假装我自己反抗不能。

    莫兰听路易斯这话,“我知道了。”

    这话一落,我又抓住莫兰的口袋的布料。要是他不能从口袋里面把我抓出来,我也可以解释是因为我的小爪子勾住了他的口袋。

    不过,事实是,莫兰只会口头答应,也没有照做。

    莫兰有时不听路易斯很正常,现在就是欠教授一句发话。

    教授并没有指责莫兰这种玩一样的心态,估计是他本质上是很信任莫兰的能力,确信他关键时候是不会掉链子的。据弹幕描述,他好像是那种在做任务前,经常挺轻浮的样子。

    教授其实只说了一句。

    “松鼠是认主的,别让它看到前主人。”

    莫兰立刻反应过来,他们这次可能少不了要见到海登,便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带它回来的。”

    教授应了一声“好”。

    他这个沉重的声音里面,似乎有着我想象不到的复杂思量。

    不过,我很快就沉浸在可以见到夏洛克和华生的快乐之中,也把对教授的猜测放在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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