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出现了
五分钟前,瑟拉维雅添油加醋,故意吓人,打出了一个飞翔的回旋镖。
五分钟后,这枚回旋镖嗖嗖飞回,扎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就是这样,我们大家都觉得,既然是雅拉你的提议,最后压轴出场和鬼近距离接触的那个人就应该是你。”确定讲故事顺序的时候,兄妹三人中推选出的艾莉娜一脸纯良,笑眯眯说。
“……”别以为她看不出,这些人是害怕撞鬼,所以才推举她做第四人的!
“雅拉,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害怕了吗?”艾莉娜表情浮夸地喊。
好一出激将法!
瑟拉维雅一生要强,即便明知是陷阱,为了面子,她还是义无反顾跳了下去:“怎么可能!第四就第四,我才不怕呢!”
说完气鼓鼓朝表姐吐了下舌头——可恶,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兄妹这是仗着人多联合起来阴她呢。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待会儿讲一个非常吓人的故事把他们吓哭了!
确定了第四人后,表哥表姐们又聚在一起商讨了一阵,最终讨论出的故事顺序是:威廉第一,库特第二,艾莉娜第三,瑟拉维雅第四。
再次明确过规则,四人端起火光摇曳的烛台,依次走到了对应的墙壁角落,面朝墙壁站定。
别看烛台们放在一起的时候光还挺亮,分开进入到每个人手里,却只剩下一点萤火般摇曳的微光。加上仓库设计独特,唯二的两扇窗户开得又高又小,即便有月光射入房间,也只能照亮屋子正中央一米见方的地板,反而衬得光斑外面的环境更黑暗了。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四角游戏之所以能带给人巨大的心理压力,一大原因就是它需要在几乎全黑的环境里,让玩家独自一人面朝墙壁,把背部要害朝着黑暗。
站定之后,耳朵能听到外面的海浪拍打声,海风呜呜声,还有夜虫鸣叫声,可眼睛却只看得到面前摇晃的烛火,以及视野边缘漆黑一片的环境。因为面前的景色非常单调,盯着看久了,人反而很容易胡思乱想,产生一种此时此刻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亦或者开始想象在身后立着一个个恐怖的影子,正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自己……噫!打住打住,别表哥表姐们没吓到,自己先被吓歇菜了!
努力将脑内出现的各种恐怖片桥段全部扫到一边,瑟拉维雅强迫自己稳住精神,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刚好这时,威廉表哥已经开始磕磕巴巴讲述他的故事,红发的女孩赶紧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商人,他在运送货物的途中突然……突然遇到了暴雨。刚好在附近有一座荒废的古堡,于是他带着自己的货物走了进去……”
非常老土的开头。乍一听,瑟拉维雅还以为这名商人要在古堡遭遇一系列怪事,最后被古堡的鬼怪杀死呢,结果,也不知道威廉是不是对“恐怖故事”有什么误会,在他的故事中,怪事倒是确实发生了,但根本不是鬼做的。
故事讲述到一半画风突变——发现了怪事之间隐约的联系,见多识广聪明绝伦的商人头脑风暴,开始搞“真相只有一个”。于是,好好的惊悚故事瞬间转化为了悬疑推理,到了结局,商人成功找到了古堡的密道,抓住了装神弄鬼劫杀旅人的匪徒,反杀对方,然后继承全部金钱,走上了人生巅峰。
得,到了结局,这破故事还“唰”地上升为爽文了,真牛。
因为故事平淡又无聊,瑟拉维雅突然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威廉讲述完他的故事后,“呼”地吹灭了手中的蜡烛。他所在的那个角落瞬间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瑟拉维雅总感觉房间里能听到的呼吸声变重了一些。
“到我了。”威廉之后,大表哥库特咽了口口水,开始讲第二个故事,“我要讲的是一个探险故事。有一个冒险家,他的毕生追求就是能找到传说中的不老泉,所以每天都在不同的丛林与石窟中游荡。这一天,他在一座深山上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
哦哦,大表哥的故事很有趣的样子,深山,隐蔽的洞穴,后面接的要么就是洞穴通往异世界,要么就是发现了里面的邪/教祭祀场地,或者洞穴里有可怕的远古魔兽,把冒险家吃掉了……行吧,以上种种,全都没有。
你猜怎么着,不愧是威廉的亲哥哥,库特他讲的,居然真的只是个“冒险故事”!洞穴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碎石、积水、泥巴和蝙蝠。冒险家进洞后没多久脚底打滑,摔进了一个垂直的深坑,断了条腿,然后,接下来的大半个故事,就围绕冒险家怎样处理伤口、爬出深坑、拖着伤腿走出森林讲。
惨是蛮惨的,尤其听到他腿部感染不得不亲自砍掉腐烂的脚趾的时候,瑟拉维雅都替他觉得疼了……但除此以外,好像也没有很恐怖啊。
库特说完故事,哆哆嗦嗦吹灭了第二根蜡烛,他好像被自己的故事吓到了——真的很莫名其妙哎!
接下来是艾莉娜讲了。
到底是看过不少书的人,表姐的故事比起两位表哥,恐怖元素浓度要高了不少,就是依旧逃不脱“老土”两字——她讲的是个善恶有报的故事。简单点概括,就是某个男爵为了金钱,诬告了一名商人,害得商人家破人亡,全家自杀。没多久,男爵家开始闹鬼,男爵家人一个个死亡,最后男爵也被鬼杀了。
因为故事里的鬼是童话故事里常见的那种半透明发光体,既不会突然蹦出一张青面獠牙血肉模糊的脸,又不会像日韩恐怖片的鬼怪一样扭曲四肢,蜘蛛一样在墙面上爬来爬去,所以第三个故事给瑟拉维雅的感觉就是有点吓人,但远没到恐怖的地步。
不过从两位表哥发出的抽气声看,他们似乎被这个平平无奇的鬼故事吓得不轻。
艾莉娜之后,终于轮到了瑟拉维雅。
她本来想讲个诸如咒怨、贞子之类的故事,只是看之前的表现,艾莉娜暂且不提,两位表哥显然都是胆小鬼,毕竟还是孩子,吓出点毛病就不好了。因此,她最后讲述的,是前世烂大街的“背靠背”。
“我要讲的故事,叫‘背靠背’。这个故事发生在荒郊野外,一名旅人迷失了方向,刚好路旁出现了一间荒废的别墅,他便推开门进去借宿……半夜里,旅人听到有人在房间里低语说‘背靠背,真舒服’。他从睡梦中惊醒,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动静,便以为是幻觉,继续躺回去睡觉……又一次被低语声吵醒,旅人终于感觉到不对,他走下床到处搜寻,最后,在自己睡觉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具腐烂发臭、满是蛆虫的尸体。”
“‘嘎吱’,就在这时,借着朦胧的灯光,旅人惊恐地发现,尸体动了——它原本保持着背朝床铺、面朝下的姿势躺在那里,但是,当他发现尸体的时候,它的头颅猛地朝他扭了一下,露出腐烂到一半的嘴唇,和一双猩红的眼珠。”
“‘背靠背,真舒服……’低语声又一次响起……没多久,房间里响起了令人心惊的咀嚼声……”
故事结束,瑟拉维雅面不改色,“噗”一声吹熄了手中的烛火。
“好了,全部故事讲完,接下来开始依次换位!”
“啊!”
“这就开始了吗?”
黑暗里,两位表哥的惊呼先后响起,听起来十足惊慌。接下来响起的,是一阵迟疑的“嗒嗒”脚步声,从威廉所在的位置开始,穿过库特和艾莉娜……没多久,清晰的脚步声来到了瑟拉维雅身 后。
可能人就是这样,很容易受他人影响。两位表哥表现得那么害怕,不知不觉,瑟拉维雅平静的心跳也“嘭嘭”加快了跳跃速度。明明知道走到自己身后的是艾莉娜,在女孩的手拍到自己肩膀的时候,瑟拉维雅还是控制不住浑身一抖。
“到、到我了啊……”为了排解油然而生的恐惧,瑟拉维雅假笑一声,故意问。
“是的,到你了。”
艾莉娜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除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双粉眸,没有人看到,红发女孩像猫咪一样弓起的背,骤然往下放松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又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瑟拉维雅抓紧烛台,抬脚沿着左手边的墙面,开始摸黑一寸寸前行。她之前数过,正常行走的话,从她这边走到威廉之前站的角落,一共要走大约二十步,到了地方拍一拍空着的墙角,喊一声“无事发生”,四角游戏就能结束,今天的试胆大会也就圆满完成了。
一,二……十五,十六……很好,就剩下一点点了!再坚持一下,你可以的瑟拉维雅,这世界并不存在鬼,不要怕……
十九……二十!
最后一步迈出,瑟拉维雅原地站定,忍受着越发激烈的心跳,她抬起手,准备像脑中预演过的那样,把手掌拍上墙壁。
“呼——”
就在这时,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突然浮现心头——等下,为什么哥哥姐姐们的呼吸声听起来这么近?而且屋子里明明没有风,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却有一种被吹动的感觉……
难、难道……
脑内警铃猛地拉响,潜意识疯狂叫嚣着,让女孩尽快收回伸出去的手。
但可惜,为时已晚……就在意识到不对的下一秒,瑟拉维雅的左手直直往前探出,拍在了一片温热的平坦上。
那触感毫无疑问,根本不是墙壁——
出、出现了!!!
噫啊!
第52章 被抓了
“啊!”
月光笼罩的海岬上,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划破了夜晚的平静。
“呀!”
“啊啊啊!”
“什么什么,出现了吗?!”
如同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在最初的尖叫后,又有三声慌乱的惊呼紧跟着响起,偌大的仓库里,一时间仿佛演奏起了某种奇怪的人声交响乐。
尖叫过后,瑟拉维雅丢开烛台,下意识推了把面前的“鬼”,想把它推走。但那东西就跟脚下生了根一样,用尽全力依旧纹丝不动,反而是她自己,又是黑暗又是害怕,后退逃跑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面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呜呜,膝盖疼……咦,不对,好像一点也不疼?
“雅拉,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尖叫?”
“你拍到什么了吗?”
在最初的惊慌后,表哥表姐们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刚刚他们是被小表妹的突然喊叫吓了一跳,才跟着喊出了声,其实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三人纷纷开口,询问瑟拉维雅那里的状况。但地板上的女孩维持着扑倒的姿势,瞪大眼睛,牙关紧咬,已经整个人陷入了一片僵硬。
她好像趴在、趴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那东西摸上去湿漉漉,软绵绵,滑溜溜的,还在不断上下起伏收缩蠕动……
什么鬼啊!难道不仅有“第五人”,甚至连仓库的地板都变异,变成寂静岭里世界那样铺满血和内脏的不祥建筑了吗!
平心而论,瑟拉维雅的胆子其实不算小。奈何今晚发生的情况实在太特殊,再加上人很容易受周围环境和其他人影响,当大家都很害怕的时候,本来不怕的人也会突然丧失勇气,变得如临大敌起来……总之总之,她才不是胆小鬼!
可惜嘴再硬,也掩盖不了女孩已经吓得瞳孔震颤、眼睛里含满两大包眼泪的事实。
就在她松开紧咬的嘴唇,控制不住想要呜哇大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大小姐,是我。”
与此同时,瑟拉维雅感到有一双小小的手搀扶起了自己。
“菲尼……菲比?!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休息室睡觉……”瑟拉维雅低呼一声,懵懵然任由对方把自己从地上扶起,还帮忙拍打了两下弄脏的裙摆。等双脚终于踩到地板,女孩总算反应过来,反手拽住弟弟的手就想带他跑远一点。
她还记得地板上那奇怪东西呢,不管那是什么,总之先远离。
“啪嗒”,走没两步,有人按下了房门口的开关。仓库顶部安放的魔法灯闪烁了一下,明亮的灯光很快照亮了整个房间。
除了瞳孔大小依旧保持着恒定的菲尼缇斯,在场所有人都被突然产生的刺眼光线晃得偏过脑袋,短暂眯起了眼。也因此,没有人发现,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距离红发女孩不到一寸的地板上,有一团扁平状的硕大紫红影子一闪而过,“嗖”地消失在了“菲比”漆黑的裙摆下。
等到瑟拉维雅终于适应了灯光,睁开眼睛的时候,地板上那令她困惑的奇怪东西早已经不见,只有沾染了尘灰和不知名黏液的拖行痕迹证明着她刚才感受到的并不是错觉。
等下,所以这里是真的有怪东西吗?!
意识到的这一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女孩因菲尼缇斯的到来而缓慢放下的心重又高高提了起来。
“雅拉……啊,是菲比,她怎么来了?”
“我们刚刚听到你尖叫,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嗒嗒”的脚步声从仓库的其他角落响起,没多久,表哥表姐们齐齐聚到了瑟拉维雅面前,弯下腰围着她问个不停。
“没、没什么……不过是发现了一个被故事召唤来的小怪物而已!”趁没人注意,一生要强的瑟拉维雅偷偷抹掉吓出的眼泪,吸吸鼻子,面不改色撒谎,“我刚刚走到第四个角落,伸手拍肩的时候,拍到了一个怪东西——喏,你们看,地板上还留着它逃走的痕迹呢!”
“怪物?”
“这么刺激吗,哪里哪里?!”
一说起怪东西,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瑟拉维雅抬手一指,于是,灯光下,三颗大脑袋“唰”地凑到一起,蹲在地上半干的污迹前,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看起来像拖把拖的。”
“可是这里没有拖把,而且这个黏糊糊的东西也不像水。”
几人中要数艾莉娜最胆大,光看不过瘾,甚至还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黏液,举到空中对着光线观察:“是乳白色的,感觉比起水更像某种动物的体/液……嗯,闻着带了点海水的气味,不过不是很腥,有点像柠檬海盐皂。”
“柠檬海盐皂?那玩意不是别墅的每间浴室里都会摆放的香皂吗……”
……
大概是突然出现的怪物太符合儿童幻想,几个小朋友彻底遗忘了四角游戏带来的阴影,围在地板前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大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不太靠谱的结论:地板上的痕迹是史莱姆留下的。
“应该是雅拉浴室里出现过的史莱姆吧。它们的体/液会短暂受到吞下的食物特性影响,估计是偷吃了浴室里的柠檬海盐皂,所以才会变成乳白色,还带上了香皂的气味。”
“这个史莱姆肯定盯上小表妹了,居然跟着她来到了仓库。”
“不对弟弟,书上说史莱姆没有智力。”
“谁说没有,这史莱姆不是跑很快吗?”
因为意见不一,兄妹三人很快又争论了起来。趁着他们在互掐,瑟拉维雅拽拽“菲比”,和弟弟一起来到墙角,压低声音询问:“刚刚在墙角站着的是你?”
菲尼缇斯乖巧点头:“是的。我刚才出来找水喝,发现姐姐不见了,我很担心,所以出来找姐姐……走到这里听到有人讲故事,就摸了进来。”
“哎呀,你说你找什么找,我可是姐姐,比你厉害,不会走丢的。”瑟拉维雅抬起手掌,嗔怪地拍了下弟弟的肩,心里吐槽菲尼缇斯这隐蔽功夫也太强了,悄没声息地潜入,差点没把她吓死。
同时,一点疑惑浮上心头:她摸过来一路都很小心,特地避开了所有夜巡的人,既然菲尼缇斯是在她离开后才出来找人的,没道理能找这么准啊,他又没长狗鼻子……
如果菲尼缇斯能听到姐姐的心声,说不定会傻乎乎坦白,他确实没长狗鼻子,可蜕变后的触手尖端早已经进化出了独特的气味捕捉功能,不是小狗胜似小狗。
他是在第四次蜕变临近结束的时候突然发现的不对。
姐姐的房间太安静了,平时他总会听着姐姐的呼吸声入睡,那让他感到非常安心,可是,当他总算从高热与细胞挤压重组的痛苦折磨中挣扎而出,却发现自己听不到姐姐的呼吸声了。
慌乱的他推开房门,匆忙进入卧室,发现床上空空荡荡,被窝里摸上去甚至是凉的。
姐姐不见了!
“哗啦”,发现异常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触手们瞬间从裙子底下烟花一样炸裂出来,窸窸窣窣爬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急促地舒展尖端,捕捉着空气中浮动的气味因子,小狗一样到处嗅嗅,嗅嗅,嗅嗅……
半分钟后,触手小狗们扭麻花一样拧在一起,无声的小狗嘴巴嗷呜张合着,共同指向了通往房间外的某个路线。
汪汪队,出发救援!
……
回到仓库这边。
房间里的人分作两批,一批热烈讨论着史莱姆怪物的前世今生,另一批两姐弟则站在角落,压低声音彼此交流着信息。
正当双方都沉浸其中,心无旁骛时,“笃笃”,虚掩着的仓库门突地被人敲响。
不等在场诸人反应,大门随即被人一把推开。房门外面,站着身穿睡袍、满脸怒意的阿方索舅舅和斯卡莉舅妈,还有手举魔法灯的别馆管家,以及七八名忐忑不安的巡夜仆人。
“库特,威廉,艾莉娜……很好,难怪动静这么大,原来你们都在啊!”阿方索舅舅喷火的目光顺次扫过在场的人,咬牙切齿地把三个孩子的名字全喊了一遍。
被训斥的表哥表姐们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骨碌从地上站起,垂头含胸,摆出了经典的挨骂姿势。
尽管自己并不在被关照的队伍,身为始作俑者,瑟拉维雅同样感到亚历山大,不自觉挺直脊背,满脸乖觉。
——完了!夜游被发现了!
“居然敢甩开仆人,大半夜在仓库聚会……好,很好,你们可真了不起!现在,你们三个跟我来书房,既然不想睡,那就好好谈谈吧!”
隔壁的阿方索舅舅在朝三个孩子咆哮。这一边,瑟拉维雅的处境却如沐春风。
看到原地瑟缩的小女孩,温柔的斯卡莉舅妈取来薄披肩,动作轻柔地给外甥女披上:“哦,雅拉亲爱的别害怕,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哥哥姐姐们怂恿的……好孩子,时间很晚了,舅妈带你你和你的玩伴回去睡觉怎么样?”
说罢,温婉美丽的舅妈揽着瑟拉维雅的肩,温声细语,态度和蔼地把魂不守舍的小外甥女连带玩伴一同打包送回了卧室。
“……”
直到站在卧室厚厚的地毯上,瑟拉维雅犹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唔,果然年纪小还是有好处的,和别人一起干坏事,会被以为是受人怂恿,很容易摘掉。尽管这样想有点没良心,但衷心希望哥哥姐姐们能够看在过去一起玩的面子上帮她保守秘密。
反正他们怎么也逃不掉一顿屁股痛了,又何必把她也拉下水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第53章 降灵了
第一次试胆活动最终终结于阿方索舅舅的恶龙咆哮里。
几位小朋友为他们的调皮任性付出了屁屁疼痛的惨重代价。只有身为客人的瑟拉维雅和菲比侥幸逃过了一劫。
不过,虽然结果不太好,四角游戏新奇刺激的规则、还有瑟拉维雅讲的那个“背靠背”的故事,到底还是在表哥表姐们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次日起来,瑟拉维雅本以为哥哥们挨了顿揍会老实一点,谁知道,有了昨晚的活动打底,光是在沙滩和礁石间奔跑玩耍已经再也无法满足他们,才刚碰面,威廉和库特就缠上了瑟拉维雅,闹着要和她再玩一次四角游戏。
威廉:“整天不是捉螃蟹就是堆沙子,玩太久都玩腻了,还是雅拉聪明,昨晚的试胆活动实在是太有趣了!”
腼腆的库特表哥跟着帮腔:“还有你那个故事,刚开始听还不觉得,回去越想越吓人。尤其是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想起它,睡觉都睡不安心,想看看床底,又不太敢看……”
瑟拉维雅心道可不是嘛,虽然故事很老套,但和他们讲的无聊故事比,她的鬼故事可恐怖多了!
但得意归得意,她还没有被冲昏头脑:“舅舅才警告过,我们晚上不可以到处乱走。”
“不用晚上,白天玩也行。找个房间把房门关上,窗帘拉起,有那个气氛就足够了。”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翻着书的艾莉娜忽然插嘴。
“……”所以他们三个其实都想玩?
感受到哥哥姐姐们目光中隐含的期待,瑟拉维雅实在有点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昨晚的游戏明明是自己提议的,哥哥姐姐们却都很讲义气,没有一个人告诉舅舅,最后挨打的是他们。他们对自己好,她肯定也要领情的呀!
“那……那行吧。”说到这停顿一下,看一眼身后的菲比。
四角游戏只能四个人参加,玩伴在大多数贵族眼里就是身份略高的仆人,比一般仆人好一些,但没好多少。所以,在吵着要玩四角游戏的时候,哥哥姐姐们不约而同忽略了菲比。但瑟拉维雅肯定不能光顾着和别人玩耍,把弟弟放着不管。
因此,最后几人玩的是瑟拉维雅提供的新点子——“恐怖降灵会”。
这个游戏其实就是四角游戏的变种,优点是游戏人数不固定,可多可少。一般来说,想要玩出效果,这个游戏必须在午夜时分进行,但反正只是小朋友玩游戏嘛,白天玩也未尝不可。
游戏规则是:玩家每人手持一根点燃的蜡烛,围坐成圈,从第一个人开始,每人讲述一个鬼故事——之所以两个游戏都逃不过鬼故事,是因为有种说法,人在提起鬼物的时候,身边的阴气会加重,导致周围空间产生不稳定的罅隙,吸引另一个世界的阴暗生物靠近。
每一个玩家讲完自己的故事,就吹灭手中的蜡烛,以此类推,直到在场所有的蜡烛全部熄灭。然后,从第一个人开始,大家依次报数。如果最后报出的数字比在场人数多,说明有鬼被引来了。
别说,虽然明知是白天,当房间的窗帘全部拉起,房门也关紧后,仅仅依靠五盏如豆的灯火照明,恐怖的氛围瞬间就起来了。
降灵会的规则特别简单,一听就会。在地板上各自找地方坐下后,恐怖降灵会很快开始。
大家一致认为瑟拉维雅的故事最恐怖,所以把她留到了最后。第一个讲故事的,是瑟拉维雅右手边的艾莉娜。
她讲了个和昨天那个“坏男爵恶有恶报”精神内核一般无二,中规中矩的老套鬼故事。
接下来的是库特和威廉。
库特还好,毕竟已经上了几年学了,基本的故事储备还是有的,哪怕分享的故事比起恐怖更偏向血腥,好歹还和恐怖沾边。
轮到威廉就惨了。他还处在人嫌狗憎、根本坐不住读不进书的年纪,昨天能憋出一个故事已经很了不起,今天忘了临时抱佛脚,光凭他自己,怎么也没能憋出第二个故事。
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偷换概念,讲了个有点恐怖的传闻:“这还是我今天路过音乐室,听两名仆人闲谈听说的——知道吗,前天晚上有仆人半夜睡不着出门透气,无意间看到海岬下面的水里飘着一只怪物。据说足足有半个房间那么大,全身紫红色,像是章鱼怪一样,有很多条触手在水里扭来扭去。”
“什么怪物,我看那就是海里的大章鱼吧。”
“才不是,那名仆人说了,他在新月湾呆了快十年,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章鱼!”
“那是他见得太少。而且你又没亲眼见到,怎么能确定他说的是实话呢?”艾莉娜明显对她二哥的“故事”很不满意,战斗力超强地怼了上去。
“啊,讨厌!莉娜,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不是我较真,是哥哥你太笨了。”
兄妹俩很快争吵了起来,把房间里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恐怖氛围吵了个一干二净。
轮到菲比讲时,屋子里的光源只剩下两盏烛灯。他端着其中一盏,语气平淡地开始讲述。
这还是瑟拉维雅第一次听弟弟讲故事,老实说,在他开口前,她还是充满期待的,但结果,他分享了一个非常奇怪、不明所以的故事。
他说:从前有一个人,他厌倦了活着,想要自杀,于是他驾船来到湖面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湖水很深,肺部的空气耗尽后,这个人跟石块一样,飞快往水下沉。
一开始,他的周围很明亮,能透过湖水看到外面的阳光。随着身体的下沉,周围的环境开始变暗,那个人的身边也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东西——脏臭的水草,掉进水里的垃圾,腐烂到一半的人类尸体……
越往下,四周的环境越黑,身边围绕的各种奇怪物品也越来越多。奇怪的是,明明已经下沉了很久,这个人却始终没能沉到湖底。同样,明明肺部窒息的闷痛一直存在,他却始终没有死去。
就这样下沉,下沉,下沉了不知多久,周围已经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偶尔会感觉到身体触碰到了一些东西。那个人终于意识到,就像他永远无法到达湖底一样,死亡也成了他永远无法获得的东西。
他将在一片黑暗的湖水里不断下沉,永远下沉……
……
非常奇妙的故事,明明没什么恐怖元素,偏偏听完能让人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不知不觉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故事太玄奥,瑟拉维雅总觉得它是在隐喻什么,但她思来想去,怎么也参不透。于是她选择投降,直接问故事的分享人:“菲比,你这个故事有什么隐藏含义吗?”
“隐藏含义?”棕发的小“女孩”思考了一会儿,无辜摇头,“回大小姐,没有,只是随便编的。”
“……”行吧。
瑟拉维雅很无语。
菲尼缇斯没有说谎。编造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将自己想到的“恐怖”如实描述而已。
如实……
少年垂眸,眼前不自觉浮现被父亲丢进海里的那一天。当时的他才刚出生没多久,身体很孱弱,沉底后花了足有两年多时间才成功爬上岸,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
在不断的下沉中,他看到了故事里描绘的一切:黑暗,水草,各种各样垃圾,奇怪的鱼和尸体……
是的,故事主角跳进的其实不是湖,而是海。因为是海,所以下沉了很久也没能到达底部,因为不是人,所以他不会被淹死。
不过,和故事里不同,那一日,不停下沉的菲尼缇斯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像回到了母亲怀抱一样,感到了一种自灵魂深处浮现的舒适与惬意。毕竟,不管怎么说,摩涅狄特罗到底是诞生自海底的怪物,亲近海水是深刻在基因的本能。
对那时的他而言,海底的生活除了无聊,其实并不糟糕。可是,就在刚才,当姐姐提议说每个人都要讲一个恐怖故事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那段在深海独自生存的经历。
如果让现在的他远离姐姐,远离人类世界,再次回到那座广阔、幽深又黑暗的囚牢……不行,不可以!
光只是设想,心底便如翻江倒海般,涌上一股强烈的排斥与不快。因为还在成长期,身体的控制能力下降,少年甚至没能保持好拟态。一小截不听话的触手不知何时从裙底冒出,像小奶狗一样憨憨地在地上蠕动爬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充满眷恋地探出尖尖,在黑暗中缠住了姐姐垂落的裙摆一角。
相触的那一瞬,少年的身体轻颤,感受到了一阵如同电流流过般酥麻的畅快感。
他偏过头,黑色的眼珠冷冰冰扫了那触手一眼——随后,少年低头,“呼”地吹灭了自己手中的蜡烛。
两盏灯只剩一盏,周遭环境越发昏暗。烛光摇曳带来幢幢黑影,触手的影子被裙子的阴影所笼罩。除了菲尼缇斯,再没有人能发现它了。
带着本体的渴望与放纵,它安心地隐藏在黑暗中,柔软攀附,尽情纠缠……
房中央,围坐着最后一盏烛灯,瑟拉维雅开始讲故事。
她前世看过很多恐怖故事和惊悚片,虽然大部分的剧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诸如“从猫眼往里看会对上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在转角会突然和鬼打个照面”、“水龙头里流出的不是水是血和头发”之类桥段,她能不重样罗列个十七八条。
随便从这些老套路里选取几条,再套个“主角在荒郊野外的废宅借宿不幸撞鬼死翘翘”的万用模板,就是个能吓得小朋友瑟瑟发抖、牙关打战的恐怖故事啦!
哼哼,她可真能编!
第54章 养宠了
白天举办的降灵会当然什么东西都没能召来……其实瑟拉维雅怀疑就算是夜晚举办,也很可能什么都召不过来,毕竟这是个乙女游戏世界,又不是什么鬼怪副本。
不过,即便什么恐怖的事也没发生,光是在黑漆漆的环境下聚在一起讲鬼故事这种新奇有趣的活动方式,就已经足够刺激,让人着迷了。
和通灵游戏比,海滩上的沙子简直无聊到爆。再加上在刚来的前三天里,海湾能体验的娱乐项目大家也都已经玩过,因此,自从迷上通灵游戏后,不知不觉,小朋友们的活动场所就由又热又晒的露天转移到了举办降灵会的小房间里。
这恰好合了瑟拉维雅的心意。
她正发愁天天出门会不会继续晒黑呢。在舅舅家里做客,一天两天不要紧,要是一直在房间里窝着不出来参加活动是很不礼貌的,哥哥姐姐们都在沙滩,她怎么也得去那里坐一会儿,异世界没有防晒产品,次数多了,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变成黑炭!
像如今这样,既不需要出门,又能聚集一群小伙伴众星拱月,陪自己玩各种游戏,那不是超棒的吗!
上午玩的是降灵会,下午备齐材料,大家一起玩了碟仙。傍晚天气凉快了一点,老是窝在房间也不好,所以五个人跑去沙滩赶海抓海鲜。到了第二天,依旧如此,上午去小房间玩削苹果问仙,下午转移到浴室搞变种的“血腥玛丽”……
很多小游戏都是瑟拉维雅前世从网络上看来的。她前世没什么朋友,而通灵游戏都需要和小伙伴一起玩,因此,前世她并没机会亲身实践。如今能和表哥表姐一起畅玩,某种意义上算是弥补了前世的遗憾。
最好玩的莫过于经典的笔仙和碟仙。通过一些科普栏目,瑟拉维雅早就知道,这类游戏中笔和碟子之所以会动,其实和人手臂抬起并保持悬空时产生的细微颤抖有关。
可知道归知道,实际玩的时候,一则周围的环境比较昏暗,她上午才给大家讲过鬼故事,讲的时候不害怕,下午想起来反而隐隐有些受影响;另一方面,一起玩游戏的其他人都很紧张——额、菲尼缇斯除外,他好像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总之,人都是从众的,受哥哥姐姐的情绪感染,不知不觉,瑟拉维雅也跟着紧张起来。
既有紧张又有害怕,两相结合,当手下的碟子逐渐开始产生抖动,并随着惊慌情绪的蔓延、在桌面移动得越来越快时,有那么一瞬间,瑟拉维雅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
或许是众人的乱动扰动了火光,她看到自己的手背逐渐被烛火摇晃的阴影所覆盖。手指肚下是冰冷的碟子,她的指头正轻轻搭在上面,一股不知何处传来的力量挪动了那枚碟子,让它在桌面胡乱移动。为了不脱离,她的手只能顺从地跟着往前,带动她的手臂也一同前伸,被摇晃的阴影大口吞噬,就仿佛——就仿佛有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正拽着她,想把她连带碟子一起拉到遥远的未知远方……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栗感爬上脊背,情不自禁,瑟拉维雅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打了个寒战。
呜哇,难怪以笔仙、碟仙为题材的恐怖作品那么多,哪怕是白天,这个游戏玩起来也超刺激的有没有!
冥冥之中,一捧名为“灵感”的火苗从女孩的心中燃起,沉绿的眼眸宝石一样闪闪发亮,瑟拉维雅的脸颊飘上了兴奋的红晕。
决定了,下一本她要写个恐怖小说!
不、不止一本!她要把在这里说过的恐怖故事全部整理出来,一股脑全部传送到《塔之辉》去投稿!
倒也不是瑟拉维雅异想天开,过分自信,实在是这个世界的鬼怪文化太贫瘠了。
可能是因为把科技树全点在了魔法上,异世界除了魔法及位于魔法附近分支的炼金、魔药、召唤等学科,其他文化的发展相当滞后。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市面上能见到的消遣读物基本全是主角为魔法师/魔剑士/魔药师的冒险题材小说,爱情故事凤毛麟角,鬼怪元素的小说也很少,而且基本都是表哥表姐们分享过的那种,要么恐怖浓度特别低,要么故事情节超老土。
太可怜了,异世界的读者居然没有尝过正宗恐怖故事的滋味,这全是厨子的错!
下定决心要给没见过世面的异世界读者一点小小的震撼,在之后的日子里,瑟拉维雅编鬼故事编得越发投入。再不是找一个万用的模板,弄两撮鬼出没桥段,搅和搅和倒出来凑数了。
她开始给故事设定发生背景、主角配角,然后往里面加入三角关系,爱恨情仇,复仇背叛,牺牲陷害……总之就是各种狗血桥段佐料一样往故事里撒,用人性之复杂与丑恶,给本就恐怖度超标的故事再添几分阴暗诡谲,然后弄出个无人生还的超绝望结局。
从懂事起就听冒险故事长大的单纯原住民可没福气消受这等恐怖故事。转变故事编造方式的第一晚,除了超级年轻倒头就睡的瑟拉维雅,三位表亲都给吓得晕晕乎乎,大半夜躺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再见的时候,他们眼下不约而同挂上了淡青,精神萎靡,无精打采。
瑟拉维雅感觉很不好意思。毕竟哥哥姐姐们还是小朋友,胆子没有成年人那么壮,担心把人吓坏,她赶紧提议说要不今天就在沙滩晒晒太阳玩一玩,不要再讲恐怖故事了——结果这个提议遭到了哥哥姐姐的一致反对。
“没关系,我们才不怕。再讲一个吧,雅拉,要和昨天那个《无尽台阶》差不多的。”
“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快讲快讲!”人菜瘾大的表哥连声催促。
于是瑟拉维雅稍微收敛一点,又把前一晚构思的新故事给他们讲了一遍,成功收获大白天瑟瑟发抖的表哥表姐三只。
其实,身为编故事的人,瑟拉维雅自己都有点怵她编出的鬼故事。唯独弟弟菲尼缇斯,从始至终保持着淡定,无论面对怎样的故事,他也不曾表现过害怕。
瑟拉维雅非常好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回去后偷偷问了嘴。
然后,她就被菲尼缇斯的一通歪理问住了。
弟弟很明显已经纠结这个问题有一段时间了,听到姐姐问,他立刻把脑海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其实我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人会怕鬼。”
“怎么说?”
“我觉得,人之所以会害怕鬼,固然有鬼的外形太狰狞的缘故,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鬼可以伤害甚至杀死人。人害怕死亡,死亡意味着终结,所以人怕鬼,这一点姐姐认可吗?”
瑟拉维雅点头,觉得菲尼缇斯说得很有道理。如果鬼无法伤害人,光只是长得丑的话,人可能会短暂地被鬼吓唬一下,时间一长,根本不会把这种无法伤害自己的东西放在眼里。所以弟弟说 的是对的。
菲尼缇斯继续:“我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死亡代表了终结,所以人会怕死,可既然有鬼的存在,死亡就不可能是生命的终点,顶多只是一条分界线。既然如此,人就不该害怕死亡。而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怕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害怕死亡的副产品、区区一只鬼呢?”
“……”问得很好,下次别再问了。
瑟拉维雅被弟弟的问题噎了半天,最后,还是借助前世某些恐怖片的设定,才勉强维护住身为姐姐的尊严。
“那是因为只有临死前的执念足够强烈,人才有可能变成鬼,若是执念不强,人死了灵魂就直接消散了。大家生而为人,都是第一次死嘛,缺乏经验,又没人教,所以怎样才算执念强烈根本拿捏不准,这样的话,死后到底会怎样又成了未知数,人当然会害怕啦。”
菲尼缇斯点头,面上划过一抹恍悟:“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而后,或许是为了表明自己已经听明白姐姐的设定,在接下来的故事分享会上,每当瑟拉维雅讲到恐怖的地方,“菲比”都会学着其他三人的样子,双手抚胸,身体后撤,黑眼睛睁得圆溜溜,装出一副略显做作的“害怕”表情,偶尔还会很敬业地从嘴里发出一声情绪毫无起伏的“啊!”。
就……看得人.拳头莫名发痒,很想跑上去A他一下。
不过臭弟弟也不是一直这样讨人嫌。
可能看出姐姐有点不高兴,那天傍晚赶海结束后,他递给她一只小木桶,里面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章鱼。
那只章鱼的颜色很稀罕,全身都是紫红色,唯独眼睛跟两朵樱花一样,粉白.粉白,特别无辜。
它有一个成年人的拳头那般大,抓在手里的时候,脑袋不会像其他章鱼那么扁,而是自始至终保持着圆润鼓胀,像一只装满水的气球,戳上去特别有弹性。
小章鱼的章鱼爪爪也有点怪,数量远超过八根。它们太多了,又时刻都在不知疲惫地乱动,所以养了好几天,瑟拉维雅始终没能数清到底有多少。
小章鱼特别容易饲养。瑟拉维雅弄了个玻璃鱼缸,装了点海水把它放进去,喂它东西,基本是喂什么吃什么,从不挑食。
那小东西还很黏人,一点也不排斥被人用指头抚摸。如果瑟拉维雅把手指伸进水里,小章鱼会主动游过来,爪爪展开成一朵花扒拉而上,非常热情地缠住她。
嗨呀,真好玩……决定了,就叫它铁板鱿鱼吧!
嘿嘿,铁板鱿鱼,好吃呢……
第55章 回家了
菲尼提斯对瑟拉维雅给小章鱼取的名字表现出了十万分的不解。
“我以为姐姐会叫它草莓奶昔,或者其他诸如此类。”他皱着眉,不知为何表情显得有些不甘心。
对此疑问,瑟拉维雅双手叉腰,振振有词:“但这怎么看都是肉食吧,因为是可以吃的小章鱼,所以给它取名叫‘铁板鱿鱼’,这不是很合理吗?”
可以吃……
领会到话中未尽的含义,菲尼提斯直接呆住:“所以……所以姐姐打算吃了它?”
“啊,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啦,因为它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不过现在,我觉得把铁板鱿鱼养起来当宠物也不错,它好乖的,还特别聪明——是不是呀,我们可爱的小铁板鱿鱼?”
说着,女孩勾勾手指,弯下腰跟招呼小狗似的,朝鱼缸里的小章鱼嘬嘬了两声。
“咕嘟”,缸中的章鱼看到主人,朝天开心地吐个了大泡泡,十来条爪爪齐齐划动,屁颠屁颠游到鱼缸边缘,然后用爪爪内部的吸盘贴住玻璃,身体扒拉着鱼缸跟瑟拉维雅对视。
它确实很聪明,居然认得人……
菲尼提斯有些惊奇,心里对这只小怪物的评价略微提升了一些。
这是他用自己的部分身体组织捏出的“活物”。
昨天半夜,他在海里成功熬过了成长期的第五次蜕变。这次蜕变就跟给果树剪枝类似,通过对身体组织的统合重整,舍弃掉一些无用、冗余的部分,让主体发展更强健,能量更充沛。
那些肉块从身体上脱落的时候,大多还带有些许活性。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逐渐耗尽生命力死亡腐败,或者先一步成为过往鱼虾口中的美味。以海洋的运载与消化能力,按理说,天亮之后,这些身体组织就应该消失不见了。
结果,不知中间出现了怎样的差错,在傍晚和众人赶海的时候,菲尼缇斯居然从海水里捞出了其中一块脱落的组织。在海里泡了大半晚外加一个白天,这块肉不仅没有被吃掉,被发现的时候,甚至还保留了些许活性,像水母一样在水里舒展着身体上的小触手。
感应到本体就在旁边,它奋力游动到了近前,主动贴在了菲尼缇斯的手腕上,似乎是希望能够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当然不可能再把遗弃物收回体内。但那毕竟也曾是他的一部分,可能是和姐姐待久了,学会了人类所谓的“怜悯”情绪,他停下了丢弃肉块的动作,转而借着海水的遮掩切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小截触手,把它和肉块糅在一起,团吧团吧,捏出了一只合乎人类审美的小章鱼。
姐姐送了他一只小章鱼珍珠摆件,他还没回礼呢……
那截触手上包含了一部分摄食与消化器官,摩涅狄特罗以情绪为食,在拥有饲主的情况下,只要饲主能持续不断给小章鱼倾注喜爱与关心,它可以存活很久。
小章鱼现在这么有活力,看样子姐姐很喜欢它。这本来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那只章鱼属于他的身体,姐姐喜欢它,和喜欢他是一个意思。
但是,当他抬起头,看到姐姐脸上灿烂的笑容,还有望向小章鱼那温柔喜爱的目光时,不知为何,原本还算平静祥和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糟糕。
太谄媚了……这样智力低下,外形丑陋的东西,根本不该送给姐姐。
好碍眼……
如果可以,菲尼缇斯很愿意端起鱼缸,把里面的小章鱼倒进下水沟,让它在黑暗的世界失去养分慢慢死掉。但姐姐才刚得到这个礼物,正是稀罕的时候,如果小章鱼失踪了,她会不高兴的。
他宁愿自己生闷气,也不希望惹姐姐难过。
算了,还是先放着不管吧……姐姐做事一向三分钟热度,肯定养没多久就会失去兴趣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出手了。
菲尼缇斯的小算盘打得很好,奈何瑟拉维雅并没像他预料的那样很快玩腻,把小章鱼丢到脑后。
事实上,她简直要爱死小章鱼了。
每天早上梳妆的时候,瑟拉维雅都会让人把鱼缸搬到梳妆台,隔着玻璃和心爱的铁板鱿鱼大眼瞪小眼,兴致勃勃地观察小东西长势如何,在她的精心喂养下有没有变壮。有时候,她还会把铁板鱿鱼从鱼缸里捞出来,放在掌心,用另一只手和它玩对手指游戏。
游戏的玩法非常简单:她竖起一根指头,小章鱼抬起一条触手,双方左扭扭,右扭扭,然后指头跟触手对在一起,对完换一根手指/触手继续。
菲尼缇斯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无聊的游戏姐姐可以和那只小怪物兴致勃勃玩那么久,明明要说对手指的话,他肯定玩得比小怪物好很多。
宠物会的他都会,宠物不会的他也会,真过分,为什么他只是弟弟,不能同时做姐姐的宠物呢……
……
瑟拉维雅最近燃起了超高的养宠热情。
其实,比起冰冷的软体动物,她更喜欢有温度的毛绒绒。但动物毛发似乎是她这辈子的过敏原之一,身体健康的时候还好,但凡哪段时间免疫力下降,再接触到猫咪狗狗的毛发,她就很容易会发烧生病。
相比之下,养小章鱼倒是安全又方便。它不挑食,什么都吃,不会乱跑,还很爱干净,鱼缸的海水每两天换一次,仍能时刻保持澄清。
最主要的一点,铁板鱿鱼很聪明,性格像小狗一样,不仅认得出主人,还很喜欢和主人撒娇。
像这样会跟人互动、给予人情绪反馈的生物,可要比她前世养过的芒果核招人疼多了!
一直到热月假期即将结束,大家打包行李准备离开,瑟拉维雅仍保持着对小章鱼的喜爱。
可惜她没办法把它带回王都,因为章鱼是海洋生物,需要用海水养,而王都位于内陆,没办法像在新月湾一样便利地得到海水。虽然她家是很有钱啦,但为了一只宠物兴师动众地弄海水,到底不符合瑟拉维雅继承自前世的朴素价值观。
没办法,那就把铁板鱿鱼放生吧……它毕竟是属于海洋的生物,被她带走去到王都可能也会很寂寞。
离开前的那天傍晚,瑟拉维雅独自坐在梳妆台前,依依不舍地望着里面的小章鱼。回想起小东西和自己玩对手指游戏的快乐时光,浓绿的眼中不知不觉漫上了晶莹的泪花。
呜呜,伤心,她的宠物马上就要没有了……
屋子里,红发的小女孩垂着脑袋,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一门之隔的地方,菲尼缇斯面无表情,木桩一样守在门外。
姐姐居然那么喜欢那个小怪物,甚至因为舍不得放生它而流下了眼泪,这个发现让他心情非常烦躁。第一百零一遍,他在心底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想不开弄一只小章鱼送给姐姐。
如果没有它就好了,如果没有它……
“姐姐,别哭了。”
“弟、弟弟!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没有哭哦,我跟你说,刚刚只是风把沙子吹进我眼睛里了而已!”独坐垂泪的女孩吓得浑身一抖,强忍着涌上面皮的羞赧,她抬起胳膊,迅速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花,然后挺直脊背,小脸板起,努力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菲尼缇斯默默盯了眼紧闭的窗,没有拆穿,语气温和地告诉姐姐:“我在书房查了,只要材料充足,我们可以很方便地在实验室自己配置人造海水。”
“人造海水?那东西靠谱吗,可以养小章鱼吗?”
“可以的,有人做过实验。”菲尼缇斯注视着缸中漂浮的小怪物,面不改色撒谎。
瑟拉维雅对异世界常识匮乏,先入为主地以为铁板鱿鱼是特殊品种的小章鱼。但实际上,它并不是真的“章鱼”,自然也无需专门用海水养殖。
摩涅狄特罗对环境的适应力非常强悍,身为它身上掉下来的“分.身”,小章鱼能够轻松适应海水与淡水,哪怕长时间待在比较干燥的环境也完全没问题。
不过这点还是不告诉姐姐了……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种幸福,这是菲尼缇斯从《人鱼之歌》中学到的道理。
凝神思索间,一具热乎乎圆滚滚的身体已经炮弹一样猛地撞进了少年怀里。
因为自重太轻,菲尼缇斯被撞得往后踉跄连退了两步。他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张大大的笑脸。
脸颊红扑扑,眼睛亮闪闪,嘴角还沾着滴没抹干净的泪,脸上已经笑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阳光再一次回到了姐姐的眼睛里,让她整个人就像个闪耀夺目的发光体,肆无忌惮吸引着所有的目光。
“太好啦,这样我就可以不和铁板鱿鱼分开了……弟弟,谢谢你!你真棒!”她雀跃地欢呼着,双手紧紧抱住弟弟,手掌配合着身体的蹦跳,在少年背后一个劲拍。
心里所有的烦闷暴躁都在这一个拥抱中融化消散。感受着从姐姐身上传递来的温度,在女孩的连声赞叹中,不知不觉,菲尼缇斯弯起眼睛,也跟着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笑。
成功度过成长期让身体的形态切换更加丝滑,但也同时带来了新的问题——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菲尼缇斯偶尔会不自觉切换拟态。
就比如此刻,受本体愉悦的心情影响,在他的裙摆下,几条触手悄悄冒出,像小狗尾巴一样快乐地高频率左右摇摆。因为切换太顺畅太简单了,整个过程进行得悄无声息,连本体也是在半分钟后才察觉异样,悄悄把触手收了回去。
菲尼缇斯觉得,这大概和他还未完全适应成熟体状态有些关系。可能再过一阵,这样的情况就会好转。
至于现在,更让他挂心的还是小怪物的事。
不过烦恼了没多久,在姐姐的拥抱中飘飘然的他就自动想通了。
反正只是供人取乐的区区宠物罢了,既没办法替姐姐抄稿件,又不会发明魔药讨姐姐欢心,要论有用,果然他才是姐姐心里头一个。
算了算了,为了哄姐姐高兴,就勉强让它加入吧。
……
就这样,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瑟拉维雅最终免于与心爱的小章鱼天各一方。
一天后的下午,迎着夕阳西照的余晖,两辆马车长途跋涉,车轮辘辘,稳稳停在了公爵府门口。
经历了一个月的疯玩后,瑟拉维雅抱着心爱的小鱼缸,终于回到了阔别已经的斯托梅迪亚大宅。
她到家啦!
第56章 长胖了
回到家的瑟拉维雅受到了宅邸上下的热烈欢迎,就连成日忙碌工作的父亲诺曼,为了迎接女儿,也专门挪出了一天半的休息时间。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雅拉好想你!”
刚走下马车,一眼看到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棕发男人,瑟拉维雅立刻把鱼缸往女仆怀里一塞,大呼小叫着哒哒朝许久未见的父亲跑去。
刚开始跑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等到被诺曼稳稳接住,闻到父亲身上稳重的男士香水味时,不知怎的,瑟拉维雅鼻头猛地一酸。她傻乎乎眨巴了两下眼睛,大滴大滴的泪水瞬间从眼中滚落,沿着越发圆润的脸颊流了下去。
“怎么了,好好的还哭起来了。”诺曼的大手温柔地拍抚着女儿的背,低沉的嗓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他原本还想,雅拉近来做事越发不靠谱,居然敢欺上瞒下,撒谎带菲尼提斯一同出门,等她回了家一定要就此事好好教育她一番,适当做出一些惩罚。
结果,当看到那双与妻子一般无二的吊梢眼可怜巴巴又满是依恋地望着自己,泪光闪闪,沉默哭泣的模样时,溺爱女儿的老父亲瞬间把批评教育抛到了脑后。
雅拉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照顾,他自己又忙于工作无暇抽身,女儿偶尔做点出格的事情又能怎样呢,只要他掌心的小珍珠高兴就好……
瑟拉维雅并不知道,她的眼泪成功助她摆脱了一顿屁屁痛。
现在的她,赖在爸爸诺曼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哭了一会儿后,已经重又开心起来,调整姿势用一条胳膊搂住爸爸的脖子,另一条晒得有些黑的胳膊在空中舞来舞去,毫不客气地张罗着让仆人帮忙分发她从新月湾和德莱郡带回的礼物。
“那个包裹是买给爸爸的,旁边小一点的给达奇爷爷,下面那个大箱子,拿的时候小心点,里面是给其他所有人的礼物,宅邸每个人都有份,让大家自己挑好了……”
两名身强力壮的男仆在大小姐的指点下,依次将马车中打包的礼物取下。
给父亲诺曼的是一幅贝壳拼贴画。那是在德莱郡的一家纪念品店定制的,瑟拉维雅给了老板亿点点服务费,让对方参考舅舅怀表中摆放的母亲画像,用大小颜色各异的无数贝壳,制作了一张超高完成度的肖像画。
画中的母亲噙着冷笑,眼尾高吊,姿态凛然,正盛气凌人地望着画面外的方向,看上去高贵又孤傲,很不好亲近。
但父亲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眼圈却迅速红了。
“是她……确实是我记忆中的罗瑟雅。”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贝壳画中女人的眉眼,暗沉的绿色眼眸中满是悲伤,嘴角却牵起了一痕淡笑,“她总是这样,很笨拙,不懂怎样直白表达自己的心意,让很多人产生误解……但其实,你的母亲真的很温柔。”
“嗯嗯,是的,妈妈最好啦!”虽然瑟拉维雅对母亲的印象很模糊,但她坚信,能让爸爸这样深爱的妈妈,一定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女儿孩子气的话惹来了父亲欣慰的一通虎摸。
瑟拉维雅喜欢爸爸摸自己的头,所以她非常配合地歪了歪身子,主动把脑袋往诺曼的手掌心里塞,嘴里咯咯笑着,像一只软骨头的猫咪一样在爸爸身上蹭来蹭去。父女相处间自然流露的亲昵温情,如潺潺清泉,汩汩流淌,看得一旁的菲尼缇斯眼神发直,又羡又妒。
真好,为什么他只是弟弟,不能做姐姐的爸爸呢……
伴随着这个奇怪念头的生发,继“想做姐姐的宠物”之后,菲尼缇斯很快又萌生了名为“想做姐姐爸爸”的新梦想。
如果他是姐姐的爸爸,是不是就可以像现在的“父亲”一样,把姐姐举怀里,尽情摸姐姐的脑袋?
少年欣羡的目光太直白,诺曼公爵很快注意到了独自一人站在后方的养子。
为了把受邀外出谎言贯彻到底,在回程的马车上,瑟拉维雅就督促弟弟换回了男装。菲尼缇斯现在穿着得体的衬衫短裤,脚踩皮鞋,看上去和去时一个样,既没有变黑,也没有变胖。
相比之下,他的傻女儿可又沉了不少……
想到这,诺曼抱着女儿往前两步,腾出一只手在白发少年的头顶也摸了一把,表示自己一视同仁,没有忘了他。菲尼缇斯仰起脸,父子两人对视的那一刻,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缓慢流转。
瑟拉维雅还在兴致勃勃地分礼物。
给爸爸的是贝壳画,给老管家的是用海螺和贝壳做的马车摆件,两位陪同一起外出的贴身仆人分别得到了一串海贝风铃,其他一些熟人,比如家庭教师特雷西夫人、魔药老师雷伊先生等等,也都各自有礼物,就等热月假期结束恢复课程后就能送到他们手里。
至于瑟拉维雅让人搬下车的那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在新月湾的那一个月姐弟俩赶海捡来的各种小玩意,乱七八糟,品类丰富,包括但不限于海螺、贝壳、海星、石子儿、未知鱼类的头骨等等等等,东西数量很多,粗略算算,足够宅邸里几十号人物分一分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事怕就怕对比。
如果说以前的大小姐动不动就发脾气惩罚佣人,是个让人见了恨不得绕道走的小坏蛋,那么,最近的大小姐不仅脾气有所收敛,出去玩居然还记得给宅邸的佣人带礼物,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天使!
瑟拉维雅就看到,有感情丰沛的厨房女佣在得知箱子里的东西所有人都有份后,悄悄抹了抹眼角,脸上浮现浓浓的感动。
哎,就……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
回到家的感觉让人非常放松。
为了多一些时间陪伴孩子,诺曼公爵特意腾出了一天半的空余时间。
因此,回归后的第二天,瑟拉维雅一整日都和爸爸呆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嗯、并不算很温馨的父女时光。
哎,没办法嘛,从她懂事的时候起,爸爸就一直醉心工作,顶多就是每隔几天会抽空探望一下她,和她说两句话什么的。
她和爸爸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彼此缺席的相处模式,只有在久别重逢的时候父女俩情绪会激动一些,平时的话,就算两三天见不到面,双方也根本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因此,突然有一天,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觉,一直能看到好大一个爸爸在眼前晃来晃去,这样的体验让瑟拉维雅觉得特别新奇。
但这新奇保持了不到三分钟,就在父亲开口阻止她吃草莓蛋糕的时候,倏地消散了。
“雅拉,这已经是你今早吃的第三块草莓蛋糕了。你最近体重又沉了不少,为了身体好,我想也许你该少吃一点。”老父亲回忆着昨天拥抱女儿时怀里沉重砸手的质感,出于对女儿健康的担忧,尽量用委婉的语气劝说。
瑟拉维雅停下了在蛋糕上挖坑的动作,抬起头,目瞪口呆看着父亲。
什么,爸爸他居然觉得她胖?她这只是有点圆润而已吧,小朋友都会有的婴儿肥啊,说胖什么的可太……太……
想到这,红发的女孩默默低头,手指贴着肚皮的轮廓,非常认真地摸了一轮——她摸到了非常明显的、圆滚滚肉嘟嘟的一段抛物线。
沉绿的眸子缓慢瞪圆,虽然心中早有预感,她犹自不敢相信,又将手拢到腰侧,拇指食指一上一下,在肚子上合指一捏——
好厚……好肥美的游泳圈!
隔了一个位子坐着的菲尼提斯低下头看到这幕,眸光闪烁,脸颊上不知不觉飘上一抹淡淡的红云。
姐姐身上的脂肪长得真好,他想。要是遇到极端环境,她肯定活得比其他同龄人久,可以坚持到他去救姐姐,到时候……
和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菲尼提斯不同,对于自己的发胖,瑟拉维雅的情绪相当沮丧。
因为她确实有点横向生长了。
稍微胖一点叫圆润,叫可爱,但太胖了对身体可不好。眼下这体重虽然还没到影响健康的程度,继续放纵食欲下去,可就说不定了。
而且她的牙疼病最近似乎也有复发的趋势……
无法继续自欺欺人,瑟拉维雅哭丧着脸,乖乖松开了手中的小勺。
看到女儿听劝,时刻关注着餐桌那头动静的诺曼公爵默默松了口气。
饭后是固定的庭院散步环节。诺曼公爵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领两个孩子走的时候,表现得相当生疏。
最开始一段路,他还能问一些诸如“在新月湾吃了什么”、“海边玩得高兴吗”之类的话,但这些都是昨天晚上就聊过的话题,可以拓展的内容有限。再加上三人中唯一的话痨瑟拉维雅正因为发胖一事意志消沉,没有兴致输出废话,因此,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整个队伍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他真是个糟糕的父亲,除了一些无聊的大道理,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甚至该聊什么话题都不知道……
就在诺曼渐渐陷入自我唾弃与沮丧情绪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身后的脚步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一转头,这个有些笨拙的老父亲震惊地看到,他以为正暗自伤心孤寂垂泪的女儿,正拿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细木棍,撅着屁股跪趴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兴致勃勃地用木棍捅咕着什么东西。她的身后,站着素日乖巧的菲尼缇斯。
这两个人甚至没和他打一声招呼,就擅自脱离了队伍。
不行,不能生气,他们还小,只是孩子……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下,诺曼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情绪镇定,走了过去。
他的女儿正在摆弄一具掉落地面的蜜蜂尸体。
冷静、冷静……不过是玩虫子尸体而已,小孩子调皮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好歹她还知道要用棍子不直接上手……
老父亲如是自我安慰——结果下一秒,瑟拉维雅就伸出手指,捏住蜜蜂尸体的翅膀,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它长得虎头虎脑的,好可爱,我要把它加入我的收藏品行列!”她大声宣布。
“啪啪”,听到女儿要把还有蚂蚁在爬的肮脏虫尸带回卧房,诺曼公爵额头狂跳的青筋终于忍不住崩成了十字。
“雅拉,是我听错了吗,你刚才说你要做什么?”
他努力保持着微笑,从牙缝挤出问话。
“……”
瑟拉维雅跟被雷劈了一样,猛地抬头,脸上的笑彻底僵住。
完、完了!玩得太开心,她忘了爸爸还在……
……
第57章 恐怖了
瑟拉维雅的屁屁到底还是挨了一顿揍。
好消息是诺曼公爵觉得女儿长这么大了还会玩虫子,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教育她,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缺了席,所以下手没有很重,教育为主,体罚为辅。
但瑟拉维雅在乎的是那点疼吗,她在意的是面子啊!
在弟弟的注视下被打了五下屁屁,深感大失颜面的女孩委屈地捂着屁股,趴爸爸腿上呜哇哇直掉眼泪。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瑟拉维雅都蔫蔫的,提不起劲,要不是爸爸人还在,她简直恨不得跑回屋子里用脚趾头默默抠一座迪X尼城堡,然后拎包入住,就此隐居。
于是老父亲望着自己无精打采的女儿,又开始发愁了——她这爱面子的坏毛病到底是从哪里继承来的,明明他和罗瑟雅都不是看重这种虚名的人,怎么生出来的女儿会这么死要面子呢……
思来想去,到底是捧在掌心悉心呵护的宝贝,不忍心看到女儿太难过,到了晚餐时分,诺曼公爵率先低了头。
“咳,雅拉,再过三天,热月假期就要结束,家庭教学重新又要开始了。”
瑟拉维雅忙着用勺子搅和碟子里的汤,闻言头也不抬随口应道:“哦。”
“你很快就要满7岁,我和达奇商议过,我们觉得,可以给你适当加课。”
女孩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搅和:“嗯。”
加课就加课,她前世连996的苦都吃过,区区加课算什么……
“你觉得加一趟骑术课怎么样呢?”
“随便……哎?”
等下,他说加什么课?!
看到女儿的表现,诺曼公爵的唇角隐秘地向上勾了勾,故意拖长声音:“如果你没什么兴趣的话……”
瑟拉维雅登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重新变回了往常乖巧的模样,甜甜笑着朝爸爸用手比了个大爱心:“我有,我有我有!爸爸,看这个,啾啾啵,雅拉好爱你!”
“……”上首的诺曼公爵只觉心脏一阵狂跳,他以手捂唇,露在外面的耳廓很快红了一片。
太、太可爱了!为了女儿这一句“爱”,他可以加班一整年!
老父亲按着自己鼓噪的心口,满足之余,又心生淡淡的疑惑——真是奇怪,明明他和孩子妈都是感情含蓄内敛的人,为什么到了雅拉这里,她却能这样直白火热地抒发内心的感情呢……偏偏这孩子对喜欢和爱很直白,其他方面却又很别扭爱面子,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坏小子欺骗感情,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罗瑟雅真的走太早了。女儿这样又笨又可爱,他一个人真是生怕会有哪里照看不到,留下遗憾。
想起亡妻,诺曼高昂的情绪陡地一沉,又陷入了一片无尽的哀思。
……
管家达奇办事一如既往迅速,第二天,瑟拉维雅就被人带到后院的马厩边,面对一溜小马驹,挑选起了将要陪伴她整个骑术课的小马。
菲尼缇斯和她只差了一岁,骑马狩猎是洛维塔帝国的贵族的必备技能,想着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公爵大人大手一挥,干脆把养子也赶来挑马。
哼哼,总结一下,弟弟能提早上骑术课,全是托她的福,身为姐姐她超伟大的!
瑟拉维雅骄傲地昂着脑袋,带弟弟在一大群花色各异的小马间来回穿梭,挑挑拣拣。这些都是精心挑选的良种小马,性格温顺,聪明亲人。选了好久,马儿没能选到,瑟拉维雅的选择恐惧症又犯了,最后,想着反正小马都很可爱,女孩干脆让渡了自己挑选的权利,在弟弟的帮助下,挑了一匹通体漆黑,四蹄飘着白色的小黑马。
据说它和弟弟选的那匹白马是罕见的双胞胎。瑟拉维雅觉得这样很棒,本身小马的年纪还小,远离母亲被单独饲养在一个新环境,很容易感到寂寞。但既然这两匹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它们就可以关在一间马厩里养,无聊的时候用小脑袋彼此顶来顶去,咴咴聊上几句天,那不是很好嘛。
新宠物到手,瑟拉维雅立刻把小章鱼忘到了脑后,稀罕地围着两匹马儿转了半天,又是摸头又是喂豆饼的,要不是看管马厩的男仆极力阻拦,简直恨不得立刻就能翻身上马,骑着炭炭在草地上飞奔了——哦,炭炭是她给小黑马取的名字。
哎,好漫长,为什么热月还不过去呢……
一心惦记着骑马的事,生平第一次,瑟拉维雅期待起了上课的日子。
上午在后院的马厩玩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外面天气太热,瑟拉维雅乖乖回到小书房窝起来,弟弟在旁边补做这个月的报纸剪贴本,她则提笔写小说。
托那些通灵游戏的福,她对恐怖故事的兴趣被彻底点燃了。在新月湾的那段时间,瑟拉维雅编了好多个鬼故事,虽然有一些比较套路化,但也有几个故事是她颇为得意的,现在只要回忆出来,再对有瑕疵的地方进行些微调整,就能变成一个不错的故事了。
瑟拉维雅知道表姐艾莉娜会看《塔之辉》,因此,当初给哥哥姐姐们讲故事的时候,她故意留了个心眼,说这些故事是一个笔友给她讲的。
交笔友是时下很常见的行为,市面上甚至还有专门刊登笔友招募信息的报刊,像公园的相亲角一样,把招募者对笔友的详细要求一条条列举,撮合人们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彼此通信。
就瑟拉维雅所知,艾莉娜就有个聊了半年的笔友,表姐会在读书沙龙上念那篇《女祭司》,好像就是受那名笔友的影响。
因为瑟拉维雅编造的故事太过离奇罕见,远远超出了一名六岁幼童的眼界和能力范围,因此,哥哥姐姐们都没有对她的说法生疑,反而感叹她运气好,交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笔友。
呼呼,等到她这些故事登上报纸,看到作者居然是菲雅,艾莉娜表姐肯定会相当惊讶吧……哎,好想看看表姐那时候的表情呀。
喜爱捉弄人的红发女孩一边奋笔直书,一边偷偷捂着嘴笑。
当然,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她的鬼故事能够过稿,成功在报纸上刊登。
尽管“菲雅”作为一名短篇故事创作者,接连引发过好几轮激烈的骂战,和经久不衰的同人改编潮,但这并不意味着报社会因为她的笔名,不作分辨地对她的作品照单全收。
如果故事写得很差,就算是“菲雅”写的那又怎样,在“有趣”胜过一切的编辑部,她的稿子照样会被打回。
为了避免这样丢人的情况发生,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风格独特的恐怖故事迅速打开市场,为后续要写的其他鬼故事打下基础,第一个故事,瑟拉维雅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了一众故事中最独特最出格的那个“鬼妈妈”。
此处的出格,特指故事的发生背景,是一个女尊+聊斋世界——顺带一提,在新月湾讲的原版故事只是聊斋风,并没有女尊设定。她这属于是灵光一闪,自由发挥。
毕竟,很多故事性转一下,都会从老套变得有趣的嘛。
在瑟拉维雅流女尊世界中,女性天生体能就比男性要强,怀孕产子等事完全由男人负担,他们的孩子,会喊父亲为“阿娘”。
故事的主角是一名流落荒野的幼小皇女。她的父母在政治斗争中被杀,自己也惨遭追捕,慌不择路下,闯入了一间废弃的宅院。
宅院里有一只厉鬼,由一名意外失去了腹中孩子的父亲所化。年幼的皇女在荒宅中迷路,又累又怕,想起惨死在眼前的父亲,崩溃之下,她坐地上流着眼泪,悲痛地哭喊“阿娘”。
厉鬼本已煞气腾腾,毕露凶相,准备杀死这个闯入自己地盘的弱小人类。听到她这一声呼唤,它登时陷入恍惚,误以为眼前的女孩是自己失去的孩子,口中的“阿娘”则是它。
饱胀的父爱涌上心头,厉鬼收敛周身的戾气,隐藏起自己血肉模糊的脸,露出生前温婉美丽的模样,满脸慈爱温柔地上前,把皇女抱起,哼起了阴气十足的摇篮曲。
它把皇女当作自己的孩子,精心养育了起来。
说来也怪,明明是至阴至邪的厉鬼,它的乳芝却成功养大了皇女。借助厉鬼的保护,皇女在阴宅平安生长了十余年。后来,父母麾下的残余部将跟着线索找到了荒宅,为了替父母复仇,也为了诛杀贪婪无道的皇帝,皇女离开荒宅,收拢部将,开始带兵攻打王都。
两年后,皇女成功推翻伪帝,独掌大权。
为了报答厉鬼,她下旨彻查冤案,为厉鬼洗清了冤屈。
在新月湾的时候,故事讲到这里,善恶有报,天道轮回,直接就大结局了。
但既然是要拿去投稿,瑟拉维雅也就没有吝啬脑洞,大笔一挥,直接给它改了个更刺激的结局——
大仇得报的厉鬼了却心愿,准备自行消散,此刻已贵为皇帝的皇女却哭着挽留,说阿娘若是走了,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太过孤寂,若是有人欺辱她,她又该怎么办?
当然,这话其实听听就算了,都已经是手握军队和实权的皇帝了,这世上又有谁能欺负皇女呢?
但大概在所有父母的眼中,孩子无论多大,都永远只是孩子。听到哭诉的厉鬼产生了犹豫,皇女则抓住机会,请来了国师,和早已备好的一具年轻男尸。
那是经过测算,与厉鬼鬼体完全相合的尸体。
三日后,皇宫各处张灯结彩。
皇帝娶夫。
红烛高照下,皇女掀开新郎的红盖头。下方露出的那张脸,赫然与那具男尸一模一样。
……
为了更好地体现故事中独有的中式恐怖元素,尽管很多地方的描写都让她头秃,瑟拉维雅还是执拗地选择了把故事背景设立在古华国。
好在,从最初构思到正式落笔,中间隔了有七八天,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全拿来玩,还是颇费了一番工夫去推敲、琢磨遣词造句的。因此,实际写的时候,除了个别词实在憋不出来,只能先画了圈圈代替,整个故事瑟拉维雅写得非常顺畅。
写完以后,她得意地把故事塞给菲尼缇斯,让弟弟审阅。
故事不长,但菲尼缇斯看了很久。
等待无聊,瑟拉维雅想了想,又取了张白纸来,用笔仔细地在上面涂画诸如紫禁城建筑布局(超级简略版)、常见的龙凤等装饰图腾、男女古代服装形象等线稿,想等画完了传送去编辑部问问,等哪天报纸上有空位的时候,能不能捎带手刊登一下。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伴随着《深宫禁情》的爆火,报纸上的同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同人数量一多,辣眼睛的描写也跟着多了起来——
你写皇帝的后宫里有穿骑士盔甲名叫杰克的侍卫大摇大摆四处串门也就罢了,皇帝的龙袍上画着胖肚龙又是几个意思,还有啊,紫禁城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城堡或者大别墅,它是对称结构的木建筑,不可能出现四五六层楼的……
如果可以,瑟拉维雅真的很想摇晃着那些作者的领口,把自己脑袋里的设定全部倒进他们脑子里。
正一边涂画一边吐槽,忽然,女孩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句奇怪到让她怀疑是否幻听的话。
“……吗?”
“啊?”她愣了一下,迷茫抬头。
“做爸爸……得会产乳吗?”菲尼缇斯微蹙着眉,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
要不要听听,你喵喵的在说什么?!
瑟拉维雅惊得下巴一整个掉了下来。
第58章 开课了
有时候一个人照顾弟弟真的蛮无助的,他这一天天的都在问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啊,瑟拉维雅想。
但她吐槽的对象似乎对自己的奇怪一无所觉。他拿着稿件,双膝并拢,乖乖巧巧坐在旁边,粉红色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姐姐,仍在等待瑟拉维雅的答复。
天气炎热,菲尼缇斯的穿着较往日清凉了许多。今天,他的上身穿了件白衬衫,衬衣下摆规规矩矩掖进一条黑色齐膝短裤里,因为是坐姿,他的裤腿向边缘微微翘起,露出下方一道勒进肉里的黑色皮革。
那是固定袜子用的腿环。腿环边缘,角度问题,还能看到一枚金属夹折射着古铜的辉光,若隐若现。
偶然瞥见这一幕,瑟拉维雅的鼻息立刻变粗重了。
嗨呀,虽然不是第一次从别人那里看到短裤、丝袜加腿环的设计,但果然这种打扮还是得看人的呢。别的小男孩这样打扮就很普通,比如那个讨厌鬼奎伊,但弟弟的脸长得好看,皮肤白皙,性格又文静,穿成这样简直可爱死了!
哦,吊袜带和腿环,它们简直是大腿最好的装饰品!当黑色的绑带因为弹性向内收紧,在腿肉上勒出凹痕的时候,革带边缘的软肉向外鼓起的弧度简直凝聚了一切艺术与哲学的真谛,涩疯了有没有!
赶紧记在小本本上,下次码字可以当作素材……她才不信有这种口味偏好的就她一个,芜湖,呼唤杏癖大觉醒!
因为一直分心关注着细枝末节的东西,开口科普的时候,瑟拉维雅就显得有些不走心:“弟弟你之前不是翻过生物与医学方面的书吗,书上教过吧,男人没办法怀孕,也不会生产乳芝,不是爸爸的时候不会,不可能当了爸爸就会了呀。”
菲尼缇斯顺着姐姐的目光飞快扫了眼自己的腿,面上未显半丝异样,认真点头:“我明白了,就是说,当爸爸不一定要会产奶。”
“嗯啊。”瑟拉维雅表面上维持着认真思考的模样,实际思绪已经飘到了不知何处。
她在回忆新月湾编的那些鬼故事,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哪里可以用上吊带袜情节,她现在手好痒,迫切想写一点跟腿腿有关的好文明,满足一下自己的杏癖……但结果是没有。
这就让人有些难受了,没有新梗,旧脑洞也用不上,该如何处理这份无处安放的渴望呢……
这一头,瑟拉维雅还没想到解决办法,那一边,“问题宝宝”菲尼缇斯第二个问题也酝酿出来了:“那如果会的话,是不是就能把其他爸爸比下去呢?”
“啊?……啊,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瑟拉维雅实在不明白弟弟的脑回路。都说了男人没可能做到故事里那样的壮举,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呢……而且他这么执着于把其他爸爸比下去也很奇怪,笨蛋弟弟,又不是强过别人的爸爸,人家的孩子就能归你养的。
算了,毁灭吧……
瑟拉维雅揪了把自己头顶的呆毛,决定放弃挣扎。反正这个世界又不是女尊,哪里来的产奶男妈妈,所以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不都一样吗!
于是,迎着弟弟写满信赖与好奇的目光,她昧着良心,开始胡言乱语:
“那肯定的。众所周知,男人很没用,既不会怀小孩,又不能给宝宝喂奶,因此,当一个男人可以奶孩子的时候,他将打败70%的竞争者,而当他还能怀孕的时候,毫无疑问,所有的男人都将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将会是世上最强的男人,当然也是世上最强爸爸!”
菲尼缇斯面上浮现了郑重的神色。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他说。
说罢,他低下头,双手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粉色的眼中透着满满的决心。
“……”瑟拉维雅眼角开始抽筋。
那个动作……等等啊弟弟,你到底明白了什么鬼,又要努力什么东东?!
有那么一瞬间,瑟拉维雅想要拎起弟弟的领子,把他揪起来好好问问情况。不过,看菲尼缇斯挺着胸膛,信誓旦旦的样子,她又改主意了。
小朋友嘛,理论上讲,在这个年纪有怎样的想法都不奇怪咯。像她前世这么大的时候,就发下过要当米国总统的宏愿,还收了好几个小弟小妹天天跟她屁股后面喊“总统”,实践证明,这样的经历看起来幼稚,在长大后却能成为一笔宝贵的记忆财富,给自己和周围的朋友带来大量的快乐呢。
那她当然不能扼杀弟弟的天真无邪呀!不然怎么以此嘲笑弟弟呢……
于是瑟拉维雅憋着坏笑,抬起胳膊赞赏地拍了拍菲尼缇斯的肩,超大声夸奖说:“很好,弟弟你很有志气,我宣布,从你有这样的决心开始,你已经击败世上20%的男人啦!”
“嗯,我会努力生很多宝宝,做个好爸爸的。”
“非常棒!你这样的男孩子在婚姻市场上最抢手啦!”
“真的吗?”菲尼缇斯眼睛亮起。
“那当然!”
“太好了。”
在瑟拉维雅一叠声的吹捧下,肉眼可见,菲尼缇斯的情绪更高昂了。如果他是小狗勾,总觉得说不准现在的他都已经因为螺旋桨尾巴甩得太快,跟直升机一样飞起来了呢!
……
幼稚没营养的姐弟互吹持续了好久,话题才终于回归新故事《鬼妈妈》本身。
并不意外,这个套了女尊聊斋皮的甜腻腻爱情故事又一次得到了菲尼缇斯极高的评价。
“在荒宅十余年的相处中,厉鬼与皇女相依为命。这两方看似只有厉鬼养育了皇女,可皇女的存在其实也不断治愈、慰藉着厉鬼。他们之间的羁绊非常深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交融,难以分离……我不知该怎样形容,总之,在我看来,这状态实在是太完美了!”谈论起鬼妈妈与皇女的相处,白发少年的脸颊飘上一抹浓艳的红色,他望着虚空的某一点,目光闪烁,露出了一脸神往的表情。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历打底,瑟拉维雅甚至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说着说着又冒起鼻血。
幸好他没有。
可能是海边湿润的空气治好了弟弟爱流鼻血的毛病,自从在新月湾住了一阵后,菲尼缇斯就再也没有流过鼻血。这么看,外出旅游实在好处多多,下次有机会她还要带弟弟去!
菲尼缇斯行动力很强,交流完感想,他默默帮忙填上了瑟拉维雅画圈圈的那几个生词,随后,少年找来空白稿纸,拎起羽毛笔,仿佛不知疲倦般,马不停蹄誊抄起了稿件,看起来甚至比瑟拉维雅本人还积极投稿的事。
有弟弟在前面带头,瑟拉维雅顿时觉得不能懈怠,手上画图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半小时后,一份字迹完美的小说原稿,和几张画技稚嫩的示意图准备完毕。
以前的话,瑟拉维雅还得借着弟弟的名头,找来信封给编辑部写信,但现在,有了传送卷轴,一切就变得相当简单了。
红发的小女孩跑到书架前,踮起脚尖,从架子角落的某本书中取出编辑部邮寄来的定向传送卷轴,将它打开。
为了节能,卷轴的传送阵在卷起的状态下默认是关闭的。展开卷轴后,一阵金色的光芒波纹一样从中心向外,沿着法阵纹路迅速扩散。没多久,代表准备完毕的淡绿色光芒一闪而过,瑟拉维雅把新写的稿件连带她画的草图和说明一起放上去。
倒计时30秒后,刺眼的金光浮现。等光芒消失,法阵上的东西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卷轴中央出现了一张字条:
【您好,这里是《塔之辉》编辑部。您传送的物品已收到,我们将在2-3日内给予答复,请耐心等待。】
嘿,就很智能,居然还有自动回复的!
回复上说要等三天才有结果,瑟拉维雅就没有多等,传送完直接收起了卷轴,准备等三天后再来蹲一个回应。
刚好撇除掉今天,假期就剩最后两天了。这次热月她基本全程在外面疯玩,难得回到家,瑟拉维雅决定抓紧时间躺平休息。
于是,假期剩下的两天,她没有再想稿子的事,更没有翻开过任何一本课本。从早到晚,瑟拉维雅不是跑去马厩撸小马,就是缩在有降温法阵的卧室里,抓着章鱼各种揉捏,度过了相当懒散惬意的时光。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终于,9月来临,她和菲尼缇斯重又开课了!
让瑟拉维雅望眼欲穿的自然不是开课本身,而是随之加入课表的骑术课。这节课开在下午,考虑到儿童身体的耐受力,一周只有两节,分别是周一、周四的下午,时间在下午茶后,一节课45分钟。
骑术课的时间和魔药课撞了,这导致菲尼缇斯一周的魔药课时间从7节减少到了5节。不过很显然,菲尼缇斯并不在意这一点。
或者说,他对此相当满意。
雷伊老师基础扎实,教学态度严谨认真,对于魔药启蒙而言,是再合适不过的教师人选。但是,随着知识储备的增加,菲尼缇斯渐渐感到老师教的内容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要。
那么简单的东西,只要看一遍书就能学会,为什么老师要把它拆解成好几节课来讲?书上说碾碎帕特草有利于药性的挥发,但明明烘烤比碾碎更有用,为什么老师授课的时候不把这点补充上?还有止血药草的配方,他产生了新的想法,希望得到老师指点,雷伊老师却叹了口气,说他没办法给出指导……
在课堂上能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少,菲尼缇斯对魔药的兴趣也因此有所降低。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和姐姐一起度过这段珍贵的时间。
就比如现在,姐姐正在和骑术课的老师吵架。因为生气,她的额头冒着细汗,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从上到下透着一种健康的血色。
好鲜活,好可爱……
他能什么也不做在旁边看一整天!
第59章 对峙了
要搁十分钟前,瑟拉维雅绝对无法想象,心心念念的骑术课才刚开始,自己就会跟老师大吵了一架。
骑术课老师名叫费马尔,是个中等身高、体型瘦削的中年老师,长了一张不好看也不难看的脸。听达奇说,这位老师是某某贵族家的次子(具体哪家瑟拉维雅听过就忘了),曾服役于伟大的狮鹫骑士团,出生入死,有过多次与凶猛魔兽战斗的经历。
狮鹫骑士团是帝国最强大、最有名的骑士团,目前的团长正是攻略角色之一、沉默寡言的“黑之骑士”赛维勒……的父亲何塞。赛维勒现在还是个豆丁呢,得等他从魔法学院毕业,才有资格接手骑士团。
新老师来自狮鹫骑士团,是一件十分时髦的事。
瑟拉维雅对此感到相当兴奋,在她的想象里,费马尔老师肯定跟很多冒险故事里的大英雄一样,体格健壮,骑术高超,神勇非凡,所以她默默期待了好久,就等着跟老师好好学习马术呢。
结果,才刚上课,她的英雄滤镜就幻灭了,因为这位费马尔老师,很明显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古板!
从上课前打招呼的时候起,他就没有正眼看过瑟拉维雅,对她热情无比的自我介绍无动于衷。开始讲课后,费马尔更是视女孩为无物,只一心围着斯托梅迪亚家这代唯一的男丁打转。
讲解要点的时候,他会停下来询问菲尼缇斯有没有听明白,会走到弟弟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哪一步做得不到位,态度不说热络,至少温和谦恭,耐心礼貌。
可当瑟拉维雅有问题时,费马尔却直接装作没看到。
菲尼缇斯学什么都快,马术自然也不在话下。看少年迅速学会了踩蹬的姿势,费马尔没有理会还在纠结该怎么抬腿的瑟拉维雅,居然直接来到下一步,教起了第二个姿势。
哪有人教课是这样教的!
瑟拉维雅有些生气。
“老师,我有问题!”
她高高举起手,打断了费马尔的滔滔不绝,大声询问关于上一个知识点的相关疑惑,并直接点明希望老师能教慢一点,好好指导一下自己。
“哦,抱歉。原来大小姐还有问题。”费马尔皱了下眉,脸上飞快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暂停了讲课,走到瑟拉维雅身边,双手抬起很是敷衍地指导她完成上一个动作。
在两人距离相当接近的某一时刻,瑟拉维雅听到他压低嗓音,十足轻蔑地说:“我早就跟贵府管家说过了,女孩就该乖乖待在闺房读书绣花,不应该接触骑马。您看,都教得这样仔细了,您的弟弟也轻而易举完成了动作,大小姐您却什么都没学会,我想,这一切只能归咎于您资质驽钝、贫瘠痴愚的头脑了。”
“你……你说什么?!”瑟拉维雅目瞪口呆。
他说谁资质驽钝,头脑贫瘠呢!她没学会能怪她吗,分明就是他没有好好教导,不肯解答疑惑,进度还特别快。身为初学者跟不上不是很自然的吗,又不是人人都是弟弟那样的天才……
可恶,这世上还真什么人都有啊。他刚刚这种说法是不是前世那个所谓的P……PUA来着的?
事实证明,看似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费马尔,不仅是个令人生厌的PUA大师,还深谙各项心理暗示与操纵之道,很能把自己打造成一朵无辜纯洁的盛世大白莲。
“大小姐,您别激动。”被瑟拉维雅大声质问以后,他一秒切换回了温和谦恭的面孔,双手抬起,惶恐不安地朝女孩做着安抚动作,同时转过脸,朝另一边的菲尼缇斯和几名仆从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担心两个孩子的马匹会彼此影响,引发什么意外,学马术的时候,菲尼缇斯和瑟拉维雅姐弟间的站位是稍微隔开一段距离的。属于两人的贴身仆人则站在更远的位置,等候在草场的边缘。
无论从菲尼缇斯还是两名仆人的位置,理论上都不可能听清费马尔对瑟拉维雅说的那句辱骂。反而是之后红发女孩的一句质问,嗓音吊得很高,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小姐,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争执声让分散各处的三人先后往瑟拉维雅所在的位置赶。
费马尔顶着一张谦顺无害的脸,转头迎上了菲尼提斯和两名仆人。
“不,没什么事。可能是鄙人第一次教学,有哪里教得不好,所以大小姐不高兴了……”面对众人的询问,他维持着一如既往的礼貌与和善,言谈间一直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非常理智,非常温和,非常坦荡。
本来费马尔在外人面前就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很能让人产生好感,再配合此刻教师脸上隐约闪过的苦涩无奈,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他其实是迫于形势,在为真正的犯错方作掩护。
那个犯错方当然是指曾经盛名在外、劣迹斑斑的混世小魔王瑟拉维雅了。
阴险,阴险啊!
想明白了一切,瑟拉维雅气得脸都红了。她双手握拳,在身侧捏得紧紧的,同时脑内不断思考,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迅速还原事情的真相,揭露那个老阴比的真面目。
其实,以家人对她的溺爱程度,只要她一句话,达奇爷爷和爸爸肯定会站在她这边,把讨厌的费马尔赶走的。但这样做很容易产生隐患,给外人留下自己性格恶劣、仗势欺人的坏印象,然后在将来的数年里持续不断,长长久久恶心她。
呜呜,好烦。她只是想学骑马而已,为什么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朋友,要承受这样糟糕的对待呢……
瑟拉维雅还在脑内奋力组织语言,想要堂堂正正驳倒费马尔,维护自己光辉高大的形象,一旁的菲尼提斯突然开口。
“他没有说谎。”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部聚集到了白色卷发的少年身上。
“小少爷。”费马尔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
与他相对,瑟拉维雅的眉毛则微微皱了起来,不太理解弟弟的意思。
什么叫“他没有说谎”,费马尔这家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一直在故意引导所有人把错误归咎给她,分明就是个卑劣恶毒的大骗子啊……
当然,瑟拉维雅相信,以她和弟弟的革命友谊,他肯定不会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啦。事实上,她最近已经很少去想刷好感的事情了。因为她觉得,相处这么久,她和弟弟早已是和睦友爱的一家人,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可能会对她下狠手,再处心积虑去琢磨刷好感的事情,对两人的感情反而是种侮辱呢。
但不要忘了,菲尼缇斯同时也是个脑回路有些奇怪的孩子,所以她也没办法百分百放心,就怕弟弟突然脑子一抽,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来……
在姐姐紧张的注视下,菲尼提斯向前一步,身体挡在了瑟拉维雅和费马尔之间,面无表情,声音听起来冷得像结了冰:“这个人教得确实不好。他一直忽略姐姐,故意无视姐姐的需求,甚至出言贬低姐姐。我想,我们斯托梅迪亚家并不欢迎这样一名能力低下,师德败坏的人做老师。父亲外出暂时不在,这件事就由我来处理——葛文,去把达奇先生请过来。”
“是。”贴身男仆弯腰行礼,转身便朝不远处的宅邸赶去。
“慢着!”费马尔一直游刃有余的表情,在听说要请管家时,终于产生了裂痕。
他闪身拦在了葛文前面,瘦削刻薄的脸板起,居高临下望着菲尼提斯,目光中满是威吓,有意拖长了嗓音:“小少爷,我理解您想要袒护姐姐,为她遮掩的心情。但为此颠倒黑白,出言污蔑,即便您贵为北地公爵的儿子,我费马尔·温思克也绝无法坐视您的肆意抹黑——以骑士的荣耀起誓,我将与此地的不公抗争到底!”
用骑士的荣耀起誓,在时下是一种性质相当严重的誓言,稍微出现点意外,甚至可能引起一场血腥的决斗。费马尔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可以吓退菲尼缇斯,毕竟他只是个半路捡回、毫无根基的私生子,若是闹出什么大动静,很容易招惹来公爵的不快。
然而,出乎意料,菲尼缇斯没有表现出丝毫害怕的迹象。
“葛文,去。”他毫不退让,冷声重复。
被拦住的男仆恭敬垂头,绕过费马尔,步速飞快地赶向宅邸方向。
“您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吗?”眼见再也无法阻拦男仆,费马尔气笑了。
少年的身后,女仆米兰达正忙着安抚气冲冲的瑟拉维雅。偌大的草地上,暂时只有他和费马尔彼此对峙。
非常好。
菲尼缇斯勾起嘴角,也朝面前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笑——一个纯真无比,又好似凝聚了浓重血腥气的笑。
就像无知的孩童缓慢撕扯下蝴蝶的翅膀,他模仿着费马尔的语气,一字字重复着对方先前说过的话:“我早就跟贵府管家说过了,女孩就该乖乖待在闺房……我想,这一切只能归咎于您资质驽钝、贫瘠痴愚的头脑了。”从头到尾,一字不差。
“你……你听到了!”费马尔皱眉,惊疑不定地看向面前的白发少年。
他望进了一双幽深黑沉、宛若深渊的眼睛。
菲尼缇斯正毫无感情、沉默专注地凝视着他,像在看地上的一块石头、一根树枝,又像在看某种死物。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费马尔感到身体突然像被蛛丝裹缠住了一般,僵在原处,无法动弹。
那、那是什么啊……
他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少年玻璃珠一样剔透澄净的虹膜底部,有数条紫红色的不知名物体,像蜈蚣一样爬行蠕动着,斑斓的吸盘在高速移动中,形成花朵一样模糊跳跃的色块。
那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眼睛。
怪物,那绝对是怪物!
难以描述的恐惧笼罩了费马尔,明明天气还很炎热,教师的背上却很快被冷汗打湿,洇出一片暗色的汗印。
第60章 揭秘了
“不关我的事!是、是有人给我钱,买通我让我这么干的,放过我,不关我的事啊!”
达奇收到葛文的通知,匆匆带人赶到马场的时候,正看到费马尔像疯了一样,双手在身前胡乱挥舞,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大小姐,小少爷,你们还好吗?”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反应迅速,指挥一队男仆上前控制住疑似要发狂的前任骑士,同时给愚钝的女仆米兰达打手势,让她帮忙拉走了傻乎乎杵在旁边围观的菲尼缇斯和瑟拉维雅。
“啊,达奇爷爷!……我们没事,就是他、那个马术课老师,突然变得很奇怪,还说了很多听不懂的话……”看到信任的长辈,瑟拉维雅牵着弟弟的手,嗒嗒小跑到管家面前,手举在空中比比划划,表情恐惧中掺杂着兴奋,一副没心没肺,迫不及待想跟人分享八卦的样子。
白发管家的目光仔仔细细在女孩身上打量了一圈,同时也没漏掉她身旁的菲尼缇斯。见两位小主人都衣衫整齐,并没有任何被抓挠、撕打的痕迹,他松了口气,弯下腰慈祥地问:“大小姐,小少爷,费马尔看样子暂时无力胜任今天的教学工作了。今天的课先 暂停如何呢?”
“嗯?……哦,好呀。”瑟拉维雅先前给费马尔狠狠嘲讽了一通,学习热情遭到打击,暂时倒也不是很想继续骑马——关键她看老师那精神错乱的样子,估计也没办法教课了。
真奇怪啊,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疯癫了呢……而且费马尔刚刚喊的那句“有人出钱买通他”也怪让人在意的,到底什么意思,是真有人买通他干什么,还是只是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呢?
瑟拉维雅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实不相瞒,因为新老师从PUA到突然发狂的转折实在太离奇,她甚至蠢蠢欲动,萌生了写一本推理小说的冲动呢!
想想吧,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间正在举办聚会的庄园里,突然,刺耳的尖叫突然划破了平静的空气。众人循着尖叫摸索到音乐室,发现尊敬的菲利普先生居然被人开膛破肚,躺倒在了血泊中。
在他的旁边,是满身是血,疯疯癫癫的玛内尔小姐。她咬着指头,眼神发直,嘴里颠来倒去,不断念叨着数字“7”。
“哦,不,菲利普先生!”
“在我们把门砸开前,房间里是一个密室,所以凶手莫非是……”
故事编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瑟拉维雅编不下去了。
推理小说嘛,至少得有凶手、动机和手法三元素,她还什么都没想好呢。不过有空倒是可以稍微构思一下,反正在异世界推理小说是冷门中的冷门,相关市场还完全是一片未开发的蓝海呢!人们对刚出现的新事物总是很宽容的,作为第一个出现的推理故事,就算诡计编得差了点,只要逻辑上圆得过去就不会有大问题——刚好她最近处于疯狂想写吊带袜和腿环的阶段,要不凶手的凶器就藏在裙子下面好了嘿嘿嘿……
另一边,菲尼缇斯同管家仔细描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当然,中间省略了一些小细节。等他把自己辞退费马尔的想法传达给管家,获得对方许诺后,少年转过头,发现身旁的女孩正凝视着虚空一点,眼神飘忽,笑容古怪,仿佛完全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脸颊的血色些微褪去,他伸出手,有些担忧地拽了拽姐姐的手腕。
“嗯、弟弟啊,什么事呀。”瑟拉维雅一下子被从胡思乱想中拽回了神。
菲尼缇斯从旁悄悄观察,看女孩面色红润,声音也很精神,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太好了,还以为姐姐是被吓到了呢……
“这里好热,姐姐,我们先回去吧。”
“哎,这就走吗……再等等呗。”瑟拉维雅颇扫一眼被几个男仆按倒在地的费马尔,身体往弟弟那里倾斜过去,压低嗓音,“我总感觉费马尔身上有秘密,再等等,我想知道他刚刚说有人收买他的事是不是真的。”
热热的呼吸吹在颈侧,菲尼缇斯耳朵瞬间爬上一抹红。他缩着脖子,像被捏住后颈皮的小猫咪一样,僵在那里不敢再催促。
弟弟的阻碍不堪一击,可惜达奇显然不希望大小姐继续掺合下去。
等费马尔被人用绳索绑紧并堵住嘴巴,老管家沉着脸朝男仆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立刻将人带走。
“去哪里,我也去!”瑟拉维雅迈开小短腿,企图做个小跟屁虫。
然后她就被老管家的糖衣炮弹轰中了:“大小姐,今天下午您和小少爷受惊了。我来的时候,已经通知厨房为您两人制作了压惊的水果刨冰,您现在立刻回去,刚好能吃上。”
——什么,居然是刨冰!有谁能拒绝大夏天一碗冰冰凉凉的刨冰呢!
“……行吧,那就回去好了。”瑟拉维雅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被勾出了馋虫。
她最近在减肥,有意减少了甜品的摄入,可能正是因此,一听到有甜甜的东西吃,嘴里的口水就不小心冒出来啦!而刨冰因为太凉,一年到头她都没机会吃上几次,堪称稀客中的稀客……吸溜。
嗯,才不是馋呢,她只是比较懂事,知道有时候大人们需要避开小朋友偷偷摸摸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比较识趣而已……
就这样,瑟拉维雅被一碗刨冰所蒙蔽,没能实时跟进费马尔的后续处理。
而等她吃饱喝足,终于有闲心去探究事件发展的时候,瑟拉维雅惊讶地发现,与费马尔有关的消息在宅邸被人封锁了,佣人们不是毫不知情,就是三缄其口,无论怎么问也问不出结果。
到了周五,骑术课再次开启。毫不意外,授课老师不再是费马尔,而换成了一名小麦肤色、英姿飒爽的年轻女老师莎芮。她有一条腿是找炼金术师定做的机械义肢,走路的时候,会在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但这丝毫不影响莎芮骑马——不如说,当她骑在马上,朝着远方冲刺的时候,会让人恍惚觉得,她和马是一体的,如臂使指,得心应手,不外如是。
在被公爵府聘用前,莎芮曾作为一名冒险者,走遍了大陆各个角落。她性格爽朗,教学方式灵活多变,在教学之余,还经常会捎带讲述一些旅行中的见闻,才一节课不到,瑟拉维雅就打心眼喜欢上了这名新老师。
哎,骑术课为什么一周只能上两节呢。如果天天都可以上莎芮老师的课,那该多幸福啊!
……
有了新老师莎芮,喜新厌旧的瑟拉维雅立刻把讨厌的费马尔抛诸脑后,丢到了记忆的边边角。
一直到一个多月后,瑟拉维雅例行与表姐通信,才意外从信中了解到当时的一些情况。
【……亲爱的雅拉,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换了个骑术老师?他怎么你了,方便告诉我吗。我偶然偷听到爸爸妈妈谈话,中途他们提到了你换老师这件事,我妈妈说,那名坏老师是收了你叔父的贿赂,专门来挑拨你和你弟弟关系的。
听说你爸爸因为这事大发雷霆,直接对外宣布和卑鄙的麦卡特一家一刀两断,再无关系。这件事在王都掀起了好一阵震荡,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实在想象不出姑父发火的样子,希望你身处风暴眼中心没有受太大影响。
虽然我不太喜欢你那个弟弟,但不得不说,比起你那两个草包堂哥,果然还是白头发小子更讨喜一点……
对了,你的生日会邀请函我已经收到了,信上说可以带要好的朋友一起来,刚好莉莉最近就在王都,准备好和她见面了吗?
期待收到你的回信……】
和给人的文静寡言印象截然相反,在写信的时候,艾莉娜是个十足的话痨。她很热衷结交笔友,除了瑟拉维雅,平时还有四五个会定期通信的笔友。艾莉娜在信中提到要一起参加生日会的莉莉,就是笔友中关系格外要好的那位。
父亲和叔父一家断绝关系的事,瑟拉维雅确实有所耳闻,但她一直以为是叔父借公爵府名义放高利贷的事情暴露了,才会惹怒爸爸,被扫地出门的。
她记录下来的攻略笔记中就有这样一段游戏剧情:
刚直不阿的诺曼公爵偶然查到了弟弟麦卡特放高利贷的事,与弟弟一家决裂。失去了后盾,麦卡特家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愤恨之下,他将念头动到了爵位头上,不仅私下煽动“瑟拉维雅”虐待弟弟,还热心地为她提供遮掩与帮助。
“瑟拉维雅”在游戏里就是个又蠢又坏的笨蛋,她丝毫没有察觉叔父一家是在借刀杀人,非常热忱地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尽的虐弟弟中。在她的推波助澜下,有好几次,菲尼缇斯距离丢掉性命只有一步之遥,他甚至还因此身受重伤,休学了一年……
真是不忍直视,为什么会有人那么笨啊,瑟拉维雅要抗议,垃圾游戏肯定是给配角强行降智了,她这具身体明明脑子并不差啊!
游戏的这段剧情本应发生在瑟拉维雅11岁那年。到了现实中,估计是受觉醒记忆带来的蝴蝶效应影响,不仅公爵兄弟的决裂提前了,还多出个游戏里压根没出现过的费马尔。
啊,也难怪了……瑟拉维雅先前就有些纳闷,费马尔一个到人家家里上课的打工人,和她没仇没怨的,干什么非要不长眼招惹主家的女儿。就算他演戏功夫一流,事情做得隐蔽,到底还是有暴露的风险在,单纯讨厌教女孩子,拒绝就行了,何至于此。
结果是她见识浅薄了,人家收了两份钱,却是在搞兼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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