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月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可不想给一个醉鬼跳舞,不跳,要跳你自己跳。”
兰楚尧被冒犯:“不听我的命令,大胆。”
遮月眯起眼,他出门从院子里捧了团雪花,回来后二话不说全塞进兰楚尧的衣服里。冻得他直打哆嗦。
人老实后就不说话了,遮月看了他两眼,去熬醒酒汤。
回来时,兰楚尧已经睡着了,他四肢蜷缩起来,被子就在一旁也不知道盖。融化的雪珠湿答答贴在胸口,温度没有降下去,皮肤还发着红,温度有升高的势头。
这样下去,明天得发烧。
遮月打了个呵欠,好心把主卧让给他,自己回了客房。
次日,兰楚尧扶着沉甸甸的额头醒来,他呼吸湿热,浑身都是热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兰楚尧拾起昨天一点记忆。
喝了个酒而已,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起身,兰楚尧去客房找遮月,不守着他,估计是在一旁偷闲。
兰楚尧面无表情推开客房门,果不其然,那人正呼呼大睡,对响起的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把人拽起来:“看看现在都几时了,你平时都这么睡?”
遮月被吵醒,眼睛怔忪,深处划过一丝冷意,兰楚尧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他打了个呵欠,翻身继续睡:“我给你熬了醒酒汤,你要是还不舒服就喝一点。”
瞧这副不把他放眼里的姿态,兰楚尧气笑:“当本公子的钱好赚是吧,我来一回,你就这么招待我?”
生冷的语气赶跑遮月的睡意,怕兰楚尧真生气赶他走,遮月下了床,不情不愿:“公子有什么吩咐?”
兰楚尧一顿,也不说有什么事吧,就是他现在难受着,对方却这么舒坦,他心里不高兴。
“我饿了,去街上买菜,做饭给我吃。”
遮月为难道:“公子我不会做饭啊。”
兰楚尧与他大眼瞪小眼,属实没想到:“那你这几天吃的是什么?”
“用你给的钱去街上买的。”遮月声如细蚊,看起来有些畏缩。
兰楚尧有些烦闷:“那你去给我买份饭。”
许是看出他心情不好,遮月不往枪口上撞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去。”
等了下半个时辰,遮月提着饭盒回来。昨夜下来雪,他出去后身上粘了冷霜,透着寒意。
兰楚尧拿过饭盒,把饭菜摆开,他发现遮月买了两份,装作不知道,不招呼遮月,独自一人享用。
遮月一早起来就去买饭,现在连个热乎食都吃不到。他站着忍了忍,犹豫问:“公子你一个人吃不完吧?”
兰楚尧似笑非笑:“要不你替我分担点?”
遮月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可以吗?”
兰楚尧:“坐下。”
他是捡了个什么人回来,看起来娇弱可期,实则满身反骨,兰楚尧摇摇头。
遮月吃饭的时候,他不动身上观察对方,眼睛眯了眯。
和主子吃饭,没有一点扭捏不习惯,动作甚至堪称优雅,养得细皮嫩肉的,明明很骄横却会假装卑微,而且还不会做饭。
该不会是哪家的公子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公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兰楚尧回神,若无其事:“先前忘了问,你家住宛平,怎么会跑到京城,又是怎么进入那种地方的?”
遮月停了筷子,衔泪欲滴:“我爹和我娘是村里的农户,当年我爹看我娘貌美,强娶她生下我。后来我娘死了,他又有新欢,我不想待在家里,跑出来不小心被人卖到京城了。”
兰楚尧嘴角一抽,不知信没信:“那你挺可怜的。”
又不是真心安慰,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遮月眼泪啪嗒啪嗒掉,他腾地站起来:“像公子这样的人,才不会懂。”
不等他回答,遮月越说越伤心,哭着跑出去:“我不想吃饭了,等你吃完我再来收拾吧。”
兰楚尧看着一桌子的菜,罕见地陷入沉默。
没吃几口,头实在疼,兰楚尧皱着眉放下筷子,打着喷嚏回去找大夫。
回家后,他顺便找来管家,告诉他遮月的信息:“去查查这个人。”
万一是什么要紧的人,别因为他一时任性给自己添了麻烦。
一个身世简单的人查起来十分容易,管家还特意让人在宛平找遮月的父亲认人。毕竟夫人的老家就在宛平,有人手,查起来方便得很。
七天后,结果送到兰楚尧手里。
就是像遮月说的那样,而且他父亲对他的态度,比他说的还要糟糕。
兰楚尧再次陷入沉默。
晚上,他带了一盒银子到别院,进门时还特意朝四周看了两眼。兰楚尧脸色复杂,怎么还真有点金屋藏娇的味儿。
顾不了那么多,兰楚尧推门进去。
没有想到,遮月在跳舞。
夜幕低垂,皓月轮空,铺满雪花的院子变成他的舞台,星星为他点灯。轻盈的舞姿卷着飘雪,又如银河般流泄,一舞终了,遐想连篇。
兰楚尧拍了拍手,赞赏道:“好看。”
遮月小声喘着气,望见他时捏住衣角,有些拘谨地行礼:“见过公子。”
兰楚尧盯着他看了会儿,不得不说,遮月确实长得好看,他娘肯定也不会差,难怪会被那种人看上。
还以为他是哪里的小公子,谁知真的是个小可怜。所谓的乖张不训,可能也只是为了掩盖骨子里的害怕不安吧。
兰楚尧抱着盒子踏步而来,咳嗽两声,直言道:“那天,没把你身世当回事,对不起。”
他琢磨着一会遮月回答后,要怎么把钱给出去显得不那么轻视对方。倒不是不想给别的补偿,主要是兰楚尧只有钱,很多很多钱。
遮月却问:“公子你风寒还没好吗?”
他低着头,看起来有些自责:“是不是我那天没有照顾好你……我太困了,搬不动你我就睡了,害你生病,对不起公子。”
兰楚尧半天没说话,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语口才这么差,把盒子打开递过去:“没怪你,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还在观察着对方的神情,谁知遮月看到钱后毫无征兆朝他扑过来,揽住他的腰紧紧抱着他:“公子你是个大好人,除了我娘,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兰楚尧被撞得后退两步,他微微瞪着眼,既没有抗拒这个拥抱,也没有回抱。
等遮月撒开手,他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后知后觉提醒:“你别这么随便抱我。”
他可是从来不让陌生人近身的。
遮月眼里闪过疑惑,但还是顺着他的意:“好吧,以后不会了公子。”
兰楚尧又觉得是不是他想太多了,而且遮月刚刚才说他好,接着就给人家一棒不好吧。
纠结了两秒,兰楚尧说:“算了,你抱吧。”
但是遮月不抱了。
他眨着眼,兴冲冲说:“公子,我这两天学了做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还是个好学的人呢,兰楚尧思索片刻:“我想吃宛平的云吞。”
遮月啊了一声:“我不会啊。”
是不是对刚开始学的人来说太难了,兰楚尧换了个:“那面条?”
这个总不难吧。
但是遮月依然摇头。
兰楚尧闭嘴了,他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那你会什么?”
“……粥?”遮月吞吞吐吐。
沉默。
兰楚尧:“你故意逗我吧?”
遮月快哭了。
兰楚尧暴躁:“去做。”
*
兰楚尧没发现,自己来别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很奇怪,他在外面一直以八面玲珑的老狐狸自居,圆滑到几乎没有什么棱角,从来不会外显自己的脾气。
但遮月就是有一种神奇的本事,能不知不觉中把他惹毛。
兰楚尧觉得他这一辈子生过的气也没有这段日子里多,相应的,他的包容心也在翻倍增长。
比如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对遮月太好了,他越来越蹬鼻子上眼,买来的橙子竟然想让兰楚尧给他剥。
兰楚尧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当场拒绝,然后两个人在那生闷气。
兰楚尧没忍住,问遮月也是问自己:“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从我来别院,你都没有好好伺候过我。让我给你倒水,盛饭不算,还想让我剥橙子,这橙子还是我买来的呢?”
遮月于是又伏低做小:“不想剥就算了,我自己剥不就行了,干嘛说我那么多。”
看样子很识时务,但仔细一听,全然不对劲,他自己剥不才是正常的,这么一说倒显得是兰楚尧不对。
兰楚尧瞪他。
遮月立刻道歉:“我错了公子,你是主,我是仆,我不该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你对我好。”
兰楚尧噎住,是这个理,但遮月一说,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没等他想明白两人的关系,家里的仆从找到他,说谢时鸢找他出去游玩。
兰楚尧挑眉,谢时鸢大婚后整天沉溺在温柔乡里,日子别提多幸福,今天怎么想起他来了。
他收起纸条,问遮月:“带你去个地方,去不去?”
好像这一个月都没见遮月出去哪里玩过,毕竟是被卖到京城的,人生地不熟,应该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那就带他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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