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二组拍摄场地内,余子奕已经换好衣服上好妆准备开始。
这场戏是拍他翻墙。
学校晚自习开始后,木蔚没在学校,也没上晚自习,想起对方就今天忧愁的眼神,杨泽语放心不下。
最后问了一下班长,发现对方没请假。
在晚自习最后,杨泽语跟老师请了个假说自己上厕所,然后翻墙出校找木蔚。
脑中形成一条木蔚常去的线路,杨泽宇飞快地找人,今天的木蔚很不一样,他担心。
找到对方时,木蔚坐在街边的烧烤摊上,手里拿着一听啤酒,看见杨泽语,他眼眸亮了亮。
杨泽语走过去坐下,问他:“你不上晚自习在这儿喝酒?”
“同桌!来两杯?”少年脸上已有醉意。
见人不搭理也不恼,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而另一边,程澄星正在拍烧烤店附近的戏。
安城中学的后墙外靠山,石墙围成网球场的一边。墙上爬山虎下刻有些许青春心事。无非是谁喜欢谁,毕业后的梦想。
这会儿还未天黑,余子奕手沿着爬山虎抚过,在一个位置停下,他蹲下身想在墙上找到什么,无功而返。
高一那年篮球运动会前,元洹带余子奕从篮球场走到这面墙边,他随意捡起墙边的石头,攥得很紧,那是余子奕第一次看见元洹画那条小鱼。
“你看,你是这条鱼”元洹右手用石头在墙上使劲,左手朝余子奕招着,“这个圆……哎,有点难画。”
少年又费了些力气,终于刻好,身后的人也任由他留下两个人的痕迹。
“这个圆就是我咯,我把你圈住。”元洹仰头指着自己的杰作对站立的人笑。
余子奕将他拉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那这不就是个圈儿吗?我以后叫你圈儿算了。”
从那天后,元洹传的纸条都会加个前缀,在自己的话前面加个圆圈和冒号,顺带给余子奕也画上个鱼加冒号。
当时元洹没有住校,如果两个人在同一个寝室的话,那几乎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余老师,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开始了。”场记提醒道。
三次翻墙后,确保各个角度都保了一条后,余子奕结束这场戏。
他情绪到位,翻得熟练,近三米的墙跟跨个栏一样容易。
“小余啊,你咋那么熟练喃。”在安城呆了一个多月,黄一杨的口音已经被带拐了些。
“我之前翻过。”余子奕朝网球场边缘的洗手池走,手上沾满翻墙留下的痕迹。
来回翻确实费些体力,墙内外都有摄影,他拍完一条后又翻进学校看那条是否需要改进。
此时天光渐然暗下,他从助理那儿接过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相册,他翻到十年前的年份,那天上传了两张照片。
一面爬满爬山虎的墙,和墙角有些淡了的小鱼简笔画。
也是,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在。
组里的车停在网球场外,这网球场在操场的最边上。这些年学校修了一条上操场的大路,尽管如此,也陡得厉害。
余子奕跟着车先往一组赶。
还有一场他在附近找到木蔚的戏。
程澄星穿着一件帽衫坐在街边的折叠小桌前,戏里的时间现在应该是快十月份,他手边还有一件薄校服。
桌上摆了两瓶白酒瓶,一瓶倒在桌上,另一瓶还没被打开,盘子里是冒着热气的烧烤。
“哥,好哥哥,我真的不能吃一串儿吗?”程澄星眼巴地盯着桌上的烧烤垂涎欲滴,十分可怜的语气对自己助理旁边戴着黑色口罩的青年说。
“头晕不晕?”青年一脸无奈,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段时间没锻炼吧。”
周围都是一组的员工,他们这边刚拍完程澄星单独的戏,等另一位主演来。这条街在放假时没有那么多人,不少路人看见了还是会好奇的看几眼,拍几张照。
程澄星为了演出醉酒的感觉,喝了半杯白酒,此时正当有些晕,但没忘记自己等会儿还有戏。
他顶着青年的手,抱住对方的腰亲昵地蹭了蹭,“恶狠狠”地瞪了自己助理一眼。
上个月拍校外的戏,有不少需要吃东西的,而戏里对身材没要求,他就些许有些放肆了。尤其是在跟奕哥一起死皮赖脸去元老师家蹭了顿饭后。
他的任督二脉被打通了。
安城的菜,色香味俱全,特点是麻辣。元老师做的麻辣小龙虾和牛肉真的很好吃!以此为契机,他在某次该锻炼时逃过了,偷偷点了一次外卖。
至此,程澄星找到了快乐。
然后,他被助理告状了,他的邻居哥哥来探班了。
程澄星拉着青年坐下,头靠着对方的头,用一手挡住嘴说悄悄话:“那你晚几天走好不好,你晚几天走我就不吃了。”
耳旁擦过的温度让青年点了点头,程澄星弯了弯眼。
青年看见有工作人员带着摄像机往前边儿走,拍了拍程澄星的手臂:“人应该来了,坐好,我去场外等你。”
“好嘛好嘛,你要不要喝点水?”程澄星撇撇嘴,举起那杯“白酒”递到青年面前。
青年轻轻叹了口气,摘下口罩抿了一口,又很快遮住。
程澄星撑着桌子笑眯眯看青年走远,又朝还没来得及退场的助理招招手。
助理疑惑的“嗯”一声,程澄星搂着助理的肩膀夸赞:“干得漂亮。”
路灯已然点亮,一天仿佛很快过去,余子奕到达指定的点后开始酝踉情绪。
着急,担心,看不见人的慌张。
找不到人的急切。
余子奕想起大学毕业的那一年。
那年安城机场开始运营,他趁着自己空档买了机票。
路上是什么感受呢。
见城市逐渐渺小,穿过平原与山河,快落地时,云散散的,那是个阴天。
道歉是需要当面的,他想为自己的不告而别道个歉。
于是他买了最早航班到安城,依照记忆找到了元洹的家。他摘掉口罩敲门,里面却是一个少年。
他问,请问这里是元洹家吗。
少年说不认识,说他们一家是在他初中时候搬来的,已经四年了。
他点了点头抱歉一声,重新戴回口罩打车回了机场。
安城往c城的航班一早一晚。
他在机场从中午坐到晚上。
余子奕下车跟副导沟通,这一段需要他跑着去找木蔚,找到后带人回家。
还未到放学时间,街道上人烟稀少,店铺孤零零的营业,只剩街角一家烧烤冒着烟。
杨泽语顺着路奔跑、寻找,街道仿佛都染上一层暗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昭示着他的急切,好在,他看见了他寻找的人。
正酣饮白酒的木蔚,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像昨天的元洹。
他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
杨泽语走过去,脸上不虞,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关心:“你不上晚自习在这儿喝酒?”
桌边的少年醉得慌,他举起酒杯叫人:“同桌?来!喝俩杯!”
“木蔚,你这样我很担心。”他总是有话直说,不会在意别的东西。
木蔚见他坐下,递了一根肉串过去,绽放笑容:“你吃。”然后为自己解释,“我只是今天逃了个晚自习而已,就今天而已。”
“杨泽语你抬头,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木蔚抬头,指着其中一处。
但今天应是阴天,没有满天繁星。
杨泽语接过烧烤,又放回原位,顺着对方的手抬头看,一片灰蒙,他笨拙地说:“看到了,该回家了。”他将木蔚的酒杯拿远,按下他的手后松开。
木蔚家里没人,他今天不太想回去,也不太想让杨泽语回去,他拉着对方的手、
“你别回去,陪我聊会儿天嘛同桌。”
杨泽语问他结没结账,他说结了,于是杨泽语将他拉起来:“送你回家。”
他带杨泽语回过家的,家里总是没人,他从小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手臂搭在杨泽语肩上,他自顾自说着:“我不想的,我不想逃课,我也想好好学习。”
“其实我今天去买花了,去看我妈妈。我知道她喜欢喝酒,我就带了些酒去找她喝,她好孤单的样子。”
“我们边喝边聊天,我变成这样她为什么都不骂我?”
杨泽语无法回答,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妈妈会任由自己孩子喝成这样。
木蔚的话带了些许哭腔:“她为什么不在了呢。为什么不在了呢。”
黄导一声“咔”,余子奕拍了拍程澄星的背,马上就有人给程澄星递纸巾。
接过纸巾,程澄星笑眯眯地跟那人往导演那边走,余子奕却还是一脸入戏太深。
作品可以反应作者部分心理,也取材于现实。
他想起元洹下午说的话。
“如果我说故事里的木蔚是我,那你觉得,杨泽语是谁呢?”
他现在已经不是很关心杨泽语是谁了。
种种重合,让他难过,难过木蔚偷偷喝酒想念,难过元洹在他背上的哭泣。
被拉黑的号码,互相不见的九年,未曾一起上的大学。
还有迟到的生日祝福。
抓不住过去,至少,要抓住现在。
郁郁葱葱的树木被风拂过发出沙沙声响,余子奕抬头满天繁星,他眼里粼粼微光,囊括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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