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闻映潮倏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明明不久前,布偶老师还在给他们上课,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肯定是你做的!这里只有你是外来者!”


    闻映潮旁边的一个人偶突然发难。


    它的指甲变得又尖又利,攻势甚至掀起疾风,破空递出,直刺向闻映潮的咽喉!


    “喂!等等!”


    “冷静点。”


    闻映潮的长发被斩落一缕。


    他反应够迅速,警惕心也一直吊着,但人偶的攻击来得实在猝不及防,又快又狠。躲闪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后腰钝痛,长指甲堪堪停在他的面前,而替他拦下人偶的,竟然是顾默晚。


    沈天星急忙赶来:“你脑子呢?他一直在这间教室里,哪来的作案时间!”


    “去通知其他老师。”顾默晚对闻映潮说,“有点不对劲。”


    人偶无法挣脱顾默晚的钳制,不甘地收回了手。


    “你陪他去,”沈天星推了顾默晚一把,“我来安定同学。”


    顾默晚蹙眉:“通知老师还要个人陪?”


    沈天星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是发现不对劲了吗?”


    “他一个人,会被杀的。”


    说完,沈天星放心地对闻映潮一笑:“尽管去,‘老师’是有规则限制的。”


    顾默晚微微一滞。


    他环顾四周,除了沈天星,每个人偶的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恶意,死死盯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没有人偶在意死去的老师,他们只想找一个发泄口,肆意破坏的理由。


    似乎是忌惮顾默晚,这个“空间主体”的存在,没有人偶再轻举妄动。


    顾默晚意识不到,他言简意赅:“走。”


    但闻映潮发现,对方刚抓过人偶的手在抖。


    外面原本明媚的天色不知何时笼上了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一声闷雷骤然炸响,那瞬间,闻映潮看清了一样东西,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等等!”他抓住顾默晚,“别往那边走!”


    透明的丝线无声无息地从门框中生长蔓延,紧绷空中,一根一根密密麻麻地布满大开的后门。倘使毫无防备地走过去,必然鲜血淋漓。


    难怪后门附近没有人偶盯着。


    顾默晚也看到了。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过来!”沈天星挡住几个人偶,“从前门走……不是你们别推我,等老师来再下定论,行不行?”


    “你维护他干什么!”


    “叛徒!”


    “你们就别吵了,阿星也是为了让游戏更有趣一点,对吧?”


    闻映潮带着顾默晚,有惊无险地穿过了人偶的视线外。


    在闻映潮踏出教室的那一刻,大雨倾盆而下。


    而走廊内,站着一具具人偶,他们围在楼梯口,声音混在一起,不知道在叽叽喳喳地讨论什么。


    大概是感应到了闻映潮的存在。


    人偶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讲话,一齐扭过头,它们的目光僵硬,面朝着停在教室门口的闻映潮,迈出脚步。


    一点一点地靠近。


    闻映潮的额角渗出冷汗。


    太多了。


    他在脑子里狂敲系统:“我还有多久能抽下一张卡?”


    系统说:“宿主,您的冷却时间还剩十个小时。”


    闻映潮:……


    如此漫长的数字。


    “别靠近他们,”顾默晚扯了下闻映潮,要他往后退,“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闻映潮当然清楚这点。


    “但是从别的地方绕过去也不现实,”闻映潮阻止了顾默晚的动作,“别退了,后面的路也全长出了那种丝线。”


    顾默晚悚然回头。


    从墙壁刺入走廊的栏杆,在暴雨天里,只随着惊起一刹的雷光隐现,等待猎物自己落入陷阱。


    人偶越来越近了,它们唱起了歌,千篇一律的声音整齐,空灵诡异。


    “老师摔在楼梯上,棉絮洒在地面上,白刀子进,白刀子出,路过的人偶哈哈笑,只有凶手在呜呜哭。”


    “……谁是凶手呢?”


    “我要见老师。”闻映潮说,“让我们过去。”


    人偶们又重复了一遍:“谁是凶手呢?”


    “不知道的话,就剖开你的胸膛,让我们问问你的心吧。”


    “唯一的……‘人’。”


    闻映潮尽可能地保持镇定:“老师承认过,我和你们是同类,你们自己也清楚,就算再荒谬,那也是事实。”


    人偶们顿了片刻。


    “可是,承认你的老师死了呀?”


    闻映潮等的就是这句话。


    “所以,我害死这个老师对我有什么好处,没了她的承认,让我自己成为你们的针对对象吗?”


    有人偶恍然大悟:“对哦。”


    一石激起千层浪,立马就有人偶情绪激动地反驳。


    “胡说,凶手不是你,那又是谁?谁会对老师动手!”


    “其实也不一定吧?最近不是有很多人偶失踪了吗?那是他来之前的事呀?”


    “你怎么反应这么强烈,不会你才是凶手吧?”


    “天哪,也就是说凶手也可能在我们当中!”


    就像沈天星说的,人偶们并不是提线木偶,哪怕被恶意操纵,也各有各的想法。非统一的意见在分歧上,必然产生争执。


    “快走。”


    趁着人偶们陷入混乱,顾默晚抓起闻映潮就往前跑。


    是真的抓,不长的指甲划在肉上,攥胳膊攥得死紧,闻映潮被拉得疼了,看到顾默晚抿唇的样子,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他们一口气冲到了教师办公室的门前,连气也顾不上喘,顾默晚撒手就要直接开门。


    闻映潮摁住他。


    “不要轻举妄动,”他呼吸急促,飞快地说,“小心一点。”


    “……知道了。”


    顾默晚低下头,深吸了口气。


    “你是正常的,”他突然说,“之前我看到那个人要对你动手,直接就拦上去了。他看着和真人一模一样,可是皮肤碰上去的触感很怪,像充气娃娃。”


    “冰冰凉凉的,也没有温度。”


    顾默晚说:“非常不对劲。除了你,每个人都一样,动作僵硬,做着奇怪的事情。我早上来办理手续的时候,遇到的人还很正常。”


    “那个莫名其妙找我搭话的人也是,虽然他好像在帮我们。”


    闻映潮说:“其实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们想害的人是我,你完全可以选择袖手旁观。”


    “这不一样。”


    顾默晚觉得闻映潮的脑回路很奇怪。


    “突然变成这样,是一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帮你,为什么要我袖手旁观。”


    他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顾默晚握着门把,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


    “我可以相信你吗?”他看着闻映潮。


    电光火石间,一段文字心头涌现在闻映潮心头。


    “他们的相遇,始于一场名为‘相信’的噩梦里,那时还互相依靠的二人,此刻终于冥渊高台,最锋利的匕首一寸寸钉入胸膛。”


    “却再也不是当初的少年。”


    这是原作中的片段,来自冥渊之战的末尾。


    作者一直就没有填过这个坑,读者到大结局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互相依靠过。


    如果不是顾默晚问起“相信”这个词,闻映潮也根本记不起来,这段经历竟然还埋过伏笔。


    一想到这个少年顾默晚接下来会遇到的事,闻映潮就忍不住牙疼。


    “你可以在现在相信我,”他说,“但人是会变的,未来或许就会不一样了。”


    “所以最值得信任的还是你自己。”


    顾默晚接受得很自然,他“哦”了一下:“知道了。”


    闻映潮手上用了些力,带着顾默晚一起,按下教师办公室的门把。


    没锁。


    办公室空空荡荡的,一个布偶都没有。


    连办公桌也干净得不像话。


    “我今天早上才来过这里,”顾默晚先一步踏进办公室内部,“……人都不见了。”


    他摸摸桌子:“连灰尘都没有,原本摆着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


    闻映潮怕人偶追过来,顺手带上门,拧了锁。


    “墙上有字。”他说。


    顾默晚跟着他的话看去。


    用白粉笔写的几个大字,在潮湿的空气下,已经模糊不清了。再加上周围昏暗,如果不靠过去,很难辨别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顾默晚眯起眼睛,一字一字地读出来:“谁是……凶手呢?”


    这句话像一个诅咒。


    让闻映潮非常地不舒服。


    “看来要先找出真相才行,”闻映潮说,“幕后人做得太干脆了。”


    就跟拿橡皮擦把这里所有的痕迹都擦掉了一样。


    “真相?”顾默晚有些犹豫,“我是第一次和出事的老师见面,说的话都不超过五句。”


    “好巧。”


    闻映潮叹了口气:“我和这个老师也不太熟。”


    何止是不熟,差点没死她手里。


    “而且事发时我们都坐在教室里,对现场一无所知。”


    两人对视一眼。


    “还是得从那些人偶(同学)身上入手。”


    顾默晚说:“你管他们叫人偶?嗯……确实有点像。”


    “除了查监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闻映潮摊手,“就是和他们接触起来有点困难。”


    顾默晚认真思索:“监控应该不可能,保安室离这里很远,况且根据办公室的情况来看,很可能也被清除干净了。”


    他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两人的分工:“这样吧,我负责去探听消息,顺便把那些同学的注意力引走,你去现场。”


    闻映潮问:“你不怕吗?”


    “怕。”顾默晚回答得很利落,“但如果是你去和那些同学聊的话,比我要危险很多吧。”


    他很冷静,也很理智。


    就连最开始知道老师死去时,也只是惊了一跳,就立刻行动起来,替他挡下人偶的袭击。


    和那个不疯时的顾云疆很像。


    顾默晚还会对他笑,是真心实意的,落入了眼底的笑。


    “也是为了我自己,毕竟我也不想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说着,他打开门。


    惊雷劈过长空。


    一个举着刀的人偶站在那里,嘴角的笑裂到耳根,鲜艳可怖,狠狠将手里的刀往前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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