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监舍老师在宿舍一楼走廊尽头都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小复式结构,楼下是办公室,而楼上是带独立卫浴的宿舍。


    空间不小,不过路禾不喜欢。


    办公室和宿舍虽然分为上下两层,可实际上还是在同一个房间里,让他有种工作和生活不分开的感觉。


    而且楼上的卧室也有一个门,直接通二楼走廊,所以为什么不能把办公室和宿舍分开。


    他来的时候一号宿舍楼内的另外两个负责后勤工作的员工主动来和他打了招呼,他刚到办公室,那一男一女就已经前后脚到了。


    女人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和蔼,而男人年纪要年轻一些,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看到路禾也没什么表示,反应相当冷淡。


    “你就是路老师吧,我姓赵叫我赵姨就好,在这所学校干了二十年,你要有什么问题都能来问我。”赵姨说完了,旁边那个中年大叔还没动静,直到赵姨用手肘捅了捅他,他才开口。


    “我姓王,一号宿舍楼的门卫。”说完就不吭声了。


    路禾立刻了然,就是在小说里,对学生夜不归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过了门禁时间负责开门的门卫大叔。


    “老王他就是这个脾气。”赵阿姨有点无奈,对路禾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还有个老罗,在一号宿舍楼做了几年饭了,以前还是五星级酒店大厨,开的小灶绝对是十栋宿舍楼里口味最好的。”


    路禾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从星级酒店挖过来的叫老罗的厨师,是挖来给这群富家少爷做饭开小灶的,少爷们来克兰霍顿读书,伙食上不能怠慢。


    怎么说,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刷新了他的世界观,他从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这么读书。


    “中午了,一般宿舍楼中午不会开火,中餐都是去食堂吃,路老师别忘了。”


    赵姨还没说完就被王叔打断:“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过几天就得走了。”


    他性子直,这话也一点不避讳,当着路禾的面说。


    赵姨想说什么,但还是叹气没反驳他的话:“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她很快看着路禾:“不过路老师你也是,现在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好好表现之后能调走去其他几个楼,放宽心,一些事管不了,咱们就不管,每天做做样子就过去了。”


    路禾看了看她,赵姨还是乐呵呵的,仿佛没脾气,恐怕这也是能在一号楼待那么长时间的原因。也是小说里任何场景剧情中都安安静静路过的边缘角色。


    虽然在同一栋楼里,和主角攻受经常见面,却基本上不在那些故事中留下痕迹。


    这就是路人的生存方式。


    “虽然外面都说那些打紫色领带的学生不好相处,其实没那么糟糕,除了个别几个......剩下的都比较乖。比如刚刚那个跟路老师你一块进门的,叫苏冕吧,苏家的大少爷,人也热心懂礼貌。听说今天路过第六教学楼上课的时候,徒手抓了一条蛇,然后送到了保安室,又回去上课了,上午的课都没耽误。”


    “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孩子把这东西带到学校里,听说幸好是宠物蛇,小小的,不咬人,现在的孩子也真的是,太调皮了......”


    在路禾收拾东西的时候,赵姨就在旁边絮叨。路禾忍不住心里想,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那个把宠物蛇带来学校的调皮孩子,就住这栋楼。


    一米八个头的孩子,那现代汉语词典关于孩子这个词的释意都得改一改了。


    而且正常学生会路过教室抓条蛇,然后跟一点事都没有一样去上课吗?


    等他们走了,路禾才关上办公室的门。原主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有几件衣服。


    灰的,蓝的,白的格子衬衫,牛仔长裤,和几条白色三角裤。


    路禾拿起那几件衣服看了又看,虽然他以前不穿格子衬衫,不过既然都是这些衣服,他也不会嫌弃,对他来说穿什么衣服都是穿。


    他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肚子不出意料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他去吃饭。


    路禾盯着镜子,厚重的黑框眼镜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镜子中的人眼型介于桃花眼和丹凤眼之间,被眼镜的黑框遮住的右眼下方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


    跟他原本的脸一模一样,就连痣的位置都一样。


    路禾沉默地把眼镜戴上,也不管还沾着水滴的发尾。原主的眼镜度数并不高,可是眼镜的造型乍一看给人一种对方度数很高的感觉。


    其实不戴眼镜也不碍事,不过路禾还是戴上了,不打算在行为模式上和原主有什么太大不同。


    等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路上碰到的学生,有的本来还在几个人凑在一起交谈,看到他之后热情招手:“老师别忘了晚上七点的欢迎会!”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好像一副理所当然他已经答应会去的样子。


    路禾仔细想了想,他说的哪句话给人造成了这种错觉,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因为赵姨跟他大致说了一下食堂的位置,所以等他走到那一块的时候,直接跟着其他学生到了校园餐厅。


    一楼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很多学生来来往往。餐厅的桌椅,有大桌也有小桌,桌与桌之前并没有挡板分隔,也没有小隔间,但是足够宽敞。虽然空间很大,但是实际上的座位并不多。


    还有一些打着红色领带的学生,看都没看一楼,直接从旁边的楼梯径直上了二楼。


    放碗碟的餐盘是铝质的,里面放着装菜的陶瓷碗碟。


    路禾端着盘子在一个还空着的角落坐下,是一张双人桌,剩下的大多都是长桌了。等吃了几口,又觉得自己幸好来得早,因为后面几分钟涌入了一大群学生,基本上把一楼餐厅本来就不算多的座位占了个满满当当。


    在一楼餐厅吃饭的,大多都是银色领带的学生,偶尔也有暗红色领带的,至于打紫色领带的学生,没有。


    突然路禾察觉到一道非常有压迫感的阴影自上而下投射过来,面前有东西挡住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让路禾疑惑地抬头。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


    二月底的天气,气温刚刚开始回暖,可这个男人身上却一股股冒着热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肤色,略微深一些,身高目测超过了一米九。容貌英挺俊朗,只是面相有点凶。


    对方只穿了一个黑色的背心,把对方鼓起的饱满胸肌包裹地更加紧致,把背心胸口中间位置都撑得有些中空,身上肌肉结实,但是不过分夸张,有种路禾以往很少接触到的美感。


    “可以坐这吗?”穿着背心的男人一样端着餐盘,不过跟路禾不一样的是,对方托盘里的米饭,堆出了一座小山,跟他手上那晚饭相比,就是高山和小土丘的区别。


    路禾回过神,沉默地点点头,然后继续低下头吃饭。


    对方的嗓音低沉,沙哑但有磁性,像冷硬的金属,完全契合那张脸的面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凶。


    如果在肌肉鼓起的手臂和脖子上纹个纹身,再戴个金链子,穿个花衬衫,谁看了都说对方一定是道上混了很多年的。


    这个人一定不是学生,那么只可能是克兰霍顿学校的教职工。


    路禾吃了饭就去原本自己才住了两天的职工宿舍拿东西,本来他完全不记得这茬,还是有人专门打电话提醒他,今天一定要把东西都处理完,不然明天打扫宿舍的人会把东西全都扔掉。


    等出来后,他才真切意识到,克兰霍顿这所学校占地85万平方米到底是什么概念,一双腿都要走断了。


    等路过操场,路禾才知道他走反了。


    原主的身体素质不怎么强,走那么长的路已经觉得腿酸,干脆在操场旁边找了一张头顶有树遮阴的长椅坐了下去。


    克兰霍顿每周的周一、周三、周五下午,也就是每隔一天下午都有体育活动,比起一般的公立学校,这种学校更加重视学生身体素质的锻炼。


    而且相比于女校,一般对男子高中的学生身体素质要求和训练强度要更高,体育课活动也是一些强对抗性的运动更受欢迎。


    路禾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把头搁椅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穿书后接收太多信息带来的精神上的疲惫,还是走路走累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远远站着跟其他同学说话。


    对方没像在餐厅见面那样只穿一件黑色背心,外面是套了一件藏蓝色的运动服,上面有白色的条纹,衣领拉到最上,竖起来,把脖颈包了个严严实实。


    路禾只隐隐听说到,好像是让那几个打球的男生去那边操场打,看对方这身打扮,应该是体育老师。


    看到他醒了,对方直接走了过来,语气生硬:“这样睡对脊椎不好。”


    路禾点点头,揉了揉眉心,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了句谢谢关心。


    对方抿着唇没吭声,男人的眉毛很粗,鼻梁高挺,让眼窝显得更深邃,盯着人时,虎视鹰扬,很有压迫感。


    “你是老师?”在路禾离开的时候,他在背后突兀地问了一句。


    路禾点点头,本想拿出什么身份证明,又想到自己的工作证丢了。


    因为刚刚在椅子上睡了一觉,脖子还有点酸痛。


    路禾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找到了职工宿舍,他虽然不认识路,但是并不是路痴,只要给他指示牌和地图,路并不难找。


    把一些教案和书本都拿袋子装好,路禾在教职工宿舍楼下又碰到了刚刚那个男老师,对方看到他显然也愣住了,等路禾从他面前经过,都没吭声。


    他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沉声道:“你的东西有点多,要不要我帮你拿点?”


    路禾不想麻烦一个陌生人,所以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在他身后,身材高大的男人把手从运动服口袋里拿出来一盒撒隆巴斯药膏,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又放了回去。


    他去医务室拿的,用这个贴着能缓解酸痛,以前训练的时候经常用这个,效果很好。


    一米九的个头的高大男人,此时却垂头丧气的,弓着背,像只沮丧的黑豹。


    因为路上耽误不少时间,路禾回来的时候刚好晚上七点出头。


    门卫王叔虽然总是一副干什么都不积极的样子,松垮的眼皮很没精神地耷拉,但是看到了还是跑过来给路禾开门。


    刚进去路禾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咚地一声闷响,他要到办公室,要路过集会厅。


    透过远处模糊的光线,可以看到供两人通过的大门前,站着一个少年。


    对方的黑色制服只是简单披着,扣子也不扣,紫色领带系地像一条皱巴巴的海带,可偏偏这副做什么都不规矩的凌乱感,更突出他身上张扬自信,桀骜不驯的气质。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凌焕就像一条落汤的泥巴狗,一盆的面粉泥浆,从头到脚浇了下去。


    屋内寂静无声,没人敢笑,却还是架不住有人憋不住噗呲一声,立刻收到了眼刀扫视。


    凌焕的手按在门上,手背上青筋暴起,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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