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暴雨如注。
每每季节更替,江城都要经历一段难捱的雨季。
今天也不例外,天刚擦黑时便落了雨。
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原本喧闹的酒吧街也冷清了不少。
红蓝交替的led灯下的排水口上汇集起一个小小的水洼。
与外面的滂沱大雨完全不同的是酒吧里的喧闹热络。
司听白穿着服务生统一的燕尾服小西装,靠在吧台等出餐。
衣物遮挡下的雪白肌肤泛起红疹,袖口擦过时有些痛痒。
这样廉价的衣料让司听白有些过敏。
可是司听白却没有处理,她随意靠在吧台边,长指微曲搭在桌面上轻叩着。即使是这样随意倚靠在吧台上,身姿仍旧挺立,吸引得周边酒客频频回头瞧她。
“看了人家一晚上,你去要联系方式啊。”正对着吧台的那桌酒客间传出撺掇声。
黏在司听白身上的视线躲闪了下,女生羞怯地笑起来:“你去,你去我就去。”
“我去了她不就成我的女朋友了吗?”另一道女声压低了些,带着笑意:“她坐在那边说不定就是正等着你搭讪呢,你勇敢一点爱情不就来了吗!”
被鼓动的人还有些怯意:“可万一是被e区提前预定了的...”
“那就截胡!”这道声音大了些:“我出双倍价格给你点过来好吧!”
这声豪气的许诺声不小,那桌酒客们放肆地笑起来。
这是江城最出名的一家les吧,仅限女客入场。
放眼望去,随意擦肩过去的客人都是妆容精致的大美女。
那个靠在吧台的服务生并没有化妆,可架不住她长得好,即使在一众美女中也仍旧能频繁吸引到带有暗示性的目光。
与渴望来一场艳|遇的酒客不同,司听白时刻等待着耳机里的指令。
因为暗处有看不见的镜头在实时拍摄中。
贴在西裤里的手机早早被司听白关了机,垂下来的半边长发遮住了耳朵里夹着的耳麦,目前还没有提示她走位或撤退的指示。
调酒师正进行到切冰阶段,距上酒还有段时间。
司听白得到了片刻的放空时间,于是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想念起那个占据她一整晚思绪的女人。
就连司听白自己也觉得奇妙,一个月前她还是京城最大的财阀家养尊处优的三小姐。靠着对那人的思念,在成年礼当晚叛逃离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城流落街头。
花光了钱后蹲在街边,差点被那场大暴雨淋死。
可一个月后的现在......
【结束。】
就在司听白百无聊赖的时候,耳麦里传来指令。
任务完成,可以脱身了。
司听白瞬间有了精神,将托盘搁回吧台,抬头和调酒师对上视线。
“e888桌客人点的。”调酒师将酒杯向前推:“还是指定的你。”
猩红色的酒精在灯下折射出光晕,被切成爱心形状的冰浮在中间。
这款酒今晚司听白为同一桌送了六次,这是第七杯。
“可是。”司听白刚预拒绝。
“送完这杯从左后门出,sue姐车一般停在那边。”看穿眼前人的不愿,调酒师低声道:“sue姐从来不等人的。”
听到那个名字。
司听白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乖乖点头端起托盘,轻说了声谢。
看着端着托盘朝着e区走去的人,那桌酒客间发出了声遗憾的叹。
但很快视线和八卦又落到了吧台后的调酒师身上。
无惧人视线的调酒师将桌台的冰扫下去,抬头便看见e区包厢的门关上,满意地勾起唇。
sue姐这次找的,倒是个听话的。
……
……
e区是道分水岭,在一个酒吧隔出天差地别的消费阶级。
司听白端着酒,在一群不怀好意的注视下匆匆走向888号桌。
“您点的今夜不回家1,请慢用。”司听白将高脚杯放在桌上,礼貌地后撤了一步。
那桌客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开口讲话时还混杂着尼古丁的味道:“慢用?要多慢?又可以怎么用?用完还是不想回家怎么办?”
司听白微微皱起眉,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耐瞬间变成厌恶。
因为就在司听白端酒过去的时候,桌下客人踢掉了鞋,脚趾正肆无忌惮地贴在司听白的西裤裤腿上。
毫不掩饰的调/情意味。
这是888号桌今晚点的第七杯今夜不回家。
由烈酒混合而出的高度酒精,更是将人的欲望催化到另一个高峰。
这家les吧也提供点人服务,只要给的价位足够高,就可以要求服务生坐下喝一杯。
眼前这个客人的七杯,都是为了司听白而点。
e区此刻正是喧闹的时候,台上dj跟着节奏晃着身子,台下醉了的酒客随着的动作摇摆着。
人们享受着重金属音乐带来的欢愉,也沉浸在酒精带来的快感中。
这是司听白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多劣质的,难闻的酒精和人的味道。
那不知死活的脚变本加厉起来,脚趾试图从裤脚处探进去触到肌肤。
酒醉的客人微眯着眼,唇边笑意渐深。尽管是千篇一律的制服和昏暗的室光,也丝毫遮不住眼前人的好皮囊。
剪裁得体的衬衣西服配上有些稚嫩的脸,左不过刚成年,可是浑身散发的气场和长相,怎么看都不该只是个服务生。
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就在脚尖不知死活地深入时,那黑潭似的眸中亮了亮。
客人以为是自己的引诱终于起了效果,谁料下一秒自己的脚背便被猛地踩住。
服务生的小皮鞋带着根,正用力地碾在毫无遮挡物的脚背上。
“不想回家,可以去死。”司听白冷冷地勾起唇,脚下的鞋跟细细慢慢碾着:“管不住的腿,可以卸掉。”
原本看起来白净单纯跟小白兔似的服务生忽而冷笑,脚下的力道只增不减。
剧痛之下客人的脸迅速涨红,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明明依旧是那张纯良无辜略带有稚气的脸,可此刻偏像是换了个人般,眉宇间隐有嗜血的狠戾。
“你敢再伸过来一次,我就把你的脚指头割掉。”她每说一个字,眉梢眼角间的狠戾便更甚一分,可偏偏语气却淡淡的:“让我想想,先剥皮,再剔骨,最后一寸一寸打断后喂给你吃下去。”
“怎么样?”
司听白的声音冷如鬼魅。
明明周围仍旧是嘈杂的音乐声,狂舞中的人们摩擦出体温,空调都盖不住的热。
可客人却觉得通体发寒。
尤其是脚背上的剧痛到达临界段,不知是却被吓还是痛的,客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一个哆嗦不小心推翻了酒,从凳子上跌下去。
猩红的酒精像血一样蔓延,这声不小的动静被淹没在刺耳的音乐中,无人在意。
.......
.......
“姐姐!”
车门被从外拉开,略带有些许湿冷酒意的人收伞上车。
还未坐定司听白就先开口唤了声,一双狐狸眼亮盈盈的:“是不是等我很久?临时给一个客人送了酒,所以来晚了。”
虽携着冷雨上车,但司听白语气欢快,让沉闷的车内活泼起来。
听见声音,女人头未偏。
指尖随意在屏幕上滑动着,平板上的照片一张张闪过,每个主角都是司听白。
亮着的平板是车内唯一光源,司听白隐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看着身侧的女人。
衬衣袖口被挽在小臂处,露出漂亮的小臂线条,全身没有别的装饰,只腕间有一块表,祖母绿的钻石切面在暗色的车厢内泛着光。
滑动照片的长指翻飞,猩红色的亮甲油有些说不出的性感。
舒逸...舒逸...
程舒逸。
司听白在心底反复默念咀嚼着女人的名字,眼底止不住的爱欲汹涌似火。
一个月前,司听白叛逃离家时,娱乐圈也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著名巨星罗拉被女友爆出劈腿多人的艳照,与临门一脚的最佳女演员奖项失之交臂。一时间舆论反噬,铺天盖地的黑通告逼得她连夜开发布会,宣布无期限退圈。
与罗拉的解约声明一起被推上热搜的还有她的经纪人——程舒逸。
这个入圈九年,被誉为圈内神级造物主的人。带过的艺人爱豆不仅零塌房,更是出过无数影后顶流。
偏她本人像迷一般。
仅有一次的曝光是三年前被狗仔偷拍,在无数艺人费尽心思仍苦恼爬不上热搜的时候,那张模糊抓拍成功登顶热搜榜单第一。
那张抓拍剪影中,红色长裙勾出女人的曼妙身姿,单手环胸,细白指间燃一支烟,靠在车边冷着脸斥人。
黑发红裙,高糊像素也遮不住的美艳高傲,而被骂的人正是当红时的罗拉。
这暴涨的热度很快又压下去,此后再无任何狗仔敢跟她。
艺人粉丝称她为造物主,因那张照片唤她程女王。
斩获金马影后奖的艺人在致谢词里声泪俱下夸她是自己的艺术家,感恩有幸成为她的缪斯。
随着罗拉的陨落,所有同行都等着这个从未失利过的女人跌下神坛。
可程舒逸从不在台前露面又行踪不定,没人知道罗拉出事后她的近况。
而现在,这个如神般的女人正坐在自己身边。司听白有些恍惚,下意识朝她身边靠了靠。
座椅间隔着扶手,司听白半个身子压在上面。
像极了一只歪头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狗。
就在司听白即将越距枕上身侧人的肩膀时,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脱掉。”
“啊?”司听白微愣住,像是被程舒逸这直白的两个字吓到了。
“这个酒的味道,我不喜欢。”程舒逸按亮顶灯,抬眼瞥了下呆住的人。
虽然不理解,但在程舒逸下达第一个指令时,司听白已经飞快地脱掉了外套。
刚刚在酒吧打翻的那杯今夜不回家泼了一半在司听白的外套上。
冷酒浸雨,车内的空气也被染上了烈酒的味道。
司听白的速度很快,身上只剩下件衬衣。
“那,这件也脱掉吗姐姐?”司听白的手停在衬衣的第三颗纽扣上,这是衬衣里最暧昧的位置。
往上是白皙修长的脖颈和锁骨。
往下是伊甸园中成熟散发着丝丝香气等待采撷的禁果。
明明是极具有暗示性的话,可偏讲话的人满脸纯良。
司听白表情无辜,纤长平直的眼睫眨呀眨,澄澈眼眸透着几分稚气。
暖调灯影下,司听白已经老老实实把自己外套和小马甲脱干净了。
绝对的顺从与乖巧。
程舒逸被取悦到了。
她抬起手,似奖励般轻轻拍了拍身侧人的脸:“这件,回家脱。”
话音落,司听白垂下头乖乖把解开的纽扣又扣好。
所有衬衣纽扣工工整整扣回最顶一颗,如人般规矩。
“呵。”极轻地一声笑意。
程舒逸再次被司听白的乖顺讨好到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刚刚有人骚扰你吗?”似漫不经心的问,程舒逸的眼睛还停留在平板的照片上。
司听白五官优越,不笑时眉眼间总有种攻击性十足的凌厉感。尤其是那几张无聊等在吧台旁的照片,灯影交错间,像只慵懒盘踞在暗影中的毒蛇。
即使是那样乱的环境下,普通的制服也能穿出超模感。
果然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没关系的姐姐。”
司听白已经扣完了最后一颗纽扣,讲话前先抬起眼看向程舒逸。
漂亮的狐狸眼睛眨了眨,灯影映在瞳孔中,幽暗的车内她的眼睛璀璨若星:“虽然我不清楚这种地方的规则,但是我知道不能和人起冲突,所以忍一忍就好啦!”
她笑得纯良,眉宇间透着些许稚气。
不清楚规矩的潜台词是没有去过。
程舒逸听出这句含义,只是笑了笑,指腹轻点在屏幕上。
“今晚拍的还不错,太清晰和动作不自然的删掉,这张模糊一点的还有这张远一点的留下来,到时候卖给狗仔,另外。”程舒逸的语气稍停,淡道:“我会处理骚扰你的人。”
酒保的体验身份到期,车内二人的身份又变回上下级。
“那姐姐我今晚也可以跟你走吗?”相处只月余,但司听白已经学会了听程舒逸的情绪。
最后那句话里隐有几分偏爱的溺。
“虽然你把自己搞脏了......”程舒逸关掉平板,抬起头迎上身边人满怀期待的眼:“但,还算乖。”
看着那双随着自己话语而亮起来的眼,程舒逸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唇。
这双眼睛,真的很像她。
只片刻晃神,程舒逸又收回视线压下心绪。
没人再开口,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早在对视的时候,司听白就已经大脑宕机了。
她切实见识到什么叫媚骨天成,明明眼前人连妆都没化,只是最简单的衬衣。可薄唇轻启每讲一个字,司听白就忍不住跟着吞咽一下。
得到允准的指令。
心头积压的最后一丝忐忑也散尽。
司听白欢快地应了一声后乖乖在程舒逸身边坐好。
车驶过最后一间酒吧铺面过转角,司听白的视线在转角处短暂停留。
一个月前,她就是在这里遇到程舒逸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