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瑶也不是介意,她是不打算尝试。任何一种和信息素挂钩的动作,都和未成年这个身份背道而驰。
所以她说:“不用了,你好好睡觉,我喝点水,睡会儿就好了。”
程夏晏还是用比较担忧的眼神看向她。
薛瑶刚要说什么,手机又震起来。
换了个陌生号码。
国内时间现在应该是上午九点左右,章桐是个大忙人,一般在深夜聊骚,这个时间应该没空找她才对。
于是薛瑶拿过手机,按了接听。
“宝宝。”
薛瑶:……
她心软是她的错。
准备直接把电话挂掉,对面着急着补充:“你发热期是不是到了?我昨天拍了一个大夜才结束,我去你家照顾你好不好?”
薛瑶:“不好意思,不在国内。”
“去哪儿了啊?出去玩吗?和谁啊?”
薛瑶挂了电话,顺便把这个电话号拉黑。
在她打电话的时候,程夏晏已经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国外一般不喝热水,烧水壶也不一定干净,小孩自己带了折叠烧水壶。
薛瑶看着她去把台面收拾干净,又洗了手,只留一盏小夜灯后上了床,一句话都没有问,勤快干净利落地让人有安全感,薛瑶起了一点波澜的心情很快被平复,她起来喝了半杯温水,很想跟程夏晏说两句话,又觉得不该耽误青少年休息。
“谢谢。”她说:“晚安,我关灯了。”
程夏晏:“好,老师晚安。”
老师就晚安了,这一晚睡得挺安稳,手机被她关机,她的世界里除了她自己的梦境,和旁边那个人畜无害的干净小孩,什么都没有。
世界安静,安静地让人有安全感。一个第一次来到的国家,陌生旅店的第一个夜晚,一个只是认识却并不熟悉的未成年学生,她还在发热期,却让她安稳地沉入睡眠,一觉睡到了早上。
等醒来的时候,程夏晏已经穿好了衣服,看着她说:“我把早饭带来给你吃,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慢慢收拾。”
薛瑶答应着,程夏晏就出门了。
终于缓过神来的薛瑶似乎有点明白昨晚的安全感来自于哪。这小孩才几岁,处理起事情来看上去也太靠得住了。
干净整洁又勤快,会自己带烧水壶,会照顾人,会给老师带早饭。
啧,她才16岁啊。
薛瑶只躺了一会儿就起来了,她可不敢让别人等她太久。
程夏晏回来的时候,薛瑶已经收拾妥当,正在扎头发。一头浓黑的秀发被她两下在脑后挽起来,安静地停靠在纤细的脖颈上方,像是一片黑鸦拢成的蝴蝶。
“谢谢。”薛瑶朝她笑了下,看见她拿来的,用纸袋装好的食物。
“什么好吃的?”薛瑶好奇。
“面包,黄油和果酱,还有咖啡,面包我烤过了,咖啡你不喜欢可以给我。”
真乖的小孩。
薛瑶旋出口红,对着镜子轻涂。
程夏晏在后面看着她。
薛瑶收拾得很快,像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基础护肤粉底提亮之后一般只涂个口红就正好,显得气色很好,比较端庄,又不过分妩媚。
“好了。”她吧嗒一声,把口红盖子盖好,回头看见盯着她瞧的高质量小孩,又笑了一下:“走吧,别让别人等。”
程夏晏把食物口袋递给她,薛瑶说了句“对了”,从包里摸出来两条酸条糖递给她。
“今天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程夏晏说不用,把糖接了过去。
薛瑶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少女的头发居然很柔软,又很厚,摸上去像是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
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里悄悄说了句好可爱。薛瑶现在看程夏晏怎么看怎么觉得好,不自觉就笑出来。
穿着冲锋衣的程夏晏看了她一眼,薛瑶不笑了。好在她没有问,背着双肩包率先出了门。
这一天忙到傍晚终于结束,薛瑶的ppt汇报得不错,和对方院校交流得也很有成果,她们定下了接下来几天的交流计划,最忙碌的一天便就算过了,接下来多交流多学习,学到多少各位老师学生各求本事。
国外没有聚餐文化,国内是有的。院长想喝酒的心蠢蠢欲动,说是托朋友弄了两瓶茅台,找了当地的中餐厅,同行的博士生悄悄吐槽,都出国了怎么还去吃中餐。
“白人饭又就不了茅台。”别人回他。
“都出国了还要上酒桌啊。”有不爱喝酒的人十分悲伤。
薛瑶走在后面,想,茅台诶。
她只在院长家里吃饭的时候蹭过一顿,这次又能喝到了,真好。
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喝这种酱香味很重的白酒,现在可能也是快30了,喝过一次就总想,于是不知不觉,眼睛就亮起来,难得地有了兴致。
程夏晏一直和她并排走,一行人走出这所藤校园,薛瑶看见夜色下学校的雕塑很有美感,顺手就拍拍程夏晏:“帮我拍张照。”
程夏晏拿过她的手机。
薛瑶快步跑到雕塑旁,远处的另一位老师笑着说干嘛不白天照,又有博士生说晚上才好看,又有人说薛老师怎么样都好看。
于是一群人围着,看薛瑶照相。
薛瑶无语:“你们也要照吗?”
博士生:“我们不照,我们看薛老师照。”
薛瑶更无语了,照个相还能让这么多人围着看,她看向程夏晏:“搞快点搞快点。”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外国人都有不少驻足观看,薛瑶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
她瞪一眼始作俑者:“陈一就你带的头。”
陈一是地质院最有前途的博士,同样也是院长的得意门生,个子高长相英俊常年健身,拥有标志性的八块腹肌。他笑起来十分阳光:“学姐可别冤枉我,这里都是学长和老师们,大家是自发行为,和我可没有关系。”
吵吵闹闹中,程夏晏说了句好了。
薛瑶赶紧小跑过来,又瞪了陈一一眼。
陈一盯着她笑嘻嘻:“照片发我一份,我看有人偷偷拍你,我都没拍,你看我多乖,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奖励个鬼。”
薛瑶从程夏晏手里接过手机,看都没看就放进口袋里。
程夏晏走在队伍最后,看着两只手插着兜保持距离,却很明显和陈一很熟悉的薛老师,手指悄悄地扣了扣酸条糖的包装袋。
一行人去中餐厅定好的包间,薛瑶脱了大衣,陈一殷勤地帮她挂。
薛瑶一躲:“小晏。”
程夏晏接过去,干净利落地挂在衣架上,还给顺了顺,防止褶皱。
陈一:“你叫的倒是亲切,我们都是叫小程的,这小家伙倒成你的小跟班了。”
一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薛瑶想到是孙芃先叫她小晏的,刚才只是下意识叫出来,无所谓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讲:“我们小晏只是年轻,其实是聪明有能力又可靠的小孩,将来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本科生就有现在的成绩,谁敢说什么跟班。她是人品好,知道我这两天不太舒服,多照顾我一点,过几天我要请她吃饭好好感谢的。”
陈一碰了个软钉子,换了话题,聊起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薛瑶没怎么接话,拉开自己旁边的位置:“你坐这儿。”
她是在跟程夏晏说。
程夏晏就坐过去,把陈一和薛瑶隔开。
院长讨来的两瓶茅台被消耗得彻底,薛瑶喝了两杯,是剩到最后还能跟院长拼酒的人之一。
薛瑶说:“这酒让您这么喝都白瞎了。”
院长嘿嘿嘿地笑,大着舌头去看一直喝矿泉水的程夏晏,开始不满意:“小程,喝一杯,没事,你们院长同意了。”
经管院长已经喝趴在桌子上,说不出来同意还是不同意。
程夏晏看了薛瑶一眼,摇摇头:“不行,我还没成年。”
“谁说非得成年了才能喝酒,你小时候家里没拿筷子沾酒给你舔嘛?听话!”
是十分厚脸皮不讲道理的大人了。
薛瑶伸手拦了一下程夏晏的杯子,瞪她的老师:“小孩你都不放过,我陪你喝还不行?”
“你喝是你喝,她喝是她喝,快点快点。”
薛瑶:“不行,不许为老不尊,人家才多大。”
院长气得要命:“你说我什么?”
接下来就是师徒两个都嘴仗,一边吵架一边把剩下的酒都喝了干净,菜已经吃光了,两个人就着半盘花生米,不够了又怕浪费,你一颗我一颗地分。
很幼稚。
太幼稚了。
程夏晏矿泉水喝多了,去厕所再回来时,看见薛瑶瘫在椅子上,一张脸红得厉害,像是盛开的牡丹。
院长去厕所吐去了。
程夏晏坐下来,把矿泉水递给薛瑶:“喝点吧。”
薛瑶摆手:“喝不动。这酒拿出来是真浪费,还是慢慢品才好,啧。”
后面那句“啧”的意犹未尽实在明显,程夏晏说:“我家里有,带一瓶给你。”
薛瑶看着她,没喝过酒的小孩看上去更加眉清目秀了,于是笑着拍拍她的胳膊:“不要,挺贵的东西。”
程夏晏:“送你的,礼物都不讲价格。”
薛瑶摇头:“那也不要,我不随便要别人的礼物。”
程夏晏便不再说了,问:“发热期可以喝酒吗?”
“我没管,经常喝。”薛瑶说话开始变得很慢,为了把每一个字表达清楚,显得语气更加温柔,像是在哄人:“发热期那么长,不喝酒可不行。”
“酒这么好喝么?”
“好喝啊,你长大就知道了。”薛瑶笑得有点傻,着看她:“你好乖,知道未成年不许喝酒,不过胆子倒是大,未成年敢去酒吧,偏原则性又强,说不喝就不喝,挺有意思。”
程夏晏嗯一声:“因为几年前就有人把我往酒吧里领,一边喝酒一边反复叮嘱我未成年不能喝酒,所以我记得比较牢。”
薛瑶:“谁这么缺德,明知道你未成年还把你往酒吧拉,里面什么性别的人都有,乱的很,这样的人你要远离他。”
程夏晏笑了下。
薛瑶觉得小孩笑起来很好看,喝得上头了的人差点没忍住摸摸她的脸蛋。
“我没远离她。我主动靠近她了。”程夏晏说。
薛瑶没听懂,想要说什么,又觉得有些累,便没有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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