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传声筒里传来许倾倾的喊声:“弥弥, 你在听吗?喂?你还好吗?”
不过这些夏弥都来不及回复她了,捡起手机,顾不上拿行李, 拎起行李箱上的托特包, 朝着出口的方向跑。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吹过,划在人脸上是刺骨的疼,眼前的世界仿佛小说中的末日一般。
前方满是来来往往胡乱跑的行人,碍于今天横里小镇演出的原因,此刻机场的人流量到达了一个巅峰值。
前方不远处停了一排军用车辆, 车上快速跳下一系列整齐划一的军人,下车之后便开始疏散通道, 指挥旅客前往应急避护场所。
夏弥也跟着人流走,一路上不停地用手机给陆鹤野拨打电话。
毫无例外, 不是他手机关机就是信号不好没人接。
最后她只得跟着一起进入了应急避护场所, 等待余震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夏弥要蹲在角落昏倒之际, 面前才跑过来一位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年轻男人。
他在门口大喊着让大家出去, 余震结束了,还会询问周围的年轻人有没有人愿意做志愿者, 前往地震前线横里小镇的。
夏弥一听,瞬间往前挤着,手举到头顶, 想要引起那位志愿者的注意,并高呼:“你好,我愿意去前线做志愿者!”
附近的人声喧嚣, 到处都充斥着哭喊声,叫嚷声。由此一来, 夏弥的声音便彻底淹没在最里面。
待她好不容易被人流挤到门口处的时候,那位志愿者已经去了下一个地点找志愿者。
夏弥走在街上,这里虽然没有横里小镇的震感强,房屋也都是完好状态,但那种恐慌是能很清楚地感知到的。
这座旅游城市明明昨天还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因为像这样不能发展的城市的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开发旅游业,但现在却遇上了天灾,数不清的游客可能都会埋葬于此。
越往下想,她脑海里满是往年地震伤亡人数,害怕陆鹤野在横里小镇出事情,毕竟震源中心带就在那边。
直到此刻,她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错误。
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呢,为什么她非要拼了命地要把陆鹤野推开呢。
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周苏叶和夏敏了,现在非要失去陆鹤野吗?
不敢往下想,也不能朝着不好的方向想。
等她意识回笼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附近的志愿者站点。
面前是一大片空地,停着许多辆大巴车,大巴上挂着横幅,上面写着抗震救灾几个大字。
数不清的志愿者身上穿着一眼便能认出的志愿者服装,正搬运着成箱成箱的货物。
看到这一幕,她急忙走过去,叫住一位志愿者,问道:“请问你们是要去横里小镇的志愿者吗?”
那位志愿者点头,着急继续搬运,语速很快,“对。”
夏弥心里松了口气,“那边什么情况你知道吗?还要志愿者吗?我愿意作为志愿者同你们一起去。”
但那位志愿者只负责搬运货物,闻言只是快速扭头冲着不远处喊了一嗓子,把领队叫了过来。
男领队过来之后,志愿者给他快速说了一遍事情经过,领队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让人给夏弥发了套志愿者服装。
夏弥坐上前往横里小镇的大巴车之后,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落地。
可到达横里小镇后,她才能真正地感受到地震天灾的无情。
哭嚎声,漫天尘土,坍塌的建筑物,被埋在废墟下微弱的求救声。
这才是人间炼狱。
相比较只是有震感的省会城市,现在这个小镇才是让她觉得是末日降临。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是好好的,这里还是一片旅游景区,可转眼间却灰飞烟灭。
来不及伤怀,她能来一线靠的是志愿者的头衔,所以要跟随组.织的命令。
不幸中的万幸,被分配到的地区刚好是她在小镇旅居去到过的地方,所以地形还算熟悉,可现在房屋倒塌之后,她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场景与脑海中那个美丽的建筑重合。
横里小镇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生机勃勃的模样了。
傍晚五点,太阳早已落山。
横里原本的照明系统已经瘫痪,空地上已经搭建好临时集装箱,还有数不清的蓝色抗震救灾的帐篷用来让伤者治疗。
夏弥所在的志愿者小队已经忙完并和另外一个小队交接,此刻都在集装箱里清点医疗物资。
她负责下发物资,因为医疗物资有限,所以不能浪费,必须按个数一一清点好。
恰好是晚饭时间,她没和队里其他志愿者一起去吃饭,而是独自一人在集装箱里清点。
简易的水泥地面,挨着集装箱侧体摆放了整齐的医疗物资。
周围很静,只有夏弥一个人,头顶的灯泡发着微弱的光。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成功联系上陆鹤野。
横里小镇的信号塔已经完全塌了,也就是说这座小镇已经收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了,手机右上角显示无信号,电话拨不出去,网络更是没有。
手机成了摆设。
今日横里的温度直奔零下三十度,救援工作也不好展开,流动水源匮乏,当地的水大部分都已经结冰。
夏弥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大脑时刻处于紧绷状态,生怕听到哪里伤亡人数增加的消息。
倏地,集装箱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不是队里的志愿者,因为他们刚去吃饭不久,时间上来说不对。
她以为是过来拿医疗物资的人,手上的本子随手放在一旁,出了集装箱。
外面确实是站着不少人,一排排集装箱前都有穿着其他颜色服装的志愿者,嘴里报出来自己需要的各种医疗用品。
夏弥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进屋,拿起本子打算继续清点医疗物资的数量,察看哪一项医疗用品短缺,或者数目不对。
她刚数完一排,门口处便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听着应该只有一个人。
她也没转身,低眸在纸上写写划划,头也没抬,“需要什么直接把数量报给我就好。”
回答她的是短暂的安静,但很快,门口的人开口了:“碘伏和卫生棉棒还有吗?”
——哗的一下,鼻尖在纸上不受控的下滑,划出一道刺眼的黑线。
夏弥听到这个声音后,愣在原地,耳朵轻轻动了动。
她有些不敢回头,但又害怕自己只听声音是认错了人耽误了对方要拿东西。
几番挣扎之下,终于回头——
两米远的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儿,身上套着纯黑色立领冲锋衣,大臂上贴了个志愿者的袖章。
男人身形修长高大,额前的碎发耷拉着,目光带了些柔和。
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他身上的灰尘,自然也能猜出来他做志愿者一定比她要辛苦得多。
夏弥心提到了一定高度,万分紧张的状态下令她讲话有些费力。
她呼出一口气,像往常一样拿出几盒碘伏和卫生棉棒,只有拿着这些用品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那样的平静。
走至男人面前后,她把碘伏和卫生棉棒递给他,声音都在抖,“哪个志愿队的,报一下名字。”
男人黑眸闪烁着,目光从未在她身上移开过半秒钟,仿佛想看穿她有没有受伤。
刚要开口,头顶的灯泡便瞬间开始晃动,灯泡也在忽闪。
与此同时,门口两旁的物资箱也随着灯泡一起晃动。
男人的目光瞬间变了,因为他余光注意到夏弥身后的医疗物资箱直冲着夏弥后背倒过来。
那一秒钟,他顾不上思考,手里的碘伏和卫生棉棒随手一扬,长臂一伸,用最快的速度将夏弥扯进怀里,自己转身用后背挡下那些重千万斤的物资箱。
人在危急时刻做出的反应都不受大脑支配。
是身体反应下的结果。
所以现在,夏弥也急忙反应过来此刻是余震的时候,已经被男人抱在怀里了。
他的怀抱很宽阔,把夏弥牢牢地围在里面,不让她有一丁点受伤的可能。
余震的威力不小,满屋的医疗箱都倾斜地倒在两人身上。
轰隆隆的声音落在人耳朵里格外骇人。
倏地,耳边传来一道男人压抑的闷哼声。
夏弥慌了,声音打颤,带着哭腔,“陆鹤野!你还好吗?!”
她不敢乱动,但前额却接连掉落几滴液体,黑暗中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嗡得一声,是夏弥脑海里发出的声音。
那应该……是血。
是陆鹤野流的血,因为她闻到了铁锈味。
思及此,她瞬间慌了神,完全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陆鹤野!你能听到我讲话吗?!陆鹤野!你怎么样?”
她不敢乱拍他,也不知道陆鹤野有没有晕过去,还有没有意识,所以只能放大自己的音量。
“陆鹤野!你清醒一点,不要睡过去!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可惜,无人回应。
她这次彻底慌了,哭出了声,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滑落,“陆鹤野!陆鹤野!”
没有办法,她只能胡乱喊着陆鹤野的名字。
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各种感官都在黑暗中放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道轻微又不易察觉的响声,一下子把夏弥的瞌睡虫赶跑了。
她瞬间睁眼,但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喊陆鹤野的名字,“陆鹤野,是你醒了吗?”
“咳……咳。”两道极其微弱的声音出现。
夏弥认出这是陆鹤野发出来的声音,顿时激动地落了眼泪,“陆鹤野,你说句话好吗?我好害怕。”
随后,一道带了无尽倦怠的男音终于出现,“弥弥,我没事,别哭。”
而后,夏弥哭得泪眼婆娑。
第72章
夏弥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 她回到了高中,以上帝视角的身份重新过了一遍高中三年。
见到了鲜活灿烂的周苏叶,见到了尚且还没被陆禹软禁的母亲夏敏, 也……见到了陆鹤野。
高中时期的陆鹤野, 他虽是在高三那年才转到伯恩国际高中,但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像他这样少年自然是一进入伯恩便收割了无数的目光。
伯恩有学校论坛,有闲着无聊的人就会在论坛上发表一些校花校草的投票,伯恩的美女到处都是, 基本上美得各有特色。
相反校草的名额却迟迟定不下,有人提名某个学生的话, 总会惹来不同意见的声音,称被选为校草的男生不是太矮就是声音难听, 或者五官只能算得上是周正, 整体的原生条件怎么着也到达不了校草的水平。
可自从陆鹤野转过来之后,论坛上的学生统一了风向, 一致觉得只有他才能被撑得上是当之无愧的校草。
颜值高, 性格野,家庭条件断层地牛逼, 他本人各项运动都很擅长,被人扒出来过他赛车的视频,以及考了飞行驾驶证独自开飞机的视频。
所以, 伯恩的校草,他当得稳当。
只不过陆鹤野看不上这种徒有虚名的称谓,别人趋之若鹜的称号, 在他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夸张地说,陆鹤野每天去学校, 座位上都摆着各式各样的礼物,大多是些夏弥没怎么见过的奢牌。
比如爱马仕的皮带,lv的领带,gucci的袖口,都是一些五位数的商品,百分之六十的普通人一个月都买不下的东西。
陆鹤野对于这些礼物一视同仁,它们最终的归宿便是垃圾桶。
他很有个性,不会被任何人和关系裹挟,洒脱得过分。
因为他曾经登录过学校论坛,随便创了个号上线,直接发了条言简意赅的帖子:【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从我的课桌上看到任何与我五官的物品,很烦。】
他拒绝追求者也是如同这条帖子一样,毫不客气,不会因为你是谁而给你留面子。
依旧一视同仁的冷情。
这些都是藏在夏弥内心最深处的记忆,现在都在梦中回放。
这个梦很长,但高中前两年,她的世界里只有周苏叶。周苏叶去世之后,她的世界里便只剩下陆鹤野了。
可以这样形容,她的一整个青春都是陆鹤野。
陆鹤野承载了她的少女懵懵动心,到大学的恋爱憧憬。
高中三年的回忆像是二倍速一样在梦中播报,很快便到了大学,她再一次尝切了和陆鹤野谈恋爱的感受。
虽然她和陆鹤野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很长,但陆鹤野给她的恋爱体验感很强,印象很深刻。
他跑车的副驾永远是她,他会通宵带她去看日出,看完日出踏着第一旅阳光吃早饭。
被困在大雨中的时候,他不会浪费时间在屋檐下避雨,而是拉着她奔跑在雨中,感受不一样的浪漫。
和陆鹤野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夏弥这一生最无法忘却的美好时光。
时间快速飞过,她像是站在漆黑的时空走廊中,两侧向后快速划过的是她独自一人在梧州大学读研究生的经历,以及在湘恩和陆鹤野的重逢。
最后在横里小镇这个截点停下,她再次经历了地震。
灯光不甚充足的集装箱内,她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在半空中,看着陆鹤野来拿医疗用品,看着余震的发生,看着他替她挡下的那些重量极大的箱子。
最后,看着他流血过多失去生命。
对,在夏弥的梦中。
陆鹤野死了,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夏弥醒过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半。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把梦当成了现实,导致醒过来之后一直陷入在陆鹤野已经死了的世界中。
还是为救她而死的。
她不知道今夕是何时,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哪张床上,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眼角的泪一滴接着一滴向下无声流,最后都尽数消失在发缝中。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忽然大口喘气,蹭的一下坐起身,撕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扭头才发现,原来陆鹤野就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一旁的桌上摆着心电图仪器,上面显示着陆鹤野的心电图。
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有规律的起伏着。
这说明……他没有死。
理清这个思路后,夏弥鼻头一酸,表情不受控制,眼泪更多了。
顾熙一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急忙走过去,“夏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小心伤口。”
夏弥没想到顾熙也在这儿,但她此刻只想知道陆鹤野的情况,声音带着哽咽的焦急,“顾熙,陆鹤野他……他怎么样,受了很重的伤吗?”
顾熙回头望,刚要开口,就被夏弥打断。
“都怪我,都怪我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地让陆鹤野替我挡了那些箱子……”
顾熙愣了一瞬,看到病床上的陆鹤野手指微微动。
他安慰道:“夏小姐,陆总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时他的手机适时响了,他给夏弥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去外面打电话。
但当时夏弥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陆鹤野的身上,一听到陆鹤野没有生命危险,便立刻下床,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几个小时前她彻底失去意识的画面。
大脑也在不断地提醒着她,是陆鹤野替自己挡下了那些医疗箱子。
原本应该自己承受的痛苦,现在却换了个人承受。
一想到这些,她心中便被巨大的愧疚感吞没,就像母亲去世的那天,后悔不已。
如果……她不来北境地区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来,也不会受伤。
这样的想法一旦开始,就止不住地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回放,导致到最后,她眼眶红肿得厉害,泪仿佛要留干。
夏弥呼出一口气,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痕,抬眸重新看向陆鹤野。
往日陆鹤野在她心目中是万能的,是无坚不摧的,不是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帐篷把外界一切的噪音都隔绝掉,周围太安静了,只有夏弥微小的缀泣声。
“陆鹤野……你傻不傻,明知道被那些箱子砸到会受伤,为什么还要替我挡下那些。我很烦你这种自作主张的事情,你知道吗?你干嘛要救我,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同意和你和好吗?你想太多了,我这样自私的人,是不会感谢你救我的。”
被数不清的情绪裹挟下,她开始故意说反话,为的就是能刺激到陆鹤野,好让他早些醒过来。
“你之前问我周寅和我什么关系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和他之间存在些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你的怀疑很正确,他确实向我表白过很多次,虽然我都拒绝了,但你如果再不醒的话,我真的要考虑要不要接受他的表白了。”
边说着,她声音中的哭腔愈发明显,“所以,陆鹤野,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
夏弥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大堆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到后面简直是哭得不成样子,肩膀一抽一抽的,都无法自主呼吸了。
陆鹤野也是在这时候被她的哭声叫醒的。
他其实早就醒了,但一直无法睁开双眼。
所以夏弥的话,他其实全都听到了,也能一秒猜到夏弥的小心思,但自己可能正在经历鬼压床一样,无论怎么努力睁眼,都无法醒过来,眼皮上仿佛被压了千斤重一样。
直到夏弥的哭声传进自己耳朵里,就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视角里,面前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志愿服装,头发微微凌乱,微微垂着头,连他醒了都没发觉到。
陆鹤野微扯唇角,嗓音无比沙哑,“所以,你要接受周寅?”
夏弥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都不敢抬头,直到陆鹤野的声音再次出现之后。
“夏弥,你要接受周寅?”
她瞬间抬头,那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心跳漏了一拍,“陆鹤野……”
陆鹤野眉眼间带着些许的戾气,“没听到我的话?”
夏弥连忙站起身,准备跑到外面去喊医生,刚好顾熙打完电话走进病房。
她语气里难掩惊喜和激动,“顾熙,快去叫医生,陆鹤野醒了。”
顾熙愣了下,偏头望向病床上的陆鹤野。
陆鹤野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瞬间明白了,原来夏弥还不知道陆鹤野早就醒了过来了。
他对着夏弥点头:“好的,夏小姐,我去叫医生。”
等顾熙走后,夏弥才转身坐回刚才的位置上,对陆鹤野醒来的那个问题充耳不闻,仿佛没听到一样。
她仔细观察着对方,“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鹤野就这样后背靠着墙,斜了她一眼,嘴角扯了扯,抬手指了指心脏。
夏弥蹙眉,真当他是心脏不舒服,刚要站起身,就听到陆鹤野的话:“我心里难受,刚刚听到有人埋怨我为什么要救她,还说要接受别人的告白。”
夏弥呆愣在原地,慢吞吞地眨眨眼,“什么?”
“还在装是吧?夏弥。”陆鹤野微微眯起双眼,“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继续单刀直入,“你说,要接受谁?”
夏弥抿抿唇,不吭声。
陆鹤野大老远都过来了,还受了伤,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你说,接受谁?我还是周寅——”
“你,只有你,自始至终我只有你一个人。”
夏弥终于打断他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第73章
帐篷内静悄悄的, 特别是在夏弥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之后。
一切更静了。
她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睫毛耷拉着,双手搭在腿上。
明明方才说的是摆明自己立场的话, 此刻她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
倏地, 前方传来一道轻笑。
她下意识抬眸,便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眸,被吸走一般。
病床上的男人虽然眉角带伤痕,但依旧挡不住他的帅气。
不仅如此,无形之中还增添了一股战损的味道, 更有男人味了。
夏弥咬住下唇瓣,小声问:“你笑什么?”
“又不是说错话了, 干嘛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陆鹤野的语气玩味,“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夏弥微微张口, 啊了一声, 随即便听到男人说:“也不是不能,以前没少吃过。”
她都懵了, 对上这混蛋的坏笑才反应过来。
陆鹤野是在开.黄.腔。
夏弥脸红得过分, 小声说道:“陆鹤野,你不要太过分。”
陆鹤野挑眉, “动动嘴皮子就叫过分了?夏弥,你现在未免也太胆小了,之前是谁主动扯过我裤.链的?”
往事就这样被他轻飘飘地提了起来, 夏弥脖颈都是充血的粉红色。
她知道他口中的那件事是大二那年,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在他的那辆跑车上,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弯了半个身子去凑到他那儿, 手搭上了他。
陆鹤野直勾勾地盯着夏弥,调侃道:“搁那儿回味呢?是想旧景重现?”
说罢,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也不是不可以。”
啪啪两声,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拍在被子上。
“坐过来。”
夏弥眨眨眼,回神的时候,已经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而自己的手也不知何时被他的那双大掌结结实实地扣住,放在一个无法言语的地方。
“可以啊,胆子这不是练出来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戏谑声。
夏弥都懵了,想把手抽出来无奈自己那点力气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后腰忽然被一只大掌覆上,随后就被拍了两下,“乖点,夏弥,我还是个伤者呢。”
言罢,夏弥不敢动了。
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嘴角的笑再也忍不住。
过了一会儿,夏弥觉出几分不对劲儿,“顾熙不是去喊医生了吗?”
怎么医生还不过来,是伤员有很多吗?
可是余震的时候处于晚饭阶段啊,伤员应该不会有很多。
这样想着,她回头把目光放在陆鹤野身上,“我去叫医生。”
还没等她站起身,陆鹤野便扣住她,不让她动,“不用叫医生。”
“那不行,你醒过来不得做个全身检查吗?”夏弥问。
男人答:“已经检查过了。”
“什么时候检查——”夏弥下意识说,但很快戛然而止,蹙眉看向他,“也就是说,你早就醒过来了?醒的比我早对吗?”
小姑娘的表情很认真,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陆鹤野一看她这模样,点到为止,也不舍得逗她玩了,急忙摆正态度,把事实都说了出来。
“刚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是清醒状态,弥弥,当时你晕倒了,后面我打了麻醉,在你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被医生叫醒了。”
夏弥轻飘飘地点头,也不吭声。
陆鹤野叹了口气,坐起身子,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生气了?”
怀里的小姑娘摇摇头,“没有。”
“现在还学会说谎了?”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的,近距离震荡在夏弥耳边。
夏弥从他怀里抬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流利的下颚线,“我只是担心你。”
说完这句话,她重新把头埋进男人宽阔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也慢慢趋于平地上。
这样来看,他受伤这件事还是吓到了她。
确实,在这样级别的地震面前,无论是谁都会被吓到。
想到这,陆鹤野低头在小姑娘的前额上落下一吻,语气轻柔,带了些淡淡的沙哑,“知道了,以后不会让你担心。”
很久之后,怀里的小人才发出一道细如蚊声的嗯-
那晚之后,两人都是伤患,陆鹤野的伤很重,完全做不了志愿者。
他让顾熙以觅夏的名义给灾区捐款两千万,并且还捐了很多物资。
而陆鹤野则是去了省会城市的医院继续恢复。
住院的那段时间,夏弥干脆在医院附近租了套房子,每天照顾陆鹤野,没有请任何护工。
十二月中旬的某天,天空罕见的放了晴,气温回升了不少。
夏弥到医院病房的时候,陆鹤野刚输完液,病床的小桌板上摆了台笔记本电脑。
她拎着熬了很久的鸡汤走进病房,转身关了门。
因为横里小镇的地震,周边城市的医院资源都格外紧张,陆鹤野也没那么娇气,病房被分下来之后也没换。
是个二人间,隔壁床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陪床的是他儿子和女儿。
墙壁表皮有些脱落,病房内自带的卫生间也反味。
这间病房所在的楼层是十五层,窗外依稀能看到的最高层建筑也只是小区的居民楼。
医院刚好在省城最边缘的位置,相比较市中心的几个区,这里更应该叫做小县城。
夏弥早就提醒过陆鹤野不下三次,让他把工作往后放放,先好好养伤。
等回湘恩了再继续工作也可以。
但一进病房内,就看到陆鹤野在那盯着笔记本电脑看,电话还响个没完。
隔壁床的大爷不在病房里,此刻屋内只剩下夏弥和陆鹤野两个人。
夏弥拎着保温桶走近床边,什么话也没说,把保温桶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之后,就从包里拿出平板,连接电容笔开始画画,连个眼神都不给陆鹤野。
屋内的气氛有些怪怪的,陆鹤野当时正打着电话,瞧了夏弥一眼之后,对电话那边说:“行了,先按我说的做,之后等我回湘恩再开会。”
挂断电话后,房间内恢复一片安静,只剩下电容笔的笔尖摩擦在屏幕上的沙沙音。
陆鹤野注意到小桌上的保温桶,把笔记本收了,保温桶拎到小桌板上。
他轻咳一声,目光看向夏弥,“好香,这是什么?”
夏弥头都不抬,“你自己不会看吗?”
语气不阴不阳,怪腔怪调的。
陆鹤野抬眉,语气稀松平常,“生气了?”
话音刚落,沙沙音戛然而止,夏弥抬眸,继续那个语气,“我怎么敢,陆总您业务繁忙,我不敢生气。”
男人叹了口气,二话不说,认错的态度很端正,“宝宝,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你错哪了?”夏弥冷哼。
陆鹤野凑上前,牵着夏弥让她坐到病床上,“我待会儿就把电脑砸了。”
“噗嗤”一声,夏弥被他这态度逗乐,“你能不能认真点!”
男人把玩着夏弥的手,让她后背靠着自己,好有个着力点。
他低头,顺势在夏弥手背上轻啄两下,声音故意压得很低,“真错了我,弥弥,别气了,我不处理工作了。”
夏弥冷哼,“你说真的?”
陆鹤野举起右手,作发誓状,“真的,我好好养伤,明天就能出院,过两天陪你在北境玩几天,等房租到期再回湘恩。”
“明天出院?”夏弥蹙眉,“医生同意了吗?”
男人下巴顺势靠在她肩膀上,身子从后面整个地将她拢住,“和医生讲过了,我都是些皮外伤,早些出院也没问题。”
他都把决定做好了,夏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下巴朝着保温桶的方向努了努嘴,“先把鸡汤喝完。”
陆鹤野轻笑,“遵命,老婆熬的鸡汤,我肯定是得喝完。”
夏弥抿抿唇,“陆鹤野,你好贫啊。”-
次日一早,办完陆鹤野的出院手续之后,夏弥租了辆车接他出院。
陆鹤野住院的时间不是很长,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简单的手提包而已。
下楼的时候,夏弥站在陆鹤野身旁,作势要搀扶他。
起初她以为陆鹤野会拒绝,但没想到陆鹤野干脆把一整条胳膊都搭在她肩上,跟着她的步子,一点一点慢慢走。
夏弥被吓了一跳,以为他伤势严重到这种地步了,语气里的担心呼之欲出,“要不我们再住两天吧,你是不是都不能自己独立行走了?”
陆鹤野没解释,“不用。”
“那你怎么半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了?”
陆鹤野嘴角噙着笑,“老婆都亲自扶着我了,我不得好好享受享受?”
又是这种欠欠儿的语气。
夏弥翻了个白眼,手摸上他的腰,干脆利落地一拧,“陆鹤野!”
她这下用的力气不小,惹得陆鹤野倒吸一口凉气,“宝宝,轻点。”
夏弥偏过头去,“那是你活该。”
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陆鹤野舌尖轻抵右腮,“成,先让你嚣张一会儿,待会儿到家再说。”
这威胁对夏弥根本没有威慑力,在她这儿,一个病号,能怎样嚣张?
等到了她租的房子之后,瞬间后悔了。
密码锁刚被解开,陆鹤野跟在她身后走进屋内。
夏弥转身,刚要开口,就看到面前的男人,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个张合,便把身上的黑色卫衣给脱了,露出规整排列的腹肌。
她都懵了,“你干嘛?”
陆鹤野扯了个笑,“你说呢?宝宝。”
第74章
夏弥租的这个房子是个一室一厅, 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郊区,位置很偏,但紧挨着火车轨道。
租它的原因是离医院近, 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医院的住院部。
此刻正值上午, 阳光最充足的时刻,屋内的窗帘却通通拉上,严丝密合,整个不大的客厅不见一点亮光。
夏弥进家下意识摁亮玄关过道的一连排小灯,暖黄色的光照得屋内也不是很清楚。
她脚上踩着拖鞋, 偏过头,不敢看站在门口的陆鹤野, “你把衣服穿上,小心感冒。”
屋内的地暖温度不高, 和京城那种屋内热气腾腾的地暖不同, 这里并不适合穿着短袖。
相反,夏弥身上的厚大衣还没脱下来。
陆鹤野都没弯腰, 脱了鞋, 手搭在皮带的位置上,“我不冷, 弥弥,你很冷?”
夏弥不理他,转身走去卧室, 想打开卧室空调的制热模式。
滴的一声,空调开始运作。
陆鹤野跟在她身后进了屋,站在她身后方, 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调,摁亮了辅热键。
夏弥扭头, 疑惑的目光对上了他的双眼。
“这样屋内暖和得快。”他解释道。
过了两秒,他紧随其后:“不过一会儿也不会冻着你。”
这话意有所指,夏弥瞬间读懂他的意思。
她沉默两秒,“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
“没事,不耽误。”陆鹤野毫不在意地回。
卧室的窗帘倒是敞开着,阳光照亮了室内的布局。
床单被褥都是夏弥提前从网上订购的,简单的布置了一番卧室。
床摆在正中央,床头罩似乎也是新买的,毕竟这房子有点年头了,床头已经不能看了。
四件套都是配套的浅蓝色,被子是提前晒过的,不会潮湿,整齐地铺好。
床头两侧分别放上了简易版的床头柜,各自摆着一个小台灯。
右边还放了个投影仪,是夏弥之前在横里小镇的民宿的时候用过的。
陆鹤野低眸盯着她,灼人的呼吸打在她脸上,“你先去洗?”
夏弥被他搞得脖子向后缩,但自己后腰处不知何时被一只大掌禁锢住,自己也紧紧地贴在他胸膛前。
她心跳如擂鼓,“还是你先吧。”
陆鹤野挑眉,“成,但你得帮我。”
夏弥猛地抬头,一脸茫然,“啊?”
男人笑了笑,言简意赅,“啊什么啊,我够不到后背。”
撂下这话,陆鹤野转身进了浴室,给她留着门。
夏弥在卧室里站了很久,最后一闭眼,一咬牙,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水汽蒸腾,到处都是白雾,镜子上像是罩上了一层白茫茫的膜。
花洒的热水兜头而落,浴室的面积很小,还不是干湿分离的那种,墙壁上的瓷砖白的反光,美缝脱落了不少,印着绿色的苔藓。
说是帮陆鹤野这个刚出院的人洗后背,但站在水下的一直是夏弥。
头顶开着灯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暖风呼呼地吹着,夏弥不是很冷。
陆鹤野靠着洗手台,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夏弥,无视溅起来的水花。
他虽然是无声的站着,但夏弥却莫名觉出了一种攻击性。
“你不冷吗?”夏弥一把抹去脸上的水渍,费力地睁开眼。
男人摇头,“你觉得呢?”
夏弥目光根本不敢乱飘,和他对话时只看着他那张脸。
在浴室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毕竟这出租屋的地暖一般,长时间在浴室待着会感冒。
夏弥吹干头发后,陆鹤野才走出浴室,身上带着丝丝凉气。
她走近他,鼻腔里涌进来和自己身上相同沐浴露的香气,“你洗的凉水澡?”
陆鹤野擦着头发,赤着上身,几道粉红的疤痕遍布在他的腹肌上方,无端地多了男人味儿。
他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夏弥,“嗯。”
“干嘛要洗冷水澡,”夏弥蹙眉,“感冒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陆鹤野没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干脆利落的把目光移向下方,让她自己看。
亲眼目睹某个事物的夏弥脸涨得通红,她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闷闷的从指缝里传出来,“流氓!”
陆鹤野扯了个笑,朝着她走过去,压低身子,“这就开始骂我了?”
五指渐渐张开缝隙,她眯着眼睛,“我说的不对吗?”
陆鹤野认下了这个名号,“既然你都这样叫我了,我不得把流氓行为坐实?”
撂下这话后,他干脆一弯腰,直接一个打横抱起夏弥,倒也没带她进卧室,而是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这人坏得要死,故意用力把夏弥抛在沙发上,惯性使然下,夏弥不得不随着沙发的弹性上下起伏。
而这混蛋刚好覆在上方,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她狼狈找不到附着力的状态。
“陆鹤野!”夏弥实在受不了,失声尖叫。
陆鹤野压低身子,灼人的呼吸喷打在她颈部周围,惹来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疙瘩。
偏偏他还就着这个姿势开口,“我在呢,宝宝,怎么了?”
夏弥声音带哽,“你走开!”
陆鹤野嘴角轻扯,“我走开?”
“嗯!”
陆鹤野盯着她,薄唇一张一合,“那可不行。”
夏弥抿了抿唇瓣,实在受不了了,偏头躲开他灼热的呼吸。
恰好此刻屋外的火车轨道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巨响声的作用比地震少不了一点,房子墙壁都隐隐在颤动。
而在这个屋子里,颤动的不止有墙壁,还有夏弥。
陆鹤野身子渐渐移至下方处,拆礼物一样,目光带了强烈的攻击性。
把夏弥吓得忍不住向后缩着。
但很快,脚踝被一只大掌紧紧锢住。
白皙的脚踝和指节分明的大掌落在一起,一黑一白,视觉冲击感甚强。
夏弥小小地啊了下,“你做什么?”
陆鹤野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把小姑娘的脚放在自己肩膀处,让她脚掌和自己的肩膀无距离的相接触。
也就是让她踩着他。
夏弥毫无挣扎的力气,就这样看着他做这一切。
“你说,我做什么?”陆鹤野抬眸,从下而上的盯着她。
很奇怪,这人明明落于暗处,但无形之中给人的压迫感却一丁点也没有少。
夏弥心尖都在发抖,死死地咬紧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陆鹤野从中抬头,唇边带了些水渍,瞥见夏弥的动作,哼笑道:“宝宝挺能忍啊,这都不出声儿?”
夏弥不理他,仰头盯着天花板失了神。
屋内静悄悄的,火车早已轰鸣而过,空调运作的声音在卧室内,而此刻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周围一切都很黑,浴室的灯没关,透着的亮度刚好能让陆鹤野看清眼前的一切。
他仿佛走在密密麻麻的分叉小路中,这些小路有个共同的特点,便是路上都铺满了未干的水渍。
和他唇角边的别无二致。
男人的手换了个位置,这次是扣在夏弥的小腿肚子上。
微微使了些力道,掐出了红印子。
啪的一声,夏弥带着水印的手拍在沙发上,五指收紧,无意识地扣紧沙发罩,指尖用力到泛白。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她什么也看不见。
随后,她渐渐被移动到另外一个沙发上,不再是躺着的状态,后背贴靠上了沙发被,双腿屈起,随意地踩在沙发边缘。
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感觉,她仰着头,脖颈高高仰起,如同耀眼的白天鹅一般。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慢慢传来水花声的时候。
她再也忍不住,五指抓上面前人的黑发,收紧再放松,几个回合下来,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陆鹤野这次彻底出来,瞥见她的满头汗,倏地笑了。
随手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汗,也没顾得上自己唇角的水渍。
男人逆着光,坐在她身侧。
夏弥听到动静,慢慢睁开双眸,定睛看清楚他脸上的东西后,忍不住开口:“你擦一擦。”
陆鹤野抬眉,“什么?”
擦什么?
夏弥抿抿唇,手无力地攀上去,费力地够在他那儿。
陆鹤野低眸快速扫了眼,说得却是:“不急。”
他起身开了电视旁的落地灯,亮度调得极低,暖黄色。
赤着上半身,从浴室里拿了个条干燥毛巾出来,帮夏弥擦干净身上的汗,生怕她吹风感冒发烧。
夏弥被伺候得舒服的不得了,开始闭目养神。
在伺候夏弥这件事上,陆鹤野没了刚刚的脾气,好模好样的。
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简直和刚刚那个吓人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感。
今晚夏弥是太累了,他也没想过做多么过分的事情。
刚刚口头说那话无非是想吓吓她,毕竟这姑娘晾了自己那么久。
他弯腰,双臂穿过夏弥腋窝,一个打横抱起她,转身走进卧室。
啪的一声,屋内的灯灭了。
他将头发彻底擦干之后,才躺回到夏弥的身旁。
时隔五年,她终于再次回到了
璍
自己的枕边。
像做梦一样。
但陆鹤野清楚,这不是梦。
这是现实。
他和夏弥重新在一起了。
时隔五年。
接近两千个日日夜夜。
他终于再次抓住了自己的月色。
第75章
凌晨三点。
夏弥渴醒了, 一翻身,旁边的位置上是空的。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床。
刚走出卧室, 便闻到一股很呛的烟味。
客厅内一片漆黑, 只有沙发处的一点猩红亮着光,格外明显。
夏弥心瞬间提了上来,瞌睡虫跑了一大半,“是你吗?陆鹤野。”
回答她的只有吸烟过肺之后的呼气声。
夏弥开始紧张了,转身回房拿了手机, 点亮手电筒,举着手电, 步子放到最慢地走出卧室。
手电微弱的光打在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身上,也让夏弥看清了那就是陆鹤野。
她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一股恼怒感出现, “你怎么不出声啊。”
陆鹤野对她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意思很明显了, 是让她过来坐。
客厅内不见一点光亮,那抹猩红下隐隐能看清一个身形的轮廓。
不知为何, 他周身透着一股别样的落寞,和往日不羁离经叛道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这一幕,夏弥心软了一大半。
她乖乖过去, 坐在他身边,紧紧挨着他,腿侧贴着他的。
“你怎么不睡啊?”
陆鹤野没回答这个问题, 把烟拿近自己,猛地吸了一口。
那抹猩红在夜空中闪了下。
“怎么醒了?”男人声音嘶哑的厉害。
夏弥乖乖回答, “我被渴醒了。”
男人闻言,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看着她喝完后,又问:“还喝吗?”
小姑娘慢腾腾地摇头,声音带着被水润之后的清甜,“不了。”
本来就是被渴醒的,现在喝完水之后,困境又上来了。
她头一颠一颠的,最后干脆靠在陆鹤野胳膊处,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朝着他那边塌陷。
但这样了,还没忘记问刚刚的问题,“你怎么醒了啊?”
陆鹤野无声地看向她,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细细盯着她。
直到她睡着之后,才开口:“睡不着,像做梦一样。”
你回到了我身边,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生怕自己闭上眼再睁开,就回到了分手的那五年-
次日。
夏弥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
而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半夜的事情她记得迷迷糊糊的,自己起床喝了杯水,之后便靠在陆鹤野身上睡着了。
后来是他又把自己抱回了房间吗?
偏头瞧了眼男人的睡颜,她不敢乱动,生怕吵到他休息。
但这个姿势长时间待着会累,她小心翼翼地准备翻身,背对着陆鹤野。
可刚转过身去,腰部便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围住。
身后的男人微微一用力,她便重新回到他的怀里。
只不过这次是背对着他,和刚刚的面对面不一样。
夏弥眨眨眼,这下再也不敢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人动了动,下巴朝着自己的方向挪动。
她抿抿唇,小声问:“你醒了吗?”
过了半分钟,身后才传到一道透着倦怠的沙哑男音,“嗯。”
夏弥慢腾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想转回去,和他面对面。
但腰上的手臂像是生根发芽一样,动都不让她动一下的。
“动什么?”
这话一出,夏弥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因为隔着睡衣,她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某样东西的存在。
像是察觉到她的僵硬,陆鹤野笑了声。
“不用这么害怕吧,宝宝。”
他声音透着舒畅,“放松,不弄你。”
即便是这声保证落地之后,夏弥也没放松半点,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以前也这样说过——”
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这个以前代表的是两人大学在一起的那几个月。
自从两人和好之后,各自像形成了一个系统一样,都不会触碰那个禁忌。
而那个禁忌便是之前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陆鹤野闭着眼,眼睫簌簌的,“以前?我有过吗?”
夏弥不吭声,安静地缩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男人听不到回应,闷声笑了,“怎么不讲话?宝宝。”
被子里的手慢慢攀上某处,五指并拢,收缩再放松。
几个循环下来,夏弥顿时软了语调,也把那些禁忌抛掷脑后,求饶道:“我说,我说。”
老破小的隔音一般,隔着厚厚的窗帘和玻璃,外界的嘈杂声音也能钻进人耳朵里。
此刻正值早上,早饭小摊的叫卖声,电瓶车喇叭的滴滴声,火车过道的轰隆声,还有周边学校的上课铃声。
虽然杂乱声很多,但给了两人一种错觉,仿佛是一对老夫老妻的错觉,那种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的错觉。
陆鹤野顿了顿,松了力道,但小臂却搂紧了她,“说。”
言简意赅。
夏弥抿抿唇,脸颊爬上一抹粉红,“之前跨年夜,早上你不就……”
剩下的话没说完,很明显了。
但陆鹤野完全不给她任何退路,坐起身,后背靠着床头,手搭在小姑娘的长发上,一缕一缕慢腾腾地抚着,“早上我就怎么了?嗯?”
夏弥不吭声,装作没听到,脸慢慢埋进被子里。
“我当时做了什么?宝宝,你怎么不说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安静。
陆鹤野扯了个笑,继续,“夏弥,谁教你的,话只说一半。”
夏弥再也忍不住,双手捏紧棉被一角,转身只露出一双眼睛,“你好烦啊陆鹤野!”
男人笑容愈发大了,毫不掩饰逗弄她的心思,“你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你不得满足一下吗?”
毫无特殊色彩的话从这混蛋的嘴里出来之后,莫名奇妙增添了一种调情的感觉。
夏弥干脆豁出去了,紧闭双眼,“那天我本来是早上七点醒的!但你硬生生把我拉回了卧室里!整整做了两个小时,我都出不了卧室!”
控诉一经出口,情绪愈发激动,“都是因为你!我走路都难受!”
“噗嗤”一声,男人再也忍不住,瞥见夏弥这可爱又恼怒的小表情后,干脆笑出了声。
他眼尾溢出笑,明知故问道:“这么严重啊?”
夏弥冷哼,“你说呢?”
陆鹤野做出一副反思状,“好,那我这次轻点?”
夏弥都懵了,“你刚刚不是说不弄我吗?”
话音刚落,眼前便被一片黑暗覆盖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陆鹤野!你做什么!”
随后,夏弥便察觉到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掌将自己牢牢地控制住。
“你说呢,宝宝,你说我做什么。”男人低哑的嗓音出来。
夏弥憋着一口气,“你不是说不弄吗?你个骗人鬼!流氓!混蛋!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
耳边传来一阵呼吸声,连带着他的声音,“宝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男人在床上说得话是不能信的。”
夏弥心扑通扑通跳,“可是你从没对我说过这句话。”
“那现在你知道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此刻已经上午十点。
紧闭的窗帘把一切日光都兜出去,卧室内暗得和黑夜没什么区别。
窗外的杂音早已消失,夏弥此刻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眼上蒙了一块布。
像暂时失明一般。
黑暗下,她心都提了起来,有些害怕。
“陆鹤野,你在哪儿?”
男人此刻站在床下,目光像匹饿狼一样,紧紧盯着夏弥。
他手上拿了个蓝牙音响,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打开手机蓝牙,连接音响。
拇指在屏幕上随意滑动,随机找了首节奏感很强的英文歌。
摁了播放键放在床尾的梳妆台上。
两秒后,极短的前奏铺满整间卧室,随后便是磁性的女音。
自那次在万物生的二楼之后,他发现做这种事的时候,旁边放着沉景的音乐也是一种别样的浪漫。
“I know that you been waiting for it, I'm waiting too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我也是
In my imagination I be all up on you
在我的想象中全部是你
I know you got that fever for me,
我知道你为我狂热不止
And boy I know I feel the same my temperature's through the roof
可男孩,我的热度同你一样已冲上云霄。”
夏弥听到英文歌之后,脚踩了下棉被,白皙的脚在浅蓝色被子上更显白了。
看得陆鹤野喉结上下滚动几下,眼神愈发晦暗,喉咙有些发痒。
“陆鹤野,你在干嘛?”
小姑娘边说着话,身子边往后缩着,一副害怕的模样。
人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其他感官都会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夏弥此刻也不例外,听觉系统是往日的五六倍那样发达。
这也代表着一会儿身体的感觉是最强的。
而陆鹤野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动静声吸引了夏弥的注意。
“陆鹤野,你说句话好不好。”
小姑娘的声音都在发颤,仔细去听还能听到哽咽。
至此,陆鹤野才回她,“在拆盒子啊,宝宝。”
男人的语气倒是稀松平常,和夏弥的紧张完全不是一个次元。
夏弥原本悬着的心落了不止一点,“什么盒子啊?”
“bi孕套。”
他根本没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说出那个名字。
夏弥瞬间愣住了,随即反应有些大,“那你能不能先把我眼上的东西拿掉?”
她双手根本没被禁锢住,但刚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和陆鹤野做了个约定。
那就是任由他办自己。
陆鹤野眼神扫过来,“宝宝,你觉得呢?你想破坏约定?”
夏弥顿了顿,熄掉了刚刚那个想法。
男人看到这一幕,嘴角弯了,“乖。”
第76章
后来那一整天, 夏弥都没能出去,被迫在出租屋里躺了一整天。
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傍晚,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天都黑透了。
七点一刻。
窗外彻底落入黑幕, 夏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喉咙干得过分。
眼前一片黑,床尾的梳妆台放着一架落地灯,是客厅的那盏,暗黄色的灯照得卧室内充满了氛围感。
周围很静,给了夏弥一种此刻还是在梧州大学读研的那段最黑暗的时候。
落寞感将她包围, 眼眶瞬间发红发酸,滚烫的泪无声地滚了下来, 砸到浅蓝色棉被上。
夏弥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后腰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时, 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这是北境, 不是梧州。
身侧传来光源,她下意识偏头, 便看到了陆鹤野正倚着床头, 棉被半盖在身上,低眸盯着手机看, 手机静音,媒体音量关闭。
那一瞬间,夏弥承认, 心里某处塌陷了。
男人听到动静声,扭头恰好和双眼通红的夏弥对视上。
愣了一秒,手机自然滑落, 凑上前,双手捧住夏弥的脸颊, 语气很低很柔,“怎么流泪了?”
两人做完都沐浴过,各自身上的味道都是同一种沐浴露的香气。
夏弥闭了闭眼,任凭热泪滑落棉被中,朝着男人的怀里钻了钻,声音闷闷的,“没什么。”
陆鹤野能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轻声问:“宝宝,说出来,我想知道。”
他态度虔诚,此刻的模样和几个小时前的那个狠戾完全不同。
夏弥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天太黑了,我以为现在是在梧州。”
她说罢后快速转了个话题,“陆鹤野,我饿了。”
知道她不想继续说,陆鹤野也没硬逼,“想吃什么?”
“馄饨。”
陆鹤野在她侧脸上落下一吻,“等着。”
随后,便下了床,身上套着夏弥提前给他准备好的睡衣-
夏弥在床上缓了五分钟,起身拉开窗帘,盯着窗外的小城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出卧室,准备洗漱。
她刚刚做了个噩梦,梦里回到了在州大读研的那三年,梦到了最无助的那段时间,也梦见了一个人。
一个让她决定毕业就离开梧州的人。
陆鹤野动手能力很强,出门买了趟馄饨皮,自己和了馅料,仅仅用了半个多小时,便给夏弥煮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出租屋没放置餐桌,两人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吃的。
头顶的灯作用并不大,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勺子和瓷碗碰到一起的清脆声。
夏弥慢吞吞吃着,刚下肚几个,一抬头便发现对面的碗早空了。
男女吃饭速度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她以前在州大还特地和室友郝运比赛吃饭谁快,当时是她赢了。
“你吃饱了?”夏弥眨眨眼,“吃得还好快。”
陆鹤野嗯了声,“不太饿。”
夏弥小声嘟囔,“不饿还吃那么快。”
男人笑了,“你说什么?”
夏弥撇撇嘴,“没事。”
“偷偷说我坏话呢吧?”陆鹤野从兜里摸出盒烟,点燃上,“怪我折腾你时间太久了?”
讲这种话题完全是面不改色。
夏弥倒吸一口凉气,刚好咬住了舌头。
全是被他的话吓得。
陆鹤野看这场景,起身换了个方向,坐到她那头,夹烟的手挪走了。
“我看看,想吃肉了?还咬舌头?下次咬我的。”
他话语间全是坏笑,一副轻佻模样。
边说着,左手扶住她下巴,虎口刚好抵在那儿,让她张嘴,像哄小孩一样。
“张嘴,啊。”
夏弥眼睫低垂着,照着他的样子做,啊出了声。
果不其然,透着粉的舌尖上一抹鲜红,格外扎眼。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陆鹤野的目光越来越深了。
夏弥蹙眉,嘶了一声,“算了,我先继续吃。”
说完这话,她想把下巴收回来,但无奈面前这人用的手劲儿不小,所以自己下巴的管理权现在都在他那儿。
“等会儿再吃。”陆鹤野忽然开口,声音晦涩,“先让我亲会儿。”
男人说到做到,干脆利落地弯下身子,凑近她,呼吸都打在她脸上,带了些淡淡的烟草味。
夏弥瞪大双眼,就这样眼看着他的薄唇贴上自己的,还不停地细细碾磨着。
像是故意般,她能感受到一抹湿润在自己舌尖上不停的游走。
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几道呜咽声。
她齿关一收紧,干脆咬在上面。
随后,男人抽离开,倒吸一口凉气。
夏弥冷哼,“我还在吃饭,好不好。”
陆鹤野嘴角微扯,拿烟的手凑近自己,盯着她重重吸了口烟,而后偏头吐出。
烟雾缭绕间,夏弥看清了他眯起来的那双黑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以前抽烟的时候,呼吸都很浅,抽烟的速度都会很快,细支烟燃得也很快。
但陆鹤野不一样,他都是猛猛地抽一大口,过肺之后再吐出,和她完全不同。
夏弥不适合这种,她容易醉烟,就像醉酒一样的感觉,头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是飘到了云端。
陆鹤野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放在烟上,顺手把烟盒递给她,“想抽了?”
夏弥垂眼,盯着那盒蓝黑色的万宝路,还是爆珠的那种。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嘴里说得却是:“我读研的时候戒掉了。”
手还没碰到那根烟,陆鹤野便收了回去。
她一脸茫然地抬头,目光里透着疑惑,好像在说:为什么拿走?
“戒掉了还抽?”陆鹤野深邃的眸子盯着她,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夏弥,你不老实。”
夏弥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那你为什么能抽,我就不能抽?”
陆鹤野冷哼,“你能抽。”
夏弥冲着他眨眨眼,“那你给我一根。”
陆鹤野扯了个笑,“抽我可以,抽烟不行。”
夏弥都懵了,是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所有话题到他那儿,都能完全变了一种味道,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陆鹤野把那根烟放回烟盒里,干脆利落地抛进茶几旁边的垃圾桶。
烟盒掉落在垃圾桶里,发出啪的一声。
夏弥蹙眉,“干嘛扔了它,好浪费。”
“不干嘛,和你一样,开始戒烟。”
夏弥啊了声,“为什么?戒烟很难的。”
说戒烟就做到,那根燃了一半的烟被他掐灭扔进烟灰缸里。
“没有为什么。”
那晚是个无解的命题,但自那天开始,陆鹤野真的说到做到,再没买过一盒烟。
烟瘾犯了的时候就嚼个口香糖,很简单地读过去。
出租屋租了一整个月,之后的那几天两人逛了逛这座小城,连带着市中心的网红景点都看了。
最后又在出租屋里呆了几天,原因是夏弥喜欢和陆鹤野住在那儿,给她一种两人是结婚很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但生活总得继续,自从地震过后,万物生就让她委托给许倾倾照料了,她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而且陆鹤野的觅夏也要等他回去正常运作。
回湘恩的飞机起飞后,夏弥瞥了眼隔壁的陆鹤野,之后又盯着窗外发呆。
陆鹤野凑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在想什么?”
夏弥闻声回头,“在想,如果我们能一直住在北境就好了。”
“喜欢那儿?”他问。
夏弥摇摇头,“也不是,就是喜欢和你住在一起。”
陆鹤野挑眉,“你这是在对我发出同居申请吗?宝宝。”
夏弥愣住了,啊了声。
“那回湘恩之后,我搬去和你一起住?”
夏弥眨眨眼,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界面,“太……太快了吧。”
男人笑了,“快什么,之前又不是没一起住过。”
话毕,夏弥没再讲话,像是默认了这个“同居申请”。
陆鹤野的执行力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刚落地湘恩,便直接带着夏弥去了自己的住处。
联系搬家公司把要带过去的行李都搬了过去,根本没用多长时间。
那天晚上,夏弥躺在床上,侧头看着一旁的陆鹤野,还有些不习惯。
“睡不着?”陆鹤野眼都没睁开,像是猜到了她在盯着自己一样。
夏弥眨眨眼,“有点。”
“不习惯我在这里?”他偏头瞧她。
夏弥顿了顿,“也不是,就是感觉怪怪的。”
倏地,陆鹤野起身,反身覆在她上方,都把夏弥整懵了。
“那做一次?”
之后,那晚的阁楼里传来的声响不亚于一场交响乐-
十二月二十号那天,夏弥忽然收到了郝运打来的电话,声称她要在平安夜前一天举行婚礼,邀请她参加。
这消息属实是吓了她一大跳,要知道,郝运可是出了名的单身主义者,怎么会这么早且毫无征兆的结婚。
电话里的情况也不方便多说,所以夏弥干脆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准备去梧州待几天,酒店也提前订好了。
郝运是梧州本地人,她在梧州独居的时候,是郝运经常陪着她的。
之前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也是郝运带她走出来的。
所以这趟她是非去不可。
傍晚,万物生打烊之后,陆鹤野在觅夏忙了很晚才过来,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酒气,估计是应酬去了。
原本在京城发展的觅夏此刻把总部迁移到湘恩,少不了的要和当地的政.府还有各种老总打交道。
他毕竟不是招商过来的,而是自己带着资源过来的,和那种被邀请的投资商不一样。
这种算是上赶着过来的,毕竟人家湘恩各项发展都已经具备好了,各企业之间的平衡也维持得很好,他的路难免要艰难许多。
晚上十点,夏弥刚从浴室里走出来,便看到卧室里坐在沙发上的陆鹤野。
她愣了下,头发也没吹干,随意擦了擦,便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你喝酒啦?”
男人身上的酒气很刺鼻,她蹙眉问。
陆鹤野眼神还算清明,扭头看向她,出奇的安静。
夏弥只觉得心漏掉了一拍,“你今天怎么啦?”
小姑娘身上香香的,苦橙清香味的沐浴露,而且身上散发着凉气。
陆鹤野盯着看了几眼之后,凑近她,下巴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宝宝,你身上好香。”
话语里的倦怠她都能听出来,也格外心疼,手抚上他的黑发,“陆鹤野,你今晚怎么了?”
陆鹤野很少和她讲工作上的事,今天却破了例,“今天去了趟京城,交了个朋友,和他资源互换了一下。”
夏弥愣了下,“谁啊?”
“陈砚泽,科斯资本的陈总。”
这个名字夏弥倒是不陌生,毕竟他妻子可是大名鼎鼎的影后虞笙,娱乐圈里一位特别的存在。
说实话,她还蛮喜欢看她的电影的。
“虞笙的老公吗?”夏弥问。
陆鹤野嗯了声,半个身子都靠在她那儿。
两人就这样呆了会儿,陆鹤野忽然说:“明天带你去趟京城?”
夏弥愣了下,“怎么了?”
“带你故地重游。”
夏弥啊了一声,紧接着他继续说:“之前在京城读书的时候,也没去过景点,最近什刹海可以滑冰了,一起去转转?”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不想去?那就不去了。”陆鹤野下巴脱离她肩膀,盯着她看了会儿,“明天你有事儿?”
夏弥顿了顿,才说:“我明天要去一趟梧州。”
毕竟这个决定是临时想出来的,她也没来得及和他说,有点莫名心虚。
而陆鹤野做什么都会和她报备,吃饭都会拍张照片发给她,免得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她却没按同等程度向他报备,所以有些心虚。
果不其然,陆鹤野蹙眉问,“梧州?”
夏弥点点头,他追问,“什么时候的机票?”
“明天下午。”
言罢,陆鹤野不吭声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格外复杂。
她一直垂着眼,也不敢和他对视。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才传来一道声音:“嗯,反正你也从没和我报备过。”
“去吧,玩得开心。”
撂下这话,陆鹤野便起身走向浴室,只留下夏弥一个人在卧室待着。
那晚,陆鹤野洗完澡之后,也没主动和她开口说一个字。
第二天一早,夏弥醒了之后发现卧室里只有她自己。
而手机也是只进来几条工作消息。
她知道。
陆鹤野这是生气了。
第77章
那一整天, 陆鹤野都没再给她发过任何传达报备信号的消息,只是问了她登机了吗或者落地梧州了没有类似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夏弥的错觉,这些看似关心的话实则被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裹挟着。
也就是说, 表面上看似是陆鹤野关心她, 但其实两人的距离已经在拉远了。
而那时候两人刚刚和好不过半个月而已。
到达提前订好的酒店之后,夏弥给陆鹤野拍了张照片过去:【我到酒店了。】
那头几乎是秒回:【好。】
但也仅限制于一个字。
夏弥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感伤悲秋,郝运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弥弥,到酒店了吗?我去接你?”
夏弥看了眼时间, “有些晚了,你不会很忙吗?我直接过去吧?”
在和朋友相处的过程中, 她算是懂事的过分。
郝运那头各种声音都有,环境嘈杂, 音量很大:“好, 就是我之前给你发的地址,我现在在婚房这边, 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我下去接你,小区的私密性太强了, 要刷脸进来。”
夏弥连连说好,挂断电话之后换了身衣服,十二月份的梧州二.三十度, 完全是夏天。
她换了件内搭吊带,外面随意套了件防晒外套,便出门打车了。
时隔几个月重新回答梧州, 眼前的建筑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但夏弥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自从毕业后, 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让她觉得过了几年那样长。
现在想想,学生时代的她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订的那家酒店和郝运发的定位跨了个区,出租开了半个小时才到,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
那几天梧州的天气一般,乌云很多,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小区的私密性很强,外来车辆不得入内,需要登记。
一辆出租车也没必要登记,夏弥在小区外下了车,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顺便给郝运发了条消息表示她已经到了。
郝运过了两分钟回复:【我在做造型呢弥弥,我让我老公下去接你了。】
夏弥也能猜到她最近都会很忙,回了个OK的表情包。
五分钟后,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夏弥转身回头望了眼,小区内的小道上走过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离得有些远,看不清脸。
但她猜测,估计这位就是郝运的老公了。
男人走到门口处,夏弥也就看清了他的长相。
怎么说呢,和郝运之前的理想型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面前的男人完全一副糙汉的形象,但不是那种不修边幅的邋遢,很接地气的帅。
记得郝运之前说得理想型是奶油小生之类的弟弟,要嘴甜的小奶狗,和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搭边。
男人走到夏弥跟前,“是夏弥吧?我叫邱哲,是郝运的未婚夫。”
夏弥点点头,初次见面礼貌很到位,“对,我是夏弥,你好。”
邱哲大概很少和异□□流,他大拇指朝着小区内伸了伸,“先进去?”
“好。”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谈。
夏弥是个传统意义上的i人,除了工作的情况下,她和不熟的人完全憋不出半句话。
而邱哲似乎也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打破安静。
走出电梯,到了家门口,邱哲倒是还算有绅士风度,输入密码之后,给夏弥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先进去。
夏弥也没客气,笑笑之后便走进去。
她虽然没来过郝运的这栋婚房,但郝运前两天和她视频通话的时候,简单地让她看了一遍婚房的布局。
这里比想象中的大了不少,是栋足足五百平的大平层,一梯两户,电梯另外一侧的那边是郝运的婚前房产。
郝运听到密码锁之后,刚好也做完妆造了,走出衣帽间,看到夏弥之后也不顾身上的礼服,小跑到夏弥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我这身是敬酒服,婚纱还没试,特意等你过来帮我选选。”
和郝运见面之后,夏弥原本那些因为和陆鹤野冷战的情绪都跑散了,“很美。”
“就这两个字?”郝运啧了声,“好歹也是位画家。”
“那我给你画下来?”夏弥打趣道。
郝运拉着她走进衣帽间,“那倒不用了,太费时间了,来看看婚纱。”
不得不说,郝运的审美确实在线,衣帽间一溜的婚纱都是那种公主型的,格外华丽。
而且大多是奢牌礼服,价格也着实美丽。
那一整个下午,夏弥都在帮忙挑选婚纱中,倒是忘了给陆鹤野发定位报备一下。
秀禾敬酒旗袍和秀禾都选好之后,也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两人出门吃了顿夜宵,那晚夏弥也没回酒店,而是和郝运一起睡的。
两人晚上一起聊了很久,郝运也给她讲了自己是怎样和邱哲结识的的过程,以及为什么会早早结婚领证。
邱哲是个开修车公司的,不算商人,接的单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跑车单,或者改装车辆的单子。
聊到天蒙蒙亮,两人才休息。
婚礼那天,久久多云的梧州也短暂的放了晴。
夏弥虽然不是伴娘,但身上的任务也蛮重的,忙到婚礼结束才吃上一口热乎饭。
这几天,她都给陆鹤野发了定位作为报备。
陆鹤野回她的消息都很简洁,能用一个字就不用两个字,生气的态度很明显了。
直到婚礼结束,夏弥打过去一个电话,但无人接听,她只得作罢,自己也开始生了闷气。
她和郝运打了声招呼回酒店休息,路上在出租车上订了明天一早回湘恩的机票。
到了酒店,她躺在床上休息,直接睡到了深夜十点。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窗外是梧州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灯火阑珊,霓虹灯彻夜不息。可偌大的酒店内只有她自己,一股空前绝后的落寞感将她包围。起床洗了个澡,肚子里传来饥饿感才点了份外卖。
外卖是研究生时期常吃的那家,现在却味如嚼蜡。
她席地而坐,对面是大屏幕电视,随便找了个剧播着,好巧不巧地刚好播到了男主向女主求婚,周围朋友都在鼓掌庆祝的画面。
对比之下,她倒是显得犹为落寞。
碗中的外卖便更加没有味道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窗外忽然响起烟花声,此刻刚好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平安夜的前一天。
现在晚上十一点四十,还有四十分钟就是平安夜,也就是她的生日。
摁亮手机屏幕,界面上空空如也,一条消息都没进来。
和陆鹤野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下午她回酒店时的报备。
一束束烟花骤然响亮在夜空中,和不远处的霓虹灯交相呼应。整个画面格外吸人眼球,估计这场烟花宴是给别人过生日的吧,因为烟花燃到最高处后,夜空中显现了一排英文版的生日快乐的字样。
不仅如此,这簇烟花后还带了个红色的爱心,看起来格外浪漫。
越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夏弥越觉得孤单。
倏地,手机忽然亮了。
是陆鹤野发来的消息:【睡了?】
她沉吟两秒,回复:【还没有,睡不着。】
那边是秒回,【怎么了?】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三个字,她莫名有些委屈,打字的速度都慢了不少:【外面在放烟花,吵得人睡不着。】
陆鹤野回:【谁啊,那么没有公德心,大晚上放烟花扰民。】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他说这种话时的吊儿郎当。
夏弥扁扁嘴,【不知道,应该是在给别人过生日吧,可以理解。】
发出这条消息后,陆鹤野便没再回她消息。
夏弥吸吸鼻子,眼泪没憋住,砸在手机屏幕上。
眼泪掉落在手机上的那一瞬间,陆鹤野的电话也进来了。
她胡乱地抹掉眼泪,等自己声音不是那么怪之后才接通,“喂?”
“喜欢吗?”
那头扔过来这样没头没尾的三个字。
夏弥疑惑不已,“什么喜欢吗?”
听筒里传来男人的轻笑声,“烟花,喜欢吗?”
这话落地后,夏弥愣住了,恰好刚刚停下的烟花此刻又汹涌地窜上天空,交相在夜空中绽放。
手机通话有延时,几乎是下一秒,听筒里传来和自己这边背景音完全相同的烟花砰砰声。
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将她包裹住,夏弥被这个惊喜砸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傻了?夏弥,烟花你喜欢吗?”陆鹤野的声音虽然比不上烟花的巨响,但却是清清楚楚地落到了夏弥的耳朵里。
不仅如此,还砸进了夏弥的心里。
她蹭得站起身,“喜欢,你在楼下吗?”
惊喜下,她的声音都带了些哽咽。
“嗯。”那头只有一个字,但夏弥却觉得自己此刻无比幸福。
她吸吸鼻子,“那你在楼下等我。”
说完这话,也不管陆鹤野是什么回应,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踩着拖鞋,拿上房卡便跑出房间门。
电梯直达一楼,轿厢门缓缓打开。
夏弥几乎是一瞬间便冲了出去,一路跑到酒店门口,就看到广场上那个一身黑衣黑裤的人影。
这几天一直被低情绪包裹的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早已哭得溃不成军。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男人缓缓走到夏弥面前,微微放低身子,视线和她齐平,“怎么哭了?”
夏弥抬眸,睫毛上都沾着泪珠,哽咽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的生日。”
陆鹤野轻笑,将她揽进怀里,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之前对你胡乱对你发脾气是我的问题,宝宝,我错了。”
他俯身,吻上夏弥的泪珠,舌尖轻柔的舔舐掉发咸的泪水,“我怎么可能会不想理你,也不会忘记你的生日。”
恰好那一刻之后,兜里的手机响起闹铃。
此刻已经十二月二十四号,零点零分。
夏弥懵懵地抬眸,耳边落下一道声音:“宝宝,生日快乐,我爱你。”
第78章
烟花燃放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虽然已经凌晨,但周围还是比较喧嚣的,毕竟是梧州的市中心。
夏弥整理好情绪, 目光重新放在面前的陆鹤野身上, 发现他今天的穿着格外有少年感,纯黑色短袖搭配纯黑色长裤,白色运动鞋。
虽然他现在已经毕业,但若是这个装扮走进校园里,绝对会被当成男大学生。
“怎么?你男朋友太帅让你看傻了?”陆鹤野戏谑道。
夏弥回神, 撞进他那双含笑的瞳孔,注意到他嘴角的坏笑, 宕机两秒。
男人笑容更大了,“还真傻了?没事, 老婆傻了我也要。”
夏弥眨眨眼, 冷哼一声,“你才傻。”
她扭头就准备走进酒店, 结果刚一转身, 手就被身后的人牵住,“生气了?”
男人两步走上前, 脸贴近她,“真生气了?”
夏弥刚要开口,肚子里便传来一阵咕噜声, 格外尴尬。
她闭了闭眼想解释,再一睁眼就看到陆鹤野脸上放肆的笑容,“原来不是生气了, 是饿了啊。”
话音刚落,肩膀上便落下一条手臂, “走,男朋友带你去吃宵夜。”-
夜宵选的是火锅,吃完之后都已经凌晨两点了,两人刚走到火锅店门口,大雨便兜头而落。
阴了许久的天空也在此刻终于落了场雨。
雨点被风吹着,斜斜地打在身上,倒是不算冷,降了个温,刚好蛮凉快的。
夏弥偏头看了眼陆鹤野正在打车的动作,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陆鹤野。”
陆鹤野眼皮都没抬,手机的光打在他脸上,给了她一种无尽的安全感。
“我不想坐车回去。”
男人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戛然停止,偏头扫她一眼,对上小姑娘的瞳孔之后,立刻懂了,“想走回去?”
夏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是因为他一秒猜中自己心中所想而雀跃的笑容,“嗯!”
陆鹤野蹙眉,言简意赅,“淋雨不可能,你忘了上次生理期有多难受了?”
夏弥撇撇嘴,眼神黯淡许多。
小姑娘都这样了,他叹了口气,说了句:“等着。”
夏弥抬头,“啊?”
“可以撑伞走回去,但宝宝,我不得先去买把伞?”
撂下这话之后,男人转身跑进雨幕内。
雨点炸开落在地面上,和两个小时前的那场烟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像是地上的烟花。
啪得一下,白色运动鞋踩在雨点上,炸开了点点水花,泥渍染脏了白色鞋带,但这双鞋的主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夏弥身上。
两人漫步在雨幕中,因为这场大雨,正值小路上没什么行人。
夏弥被陆鹤野紧紧揽着,仿佛是生怕她身上沾染一丁点雨水,而自己的左肩上却湿了一大片。
夏弥仰头,这个角度的陆鹤野格外帅气,和以往不同,带着十足的人夫感。
光是这个画面,她便能想象到和陆鹤野婚后的生活。
那一瞬间,她有些失神,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陆鹤野,要不,我们结婚吧?”
声音很小,旁边也是盛大的雨幕,但陆鹤野却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他愣了下,“这话不该我说吗?夏弥,你怎么抢先了?”
夏弥小声腹诽,“反正最后都是和你结婚,谁说有什么区别吗?”
这话陆鹤野倒是没听清,他蹙眉,“什么?”
夏弥愣了下,“没事。”
两人没走多远便到了酒店,站在酒店门口,把伞收起来的时候。
夏弥一抬眼,才看到陆鹤野肩膀上的水渍,黑色的短袖紧紧贴着他的身子,湿了好大一片。
她瞬间红了眼,“你刚刚都是淋雨走过来的?”
他被淋了那么久,她居然毫无察觉,而且自己身上干透透的,根本看不见一丁点水渍。
陆鹤野对此却毫无感觉,目光跟随着她的视线,随意扫了眼肩膀,“有吗?我没感觉到淋雨。”
夏弥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随他进了电梯,回了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渴望的是一种具象的爱。
陆鹤野为了不让她淋雨,甘愿把伞倾斜给她,自己的衣服却湿了一大片。他放下工作不远万里来梧州找自己,只为了给她过生日。
原来……爱是一把倾斜的伞,爱也是不会让你受到孤单-
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回湘恩的机票也早在昨晚退掉。
原因是陆鹤野都到了梧州,自然也生出了想要去夏弥读研的学校看看,感受一下她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生活的痕迹。
下午四点,夏弥本想打车过去,但陆鹤野坚持要坐公交,美名其曰要和她读研期间的交通工具保持一致。
这样就能更好地感受她的研究生生活。
五点一刻,两人到达州大正门口。
进入之后先逛了一遍图书馆和教学楼,夏弥一一给他解释自己之前每天的日常是什么。两个人就像大学校园里最最寻常普通的一对情侣。
晚饭是在食堂解决的,结束后走出食堂是一大片广场,放眼望去是远处的日落,橙色夕阳和白云相连,美不胜收。
夏弥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刚准备收起手机,迎面便走来一个不速之客。
“夏弥,你什么时候回梧州了?”一位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走到两人跟前,表情微微有些夸张,“昨天郝运婚礼,你去参加了?”
夏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都不用看对方是谁,一秒便认了出来。
她根本没有半点要和对方叙旧的想法,拉着陆鹤野转身就要走。
“夏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桂亦琪啊。”女人笑声刺耳,“这才毕业多久,就不记得老同学了?”
夏弥步子一顿,闭了闭眼,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皮笑肉不笑,“认识,我怎么会忘了你。”
桂亦琪笑着摆摆手,装作不故意地亮出手腕上的戴妃包,“还记得我就行,记得你研一那年,我不还帮了你不小的忙吗?”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上来,夏弥的情绪瞬间失控,“对,你是帮了我小忙,现在自己当上了导师,恭喜啊。”
桂亦琪似乎听不出来她的阴阳怪气,注意到她身边的陆鹤野,多看了两眼,“这是你男朋友吗?”
夏弥蹙眉,连装都懒得装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桂亦琪笑了笑,“没什么。”
她把话头转向陆鹤野,“帅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夏弥研一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吧——”
“桂亦琪!你不要太过分!”夏弥突然出声打断她。
桂亦琪眯了眯眼,“夏弥,怎么了?”
一副装出来的白莲花模样。
夏弥呼出一口气,“我现在已经远离梧州了,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你心里没数吗?”
桂亦琪根本不在乎夏弥这个态度,“所以呢,这就是你大半夜去敲院领导门的原因吗?李院长为此都被停职了。”
当年的事情被撕了个裂缝出现,夏弥彻底没了要和她维持表面关系的意思。
“事情的真相你我都知道,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撂下这话,夏弥拉着陆鹤野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桂亦琪任何开口的机会。
她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急,仿佛在害怕什么,又给人一种在遮遮掩掩某个事件的感觉。
最后,两人走到州大门口,夏弥才停下步子。
她知道自己刚刚情绪起伏过于大了,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应一定很反常。
夏弥闭了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我知道我刚刚的样子失态了,但你能先别问我吗?”
陆鹤野揽住她,缓解她的情绪,“不想说就不说了,你刚刚没有失态。”
男人的声音缱绻温柔,“夏弥,你要知道,我爱你,是爱你的全部,包括你的美好和一切不堪。”
夏弥情绪慢慢回到之前的稳定状态,没有讲话,任由他带自己回了酒店。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在州大时期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指责自己害李院长失去了工作。
她百口莫辩。
又是一个翻身,她背对着陆鹤野。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睡不着?”
夏弥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想傍晚的事情?”陆鹤野问。
她没吭声,是默认了。
“夏弥——”
他的话还没讲完,就听到夏弥说:“陆鹤野,我以前在州大也有过难堪的过去,我不敢让你知道,也不想让你知道。”
“可是弥弥,爱一个人是从她的最低处开始的,所以你的全部,我都想参与进去。”
第79章
事情发生在夏弥读研一那年。
那时候是冬天, 系里发布了一则通知,举办一场美术比赛,是很正规的那种, 胜出的选手以学校的名义去国外参加一场全国著名的文创设计大赛, 内容不限,风格不限,要求是作品要够真实,能打动人心。
那场比赛在英国伦敦举办,夏弥当时是想参加的, 所以也报了名。
州大作为艺术专业拔尖的双一流高校,人才辈出, 天赋型选手比比皆是,所以这场比赛她一个研一新生并没有报多大希望, 那幅画也就随心所欲放飞自我地完成了。
可无心插柳柳成荫, 比赛的宗旨是作品要能打动人,其他学生的作品不是太套路化, 就是让人看了毫无共情能力。
而夏弥的不一样, 她不像其他学生交上去的是电子作品,而是回归最传统的方式, 一副油画。
但当时桂亦琪是研三的学姐,得到过的奖项不计其数,给学校带来的荣誉也颇多。
学校为了留住她, 干脆把规则重写,让她们二人单独比赛,要求在一周内交上一副全新的画作, 技巧要求了很多项,但像夏弥这种没什么天赋的人, 只能靠着人类最真实的情感作画。
意外也就发生了。
宣布结果那天,果不其然的是桂亦琪赢得了头筹,她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
但输掉了比赛这也就算了,没想到和比赛结果一起出来的是一则对她的记过。
原因是她交上去的作品抄袭了国外著名画家的画作。
夏弥当时都懵了,她很少关注国外画家的作品,提到的那个画家她根本都没听说过,这便是最离谱的。
随后,她要求把自己的画作公布与众,可谁承想,被公布出来的画根本不是出自于她的手。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诬陷了。
后来夏弥找了自己为了完成那幅画的所有废稿,当天去找了系里的领导,结果吃了个闭门羹。有人放了消息给她,让她去找院领导李院长试试,她当时急得不行,直接拿着那些画稿去了李院长的办公室。
可谁承想,桂亦琪也在那里,不仅如此,桂亦琪当着李院长的面直接把她的那些废稿给毁了,毁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李院长虽然当时在系里的声望高,但废稿现在被毁了,即便是那能证明夏弥的清白又能怎么样呢,大家都是向着桂亦琪的。
夏弥心灰意冷,也是从那一刻起对州大彻底失望了,之后的两年半如同行尸走兽。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那晚她从李院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有人截取了走廊监控,特地把她进出的那一段发到了校园网上,有人开始怀疑夏弥和李院长的关系。
也不知道桂亦琪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推动了多少发展,最后李院长被停职,桂亦琪毕业后直接留校任教。
夏弥这次算是长了个教训,下定决心毕业就回湘恩,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生活。
……
“当时除了郝运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大家都说我是害李院长被停职的凶手。”夏弥低垂着眼睫,“真的每一个人相信我,我当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姑娘的眼睑耷拉着,毫无生机,“陆鹤野……李院长被停职真的不是我害的,当时学校对他的处分根本和我没有关系,那些人却说我和李院长乱搞男女关系,可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你。”
四个字掷地有声。
夏弥有些发愣,小模样着实惹人爱怜。
像是被这四个很有重量的字眼砸到了。
在陆鹤野的记忆里,只有敏姨去世的时候,她才会对人暴露出一副无助的神情。
所以说,这件事是真真实实地影响到她了,而且对她造成的影响还不小。
试想她当年是因为周苏叶去世,所以报考了京城的学校,从沪城去几百里之外的京城求学,完全是吊着一口气为周苏叶复仇。
冯家倒台后,刚过了没几天安生日子,敏姨便去世了,这下她的主心骨彻底塌了,和自己提了分手便准备来州大疗伤,各种心理创伤。
却没想到在州大也遭遇了这样不好的事情。
她这一生颠沛流离,不曾得到过几段安稳时光。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从前陆鹤野不信神佛,是因为没有任何软肋。
但现在他愿相信鬼神传说,为得就是求上天保佑夏弥接下来的生活顺风顺水。
若上天不肯帮她这个忙,那维系她生活的这个责任便降落在他身上。
他心甘情愿。
夏弥眼眶一片通红,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完全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她仰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相信我?”
大概是从没被人这样坚定地选择过,所以夏弥的语气像个小孩一样。
耿直地只为求得一个结果。
陆鹤野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虔诚,“因为你是夏弥。”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因为你是夏弥,我就会义无反顾地信任你。
“陆鹤野……”夏弥哭出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男人凑近夏弥那边,轻松地将她揽进怀里,“因为你本身就是那样好,你也值得我对你好,夏弥,你就是独一无二的。”
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人无完人,无条件对一个人好的理由也不必要有。
她夏弥只需要记住,陆鹤野永远都会给她兜底就足够了。
“我以前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内心自卑,害怕你会和他们一样想我。”
夏弥小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情。
陆鹤野低声:“那是我错了,没有给足你信任感和安全感,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
夏弥愣住了,心底说不撼动是假的。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爱你,即便是你的问题,他也会把问题的主客体颠倒。
也就是说,你在他那里永远是对的。
陆鹤野轻叹声,“弥弥,我爱你,自然是爱你的全部,你可以毫无负担地向我袒露你的心声,以及你的难堪。”
“我爱你的美好,同样也平等地爱你的破碎。”
从没有人对夏弥说过这样的话,那晚对于她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晚-
在梧州并没有待很长时间,赶在元旦之前,两人便回了湘恩。
回到湘恩之后,夏弥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
原本和陆鹤野和好之后,她心里还会有些不安,总觉得没有事情完成。
但在梧州遇到桂亦琪之后,陆鹤野那晚对她说的那些话,算是彻彻底底地让她打开了自己。
面对陆鹤野,她也可以做到绝对坦诚了。
跨年夜,刚巧圈子里的朋友都在湘恩,大部分也都在湘恩定居,所以便订了个饭店聚餐。
只不过周哲予和汤葵的婚礼定在沪城举行,时间是明年的三月二号,特地找大师算过了的良辰吉时。
俞彭烈善于投资餐饮和酒吧,所以干脆自己出资在市中心开了家私房菜饭店,一共是三层,一楼二楼都是对外开放的,而三楼的装修则是换了个花样。
泳池,棋牌室,影音室,台球桌,电竞房,吧台,ktv包房,各种娱乐设施都被他搬了过来。
这群公子哥往往是最会玩的,不仅配备了各种供他们娱乐的设施,还有几间客卧。
倒是思虑周全。
那天晚上到了那儿,汤葵望了望大厅,“可以啊,俞彭烈,这里面你不愧是最会玩的。”
尤瓷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俞彭烈啧了声,站到自己老婆身侧,“找不到形容词就闭嘴,我应该是这里面最老实本分的男人。”
噗嗤一声,汤葵没憋住笑,“你?最老实?你全身上下哪里和这个词有关系了,明明我家周哲予是最稳重的好吗?”
陆鹤野牵着夏弥找地方落座,瞥了眼四周空荡荡的白墙,“怎么着,这墙就空着啊?不买点装饰品?比如画之类的。”
夏弥看了他一眼。
俞彭烈有些无语,“能不能收收你那资本家的嘴脸,算盘都崩到我脸上了。”
陆鹤野根本不在意,还鼓动着其他人,“夏弥的万物生开业,你们都去消费了吗?没消费不算朋友哈。”
“那必须啊,大家都是看着夏弥的面子上,我直接买了十幅画,专门挂到新房里了。”
陆鹤野给了个眼神,“不错,葵葵厉害。”
语调不阴不阳。
“拉倒吧你,心里指不定骂我扣,嫌我买得少了呢。”汤葵翻了个白眼。
这群人凑在一起,气氛自然是不用多说,即便是无人讲话,也不会冷场。
几人转站包间里吃了顿火锅宵夜之后,还没到零点,干脆又回到了之前的沙发卡座上闲聊。
夏弥没喝酒,也没抽烟,一直安安静静的。
碰巧陆鹤野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手机振动两下,拿出来一看,是郝运发来的消息:【弥弥,你看到校园网发的公告了吗?】
夏弥蹙眉,回复:【什么公告?】
随后,郝运直接发过来一张截图,是对教师职工的规范。
【经核查,美术专业的教师桂某在工作期间工作态度不端正,受贿五十万余元,靠个人权利谋取的利益价值数百万,特此对此教师解除劳务合同。另:前院领导李某离职原因和17级学生夏某毫无瓜葛,造谣者自重。】
这则公告下面还带着郝运的话:【奇怪,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学校现在开始管这些事儿了?被上面的人举报了还是咋回事啊,你知道吗?】
夏弥都懵了,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回复:【我不知道。】
很快郝运发来一段话:【不过也好,弥弥,现在校园网上有好多人开始发道歉帖子了,声称当年对你的诬告都是假的。终于有一天,真相水落石出了。】
恰好这时,陆鹤野从洗手间走出来,对上夏弥投过来的目光。
莫名之间,她心中有了答案。
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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