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郁泊舟急着要,纪绥提前出发去公司。
在路过一个离目的地不远处的花店时,纪绥喊停司机,付钱下车。
他驻足门外四下打量,木色装修的小店温馨明亮,店里摆放的几乎都是暖色调花卉,明艳盛开的花朵从店内小窗口一路攀爬落地。
店主人在花旁边立了块小木牌,上面用彩色粉笔写了字,拍照请随意。
挂在檐上的风铃轻响,女店主包花的手不停,抬起头,“欢迎光临,请随便……看看。”
男人似乎是第一次进花店,眼神里透露着好奇,一株株扫过店里的花,没有上手。
店主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介绍,“都是早上五点新鲜现剪运到店里的,您是想送人还是送礼?”
纪绥不解,“送人和送礼有什么区别吗?”
“送礼的话要挑选适合场合颜色的花卉,要是送人的话……”店主眨眨眼,“更讲究花语,以及送花人的心意。”
纪绥视线回落,他依稀记得每种花好像都有自己的名字,花语的话,送哪种好呢?
店主看出了纪绥的困境,笑了笑问:“是送女朋友吗?”
纪绥摇了摇头,“送我的“爱人”,是位男性。”
男人的声音略显苦恼,“我好像是惹他不高兴了。”
十分钟后,纪绥带着包好的花束步行前往郁泊舟的公司。
娱乐公司,花并不少见,艺人的粉丝时常会将这类礼物连带着信一起寄到公司。
但送到总裁办公室,还是头一回。
又是独自搭电梯,纪绥礼貌性询问门口乌泱泱的人,“你们不上去?”
收获了一排摇头向日葵。
正好,他讨厌人挤人。
电梯缓缓上爬至二十三层,纪绥才发现自己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整个二十三层空无一人,每个人的工位都像是遭到了抢劫,东西七歪八倒地扔在桌面,地面上甚至有吃过剩一半的薯片,以及桌子边缘摇摇欲坠的咖啡。
纪绥单手抱住花夹住文件,眼疾手快把下坠的咖啡捞了回去。
背后的电梯门适时开启,嘈杂的话语声瞬间充斥着原本安静的空间。
林听寒倒着走在郁泊舟前面,声音力压众人,“我觉得宣传的重点应该放在男女主断桥分别,为了心中各怀大义,而最终走向不同,市场现在就吃这个,男二的人设虽然好,可片子你们也看了,白昭那个演技,不让这剧倒扑就不错了,秦导这次怎么会用他来演?”
公司里,也只有郁泊舟手底下的人敢当着老板的面,敢直言公司投大价钱的剧要扑。
纪绥心里轻笑,转过头,热情洋溢地展露出怀里的花,“泊舟,我来给你送文件。”
和郁泊舟相处久了,最大的进步就是学会了不要脸。
所有的话语声戛然而止,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汇聚到了郁泊舟身上。
郁泊舟身形僵了半晌,原地拨开林听寒,眼神淡淡扫过纪绥怀里的花,再调转到他的脸,“去办公室等我吧。”
“好。”纪绥丝毫不被他冷淡的态度所影响,拐进办公室。
郁泊舟扫过身旁安静如鸡的众人,语气不咸不淡,“把你们的工位收拾了,影响公司面貌,宣传方案在今晚下班之前交上来给我。下个月的团建想去哪,自己群里投票。”
听到宣传方案今晚下班前要交变得蔫头耷脑的众人,瞬间恢复精神。
“万岁!”
“去宁城!都给我投票去宁城吃海鲜!”
见他们注意力转移,郁泊舟快步溜回办公室。
纪绥正坐沙发上掰有点折掉的叶子,耳朵捕捉到开门的动静回头,“文件我放你桌子上了。”
郁泊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文件,他指着花,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像个毛头小子,“给我的。”
想也知道这是句废话,不是给还能是给谁,但郁泊舟就是想问,他想亲耳从纪绥口中听到答案。
“嗯。”
郁泊舟笑容愈发扩大,瞅着有点傻,拿过花翻来覆去地看,“送七朵,有什么含义?”
“还有这个颜色,这是什么花?”
“这个又圆又绿的叶子是什么?”
“包装呢?是你……”
“好了!”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纪绥都插不上嘴回答,再这样问下去,郁泊舟连丝带的供货商都想知道,“数量和包装是老板挑的,花叫卡布奇诺,圆圆的叶子叫尤加利叶,现在可以坐下来,处理你桌上的一大堆文件了吗?”
“可以。”坐下不到两分钟,郁泊舟忍不住又问:“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花。”
“书上写的,送花是低成本却又高调宣誓主权的方式。”
“……”
早知道不问了。
郁泊舟黑着脸将花放在办公桌上最显眼处,埋头处理文件。
纪绥歪头瞧他。
怎么又不高兴了。
手机叮铃铃响起,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纪绥没多想接起,“喂。”
电话里的女声婉转娇媚,“小绥,是妈妈呀,现在有空出来见妈妈一面吗?”
记绥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余光片刻不离挂在他身上的郁泊舟问道:“怎么了?”
电话另一头的纪母反应也不慢,立刻问:“是泊舟吗?绥绥你现在和泊舟在一块?你们结婚后我还没见过呢,那正好,你带上泊舟,我在滨港路十字路口拐角的匠心咖啡馆等你们。”
说完便立刻把电话挂了,全然不给纪绥拒绝的机会。
纪绥盯着通话挂断的页面,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片刻后,他熄灭手机,神色如常对郁泊舟说:“我出去一趟,要是太晚的话,不用等我吃饭。”
“去哪儿啊?刚刚谁打电话?”郁泊舟目光一错不错盯着纪绥,他的瞳孔颜色偏深,长久看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被大型兽类观察的错觉。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问,无论是朋友还是什么,他都无权干涉纪绥的隐私,这种逼问的方式极有可能引起纪绥的反感,但他控制不住。
发觉自己可能喜欢上纪绥后,郁泊舟查找了一切有关纪绥的过去,想要多了解他不曾参与的日子。
可是没有用,了解的再多也无法从过去的只言片语中拼凑成眼前的人,这让郁泊舟更加害怕。
他们的关系表面上是他占主导,而实际上,占主导的一方永远是纪绥,只要他不愿意,他们两个随时都有可能回到人海陌路。
幸而的是,纪绥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非正常人,陌生人的追问会引起他的反感,但朋友属于他划分领域中的归属物,他并不觉得郁泊舟追问有问题。
纪绥坦言,“我血缘关系上的母亲打电话,希望我能去见她一面。”
郁泊舟脸色稍笃,似乎想到了什么,嘟囔道:“现在想起来见面,早干嘛去了。”
他不喜欢纪绥那个讨人厌的弟弟,因此连带着不喜欢没起到教育责任的纪父纪母。
纪尚云怎么对纪绥,他可记得一清二楚,要是早知道会喜欢上纪绥,他当时就应该上去暴打他一顿再说。
纪绥不相信纪母突然良心发现特意来关怀,听话里的意思多半是冲着郁泊舟来的,所以他得去一趟。
……
去归去,可也不想让她高兴。
纪绥到了湖滨路后在附近闲逛了半小时,眼瞅着距离通话时间过去了有近一个半小时,方才进了咖啡馆。
“小绥,这儿!”身着粉蓝色连衣裙的纪母在位子上遥遥招手。
纪绥走过去,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纪母喊来服务员给纪绥点了杯橙汁,待服务员走后,她嘴角略弯,不见等了一个半小时的焦急和不耐,“小绥喝橙汁好不好。”
已经替他做主了,还有什么好问的,纪绥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谢谢,我橙子过敏。”
纪母笑容一僵,眼睛里立即布满了浓浓的歉意,“对不起小绥,妈妈不知道你过敏,但妈妈一定会记住。小绥还有什么不能吃或者是不爱吃的东西吗?妈妈记下回去告诉家里的阿姨,下次回家来吃饭的时候,多多准备小绥爱吃的东西。”
“骗你的,我不对任何东西过敏。”纪绥说:“有话直说吧,我早过了渴望母爱的年纪了。”
纪母不可置信地撑大双眼,昳丽的脸上充斥着哀伤,纪绥同她长得很像,只是纪母的五官缺少棱角分明的锐气,更偏柔美。
岁月优待美人,即将年过半百的纪母看起来依旧像是三十出头样子。
“小绥,你是不是在生妈妈的气,气妈妈没有阻止弟弟去找你,可是要是没有弟弟,你现在也不会和泊舟认识,就不能和他结婚了呀。”
纪绥没作答,无论是哪个世界的纪母都一样,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仿佛一辈子活在象牙塔里。
她不是不懂,只是对于吊塔里的公主来说,这不是必要的东西,柔顺的长发,干净的衣裙,这些才是关键。
“谁让你来找我的,或者说,谁想让你通过我,找上郁泊舟。”
纪母不满纪绥不顺着她,“你这是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吗?泊舟既然和你结婚,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作为他妈妈,为什么不能见他。”
“妈妈。”纪绥重复了一遍她的称呼,“一个遗弃孩子毫无愧疚之心的人,也可以在多年以后,堂而皇之的自称是妈妈吗?”
纪母蹙眉,“谁和你说的。”
“是,还是不是。”
“是。”纪母回答的十分干脆,“是我与你父亲分开,你自然也算不上是我的孩子。”
分毫不差的答案,纪绥听了两遍,时至今日,在这个与他血缘相连的女人心中,爱情依旧是第一位。
无论是他还是纪尚云,只是她爱情的附属品,一旦发生意外,最终的下场都是弃之如敝履。
明明情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纪绥唇角弧度上扬,他身体前倾,正打算说话。
叩叩,侧边的玻璃窗很轻的被人敲了两下,纪绥顺着响动去看。
郁泊舟立在窗外,看起来呼吸不太平稳的样子,额角滚动着汗珠,弯下腰和玻璃窗内的纪绥平视,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大大写了两个字。
“吃饭。”
纪绥愣然,他并没有和郁泊舟说见面地点,他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是泊舟啊,叫他进来一起聊聊吧。”纪母慢悠悠噙了口原本点给纪绥的橙汁。
“他不会进来。”纪绥回敲了两下玻璃窗,示意郁泊舟到门口等他。
确定郁泊舟走远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纪绥方才开口:“郁泊舟不会投资纪知乐的公司,让他回去死了这条心。”
纪母沉下脸来,“直呼父亲的名字,你……”
纪绥打断她,“不好意思,我无父无母没有家教。”
纪母此刻觉得当初抛弃纪绥的选择再正确不过,顽劣不堪,一点也不像知乐,“无论怎么样,你和泊舟结婚,帮扶家里都是应该。”
“他并不爱我,凭什么花几亿去帮纪知乐?”纪绥冷冷地说:“别再来找我了,否则我会后悔今天没有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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