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泊舟推开阳台门,入眼撞见纪绥坐在小露台上,背靠着一节短短的栏杆,吓得他魂差点飞了,“你坐那上面干什么,赶紧下来。”


    小露台原本是陈伯用来摆花的,后来考虑到即使是独栋别墅,也有极端天气吹落花盆,高空抛物的风险,便闲置没用。


    纪绥晃了晃腿,“我看见你去买面包了。”


    从阳台望下去,附近的道路一览无余。


    “眼神这么好。”郁泊舟伸手想要扶纪绥下来,被他拒绝。


    “上面视野好。”


    “屁,坐着还没你站着高。”郁泊舟扔下面包,直接拦腰把纪绥从小露台上抱了下来。


    纪绥没预料到郁泊舟会直接上手,慌忙按住他的肩支撑重心。


    郁泊舟顺手掂量了两下把纪绥放下地,纪绥看着不挑食,人却吃的不多,腰都比他瘦一圈。


    心里这么想着,手也异常诚实的多摸了两下才松开。


    纪绥不理他,越搭理郁泊舟越来劲,以前觉得郁泊舟是个怪人,后来又觉得他是个好人,现在觉得他就是个流氓。


    他听陈伯说过,郁泊舟家里算是高知家庭,父亲生前是个大学教授,母亲是个自由职业者,性格八面玲珑,哥哥从小更是众多亲朋邻里口中的别人家孩子,按理来说郁泊舟应当受到熏陶。


    可他倒好,从小是巷子里的霸王,大院里的孩子头,打鸡撵狗的事少不了他,上了高中,更是有一周一次的国旗下检讨,让下面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至今深刻铭记。


    纪绥初听这些事还不大相信,毕竟怎么听都像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和郁泊舟的古道乐肠完全搭不上边。


    结果相处久了,郁泊舟身上那股劲像是不受控的往外冒,就喜欢捉弄人。


    “在生气啊?”郁泊舟拆开面包递给纪绥,嘟囔道:“真是搅屎棍,本来一天就吃不了多少东西。”


    郁泊舟毫无自觉是因为自己做饭做的太难吃。


    纪绥咬了口面包,他向来不会绕弯子,喜欢有话直说,也许是受郁泊舟的影响,或者是看面包的份上。


    他含蓄道:“我觉得你还是做早饭比较好吃。


    郁泊舟听完如遭雷击,晚饭是他做的,早饭是他买的,纪绥意思是说,他辛苦做的晚饭,还不如人家炸的油条。


    纪绥叼着面包,满眼不解地望着周身气息低迷的郁泊舟,他最近嘴上带电吗?随便两句话,郁泊舟又蔫了。


    马上要步入更年期的男人,心思真是不好猜,纪绥心里叹息。


    还没过二十八周岁生日的郁泊舟:“所以你下桌,是因为我做的菜难吃?”


    纪绥迟疑,郁泊舟立刻加重音量补了一句让他说实话,纪绥方才点点头。


    郁泊舟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难得能从我们小绥嘴里听到不好吃的东西,真是我的荣幸。平时跟个垃圾桶成精似的,倒什么吃什么。”


    我们小绥的称呼一出,纪绥就知道郁泊舟恢复正常了。


    他眨了眨眼,“我说你说饭难吃,你好像挺高兴。”


    “还行吧。”


    郁泊舟本以为纪绥是将早上的情绪藏在心里,闷得连饭都吃不下,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母亲,血脉相连,纪绥又是个心软的。


    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就放心了,做饭难吃可以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者纪绥什么都不挑剔,却偏偏说他做饭难吃,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进步的空间非常大,说明他对纪绥来说特别,要不然怎么只说他不说别人。


    今天可以是难吃,明天就可以是好吃,拴住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栓住他的胃。


    老生常谈,并不无道理。


    “真不生气?不许骗人啊。”郁泊舟问。


    纪绥无奈,郁泊舟一天下来问了不少于三十次。


    他双手胳膊搭在栏杆上,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万千灯火,答非所问地说“我高中的时候常偷跑晚自习上学校天台,学校附近不像这儿,没有精致的楼房商铺,一眼望去全是居民楼,隔音也不好,那种炒菜的烟火声,和家长里短的喧闹声,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他高中时期的最大爱好,他并非期待万家灯火中能有一盏为他而亮,也非羡慕合家团圆的场面,他只是好奇,人为什么都要如此活。


    郁泊舟同纪绥比肩而立,垂眼甚至能看清纪绥脸上的细小绒毛,“好学生小绥也会偷偷跑晚自习吗。”


    “嗯。”纪绥语气轻松,“我经常找生病的借口请假逃晚自习去兼职。”


    他那时候的身体状况确实也算不上好,大病没有,小病常伴。


    各科老师包括教导主任指望他高考能博个省状元回来,好提高明年的招生率,对他的健康状况颇为重视,但凡请假无有不批。


    郁泊舟心脏像是被人用小凿子砸了一下,不疼,但酸得很,“累吗?”


    “还好,偶尔会觉得累。”纪绥的声音混进风里,“我五岁的时候,被我的第一任养父母领养,到七岁那年送回,因为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无法负担两个孩子的生活开销,再后来是十岁,十三岁。”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被领养,因为很麻烦,我讨厌无意义的询问,所以每次有人来领养的时候,我都躲起来,后来领养的那两次,是因为实在躲不过,只好自己主动挑选了领养的家长。”


    纪绥抬眼,撞入郁泊舟漆黑的眸子,“因为我当时就知道,挑选他们总有一天会被送回来,我就可以不用和任何人成为家人。”


    郁泊舟知道纪绥还有未尽之言,没有及时开口,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大概过了几分钟,纪绥再度开口,“你不停问我是不是生气,是因为你觉得正常人遭遇这些事情应该生气,可是我不会。那天在咖啡馆,如果不是你来了,我会告诉她纪知乐偷偷包养女明星,他们年轻时就因为这个分开,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够她疯一阵,我也不是为了报复她,我只是单纯觉得烦,希望她能离我远一点。”


    “郁泊舟,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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