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workshop结束。适才还人满为患的会议室，只剩下sophia和zero一行四人。
sophia十指交叉放在会议桌上，她看了眼米麒，笑着寒暄道：“你什么时候换东家了？”
除了sophia，朗豪他们都心知肚明，米麒根本不是zero的正式员工。但在客户面前，自然不能直说。
朗豪紧张地看着眼米麒，担心他说出什么“大实话”。
米麒没正面回答，轻轻笑笑，带了过去：“好东家可不多。能让百得找上门的就更少了。”
一句话，借百得抬了zero，两边的人都皆大欢喜。
sophia看向朗豪：“那就恭喜zero又添一名大将了，创意团队有焱少，account团队有米麒，这个组合太值得期待了。”
三水妹边收拾设备，边往董焱和米麒这边看。别说客户期待，她一个zero小员工也很期待！
这两人，一个凶猛野性，一个温文尔雅，性格差，体型差，各种差！光是站在一起就够养眼了。
朗豪哈哈大笑，说着场面话：“sophia，你放心。今后，只要是百得的项目，zero一定用最高规格的团队，最专业的服务！”
董焱挑着眉，在朗豪的小本本上，暗暗加了一条“胡乱承诺”的罪状。等着跟他会后算账。
sophia面对他们也很坦诚：“zero的专业我自然不担心。电梯事件后，我们整个mkt人员大换血。来了很多新人，坦白讲，年轻人除了满腔热血，别的一概没有。传播经验不足，审美也一般。”
“人员不够好，但上面给我们压力很大。接下来的项目，怎么重新赢回消费者的关注，是重中之重。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我想知道，zero有信心吗？”
作为服务型乙方，面对这种问题，大部分都会回答：“当然有！”、“一定可以！”，实在不行，至少也说个“我们尽力！”
小部分人的回答，则会让人“咯噔”一下。
譬如：董焱。
他抢在所有人前面道：“sophia，不好意思，我说话比较直。”
“互联网有记忆，消费者记忆更好。品牌形象需要长期运营，想靠一个项目就扭转负面，无论是对品牌，还是对乙方来说，都不太现实。”
所有人：“咯噔！”
米麒转头，视线瞥着董焱，他靠着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下巴微抬让人感觉在挑衅。当乙方那么多年，头一回看见那么敢怼客户的。
疯狗疯起来，真是逢人就咬。
被疯狗“咬”了的sophia脸色再次沉了沉，她明白，董焱话有道理。但甲方的地位架在那，让她不可能对乙方服软。
她坚定道：“现不现实先不谈。但mkt问老板要钱花，就得花出结果来。不然mkt没有存在的必要，你们也没有。”
听听，之所以把金主喊“爸爸”，是有道理的。
甲方和乙方统一又对立。对外统一，甲方是大脑，乙方是手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内对立，甲方是金主，乙方是雇员，要钱就好好干，干不好就换人干。
是一体，又各自有小算盘；虚伪，但现实。
米麒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反正赚份内钱，做份内事。但董焱明显不这么以为。
细心的米麒发现，董焱右边脸颊有轻微凹陷。明显是后牙槽用力咬合导致的，心里讪笑：疯狗在磨牙，准备咬人了。
幸好，在他发作前，朗豪抢先开口，避免了灾难：“sophia，你放心，我们肯定尽全力！”
sophia给他们一个礼貌的微笑，没计较。
“那就好，焱少的创意没得说，但艺术和商业之间差异大，我还担心双方沟通问题，现在，你们有米麒在中间沟通斡旋，估计工作更丝滑。”
“期待跟zero的合作。”
这话说完，朗豪后背凉了凉。sophia摆明在“点”董焱呢。
我跟你们艺术家，沟通不了！麻烦让听得懂人话的米麒中间斡旋……
他心想：得，董焱成功引起了金主爸爸的注意！
……
会议结束，他们四个告别hr进入电梯，电梯门徐徐关闭，四人的表情各异。
电梯里不止他们，陆陆续续上来好几个百得员工。他们沉默着，各怀心事，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叮”电梯到1f，董焱站在最前，率先迈腿走出电梯。朗豪以为他生气暴走，于是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他双腿频率很快，也只能勉强跟在董焱身后，边追边解释：“我知道你很生气，今天，真的是我硬拉他过来的。人家还不是我们正式员工呢，本来没必要帮这个忙，但你看见了，人家沟通能力真的强！比rex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客户还喜欢他……”
董焱突然转身，朗豪没反应过来，惯性往前冲，差点撞在他背上。
董焱伸手按着他的肩膀，深邃的眼睛越过不停涌动的人潮，最终落到米麒身上。
米麒刚好抬头，视线堪堪跟他对上。
董焱发现，那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居然有些天真懵懂，他冷不丁问道：“米老师，我俩吃个饭？”
米麒愣了片刻，很快嘴角上扬，他上前几步，没有丝毫犹豫地应道：“好。”
朗豪不解地看着他，警惕地问：“你俩吃饭？”
董焱撩起眼皮，大声说：“是啊！难不成吃人啊！”
声音有点大，大堂里好几个人朝他们看过来。
朗豪心里嘀咕，之前董焱对米麒那么决绝，现在居然主动邀请，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拉着董焱的手臂，低声说：“就你这个脾气，吃人，我真的一点不惊讶。是不是sophia说那几句，触你霉头了？”
董焱“切”了声，sophia说那几句话，他就估算出，这人只是临危受命接mkt的烂摊子，格局不大，就是奔着无功无过，安全退休去的。
他回怼朗豪：“我跟这种人置什么气？你和三水妹坐公司车回去，我们自己走。”
说完眼睛又往米麒方向看，他随性地双手插袋，透着懒散。没说一句话，米麒却懂他在等自己。立刻快步走到他身边，董焱才转身往门外走。
三水妹跟朗豪，呆呆站在原地，目送他们。
董焱比米麒高半个头，两个人逆着光，并肩踩在大堂地面的“跑道”上。莫名有种，男高校草和校霸的感觉。
三水妹的想象力前所未有的爆发，满眼粉红泡泡，朗豪却紧张得咬起了指甲。
他喃喃：“之前不是说不愿意吃饭么？怎么突然又愿意了？”
三水妹没他那么多弯弯绕绕，直白道：“饿了就吃啊，哪有那么多原因？”
朗豪追问：“我们也饿啊，四个人不能吃吗？为什么丢下我们？”
三水妹一脸惊讶：“跟大佬吃饭，你不怕消化不良吼！”
朗豪仔细回忆跟董焱寥寥几次吃饭。只要董焱不张嘴说话，这顿就算“平安饭”。
他“哎哟”一声，心里期盼：希望米麒兄弟顶得住。
……
百得所在的创意园区，有一条美食街，聚集了不少餐厅，而且风格多元。从街边小摊、连锁快餐、老字号酒家到高端餐厅，应有尽有。
他们到达时，刚好午饭时间，美食街人潮汹涌。不少地方都要等位置。
董焱手指朝美食街方向划了划，垂眸跟他说：“选一家吧。”
出于职业病，米麒下意识思考，他们这次吃饭的目的是正经洽谈。吵闹的街边小摊、连锁餐厅都不合适。第一次吃饭，高端餐厅也没必要。
他眼眉扬起，指着二楼的老字号酒家：“永利？”
董焱朝他手指方向看了眼，“永利”老字号粤式早茶，心中“切”一声。董焱是港市人，习惯粤菜早茶。心想，这人真会投人所好。
嘴上没说好不好，双手插袋，直直往酒楼方向去。
永利是百年老字号酒家，登陆海市后颇受当地人的欢迎。工作日中午人不算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三五高管在品茶。
这家永利位于二楼，沿用了经典广式西关风情装潢，香槟色墙面内嵌镂空花窗，大理石拼花地砖。设计师巧妙地用岭南风情的屏风，把每个隔开座位，美观又不失私密性。
服务员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最终在一个二人桌前停了下来。
刚落座，服务员问：“先生，是喝早茶还是点菜？”
永利午餐有茶市，可以吃茶点，也有午市，可以吃粤菜。
“喝早茶好不好？”米麒先一步开口，接着又补充道：“我吃得不多。”
他声音不大，但语调很柔，说“好不好”的时候，居然像在撒娇。
跟别人说话也这样吗？
董焱清了清嗓子，跟服务员说：“喝早茶吧。”
他们快速在点心纸上勾选了几样点心。
董焱从洗手间回来，看见服务员普洱沏好端上，米麒面前平放着两套碗碟，他正熟练地涮碗筷。
顶上的小灯，刚好散落在他手指上，灯光下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肢体放松，动作熟练。他把筷子竖起，筷子尖轻触碗底，另一只手拿着茶杯，眼神专注地把杯中冒烟的茶水倒向筷子。筷子清洗干净，顺带把茶杯在碗中水里滚了一个来回，最后稳妥地放回原位。
董焱在国外多年，这几年又都在海市生活，没那么多讲究。他自己生活的时候过得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仔细想想，很多年没做过这种“南方洗碗筷仪式”了。
看董焱回来，米麒下巴朝碗筷方向抬了下，说道：“都洗过了。”
话毕，单手抬起茶壶，给他的杯里斟满浓郁温润的普洱。
“谢谢！”
董焱食指和中指曲起，在桌上轻叩两下。接着拿起茶杯，指腹传来杯身的余温，他颔首小抿一口，喉头滚动。
对面的米麒也喝了一口，夸赞道：“这家店的茶不错。”
董焱放下茶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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