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啊, 我说,你就这么直接问出口了?都不怕死的么。”
切西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困扰的神色, 看伊延的眼神很无语。
厄瑞波斯和之前的青年都站到了时蕤身后,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地短暂放弃了对彼此的敌视, 自然而然地开始一致对外。
他们这几人刚才还在合作战斗,现在就产生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伊延笑吟吟地反问切西尔:“难道你觉得时蕤是会恩将仇报的人吗?”
他的话是对切西尔所说, 目光却直视着时蕤。
那张漂亮的小脸还有些茫然, 瞳孔微微扩大,明显是被戳破身份之后反应不过来的惊讶和呆滞,嫩白的手指都攥紧了。
伊延顶着那只高级虫族的威压说出这句话,后背几乎都被汗水沾湿了,要竭力忍住才不会被那从空气中里渗透出来的杀伐压迫给逼得双腿弯曲。
死亡,如影随形。
切西尔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忠诚的狗突然反噬主人的事难道还少见吗?”
这两个虫族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内斗了, 虫母消失了几十年之久, 时蕤手中的链子还能牵得紧吗?
时蕤张了张嘴, 弱弱地表示:“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的。”
他转过头,对身后的两只虫族说:“厄瑞波斯, 还有……卢卡斯,我可以叫你这个名字吗?”
天地在瞬息之间都安静下来,风声、喧嚣、还有呼吸都在这一刻几不可闻。
那只高级虫族在无法克制的亢奋激动之中,让周遭的世界都化为死寂的幽谷。
赐名。
——虫族中上位对下位行使的一种权力。
然而对他们自身来说,虫母的亲自赠名,完全不亚于是一种盛大的荣誉、恩典。
众人不由一愣,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 见到这一幕还是会心里一惊。
时蕤之前没有反驳的话,还有现在的所作所为, 都在证实着一件事——
他即虫母。
高级虫族,现在应该说是卢卡斯了,他听见时蕤说完的这句话后,苍白的俊美脸庞都染上了红。心中更是涌上一股狂喜,滚烫的情感都要从那冷血无情的肉/体中喷薄而出。
他惊喜交加地说:“当然,感恩……非常感恩您的赐名,这将成为我无与伦比的荣耀。卢卡斯为您献上血与火的忠心,您的光辉定会照耀万世。”
“母亲。”
他的恭敬、因为过分激动而控制不住的猩红复眼里密密麻麻都倒映着时蕤清瘦的身影,锋锐的口器仅仅出现了几秒后又慌慌张张地收了回去。
时蕤甫一端正小脸的神色,两只来自虫族、由他亲自创造出来的虫族战士竟然就单膝跪地,脸上露出掩藏不住的忠诚狂热,宛如朝拜一般的神情。
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切西尔他们还有点怔忪。
在星际时代虽然尚存帝国制度,但一部分王室只是一种象征和吉祥物。即使有真正掌握实权的王室,在帝国中也依然信奉强者为尊,王室成员弱小的则会被摒弃,像是这样献上全身心的崇拜还是少见。
或者说,几乎见不到。
怪不得当初的虫族能够挥剑占领几乎整个九十银河域。
对虫母的狂热信念和拥有的强大力量,究竟什么做不到?
其实时蕤也觉得有些别扭,怎么看都好像带了点中二病的感觉。
他刚刚差点就被厄瑞波斯和卢卡斯的动作惊得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了,思考了一下,才说:“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他们三个人,在流浪星域,他们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切西尔的话,我在流浪星域根本活不下去。”
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发生的种种,都清清楚楚地留在时蕤的脑海里,他还朝着切西尔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伊延啧了一声,然后开口说了句:“我还以为在你经历了我的事情之后,已经封心锁爱不愿意再帮任何人了。果然,是没有遇见想帮的人吗?”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切西尔哼了一声:“好心还是有好报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多过祸害的。”
他们两个的争锋相对影响不到其他人。
厄瑞波斯和卢卡斯对虫母的一切命令都严格执行,他们垂下眼眸,恭敬地说:“谨遵您的一切指令。”
时蕤闻言松了口气,赶紧说:“你们先起来。”
两只虫族很听他的话,乖乖站起来后,又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像是两个忠诚的护卫。
相貌出色,实力也属于顶尖的一批。正像是猛虎守护娇嫩的玫瑰。
切西尔转过头,眉毛扬了扬:“佩特里乔瑞?时蕤?”
不用真名很正常,不过不妨碍他调侃。
时蕤脚趾都快抠地了,他不去看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神情,脸颊红红地说:“嗯,那也是……我的名字。是我在虫族帝星上的称谓。”
玩游戏当然不可能用自己的真名了,不然的话游戏里的NPC称呼起来得有多强烈的羞耻感啊。
虽然虫族都称他为“妈妈”“母亲”或者是——“王”。
时蕤这句话很直白了,可以说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正是之前虫族失踪的那位虫母。不是从其他星际冒出来的虫母,更不是突然新生的虫母了。
其中的缘由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伊延突然开口:“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聊天吗?这可是敌人的地盘。就算你们还没打算立刻就走,也应该找个地方隐藏一下吧。”
巴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问:“所以说,我们是现在就跑吗?”
切西尔哼笑一声:“那不然呢,等着愚人舟倾巢出动来追杀我们?那些家伙可不是讲义气,而是睚、眦、必、报。”
这些事情时蕤不算很了解,当然就说不上话,他乖乖地跟在几人后面。
“边走边说,现在去找个悬浮车,然后赶去港口离开C区。如果能就此离开流浪星域是最好的,至于最后的目的地。”
说话的切西尔看了眼时蕤,才缓缓道:“那就视情况而定吧。”
巴特随口说了一句:“不是说好之后一起去G8914度假吗?”
他将双手放在脑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随便吧随便吧,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只是可惜我开的废品店,这下不得不关门大吉了。”
伊延将上衣口袋里的眼镜掏出来缓慢擦拭,听了他的话后,低头笑了声,不语。
时蕤的注意力都在两只虫族身上了,也没留心切西尔刚刚在说些什么。
至于两只虫族……
他们心中只有虫母时蕤,其他全都无关紧要。
一行人要在沿路的战场残局里找悬浮车还是有点难度的,时蕤还在卢卡斯的搀扶下跨越坍塌后的墙体。
后者其实更想直接将柔弱的小虫母恭恭敬敬地抱在怀里,让他不用踩在脏乱的地面。
不过毫无意外地被时蕤婉拒了,也只好沮丧地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时蕤,你怎么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啊,又为什么会来到流浪星域?”巴特好奇地问他。
原本以为他们这一行人谜团重重,就时蕤比较单纯可怜,没想到藏得同样很深。
身份更是完全让人意想不到!
世事无常,真叫人捉摸不透。
时蕤犹豫了一下,困惑苦恼的表情爬上他的眉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一觉醒来过后就到了流浪星域,我也很震惊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明明他弃游只有三天,而且之前还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待着,正穿着睡衣酣然入眠。
切西尔插了一嘴:“真神奇啊,一觉就睡了三十年。”
时蕤一脸无辜可怜地看回去。
切西尔平淡地说:“那还回虫族吗?”
舌尖抵了下后牙槽,似乎有哪里酸得慌。
时蕤老实地告诉他:“不知道……”
……
流浪星域的中心城区和贫民区之间有一条横亘的宽阔长河,这是泾渭分明的一条分界线。
整个九十银河域只有流浪星域才存在这样鲜明的景观差异,脏污与干净,腐臭与清香,贫穷与奢靡。
但是战后,硝烟尚存之际,中心城区显得有几分破败萧条,脚下一踢就是碎石和残骸。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辆还算完好,总之是还能够使用的悬浮车。
这种摒弃了传统轮胎的交通工具是时蕤那个时代所没有的,上车前他还看了几眼这辆充满科技感的流线型悬浮车。
齐刷刷看向他的切西尔和伊延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在几秒之后嫌弃地移开视线。
时蕤看了眼几乎快成为断壁残垣的流浪星域。
余烬尚且没有平息的瓦砾堆让人揪心不已,他问道:“现在城区都变成这样了,里面的人还好吗?”
这个问题是由伊延回答的,他说:“你太小看居住在流浪星域的居民了,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时蕤吃惊地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清澈幼圆的黑瞳澄净,瞧着有几分娇怜。
伊延又解释:“既然要面对愚人舟这样的星盗,流浪星域的人就不可能彻底束手就擒,他们当然会有些自保的能力和手段。而且流浪星域上空有战斗,会被破坏更是常态,灾难后重建都要不了一天。”
……不愧是星际时代,科技发抖,人人强悍,连五岁的小孩都不容小觑,柔弱的似乎只有他。
悬浮车的速度快得惊人,时蕤还没怎么好好观察内部构造,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从车内下来,落脚就是港口,众人却忽然发现这里超乎寻常的冷寂。
切西尔和伊延先下车,时蕤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其他人都平淡如常。
唯独他,小脸已经苍白了,耳朵也像是有些嗡鸣的声音。
不是没人想站在他的身边,却被那凶残危险的恶犬阻拦,稍微挨近了点都要被那森然的目光地盯着,连厄瑞波斯都不能例外。
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漂亮少年软软倚在青年身上,眼睛里闪着水光,连微微抿着的煞白嘴唇都显得有几分可怜。
在别人看过来时,时蕤强打起精神开口:“我没事。”
伊延和切西尔都强迫自己把关注点放在港口,忽然间,尖锐的鸣响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巴特骂了声脏话,另外两人的神色微沉,凝重且紧张不安的空气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在时蕤迷茫的神情中,伊延叹了口气:
“这下真的走不了了。”
港口乃至星球边缘被破坏了个彻底,甚至整个星域都拉响了警鸣,防御系统罩在整个星球上方。
卢卡斯伸出微冷的双手,轻轻覆在时蕤的耳朵上,掩住了不适的尖锐警鸣声。
时蕤其实还没能从晕车当中缓过来,想过自己很弱,但是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弱。
切西尔他们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玻璃,听进去之后再到反应过来,神经系统会延迟个两三秒的时间才运转。
星际时代和时蕤一样羸弱的人简直凤毛麟角,晕车药这种玩意儿也早就退出了市场,他们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自己重伤都能坦然自若的厄瑞波斯看见时蕤难受的模样,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以身替之。
他最后被卢卡斯一个冰凉幽深的眼神给定住了,只不过看他隐怒自责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很不满。
太过偏僻的地方果然无法给予虫母优渥的生活,只能不断地变强、繁衍,壮大帝国,才可以给予虫母更好的、更完美的生存环境。
时蕤皱了皱小脸,掐着自己的掌心,恹恹地说:“我好多了,现在是怎么啦,我们不能走了吗?”
切西尔摇头,目光遥遥地看向港口的废墟。
到处都是散落的瓦砾和碎石裂纹,血迹斑斑,满目疮痍。焦黑的尸体和丑陋生物的残骸散落各地。
伊延在旁边给他解惑:“刚刚那是寄生种入侵之后才会拉响的警报,可以说,那是宣告一个星球即将走向灭亡之后的不祥征兆,危险至极。”
时蕤睫毛颤了颤,眼底透着不安。
“三十年前,因为虫族的存在,还有他们扩张的夸张和强势,寄生种还并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猖獗。它们那时候畏惧虫族,见到虫族就退避三舍,整个九十银河域最大的敌人还是虫族。”
伊延口中说着历史,在夜色的工作经历赋予了他讲话时口吻稍显华丽的特征,些许的咏叹调就像是在诉说着几十年之久的漫长历史,缓慢地翻开陈旧的一页。
“但可惜,虫族在失去虫母之后,就失去了掌舵的方向和信仰,一切都不如他们的虫母重要。”
“在遍寻不到虫母后,高级虫族和部下们渐渐退居帝星,只有那里还残余着虫母的些许气息,他们只能苦苦在那里等候,耗费心血,哪怕最后枯萎至死,也是死在他们献给虫母最美好的帝星上面。似乎是因为,有虫母之处才是家园?”
时蕤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轻轻皱起有些秀气的眉,露出触动的神色。
目光在扫向厄瑞波斯和卢卡斯时,看着他们眼底隐隐的狂热崇拜,就知道伊延口中的话半句都不作假。
“哈?你讲话也没个重点啊。”切西尔一句话打破了煽情的这一幕,煞风景地讥笑,“你们都听过装在瓶子里的魔鬼那个故事吧。”
“一开始魔鬼还想着要对救出自己的人持着报恩的态度,后面却直接决定恩将仇报了。你怎么能确定,现在的虫族在失去他们伟大的领袖之后,会不会发疯呢,嗯?”
厄瑞波斯和卢卡斯脸上都露出隐忍的怒意。
尚未成熟的厄瑞波斯形象更接近于男孩和少年之间,使他看上去有些青涩的天真感,但这一刻他却有种说不出的稳重老成。
他站在一旁,面色冰冷地说:“虫族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母亲有害的事!哪怕是我们被抛弃、被放逐,也是我们太无能废物了。只会埋怨母亲更是一群一无是处的可怜虫。”
两只虫族暗沉晦涩的眸光对上切西尔,双方在空气中的对视似乎都带上了火花。
几秒后,切西尔松快地笑了一声:“希望如此。”
时蕤双手紧握,原本粉嫩似花苞的指关节现在却泛着白,他小声地跟伊延他们说:“我想知道后续。”
切西尔睨了眼伊延,抢答:“后面的事情也显而易见,强悍的虫族退居帝星后,九十银河域就没有了虫族的镇压。人类和其他种族就只能自己抵御那些寄生种,可惜他们的实力比起虫族战士,简直不忍直视。这就放任了寄生种密密麻麻地繁衍成长起来,成了如今这鬼模样。”
切西尔露出嫌弃的表情:“寄生种简直是一种和流浪星域的垃圾堆差不多的生物,不过,它们似乎变得比之前强多了。”
“九十银河域之前没和这些鬼东西对上,光顾着跟虫族打擂台去了。一巴掌糊脸上才知道是非好歹。虫族可以压制的敌人,却逼得星域的其他人还不了手,不觉得可笑吗。”
但是他没笑,其他人也没有。
伊延面色平,冷淡地说:“所以,我们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毕竟如果中途碰见寄生种,会有些……”
棘手两个字还未说出,他就看见卢卡斯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在随意刺穿从后背悄然偷袭的寄生种后,就如同清扫垃圾般将其踹到一边。
十几只悄然而至的寄生种口中尖啸还未曾发出,就已经全部阵亡。
他默默换了个说辞:“港口没了星舰,也无法离开。先去我们的其他据点吧,在这里待着无济于事。”
……
一天前。
废弃观测站。
“其实咱们用不着这样费心费力,这里压根不会有什么寄生种入侵的。”
“怎么说?”
说话的正是愚人舟安排在星球边缘防线的巡逻队伍。
这只小队只有两人,他们身上穿戴着还算可观的坚甲,并且随时都能进入手环中的机甲之中,用精神力链接。遇到危险时也能迅速向总部求助,巡逻队伍分布各地,数量在精不在多。
在星际时代,人类和兽人也能平和相处,这只小队也是人类与兽人的组合。
“你知道虫族吧。”男人压低了声音,在闲谈时刻意营造出一种“我要说个大秘密”的氛围。
兽人迟疑着回他:“知道,不过了解的不深,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之前在流浪星域不远的星球上有虫族的部队镇压,而那些虫族真的太强了,有他们在,寄生种根本不敢再侵袭流浪星域。”
两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路走到已经荒无人烟,连瞭望塔墙壁都爬满了青苔和幽碧野草的观测点附近。
阴暗的角落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从暗处的墙缝中里只看得到那两个交谈者的黑色长靴,还有一闪而过的灰色合金的坚甲衣摆,长到了劲瘦的小腿处。
黏稠的液体从角落里渗透出来,两人恍若未觉。
“虫族真的这么厉害?”兽人狐疑。
“你爱信不信。”吹牛的男人冷哼两声。
兽人摇摇头,然后反问他:“可是虫族应该也有十多年没有踏入流浪星域了吧,更不要说他们的驻军在一周前就撤离了,寄生种们又是一群只知道看威压的低能生物,难道不会蠢蠢欲动,卷土重来?”
说话的男人僵住,强行反驳:“就算是虫族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到过流浪星域,但他们的余威仍存,寄生种哪里折腾到我们这啊。”
“等等,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不信任我说的话?”男人眉头狠皱,相当不满。
“……”兽人惊愕的表情逐渐变化为惊恐,扭曲,他在极度的惶恐之下已经失声,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男人的身后。
“寄……”
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个字眼。
男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从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感一瞬间袭上心头,背后的汗毛都已经彻底竖了起来。
…………
“现在怎么办?!寄生种一开始出现的地点是在C区的观测点,当时巡逻过的两个黑卫已经被杀掉。”
“大概是太饥饿了,寄生种连他们的躯壳都没留下,所有一切能量体都被它们吞噬殆尽。如果不是最后终端传回来的记录画面,恐怕寄生种都已经占据整个流浪星域了我们都不知道。”
“从C区蔓延,寄生种早晚会席卷整个流浪星域!”
类似的发言不只是出现在愚人舟的会议室中,连同黑鹰的会议厅也对此议论纷纷。
他们做出一个共同的决定——
“先打开星球防御罩,然后快速摸排有多少寄生种,看看他们的数量究竟有多少,最重要的……还是它们的等级,一定要看看有无上位寄生种!”
愚人舟这边。
一如既往的七人会议,只是左位上空了一个位置。
“黑卫那边怎么样了,昆蒙还没有回来吗?”
议论完寄生种之后,就有人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众人神情变幻莫测,却都齐齐看向上座那位。
坐于会议桌顶端的首领顿了下,缓慢开口,沉沉地说:“昆蒙死了。”
空气在瞬息之间凝固成冰,五人哗然。
“谁能杀了他?!”
“难道是黑鹰那些人,但是据我所知,黑鹰没有人能强过昆蒙的。”
不解质疑的有,隐于黑暗中一言不发者同样有。
首领注视他们,说:“是虫族。一只高级的虫族。”
立时噤声。
会议室安静得可怕,落针可闻,一种微妙的氛围在空气凝结。
众人神色变幻莫测,彼此交换、试探目光。
愚人舟的智者最后站出来。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处理那些寄生种吧,昆蒙的事可以往后先放一放。”
“把黑卫都调回来,我们要先保全实力。”
半天,首领颔首:“好,就先这样决定吧。召集黑卫和愚人舟的所有战斗力,必要时刻舍弃流浪星域,断尾求生。”
首领下达完指示后,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并未多言,只是让众人先行离开。
会议室立刻空空荡荡,只剩下坐在首位上,蒙着全身,一片漆黑的首领。
“都是群贪生怕死的家伙呢。”
一道娇俏的女声忽然在空无一人的会议桌上响起来,在空气之中,女人的身影就像是透明的水液般缓缓浮现出来,最终凝实。
首领并未摘下自己头顶戴着的面罩,冷漠地说:“他们究竟是什么模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女人转过头,有一头白金色的海藻长发,两只尖耳从发间探出来,露出那张清丽柔美的脸蛋。
她的红唇勾起:“只是可惜了,死了一个昆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样一条好狗,四肢发达又没有脑子,下次可就不容易碰见这样好控制的傻子了。”
“没关系,不过是个鲁莽的蠢货而已。”
“你还真是无情呢。”女人蹙眉故作哀戚。
首领不吭声,她自讨没趣,话锋一转,说:“也不知道这儿是风水不好还是怎么的,怎么专跟虫族过不去。这下怎么办,你难道要学几十年前的星云,让愚人舟同样覆灭在流浪星域里吗?”
这句话不知道哪句戳中了首领的痛点,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带着杀气刺向女人,危险性十足。
女人不避不闪,幽幽地盯着他看。
几秒后,首领兀自收回目光,说:“那两只虫族身边似乎护卫着一个少年,不如猜猜看,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沉默溢散在空气中,阴谋在酝酿沉淀。
女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红软的唇瓣,绽放出一个妖媚的笑容,说:“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过,我喜欢。嘻嘻嘻嘻嘻。”
*
特里斯东国。
虫族基地。
蛋壳般外形的基地几乎与周围地表融为一体,外壳也呈现出某种金属般的银白光泽,坚不可摧,固若金汤。
哪怕它安静得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不算太起眼,可是这个国度的人却无一人敢小看它——
敌人的部队堂而皇之地驻扎在他们的主星上,而他们却毫无办法,逃亡和恐惧更是成为国民们如今的常态。
虫族特有的交流信号在整个基地频道里偶有传送,多数时候还是冷肃静默的气氛,走进基地内便觉森严而又凛然不可侵犯。
低级的虫族战士在走动中,身上的甲壳发出摩擦声,尖锐的长足哒哒哒地触在地面,鞘翅静静地合在背后,漆黑的眼目透出冰冷无情的气息。
上半身皆是人形,下半身则是庞大圆滚的蜘蛛腹部和八条漆黑的毛茸茸长腿构成的虫族战士从他们旁边走过,彼此之间触角颤动,交流巡逻得来的信息。
不同纲目的虫族战士尽是如此,他们无须装备任何人类所制造的精锐坚甲,本身的皮肤就刀枪不入,哪怕肉眼看着与人类无异,但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外形是坚硬甲壳这一事实。
即便是所属翅目的虫族,也如厄瑞波斯一般拥有强悍的体表素质。
基地内暗淡无光,道路四通八达,最终都通往空旷又严肃的纯白大厅中,属于虫母的能源石雕像高高立于中央,路过的虫族战士们都会驻足片刻。
他们凝视着自己的母亲,用眷恋悲伤的目光。
时间一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宏伟壮观的雕像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得出应是年轻的男子,散发出庄严而又肃穆的气息。
倚靠在雕像脚边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瘦弱的青年,他只随意穿了件白色衬衫,胸前的口袋上缝着玫瑰的图案,腿上穿了条挽起的黑色长裤,露在衣服外面的冷白皮肤透出些许蓝色。
黑色头发轻轻扫动着,抬起脑袋时,从碎短头发下的长后发滑过几缕在胸前,露出掩在黑发底下的蓝发。
这是一张清冷疏倦的面庞,冷光皎皎,活像是一捧雪。半阖的眼皮下,蓝色的眼睛颤动着,可惜右眼却被黑色的皮制眼罩给遮住。
他将手中的蝴蝶高高抬起,展开翅膀的蓝闪蝶上金属的光泽绚丽,透出粉色的耀眼光芒,再一转,光芒又变成了其他颜色,瑰丽得几乎让目眩神迷。
青年却突然面色冷酷地握紧手掌,缓缓收拢,颜色耀目的齑粉从他半握的掌心落下。
“欣赏你的人不在,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我好想您。”
“母亲。”
寂寥绝望,像是生命走向尽头发出最绝望的嘶哑吼声在空寂的大厅中响起。
血珠滴下。
虫族频道的交流信号波浪传至整个基地,青年睁开眼睛,平静地说:
‘让特里斯东付出血与火的代价,虫族权威不可挑战,不可侵犯。’
‘我们很快会回归帝星,回归母亲的怀抱之中。’
‘伟大的虫母护佑着他最爱的子民们。’
所有巡逻的虫族战士都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看向中心方向,眸光跨越了层层通道和壁垒,落在正中心的雕像上。
‘妈妈。’
‘妈妈。’
‘妈妈。’
渴念而又缱绻地呼唤。
虫族现在、不,一直都是一群骇人听闻的疯狗。
长久地、静静地等待着能掌控拴住他们链子的人。
……
终于有一个正常的住所了。
时蕤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后,待的地方不是在贫民窟就是夜色,要不然就是地下室,像是这种正常的公寓大平层根本就没见过。
它坐落在中心城区和贫民窟之间的那条波澜壮阔的长河旁边,时蕤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就可以看到外面那条铁骨铸就的雄伟大桥。
往常总是有悬浮车从上方经过,现在却空空如也。
“你小子,这些年在夜色没少赚钱啊,连中心城区这样的滨江公寓都能随便购买了。”
巴特啧啧称奇,“面积还这么大。”
伊延下意识地看向时蕤。
漂亮少年仍然穿着那一身白色长裙,刚才经历了那样混乱糟糕的场面,他的裙摆没有凌乱半分,身上一点脏污也没有沾染。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还在自认为悄咪咪地观察公寓的大致布局,可爱得要命。
“我可以去换一下衣服吗?”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穿着裙子有点不太方便,时蕤扯了扯自己的裙摆,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问。
他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伊延摇了摇头:“没怎么,你要换衣服的话,好像就只能穿我的了。”
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顶着所有人暗藏的威胁、恐怖压力,不咸不淡地说出那句话。
时蕤倏地想起了什么,粉白的脸蛋晕出红来,他睫毛抖了两下,才说:“没、没关系,紧要关头,不用在意那么多细节。”
“妈妈,我可以去为您找衣服。”厄瑞波斯冷冷地看了一眼伊延,请求般地对着时蕤说。
卢卡斯对人类服饰所了解的不深,闻言只是更深地抿紧了嘴,眉眼间镀上了一层阴翳。
伊延不慌不忙地说:“我这里有治疗舱,可以先为厄瑞波斯治疗。”
“妈妈,我不用……”
厄瑞波斯不假思索地拒绝,但后面的话却忽然就止住了——他的手被柔弱无骨的一双手握住。
“你的伤更重要,厄瑞波斯。”时蕤很不赞同地说,“我没关系的,只是换一件衣服而已。你快去治疗舱吧,这样我才能放心。”
尽管厄瑞波斯很强,可他生得唇红齿白,偏面嫩,加上之前受的伤,时蕤就很担心他。
切西尔看了眼微笑的伊延,冷睨他一眼,暗骂这狗东西一如既往的诡计多端。
明明是只猫,却和狐狸一样狡诈。
伊延不避不闪,坦然无惧。
他挺直脊背为时蕤带路,目光滑过少年露在裙摆下的脚踝时,眸光幽深了一瞬。
这套大平层除了客厅、接待室和饭厅厨房浴室这些必备的基础间以外,还有好几个房间。治疗舱就横陈在特地划出来的最角落房间里。
推门而入,里面充斥着医疗设备和医用品,各大种族所需的应有尽有,看起来非常全面。
纯白的房间和医院的布置也非常相似。
厄瑞波斯迷迷糊糊就跟着时蕤进来了,在小虫母的温声软语下,可以说没人能扛得住这样致命的诱惑。
他躺进了治疗舱里,让治疗液蔓延覆盖完身体,静候舱门缓缓合上。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小虫母又被那只奸猾的猫哄着,温柔地安抚了他一眼后,就跟着对方离开了!
厄瑞波斯:“……”
卢卡斯似嘲讽似责怪地乜斜了他一眼,紧随时蕤身后-
“这件衣服应该挺合适你的,我也没有穿过几回。”
伊延打了个响指,衣帽间的柜子自动向两旁缓慢打开,露出里面清一色黑白的衬衫和裤子,最后手指划过其中一套,递给了时蕤。
时蕤看了看伊延的体型——
肩宽腿长,解开最上方两颗扣子后,白色衬衫下饱满鼓胀的胸肌有些醒目,这人光是个头就比他高出个脑袋了。
“不用担心,这是我少年时期穿过的,和你的体型很相似。”伊延的猫耳动了动。
他伸出手在时蕤的腰间比划两下:“你的腰很细,穿着没问题。”
在卢卡斯如野兽咧开尖牙的危险威压下,他慢慢悠悠地收回手。
总是撩拨老虎嘴边的须,死亡的风险还是有些大的。
“如果有不知道该怎么穿的地方,可以问我,我就在外面等你。”
时蕤点头:“谢谢你。”
伊延刚一出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微凉声音,听起来有些欠揍:
“跟我去比划两下?太久没施展拳脚,我怕你武技生疏,之后遇见寄生种跑都跑不掉。”
伊延转过头,看向靠在墙边的切西尔。
男人琥珀色的瞳孔从眼角斜斜睨过来,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轮廓分明,爆发力十足。
他是认真的。
伊延耸肩:“先别急,等时蕤把衣服穿好后再去。”
事实上,伊延猜想的时蕤要让他帮忙才能穿好衣服的画面并未出现。
但那是一套制服……
伊延没有时间思索太多,时蕤很快就从里面拉开了门,除了厄瑞波斯不在的几人全都纷纷向他行注目礼。
衣帽间里,看着少年身上穿好的制服,更是让在场几人的喉结都上下滚动。
怎么可能会对这样蛊惑人心的美景无动于衷。
贴身的尖领衬衫穿在少年身上,扣着黑色西装裤的两条细长带子从身前勒过,细软纤美的身形都勾勒出来,像是黑白漫画中走出来的,画家赋予他最美丽的线条。腰身也是细得一只手便可掐握,黑色裤子裹着又纤长又笔直的腿,后腰下三寸的翘起的弧度也让人侧目。
他没有穿鞋,只赤着脚,雪白细腻的皮肉和黑色相衬,如雪的肤色比身上的衣衫还要白几分。下一秒就可以成为礼物拆开,似乎比不穿还要勾人。
“很、很奇怪吗?”
时蕤雪腻的面腮有几分红晕渗出,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几分无措,他尴尬羞赧地攥着手指,却找不到可以躲避那些火热目光的地方。
“没有,就像是帝国的小王子。”伊延哑着嗓子说。
切西尔无脑般随声附和:“是的,你现在很好看。”
卢卡斯嘴巴张了张,却碍于词汇的匮乏和话术的苍白无力,又不得不闭上。
切西尔他们不是不想继续盯着时蕤看,灼热强烈的视线仿佛就能化身成为入侵的手段,由上至下缓慢地舔/舐,一点一点侵吞时蕤的每一寸。
目光的侵略性可见一斑,像是时蕤这样的小男生绝对招架不住,会羞得脚趾都蜷缩紧,但又迫于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连出口阻止都显得不知所措起来。
现实却是他们无时无刻不得顶着这只高级虫族的杀人眼神,看一眼时蕤,那家伙都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还想视煎,做梦去吧。
伊延被切西尔拖走去打架了,巴特连忙过去拍照围观。
时蕤蠢蠢欲动,有点儿想去看看。
但是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房间,知道厄瑞波斯还在治疗舱里,又只能乖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也不乱动乱跑,用那双美丽的眼睛好奇打量着这套公寓。
精装房的公寓大多数设施都是本身自带的,伊延似乎没有要特地打理它的心思,还是原装房的样子。家具整洁、一应俱全,却无一不是冷色调,没有几分人气。
吧台上倒扣的玻璃杯上都积了层薄灰。
让虫母住在这样的地方,简直是太委屈他了。
卢卡斯的脑海里自动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
他如同依恋妈妈的每一个孩子一样,跪伏在时蕤的腿边,在时蕤寻找电视的开关时,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妈妈,您可以和我、我们交/配,然后诞下更多的卵,壮大我们的帝国。让虫族重新……强大起来,为你献上更加优渥的生活。”
时蕤倒抽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瞳孔震颤,茫然无措地盯着说出这句话的卢卡斯。
青年有着清俊英朗的面庞,五官无可挑剔。在说这话时,脸颊微微泛着红,带着小心翼翼地请求。眼底有羞涩、温柔,更有狂热的痴迷和渴求。
诞生繁衍子嗣是虫母的职责之一,这就是身为最高贵、最伟大的虫族领袖的义务。
虫族生来便知道此事。
卢卡斯清楚,虫族未来的兄弟姊妹,要从他们只能进去却又从未长久待过的地方,享受着母亲的温暖,然后再同他们面世。这就是身为虫卵的好处。
卢卡斯的视线从时蕤漂亮的小脸慢慢往下滑,从柔软的,微微起伏的胸口,再落到他平坦的小腹上,嫉妒的毒液与怒火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般侵蚀焚烧着他的心脏。
光是想想,他就要发疯般妒羡那些还未曾出现且面世的虫卵们。
第二十五章
时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盯着卢卡斯, 震惊到失言。
在其他人面前总是肃杀冷漠的青年耳根通红,手指朝着他探来。
苍白的、瘦长的手指停在他的小腹,青年说:“妈妈, 这里,进入之后就会诞生孕育出虫卵。”
他仰起头, 猩红的复眼乍现,非人感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却又偏要露出一个不太擅长的、乖巧的微笑。
时蕤活生生打了个哆嗦。
*
“是的, 你们没有听错,寄生种确实在流浪星域里出现了。”
专门做纪录片直播的阿昭面色比之前更加疲惫,脸惨白惨白的,眼睛下面的青黑过于显眼,眼袋沉沉地掉着,活像是被人吸食了精气。
“防护罩都已经升了起来, 如今愚人舟和黑鹰都握手谈和, 暂且放下他们之前的恩恩怨怨, 专心对抗起寄生种来了。”
在直播间的画面中,所有人都已经看到升在星球上空的半透明罩子, 粼粼的蓝光一闪而过。
只要身处九十银河域,对这个罩子的来源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它产自星盟,即便是流浪星域也配备上了。在所有生物大义面前,个人的恩怨实在不算什么。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流浪星域也不该缺席。
同时,所有人都知晓, 这种防护罩所消耗的是星球上的能源。
[嘶, 不知道这次的寄生种入侵规模大不大。但是能潜伏一段时间,起码都发展出一定规模了吧。]
[肯定啊, 如果真的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话,流浪星域也不会特地将这个罩子给升起来了,所以他们现在面临的形势一定很严峻。]
[那该怎么办啊,流浪星域的资源那么匮乏,防护罩应该撑不了多久吧。阿昭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啊,一不小心就要葬身在寄生种之腹了。]
[入侵得好,早就看愚人舟这个垃圾星盗不顺眼了,他们这些家伙全都死在寄生种手上最好了。]
主播阿昭将所有的话都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凝重地说:“情况很糟糕。入侵流浪星域是寄生种,不是什么别的敌人。它绝不仅仅只是流浪星域面临的大敌,还是整个九十银河域的灾难。寄生种卷噬之下,不留活物。而且它们还在进化,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变得更强?”
“流浪星域也不只有愚人舟这样可恶的星盗,还有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而且他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抵挡寄生种的决心是所有种族、所有九十银河域人共有的,是所有人的使命。”
[阿昭的觉悟感好强,说得也没错。]
[希望最后的结局是好的,我们九十银河域在抵挡寄生种上面已经付出太多惨烈的代价了。]
[星盟应该有动静了吧。]
……
“B201小队请求连线,B201小队请求连线!”
一道量子纠缠的信息自太空中发送。
小型的流线型军舰出没在宇宙之中,它的体型堪比日常悬浮车,颜色不起眼,适合探查和潜藏,一般是作为侦查小队而派出。
距离流浪星域二百三十万光年的地方,有一艘庞大无比的军舰静静悬浮在小行星中间。这是星盟的母舰,周围还有几艘比它体型小的军舰,而侦查的军舰全是从母舰中发出。
小型军舰接到那些侦查军舰的消息,立刻点击确认。
“连线确认。B201小队请汇报!”
“B201侦查队已靠近流浪星域边境。指挥官,要深入吗?”
B队的指挥官在瞬息之间就做出判断,下达决定:“深入!注意隐蔽,小心不要被寄生种发现。”
“是!”
在接到命令之后,B201小队立刻操纵着侦查军舰靠近流浪星域传言中出现寄生种的地方。
探查是他们的常态,但是在跟未知的寄生种打交道时,还是要提起一百个警惕心来,军舰小队上的所有人额头都冒出了汗水。
他们面色冷峻,目光坚毅,沉沉地盯着外面。
这是一个需要精细把控的距离,如果太远的话,他们的探测仪就抵达不了寄生种蛰伏隐藏的地方。
如果太近的话,这样一个充满能量体的小型军舰就会立刻被那些隐藏起来的寄生种所察觉,那时候他们的境地就危险了。
好在他们对这种探测的操作已经相当熟悉了,深入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悬停住。之后拳头大小的圆滚滚探测仪从军舰之中飞出来,睁开小眼睛,朝着目的地缓缓靠近。
在链接探测仪的屏幕中立刻浮现出宇宙之中的漫天星斗,点点烛光若隐若现,犹如世间最神秘的画卷。
司空见惯的景色不能让其他人分出心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逐渐靠近的荒芜星域上。
最先靠近的是流浪星域的三四个星球,其中有两个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彻底失去了任何生命体和能源的征兆。上面趴伏一团团黏稠的黑色,像是巨大的史莱姆。
可是它们没有史莱姆那样光滑的表皮,看起来非常丑陋狰狞。头部庞大,没有明显的五官,大多长得奇形怪状的。
哪怕小队距离遍布寄生种的星球有几万光年之远,可他们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非常小心谨慎——寄生种对能源是最敏感的,只要让它们察觉到丁点不对劲,探测仪就会直接被吞噬。
如果没有上位寄生种还好,要是有的话,恐怕会立马打草惊蛇,发现他们的踪迹!
在探测仪传回来的画面之中,寄生种的数量一眼看不到头,大量涌动的起伏让小队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面色越来越凝重。
“翅膀、竟然已经有生出翅膀的寄生种了!”
小队中有人惊呼出声,沉甸甸的恐惧和忧虑压在众人的心头。
队长的脸色一沉。
他们几十年来对抗的寄生种绝大多数都是在地表上行动,蠕动、爬行,像是恶心的黏液,可是它们现在逐渐覆上了细细的鳞片,再生出尖爪利齿,有的甚至都生出了翅膀——
这意味着寄生种进化得越来越难对付了!
突然间,军舰上那面唯一的巨大屏幕暗下去。
——探测仪被摧毁了。
而它最后传回来的画面更是让这个小队的所有人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
“跑、赶紧跑!那种级别的上位寄生种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
B201小队传回来的视频最后不只是在星盟中出现,同样也流传于九十银河域各个大人物的手中。
他们审阅着手中的视频,表情各不相同,得出的结论也莫衷一是。
可他们都很清楚一件事——流浪星域高达百分九十的可能会被这些寄生种给摧毁。
星盟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视若无睹,这个联盟的成立初衷本来就是为了抵抗寄生种而成立,几十年的时间还至于让星盟在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头顶之际就彻底变质。
星盟在组建壮大之后,可以说已经是九十银河域最高等的组织,甚至凌驾于帝国和联盟之上。
一旦星盟下达指令部署,各国的首脑都必须汇聚,一同商榷,严肃对待这件事。
虫族除外。
这场会议是面向整个九十银河域的,星盟经过商谈,认为九十银河域都有权知晓这件事,了解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灾难,于是决定开启直播。
性命攸关,没有那么多时间拖延犹豫。
星盟在发现那些寄生种的当日晚就将文件发出,其他事通通延后。
时蕤他们,应该说流浪星域的所有人都同样在关注着这场直播。
虚拟频道之上,所有帝国,包括联邦的首脑都莅临于此。
屏幕下面的弹幕也在热火朝天地议论着。
[哇哇哇,来得真的好齐全,那些平时新闻上出现的大人物全都到场了,没有一个缺席的!难道这次流浪星域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吗?]
[等一下,不是有个特里斯东国和以往不一样了吗?他们好像换了个元首,这不是我们曾经熟悉的那位欸。]
[救命,特里斯东国的元首好像是刚上任不久的吧,上任有没有两天?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啊!]
[我听说他们的上层都被血洗了一批,可用之才都没几个了。现在的元首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似乎是曾经在一个小星球上面担任的执政官。]
[真要命啊,不愧是虫族,出手就是快准狠。]
这件事并非今日会议的重点,只是议论了一会儿,镜头一转之后就湮没在弹幕之中。
和时蕤从前见识过非要发表一大串长篇大论,半天都不提及重点的会议不同,这次的会议直接由星盟主席开门见山,告知大家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个中年男人喜怒不形于色,只不过因着常年思虑,眉心有几道深深的竖折,他说:“这是由星盟派遣在流浪星域所发现的影片资料,也是我们必须正视,而且要面对的灾难。”
影片浮现在所有人面前,鉴于星际时代优越高超的技术,拍摄的寄生种就像是趴伏在他们面前的一样。
胆子小的直接尖叫出声,就算是胆大的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股强烈的寒意梗在心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寄生种……
全是寄生种!
根本就看不到边界的寄生种!!
只要一想到这样密密麻麻的玩意儿和他们共处一个宇宙,所有人就是眼前一黑。
流浪星域的人们更是惊恐万状,如果说处在其他星域上面的居民还好说,原本流浪星域就位于九十银河域最偏僻的角落,所以寄生种对他们的威胁是延后的,也许在那之前这些威胁就会被各国联合消灭掉。
可他们确实切切实实地跟这些鬼东西处在一个空间里,甚至距离不远,也许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同一缕!
脑海中有了更加具体的想象后,仿佛已经嗅到了属于寄生种身上的恶臭味。
影片只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无数人关注着这场直播。几乎所有九十银河域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影像,哪怕是胆小的人也掐着掌心逼自己看下去,影片也很快来到末尾——
那是只仅有中位寄生种一半体型的红色寄生种,个头却堪比半个足球场,浑身都被细细的鳞片所覆盖,看起来非常锋利坚硬。它不但生出了四肢,尖牙和利爪依稀可见,就连背后都新生出了双翼。
它号令着在场的所有寄生种,发出来的尖啸饶是已经是通过探测仪的电磁脉冲处理后再发出,也还是让人有种耳膜破裂的痛苦。
红色寄生种的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冰冷竖瞳的裂纹近在咫尺,就像是透过屏幕看向了正在注视自己的他们一样。
而后影片一黑,映出了屏幕外众人惊恐的神色。
刚才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他们嚯地松了口气,只是之前的寒意和惊悚仍然缠绕在心头,甚至反应过来后,才猛地意识到连背后都被浸湿凉透。
星盟主席站了出来,他立在高台之上,缓缓扫过其他各国和几个联邦的领袖,没有错过他们变幻莫测的神情。
他平静地开口:“大家应该都看清楚了,流浪星域危在旦夕是不争的事实。它并非是流浪星域上面那些生命体的责任,更是整个九十银河域的责任。寄生种不会只吞噬一个流浪星域就结束,它们无情而残酷,是所有生命体的公敌。”
“我们对流浪星域绝不能不管不顾,整个九十银河域的命运是一致的。在此,我们发出号召,出于人道主义,一定会想尽办法转移流浪星域的人民,之后派遣联合军队过来清缴那些寄生种……或者说,联合起来拼命抵抗寄生种,务必制造出一道防线出来。”
星盟主席的话沉稳而有力,九十银河域所有的人民感到兔死狐悲的哀伤——寄生种入侵绝不只是流浪星域的绝境,亦是他们的。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一着不慎,整个流浪星域都会为之覆灭。
绝望的流浪星域人民在星盟主席的一番话下终于有了一线希望,眼睛腾地亮了。尽管他们依然会面对失去家园的恐慌、未知前途的迷茫,却总比丧失生命来得强。
这场直播面向九十银河域,投票和决定是当着数万亿双眼睛发生。去、留早已容不得各国领袖随心所欲了。
何况星盟手中资源掌控得太多,除非各国能在之后的星盟大赛中崭露头角,否则现在打退堂鼓,无异于是在自掘坟墓。
不少人在心里暗骂他一声老狐狸。
救人的事宜早不宜迟,投票以压倒性的同意胜出。
星盟最终做下明天出动星舰,前往流浪星域转移难民的决定!
第二十六章
“星盟很厉害吗?”
时蕤身体转向切西尔, 好奇地问。
他在玩星际称霸模拟器这个游戏时,印象中并没有出现跟星盟有关的消息。
切西尔说:“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们的历史也很长了。在九十银河域各大种族刚刚走出自己所在的星球, 面向宇宙时,星盟就已经存在并且初具规模, 只是近几十年才露出自己的獠牙。”
时蕤露出不解的神色。
这一点巴特有话语权,他说:“我曾经搜集过这方面的资料, 星盟内部好像是有位预言者, 耗尽全力才预言出——在虫族壮大之时没有必要将所有的实力暴露出来,因为整个九十银河域的最终大敌并非是他们。”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伊延轻笑了一声:“完全看不出来统治整个虫族,要求他们占领整个星域的虫母会是你。”
时蕤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拐到这里来。
他露出怔忪的神色,默默低下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巴特见状,开玩笑地说:“是啊, 三十年前我们不过是毛头小子, 在脑子里想象中, 虫母应该是有四双猩红眼睛,八条腿, 腹部庞大圆润,每天都在洞窟里面繁衍虫卵的庞大怪物。”
厄瑞波斯和卢卡斯先是因他前面那段话而蹙紧眉头,结果后面就被“繁衍虫卵”这几个字眼给撅住了心神。面颊透着红,竟是心旌摇曳,恍恍惚惚。
“我也有点好奇,你看起来不像是很有野心的人。或者说, 三十年的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呃……一只虫的性格?”切西尔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询问。
他有两天没来得及刮胡子了, 下巴上都冒出了短短的青茬。
时蕤迟疑,摇头:“跟性格无关。我以为……这就是一场游戏, 所以才做了那么多肆无忌惮的错事,对不起。”
人在玩游戏时会顾及背景NPC的想法吗?在玩模拟器时会注意NPC的心情吗?看着3D小人时,会考虑方方面面的后果吗?
绝对不可能吧。
时蕤说的话并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补,而是在陈述当时的事实,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漂亮小男生玉白的脸蛋都是愧疚难安,长睫毛更是止不住地颤,清凌凌的眼睛里染着水光。他长得可真是好看啊,就算是做过错事,也绝不会有人会因此而责怪他。
何况弱肉强食一直是星际的生存法则。
拥有赏心悦目脸蛋的人总是会轻而易举地获得特权,切西尔眉头一竖就是唾弃自己,想说他不是那么在意时蕤又怕口嫌体正直打脸太快。
“好吧,好吧。毕竟你们是虫族,为了哄虫母开心当然是无所不用极其,而且九十银河域和你们都不是同一个种族,怎么会在意那么多。”
他想,也许当时小虫母根本就不知道人类和其他的生命体。他被虫族建造的城堡宫殿,鲜花宝石簇拥着,九十银河域也只是哄着小虫母的玩具之一,根本不值一提。
当初战争武力威胁成为其次,光是看着虫族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和隐晦的暗示,就已经有不少国家吓破了胆,主动依附于虫族。
小虫母生活在乌托邦中,根本不知道世间会有任何的恶意和肮脏,以及各种不公。因为只要他一个念头,虫族就会悉数奉上,也是绝对的以他为尊。
虫族的森严等级是摆在明面上的,从来都没有掩饰过,他们自愿为虫母献上一切。
苛责懵懂无知的人未免有些过分。
伊延明白了切西尔的言外之意,喃喃道:“还真是。”
时蕤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想问又不太敢,只好闭上嘴。
巴特也听不懂,干脆岔开话题:“不是我说,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想办法登上星盟的舰队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他一捋自己的红发,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时蕤也跟着点头。
切西尔说:“急什么,再急星盟也不能闪现过来啊,他们会发信号说明在哪着陆的。何况我们旁边这位可是黑鹰的重要成员了,手中没点情报也说不过去吧。”
伊延假装听不出他嘴里的阴阳怪气,沉稳地说:“愚人舟也在想方设法自救,黑鹰跟他们合作,同样在寻找可以离开的坐标点。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们之后就坐上舰船去坐标点。”
卢卡斯没有吭声,他认真看了眼忧虑的小虫母,之后转过头,目光静静地看向流浪星域的某个方向。
*
当日一早,大批适合隐藏转移的舰队抵达流浪星域的领空范围内。
指挥官们坐在一起商谈,他们来自各国,但绝大多数都是隶属于星盟。
“要绕开那些寄生种可不容易,必须让人去寻找合适的坐标点,务必撕开一个口子。我们需要在所有寄生种反应过来前就通知到那里面的平民,让他们立刻转移走。”
“我们的炮火应该可以抵挡一段时间,且战且退。”
“……”
“里面的人不配合一下吗?”
在你来我往的分析决定中,这样一句话突然插/进来,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热铁上面,霎时就将热火朝天的氛围给浇灭了。
“你指的是?”
“当然是那些星盗们,愚人舟和黑鹰,他们的实力不算差,难道就打算坐享渔翁之利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并不清楚他们是不是会配合,如果打乱计划的话,一切都会很麻烦。”
人心各异,只要队伍中有不同立场的人,一个决定就有无数质疑,难以走向正轨。
此时此刻就亟需一个顾全大局的人来拍板钉钉——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望向了最上方的那名指挥官。
他是名看上去年轻的人类青年,黑发黑眸,眼睛深沉,不动神色时有种平静的冷漠。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模样清隽又瘦弱,谁也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指挥官的制服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戴着漆黑皮手套的左手轻抬,无人敢小觑,军舰中的会议厅内霎时安静下来。
男人微微一笑:“这次是为了挽救无辜者的性命,当然也不能搭上我们宝贵的士兵们,所以一切必须慎重。但最重要还是要齐心,我们先不能乱成一锅粥了。”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听也就行了,底下有几人皮笑肉不笑,正待出言说些什么时,却见指挥官身边来人附耳说了几句。
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男人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深。
“说来真巧,找到坐标点的位置了。诸位,行动吧。”
“一切小心,星盗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必要时刻,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
“指挥官们这么快就把位置给定下来了么?”
负责操纵星舰靠近坐标点的小队成员忙问向自己的队长。
在严肃的任务途中,有的队伍确实会忍不住聊会天缓解压抑紧张的心情。
“哼,那可不。能找到坐标点还是跟那些星盗有关呢。”队长抱着双臂,口吻中带了点怪腔怪调。
这下所有人都来了兴致:“星盗,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在星域之中,他们跟那些星盗在多数时候还是敌对关系。老对头又开始作妖,小队的这些成员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纷纷竖起耳朵来听。
“你们这些混小子,平时出任务可没见你们这样积极。”队长清了清嗓子,也没怎么卖关子,直接告知他们,“愚人舟和黑鹰那些人好像在寄生种最薄弱的防线里打通了一个关口,正在大量转移自己手里的资源和有生力量。”
“这些家伙可惜命得很,能想办法逃离就赶紧逃了。”
“那流浪星域的平民怎么办,他们就不管了?”
“小子,你当他们那些人都是谁啊?是星盗!星盗怎么可能会在乎普通人的死活。”
有人咋咋呼呼地说:“不对啊,我听说黑鹰不是还讲点道义吗?他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其他人猜测:“可能是黑鹰转移人,愚人舟转移资源?”
队长骂骂咧咧:“星盗能有几个大发善心的啊,大多都是装模作样。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过去救人就行了,咱们不互相干。”
“啧,队长这个暴脾气……”
各大指挥室。
会议结束后,指挥官们就回到了自己的星舰,将麾下的小队派遣出去。
“星盗都是些不讲信用的无耻之徒,他们的话能信吗?”小队队长离开之前,询问自家指挥官。
指挥官双手背后,面色淡淡:“这些总指挥官应该也考虑过了,总不至于你想到的他没想到吧。”
小队长悻悻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去的时候小心些,听从指挥,万事小心。”
“是!”
坐标点处。
几艘星舰安静地悬浮于此。
附有黑鹰和愚人舟标志的星舰泾渭分明,不见初始的和谐,却也不像之前那样非要打个你死我活。
“已经通知其他人前往这个坐标点了吗?”
黑鹰的首领转过身问向指挥官。
“通知了,流浪星域的其他居民也收到了消息,他们应该都会向这个坐标点靠拢。但是那些居民和我们的成员不同,他们应该会对这条消息半信半疑,大概会等星盟的消息发出再到坐标点。在那之前,估计大部分人只是靠近打探。”
黑鹰首领颔首:“没关系,只要他们全都靠拢就行。流浪星域的人民都很很顽强,他们会想方设法活命的。”
“您说的对。”
他们将目光转向在同一片空间的愚人舟,眉心渐渐拢起。
首领说:“事情进展得有些过分顺利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的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指挥官抬起眼睛,说了句:“我也一样。”
愚人舟可是他们的老对头了,在这次逃离流浪星域时没有作妖,也没有趁火打劫,根本不像是那些家伙的作风。
首领警惕起来:“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脑袋里的弦都给我绷紧了,不要有任何的松懈。”
“是。”
首领叹气:“但愿只是错觉。生死攸关之际,他们也不至于搭上自己的命吧。”
一语成谶。
半个小时后,炮火和飞弹在舰队间穿过,击溃的舰队就像流星一样坠落,从天边滑过。呼啸的声音波澜壮阔,震得宇宙之间都荡起了一层层气流和波浪。
轰隆隆的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蘑菇云看得人手脚冰凉。
无数寄生种抬起了头,朝这个方向涌来。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愚人舟,他们怎么敢的?!”
黑鹰的成员发出质问,双眸赤红,异常愤怒。
愚人舟这些人竟然在他们精心策划,费劲千辛万苦排查并清理出来的坐标点处埋下了这么多定时的核聚变炸弹,就等着他们四散的成员快要抵达坐标点的时候引爆!
这下所有的寄生种恐怕都会被吸引过去,连那只上位寄生种都不例外。
已经转移了部分高层出去,并且已经放松了警惕,正在转移剩下的居民的黑鹰十分不理解愚人舟的这个做法。
既然能握手言和,就说明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又怎么会突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捅刀子。
首领面色冷沉。
指挥官更是难以置信:“他们甚至连自己人都没有告诉,您看到了吗,瑞尔思惊恐滑稽的嘴脸。愚人舟的首领已经疯了不成……?!”
正是因为愚人舟的高层也也不少还在坐标点处,命令他们的一众下属共同转移物资和自身有生力量,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会预料到这次突如其来的恶意。
“该死的愚人舟,他们是想拉上整个流浪星域的人一起死吗!”
让整个星域的人一起陪葬,甚至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他们想要害死的人究竟是谁?难道说布下杀机的人就只是一次满足自己杀戮欲的疯子?
黑鹰首领更是如鲠在喉,他们已经逃出来了,可是部分成员却因为愚人舟的举动被推向深渊之中,他们甚至还一无所知,也许已经快要抵达坐标点了。
首领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怒气腾腾:“快、快传消息过去,告诉那些人,让他们迅速远离这个坐标点!”
“但是、首领……已经来不及了,愚人舟连带着防御罩都炸开了一个口子。”指挥官绝望悲痛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寄生种迅猛的吞噬速度是整个九十银河域的共识,也许不到一个月,流浪星域就会成为一片死掉的星体,最后崩裂星际尘埃……
而那些快要靠近流浪星域的星盟指挥官们也相当震惊,原本以为刚才总指挥官说的那句话只是无心之言,谁曾想居然真的是在提醒他们!
可惜现在已经晚了,谁也没能想到愚人舟会这样疯狂,如今的架势完全是打算把他们自己人的性命也给搭上。
就算他们现在赶过去也已经晚了,流浪星域的居民恐怕凶多吉少!
第二十七章
“现在就出发去坐标点。”伊延通知另外几人。
从流浪星域C区抵达坐标点不算太远, 坐上舰船之后,约摸半个小时就能抵达。
“舰船比悬浮车平稳,坐上去之后, 你应该不会太难受。”伊延想了想,还是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只白色的药瓶。
药瓶外贴着通用语写着的茶苯海明片, 时蕤问:“这是晕车药吗?”
伊延点头:“是,不过更适用于人类和兽人, 不知道对虫族的效用怎么样。”
他的好意时蕤领了, 接过晕车药,玉白的脸蛋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
伊延垂眸:“不用。”
他轻一瞥,目光又落在了时蕤细伶伶的脚踝上,一层白润的皮肤下能看到条薄薄的血管,喉结不自觉地轻滚。
再一眨眼,他的视线就被一道身影给完全挡住。
卢卡斯充斥着杀戮的冷戾眼神直直地扫来。
伊延没说话, 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切西尔叼着支营养液, 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他像是闲谈一样对巴特说:“喜欢的人娘家人实力太强了, 这种情况入赘方便吗?”
巴特本来还笑嘻嘻地说:“你这实力还愁别人看不上啊。”
他视线胡乱地张望着,落在了时蕤身上, 瞬间就像是被掐紧了喉咙的小鸡。
走出去了好半天,巴特才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入赘啊,像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国王啊,后宫里有个三妻四妾的也很正常。这位的话,应该会有好几位王夫。咱就忍忍,先入他个后宫, 到时候最受宠爱的是谁还真说不定。”
切西尔斜睨了他一眼, 巴特悻悻一笑。
可这回出奇地没有被冷嘲热讽。
几人上了舰船。
之前伊延找的那辆悬浮车外表就是流线型,这一回他自己的舰船同样是流线型的设计。
从外面看, 舰船有着巨大的船体和多个能量喷口,进去之后发现内部就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厅。
最前方是操纵台,伊延已经自发坐了过去。
会客厅的桌子旁边是柔软的沙发,上面还有抱枕。饮品可以随意用,甚至还能透过舰身上一面巨大的透明窗欣赏外面的景观。
时蕤坐下来之后,厄瑞波斯和卢卡斯就自发地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再忠心不过。
虫族天然就会守卫虫母,这是刻进了基因的本能。
时蕤忙招呼他们坐下。
厄瑞波斯性格活泼,当即就乐颠颠地紧挨着时蕤:“谢谢妈妈。”
卢卡斯更沉稳,但也没拒绝虫母的邀约。
他发现了,母亲在躲避着自己的眸光——自从那一次,他求欢被拒后,母亲对他总会带些躲闪。
他的脸色过分苍白了,安静寂落地立在阴影之中,不语。
是他哪里做错了什么吗?太弱小无能了?还是这张皮相不符合母亲的审美了?又是不是母亲更喜欢那些弱小的人类、兽人?
卢卡斯目光沉甸甸地端详时蕤的脸色,心中的困惑压得他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指节泛着白。
“妈妈。”他终于说出口。
母亲那张美丽动人的面庞转了过来,打颤的长睫毛和无辜的表情,几乎是有些惶惶地看向他。
时蕤已经做过太多次对称呼的纠正,发现还是无用后,索性放弃。
他又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件小事而生气,何况他心中一直都对虫族们萦绕着莫名的心虚和愧疚。
他不知道卢卡斯打算说什么,看着他这张几乎和人类无异的面容,微微失神。
只是那对猩红眼珠里的冷血无情和瞳孔间深处若隐若现的复眼,暴露了那非人的事实。
时蕤抿了下嘴巴,还是温温柔柔地问他:“怎么了?”
卢卡斯撞进了母亲眼中水润又清亮的光,有几分晃神地想,他果然还是不够强吧。
虫族以强者为尊,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出色,母亲眼中才会容得下他的身影。
于是他开口说:“妈妈,我可以杀掉外面那些丑陋家伙中最强的那个。”
很认真的口吻和语气,不带半点玩笑。
他本身就不是会吹嘘大话的性格。
时蕤微微张着嘴,愣了有好一会儿。
厄瑞波斯立刻嫉妒地看向卢卡斯,实力越强就越容易获得虫母的青睐,诞下更强大的虫卵,养育出凶猛的虫族战士,这是整个虫族的共识。
时蕤小眉头给皱着,严肃地说:“可是外面有很多寄生种,你会受伤吗?”
卢卡斯沉默了。
他新生不久,远不及那些早已存在的高级虫族强大。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他绝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无措。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无声的肯定。
时蕤见状,轻声地说:“不要着急,我们先离开这里,之后再回来解决掉那些威胁。好吗,卢卡斯?”
虫母的一言一行,哪怕是无声的精神力安抚,都是稳定虫族的绝佳利器,能够让躁动暴乱的虫族逐渐稳定下来。
卢卡斯微微折着的眉一松,望着时蕤美丽纯洁的笑颜,竟是张嘴就答应下来:“好。卢卡斯谨遵您的命令。”
切西尔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抵了下后牙槽。
没想到面前的高级虫族都能这样强,就这还新生不久呢。
他都不敢想象虫族帝星那些混得跟野犬一样的高级虫族有多能耐啊。
何况那些帝星上的高级虫族寡了那么多年,有朝一日终于能寻回自己是母亲也是妻子的珍宝,就这还能不变态?他名字干脆倒过来写算了!
小虫母的性子又软乎成这样,假如……他是说假如,要是稀里糊涂地回了帝星之后,会不会被欺负惨,那不得年年一胎一百零八宝?
*
“绝大多数人,或者说整个流浪星域的人都在朝着坐标点过去,看来我们的人应该通知到位了。”伊延开口。
时蕤他们透过那面透明的窗,可以看清外面那些像是飞鸟一般在空中的舰船,零零散散悬在空中,数量还有不少。
时蕤问伊延:“贫民窟的那些人呢,他们能够乘坐舰船过去吗?”
伊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料到他会问起那些毫不相识,甚至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连种族都不同的人。
“我现在算是知道切西尔之前那些话的重量了。虫族把你养得实在太好了,真善良啊,小虫母。”伊延笑了一下。
不是意味深长的讥笑,也不是虚情假意的微笑,而是那种悠然清浅,全是温柔的、发自内心的笑。
猫耳还一摇一晃的,竖瞳里带着些愉悦。
时蕤对他突然说出的话有些不解,眸光却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
伊延宛然:“别担心,我们黑鹰的人之前就考虑到了这点,已经安排了人去将他们接走。当初部署了一些人常年跟他们打交道,也不是全然在做无用功。”
时蕤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眸子干净又漂亮,眼型弯起来是月牙,就像是一叶软软的水。
伊延朝着他眨眨眼睛。
怀揣着希望抵达的坐标点非常的、相当的不如人意。
爆炸声的剧烈动静就算是时蕤他们离得远都听得非常真切,炮火的闪光照亮了整片星域上方乌黑的穹宇,轰隆隆的震响无比可怕,火焰波涛似的缭绕狂乱蹿腾空,烟雾乱滚。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面色惨白如纸。
“是谁干的?!”
“完了、全都完了……”
“明明愚人舟和黑鹰的人都在啊!究竟是谁这样丧心病狂!!”
时蕤还处于状况外,他第一次见到这样震天动地的场面,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俏丽红润的脸蛋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看了看包括切西尔在内等人的神色,无一例外都很难看。
伊延的终端发出了信息:“愚人舟背叛了我们,在坐标点埋下了许多炸弹,速离。”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条信息。
“艹!”巴特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
“这个疯子组织,该死!他们都是群傻*吗,以前怎么没发现愚人舟已经穷凶极恶到这地步了?服fu**ck!!”
切西尔眉目沉沉,琥珀色的眼珠沉淀着说不出的晦暗。
他盯着外面的混乱,缓缓开口:“不止。你们看,愚人舟甚至还有很多的资源都在那艘星舰上,人也是。”
他们顺着切西尔的话往外看过去。
寄生种迅猛地袭来,活像是在岸头涌来的深黑海浪,不断地扑过去,黑黢黢的,十分吓人。
它们直朝着紧靠着坐标点出口的愚人舟一众疯狂奔去。
待在星舰里面的人在寄生种发疯的进攻下不得不跑出来抵挡,一阵兵荒马乱,连带着他们头目也在狼狈抵抗,防守后撤,但显然是在做无用功——
寄生种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拼命地跑着,却被吞没进去绞了进去,不见半分影子。
溃散、混乱,连星舰中的资源都没被放过。
在寄生种堆只有丧生这一个可能性,血迹斑斑的尸体、被啃噬后伸出来的断臂,漫天的血红色,仿佛是绞肉机一般,光是目睹这一幕都让人毛骨悚然。
时蕤有些反胃。
四面八方都有猛烈冲来的寄生种,如小山般将他们团团围住,舰队的身影悬浮在空中,都显得尤其的渺小。
在这种情况下,似乎都只能绝望地等死了。
厄瑞波斯赶紧出言安慰时蕤:“妈妈,我会保护你的,不要害怕。”
卢卡斯不是个会说话的,他只是沉默地往时蕤身边一站,周身威压带来的安全感就很足。
“愚人舟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巴特不解地问。
切西尔从背后拔出了刀,轻轻地擦拭着,他的姿态还是那样吊儿郎当,面无表情地说:“现在谁还能管得上愚人舟的那些歪心思,把这些精力留着杀掉那些寄生种,回去之后再好好地找罪魁祸首算算账!”
伊延笑了声:“是啊,这个情况,也由不得我们独善其身了。”
巴特插嘴:“咱们今天就没个孬的。虽然我平时都是负责侦查那一块的,但也不是没有战斗能力,总不可能看着普通人遭殃吧。”
卢卡斯和厄瑞波斯没什么情绪,对这种热血澎湃的场面更不曾做出任何表示,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时蕤。
伊延在时蕤准备说话前,说:“我们不能再坐舰船了,很容易成为靶子。因为那些长出翅膀的寄生种会在第一时间将舰船作为攻击的对象,他们比那些只会在地上冲锋陷阵的寄生种更可怕。”
“我和他们先去引开寄生种,你待会儿看准时机逃走。”他转过脑袋,认真地跟时蕤说。
不愧是在夜色里面工作过的家伙,只要抓住时机就在献殷勤了。
切西尔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伊延连面色都不变一下。
时蕤问他:“你们能对付那些寄生种吗?”
他刚刚亲眼目睹了寄生种残忍分食愚人舟下属的那一幕,现在心里还慌慌的,冷静不下来,手指都在打着哆嗦。
他压根儿就不清楚切西尔他们的实力,但应该是比愚人舟强上不少。
可就算是这样,单看愚人舟只能抵挡个几分钟,他们就能力挽狂澜么?
根本不敢往下深入思考。现实就像是沉沉的阴翳压在心头,他连眉眼都带了散不去的忧愁。
切西尔扯了扯嘴角,说:“收起你那新丧丈夫的小寡夫模样,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准真能逃出去。别把我跟愚人舟那群废物混为一谈。”
厄瑞波斯瞪了一眼在这时候还要嘴上占便宜的切西尔,哼了声:“撒谎。”
那就是死亡率很高了。
时蕤这时候就转过脑袋,眼巴巴地盯着卢卡斯看。
此前的回避、疏离与躲闪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卢卡斯竟在心头升起几分不太合时宜的窃喜与愉悦,对他挚爱的母亲说:“妈妈,您是虫母。您不需要迟疑、顾虑,只要您一声令下,哪怕是让我去死也是种恩赐。”
“虫族生来若是不能为虫母分忧解患,同废物无异。恳请您,随意使用我。”
厄瑞波斯也垂下自己的头颅,恭敬道:“厄瑞波斯也如此,妈妈,请您下令。”
……
同在流浪星域,距离时蕤等人不远处的一艘舰船上。
里面的人和流浪星域的大多数居民都是格格不入的,从外表看,他们显然大多来自于其他星域,面容中都带着痴怔和悔意。
没能早日从这个鬼地方离开,谁知道最后连自己都要搭在里面了。
有一行人正架着自己的各种摄像设备,行尸走肉般操纵着手中的机械。
其中一位面容疲惫倦怠的青年转头跟众人说了句:“既然来到这世上一场,多少留下点自己的痕迹吧。”
这就是正在直播的阿昭。
他们从事的工作本来就是在危险地带拍摄纪录片,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的活,早就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心理准备。不过人在赴死前,总是不能理所当然要求他们坦然应对。
他们点了点头,比起刚才的如丧考妣,现在面色平静了些。
阿昭转过头,面对镜头跟观众说:“我本来是准备呼吁各国尽力救援的,虽然星盟已经安排了人过来转移难民,但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一定会有些糟糕,这个时候只能拜托各国都出一份力,打散流浪星域的人到各过的。可惜没想到,我这个设想最后都无法实现了……”
直播种的青年苦笑一声,目光里有说不出的哀恸。
“现在想想,有什么遗言还是全都早早地交代了吧。我孤家寡人一颗,没什么可说的,就把位置让给其他兄弟们。”
一位中年男人迈入镜头中,看得出来他不怎么出镜,应该是幕后工作人员,在镜头前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上露着憨厚的笑容:“我、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我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应该嘱咐这孩子两句。”
“依娜,你快要去上自己喜欢的烹饪学院了。爸爸想告诉你,这个爱好很好,不要更改。也不要为了报仇去上不喜欢的军校,还是选自己爱好的,努力过未来的生活。”
他只说了些简短的话,就把位置让给了身后的人。
一个接一个,在屏幕前对父母、妻子丈夫、孩子流露真情,缓缓诉说。他们没能说出什么长篇大论,金章玉句,都言简意赅结束了生命中最后想说的话。
“妈妈,再见。”
“笨蛋,找个其他喜欢的人吧……”
“对不起,呜呜呜。”
“…………”
也许是知道这一次是必死的结局了,大家一扫刚才低迷的情绪,微笑着说起将来消灭寄生种的日子,像是在话着平日里的家常。
有低低的啜泣从摄像外传出来,那是一种绝望的、发自内心而又完全不作假的悲哀。
弹幕里也在忍不住地哀嚎。
[太残忍了,我看不下去了,对不起。]
[真的就毫无办法了吗,看到这一幕明明那么沉重却又无能为力,未免也太痛苦了。]
[代入阿昭他们的家人之后,真的哭得泣不成声,自己的家人眼睁睁地死在面前而又无计可施,我不敢想象那种沉痛的绝望,呼吸一下都觉得好痛。]
[呜呜呜呜,再见了,阿昭。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阿昭。]
太空之中,一艘漆黑的小型星舰隐于星云旁,同样在关注着这场直播。
除了挨个挨个上前来诉诸遗言的人们,他们背后那面宽大的玻璃窗外,寄生种翻涌的画面也极为引人注目。
悬浮在空中的星舰中有不断降落的人,借此躲避那些拥有翅膀的高位寄生种的进攻。
“他们一定会降落在地面的吧,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柔婉的女声开口。
凑近一看,是之前出现在愚人舟会议厅的尖耳女人。
愚人舟的首领坐在操纵台的椅子上,笃定地开口:“他们一定会降落的。空中的高位寄生种比地下的更强,他们赌不起。”
他们堂而皇之地议论、点评,仿佛倒在寄生种爪牙中的并非是活生生的人类,而是随意宰杀的鸡鸭鱼肉。
女人眼睛忽然一亮:“他下来了。”
弹幕中的很多人也发现了,纷纷提醒主播。
[阿昭也快点离开舰船,从上面下来!]
[空中的寄生种很强,你们必须在地底寻求一线生机。]
[天呐,寄生种的数量也太多了吧,就像是蝗虫一样,究竟要怎么跑?]
[有会遁地的人吧,再不济凭借速度方面的能力也可能会保住小命。你们看,不是有其他人也没放弃,正在跟寄生种战斗吗?!]
[等一下,你们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首领双手呈金字塔状,静静地说:“给他准备好的礼物可以拆开了,希望这只……”
“小虫母能够喜欢呢。”
伴随着口齿间带有些旖旎的缠绵,骤然升起来的兴奋和战栗,连指头都像是电击了般。
女人恶寒地躲远了些。
时蕤眉头皱起来,突然感觉到有种莫名的阴冷恶意让他裹住,后背直发凉。
“那是……?”
在时蕤面前的寄生种炸开了花,黏稠的紫色液体渗透至柔软的土地,从各处乃至四面八方都有粗/壮的绿植破土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对周围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它喷溅出来的粘液带有腐蚀性和粘稠性,不知道是不是厄瑞波斯和卢卡斯的错觉,总觉得这些粘液对他们的危害性更高。
绿植们就仿佛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液体溅落在地上,腐蚀性的味道强烈又刺激,害时蕤几欲作呕。
守在他身边的厄瑞波斯阻拦那些喷溅出的液体近他的身,自己背后炫目的翅膀却被腐蚀出坑坑洼洼的洞。
厄瑞波斯面色不改,抡着随手捡来的武器劈砍着突然冒出来的植物,解决周围的寄生种,将时蕤守得严严实实。
厄瑞波斯的战斗经验终究不足,防得住四周,却没能防得住脚下。
从泥土里面突然钻出来一根藤蔓,扭得跟泥鳅一样。
时蕤一个没注意,就被脚下突然生出来的绿藤给绊倒了,不只是腿上一片淤青,连带着自己也给陷入险境之中。
他几乎是很狼狈地摔了出去,离得连厄瑞波斯都距他有个两三米远,脚踝刺刺的痛,手掌心都是火辣辣的。
抬起脑袋,面目狰狞恐怖的庞大寄生种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只竖瞳里带着森森的寒意。
……
诡艳的薄雾缭绕在一望无际的宫殿中,华贵古朴的巨门敞开,穿梭过大厅走廊,越过两边烛台壁灯,暗沉的庞大壁画一闪而过。
巨大的穹顶之下,全是波澜壮阔的鲜红花朵,一簇一簇,是精心打造的花海。无数阳光透过耀目的彩绘玻璃撒进来,层层叠叠的凄迷光影交映在花间。
死寂得宛如无人之地。
漫无边际的红色花瓣中突兀地嵌了一抹白,靠得近了才发现这是躺着一个人。
雪白却透着些淡紫的长发从身前滑过,两只圆润玉白的触角从发间钻出,眉眼清俊端庄,是很伟大的一张脸,仿佛山水隐于明暗的光影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神圣感。
再往下,他穿着雪白的宫廷服,衬衫收在雪青长裤中,银白色的金属皮带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脚上是两只尖角的长靴。
可他胸膛却不见半分起伏。
陡然间,青年猛地睁开了双眼,淡紫色的眼眸犹如蒙上层雾,本该带着一圈纹路的瞳孔却只是一片深色。
他一醒来,之前充满神性的气质全都消失不见,整个人活像是从深涧里爬出来的怪物,不过披了一层有几分色相的人皮。
“妈妈……”
青年呢喃的声音如一片飞叶落入水中,漾开一圈一圈清浅的涟漪。
母亲的恐惧跨越了亿万光年,荡过幽幽的太空,仿佛浓郁迷雾般让他有种难言的心悸、焦灼。
妈妈,回来了?
妈妈,终于回来了……
第二十八章
半点不夸张地说, 厄瑞波斯当时真的恐惧得连呼吸都止住了。
他那张有着虫族特征的面容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茫然,心跳如擂鼓,接踵而至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愤怒惊恐。
[我靠我靠, 窗外那个很漂亮的男生已经快和寄生种脸贴脸了,怎么办怎么办, 谁来救救他!]
[啊,虽然关注点有些不对, 但是他真的好漂亮。难道他就要这样香消玉殒了吗?]
[不要啊……一想到这个世界这么美丽动人的漂亮小男生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感觉未来的日子都丧失了意义……]
[嘶,看不下去了我先撤,心都在绞痛。]
[妈的,流浪星域里怎么会出现这么漂亮的人,简直是暴殄天物,倒反天罡!]
习惯性关注直播间热度的阿昭突然就发现了弹幕比之前不知道活跃了多少, 屏幕都快被刷满了, 简直就像是所有在看的观众都忍不住蹦出来感慨了一样。
热度一点一点地攀升, 甚至比他们之前碰上寄生种的围追拦堵时还要火爆几分。
阿昭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着,假如他后面还能活着的话, 兴许就能在回去后看到自己登上星网的热搜,各大版目头条爆火了吧,还会为这算是攀上了高枝的运气而欣喜若狂。
直播间里最昂贵大牌的礼物突然砸在了屏幕中央,紧接着顶着贵宾气泡的一串通用语漂浮在顶端,绚烂夺目得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废物,就没人能去救下他吗!]
这位似乎带着蹇家名头的少爷招摇撞市, 像是疯了似的。
不过大家都很能理解他的激动, 美人殒命,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让人痛心遗憾的。
甚至连阿昭这种经常偶尔也会见识娱乐圈美人的人都好奇地凑了个脑袋过去看, 这下可不得了,眼睛一瞪,竟是惊得忘了呼吸。
刚刚还在呜呜咽咽的人群也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原本只是追随着阿昭好奇的目光看去,但是在入眼的那瞬间,不知是谁先安静的,结果整个舰船竟然都没了声响。
战损的美人也是美人,甚至连脸颊上的那抹血迹都添了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他在那里,就足以让所有人的视线为他驻足,比那星际中创造的所谓神话美人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但是这样美丽的少年却骤然撞入了丑陋的寄生种杀机之下。
从那一大团山状的红色肉/体中蜿蜒出一根坚硬的长肢,冷漠尖锐的杀意直朝着他而去。
惊恐愤怒交加之下,徒手劈死从旁袭击的寄生种,爆发出意想不到潜能的厄瑞波斯已经没人注意到了。
在所有人都遗憾惋惜这位美丽柔弱的美人今天就要丧命于此,一颗刚被人发现的莹莹明星还不待冉冉升起就碎裂之时,那道攻击就被人用身体硬生生地给接下了。
紫发青年眉眼沉冷,双手还扯着两旁围拢过来的寄生种尸体,用后背挡下这对少年来说无异于是致命的一击,甚至连肩膀都给透穿了。
他却像是不会痛一般,一声不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扛起了手中的大刀,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刀砍过去,把面前这只寄生种劈成两段。往左刺出去时,又给另外的寄生种身上戳出一个血赤糊拉的窟窿。
所有人都看着他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弄死寄生种。比猛虎还凶,比豺狼还恶,尸横遍野,活生生地杀退了它们。连那些之前妨碍到他,害得那位少年摔倒的绿植都没有放过,愣是让它们从霸王花成了残花败叶。
寄生种们明明都是一群没有智力、只是凭着本能行动的生物,竟然尝到了被眼前虫族支配压迫的恐惧,如浪潮般退后了一圈。
简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观,在这三十年来更是闻所未闻。
在直播间里的屏幕上瞬间空了一大片,就像是网络卡顿一般,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弹幕,全都陷入了惊诧之中。
但是不过一会儿,似乎是陷入网络延迟状态的弹幕们姗姗来迟——
[卧槽卧槽卧槽,除了这两个字我再也没有办法用其他形容词来表达出我内心的震撼。]
[啊啊啊啊,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差别吗?寄生种杀我跟碾死蚂蚁一样,他杀寄生种跟蚂蚁一样!]
[我请问呢,上帝你在制造人的时候公平吗?想过今天这一幕没有???]
[万幸万幸,我们可怜的小美人没事,太好了。]
[我说,你们究竟在庆幸什么啊,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虫族吗?包括小美人身边的那个小正太,简直就是把“我是虫族”这几个大字贴脸上了。]
当然不是只有这一个人发现了不对劲,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几人的身份。
就像是兜头一泼冷水浇在观众们的身上,反应过来的,还对三十年前的战事历历在目的观众都已经被冒出来的冷汗给浸湿了。
刚才的热血亢奋完全不见,合上的嘴唇闭了又张,完全是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质。
[啊,有点吓人啊,原来虫族是一种这样强大的生物吗?我现在相信星际史上说虫族差点就要占领九十银河域的这段历史了。]
[不是吧,虫族打架都是徒手靠肉/体的吗?刀用断了就直接用前肢?这也太硬核了吧!他们居然不需要任何人类武器!要知道寄生种的外壳可是经过星盟检测,纯精铁矿炼出来的刀拿过去砍都会缺个口子呢,他倒好,相当于是用手给寄生种开瓢捅穿,完全不需要依赖机甲和外物。好强悍的肉/体啊!!]
[有没有录下视频的啊,刚才那个场面真的惊呆我了,活久见啊,这不得发星网上也让其他人长长见识?]
[家人们……我发现了一件很吓人的事……根据官方所公布的高级虫族信息,这只高级虫族似乎并不在列,但他确实又是高级虫族。咱就是说有点恐怖了哈……]
[?]
[???]
[……]
[不是,你们都在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前面的,简单思考一下也知道了。这条讯息就意味着,那是只新生的高级虫族。新生的高级虫族就这么强了,不吓人吗?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多出来的高级虫族,对九十银河域来说是好是坏也不清楚啊。]
根本就是细思极恐,但这并不是看直播的绝大多数观众能够考虑的事。
他们猜测惊慌了一会儿,又投入到了震撼之中。
只是这消息会让多少大人物坐立不安,那就不知道了。
之前有眼疾手快录下视频的,本意是看见这样漂亮少年总是想留下点什么纪念,要是平白来世上一场都没有了也是一件遗憾的事。
他们没想到竟然能录下来虫族大杀四方的场面,一时间也不清楚算不算意外之喜了。
上传视频的人是带着点儿私心的,把视频传到星网前,他特地把少年单独露面的那一段给剪掉,放进自己的私/密盘中给珍藏了。
*
“妈妈。”
血淋淋的卢卡斯沾在旁边,想要扶时蕤起来,却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的脏污,瞬间缩回了手,生怕污泥弄脏了明月。
时蕤也不是那种特别娇滴滴的小男生,他刚刚被吓得有些腿软了,现在爬起来之后还知道给自己腿上拍拍灰。
“对不起,好像给你们拖后腿了。”
他盯着卢卡斯肩上的伤,很是难过。
厄瑞波斯终于从一堆寄生种中解脱出来,连忙跑到了时蕤身边,肉眼上上下下检查他身体,看到一些浅浅的伤口时,活像是被人深深捏住心脏狠狠折磨。
“没有,妈妈。”他仿佛是要被人抛弃一样惶恐,“护卫您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您千万不要自责。”
连卢卡斯脸上都有了几乎见不到的慌乱,他第一次那么快地说话:“母亲,您赋予我们新生,绝对不是什么麻烦。没有您,也就没有我们存在的必要。”
虫族战士诞生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为了虫母而战。
他们可以跪伏在虫母的脚边,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但他们绝不容许自己的无能让虫母陷入自责和痛苦。
这是耻辱,也是废物。
“赶紧先离开这里吧。”时蕤看他们急切的模样,两只手一抹脸蛋,不再胡思乱想。
他脑子里像是有根崩得紧紧的弦,太阳穴也在突突作疼。
视线一转,落在了卢卡斯身后,他眼睛睁圆了,连忙出声提醒:“小心后面,卢卡斯!”
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卢卡斯的动作,利落转过身后,手臂化作尖锐的前肢,比刀锋更锐利地往后一击。
猩红鳞甲覆于身体的寄生种发出痛苦尖啸,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扇动着半透明的翅膀往后退了几步。
——上位寄生种出现了。
从卢卡斯的右前方又悄然出现了一只同它一模一样,就像是异卵同生兄弟的上位寄生种,他们扇动的风就足以让人站不稳,发出的尖啸好似要刺破耳膜。
两只上位寄生种用森然的瞳孔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危险悄然而至。
所有人都没想到流浪星域的上位寄生种竟然不止一只,左边那只是才从地底中醒来,之前的气息全都隐藏,现在突然从地里爬出来,抖落了一身的碎泥后,顺从本能偷袭卢卡斯。
两只上位寄生种眼朝着卢卡斯进攻,也是看准了他实力最强、身上的能量最多,一次性吃掉之后的能量,比吞吃其他能量体来得更多更方便这点。
如果说其他人只是开胃小菜,那么卢卡斯绝对是盛宴。
时蕤:“!!!”
他们今天是要栽在这里了吗?
厄瑞波斯也皱紧了眉头,紧紧靠在时蕤身边,时刻预防着任何会出现危险。
“我想让你们先逃。”时蕤说出这句话。
他在语毕后,就见到卢卡斯和厄瑞波斯忽然严肃的模样。他们在他面前总是柔和的,明明对所有人来说,这两只虫族周身都是棕熊般的恐怖气场,偏偏在他这儿就努力伪装成小白兔,温顺的绵羊。
但是这一回不一样了,两对眼珠子不透光地盯着他,很容易联想到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生物。
他被吓了一跳,心脏快速跳动,仍旧坚持:“你们可以活下去,这是命令。”
“对不起。”
“母亲,我们无法退让。”
时蕤惊得失言,红润的嘴唇也发白了。
“艹,我一生行善积德,难道真要死在这里了吗?”切西尔那不着边际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听上去也没多少慌张。
伊延和巴特也在竭力杀掉寄生种们之后,朝他们靠过来。
上位寄生种的威压太高,其他寄生种忌惮它们,不会轻易靠拢,但这也代表着他们碰见的危险非常高,稍有不慎就成了炮灰,被这两只看上去相当愤怒上位寄生种割开喉咙,然后吞嚼吃下。
卢卡斯转身瞥了切西尔一眼,命令:“带母亲走,让他活着离开这。”
第二十九章
虽然卢卡斯命令的口吻让切西尔很不爽, 但他看了看沉默的时蕤,没拒绝:“好啊。”
漂亮男生脸上露出怔忪的,有些难受的表情, 他薄薄的眼皮透着红,眼尾也染了水光, 潋滟得如同刚盛开的花。
他实在太柔弱可怜了,强劲的风都能折断他一样。
这样惨兮兮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
切西尔逼着自己收回目光, 注意力来到一片血与火的地面。
两只上位寄生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卢卡斯之前就没有百分百不受伤的把握能对付得了其中一只,更不要提现在了。它们一并围拢夹击,周围还有其他寄生种。
伊延也沉了脸,他目光落在时蕤身上,暗示性地对切西尔说:“由我们来拖住那些寄生种的话,以你的实力应该能带他逃出去。”
只是这样看上去, 他们最终的结局总归有几分惨烈而已。
巴特耸肩:“反正我来流浪星域就没想过会完好无损地回去。”
——战斗一触即发。
原本还在为高级虫族的能耐所吃惊的观众们也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之中, 直到阿昭开口说话:“如果是一只上位寄生种的话, 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现在难了。”
直播间的热度越来越高, 与此同时,之前那段简短的视频也在星网流传,如雪花般飞入每个人的终端里面。
更多的人涌入直播间。
[我去,我这是见到了什么,两只上位寄生种?!]
[麻鸭,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情况吧, 给主播和对上它们的人默默点根蜡。]
[希望星盟能够想办法解决这两只上位寄生种, 它们还能飞呢,要是从流浪星域开始入侵到其他星域, 我们就完蛋了!]
[盛世奇景啊……]
无数人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然而他们知道,除了默哀以外,以他们现在的手段和距离,根本无法挽回任何损失。
连星盟都在召开紧急会议思考对策,现在流浪星域的危险级别已经被他们列入到了SS级,再上升个级别都能堪比寄生种入侵潮了——这是预言者预测出来的,未来九十银河域将会面临的恐怖威胁,也因此星盟才能稳居各国之上如此之久。
“我们必须让各国派遣更多的兵力,而且还要出动更多S级精神力战士,能安排到SS级和SSS级一定要全力安排上!”
“不要有任何的拖延,九十银河域赌不起。”
“寄生种整个星域的公敌,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我们都要除掉它们。“
激烈的争吵、谈判声中,有人突然开口问:
“这次去流浪星域出动的总指挥官是谁?”
“是SS级精神力者,闻淮。”
“竟然……是他啊。”
有些松了口气的语气。
在流浪星域外围。
那一艘不怎么起眼的星舰上,首领抚掌大笑:“这算什么,是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连老天都在帮我们啊。小虫母要是死在寄生种手中,整个虫族哪怕是倾全族之力都会将所有寄生种撕碎碾成齑粉吧。”
“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女人坐在操纵台上,双腿轻轻地摇晃着,风情万种的眼睛轻飘飘地瞥了眼屏幕上的景象,不咸不淡地说:“没有看到最后,谁也不能料到最终的结局。”
首领阴恻恻地睨了她一眼,对她突然泼来的冷水不满。
“闻淮好像发现不对劲了,他意识到得可真快啊。还以为他多半在操心着怎么将伤亡最小化呢。”女人幽幽地说。
首领冷淡地说:“他可是SS级异能者,一心几用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走吧。”
嘴巴被绷带捂得严严实实,连手脚都被绑住的舰队操纵员发出唔唔的挣扎声音。
这两人的谈话又不瞒着他,听到对话后他简直毛骨悚然。
女人朝着他微微一笑:“还挺机灵的,可惜遇见了我们。再见咯,下辈子别遇见我们这样的坏蛋啦。”
……
“总指挥,他们已经跑了。”下属前来汇报工作。
闻淮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颔首示意知晓,他也看向阿昭的直播间,对底下的一众指挥官说:
“原本我还在思考着挽救流浪星域普通居民的办法,但是现在看来实在无能为力。”
“不过,我们务必要思考出策略,让战场控制在流浪星域的范围内,一定不能让寄生种再跑出来半步了。立刻安排人过去!”
他的神色严肃起来,其他人更是一凛,齐齐应是。
到底都是九十银河域的人,大家看见被寄生种围攻的场面难免会物伤其类。有的眼圈泛着红,有的捏紧了拳头,也有的已经摘帽默哀。
勉强能逃出来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位SS级精神力者和他带上的那个男生,他们将会踏着那只高级虫族的尸骨和鲜血走向生路。
而有所预料的总指挥官闻淮应该已经派出人去接应了……
……
在现场的时蕤等人更能直面这种左右为难的绝望,即将迎来的牺牲,步步退让的悲哀,还有那种深刻的无能为力感,都是压在心头的沉甸甸巨石。
眼前一晃而过的、无尽的黑斑闪烁着,睁眼闭眼都是这样无法逃脱的噩梦。
怎么办呢?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穿越到游戏世界里,是为了让他见证各种残酷的现实?是为了惩罚他,带给别人生命,却又没能好好珍惜吗?
时蕤的手指都在轻轻地颤抖,他眼圈已经红了,又抬起小脸看了卢卡斯一眼。
卢卡斯几乎都要因为他的目光而心碎掉了,他的母亲,给他新生的人,无比可怜,鼻尖眼睛都红通通的,像只被淋湿的湿漉漉小狗,让他想要亲亲他的小脸和嘴巴,好让他不要再哭泣伤心了。
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时蕤牵了牵嘴角,静默着。
巴特和切西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年来合作的默契也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只需要一个宣战的、冲向对方的契机,这场厮杀就会立刻展开。
上位寄生种发出刺耳的尖啸,几乎要震破耳膜,所有人眼也不眨地盯着猩红的战场。
但是下一秒,他们就像是被一棒子敲瘟的鸡,惊得七荤八素就算了,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知道面前这个青年是怎么突然到流浪星域战场的,只是镜头转向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他的姿态过分优雅又从容,不像是什么无意间误入战场的人,反而像是在自己的花园闲庭信步,下一秒就要回去喝喝下午茶那种。
只有流浪星域的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撕开虚空,利用空间迁跃抵达。
上位寄生种就飞在他面前。
空间迁跃是一项还在立项研发的技术,居然只是别人信手拈来的技能。
荒谬么?可笑么?
但是在场的人笑不出。
不少人简直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黑,世界终于癫成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模样。
还没等他们脑子里浮现出青年忽然出现在的原因时,那两只因为发出愤怒尖啸的上位寄生种,就被他给直接撕碎了。
撕碎了……
碎了……
了……
轻而易举的,像是撕开一张轻薄的纸。
明明是那么坚硬的鳞甲,覆在身上,他们敢说让自己上去砍的话,绝对留不下半分痕迹。更别提寄生种那暴戾的攻击加成,他们去了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
……这可是连SSS级精神力者战斗时都要掂量几分的上位寄生种啊。
强到离谱的操作,这才造成了众人都震撼无言,世界安静得仿佛成为了一部荒谬滑稽默剧的场面。
屏幕上不知道空白了多久都没有人发出弹幕,阿昭这位见多识广的主播缓和过来的速度快些,就在他疑心是不是自己这边的网络卡顿时,那头的青年动了,才终于有了无数喷薄涌出的弹幕。
[…………]
[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真的,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十年前那些战士们和国家滑跪得这么快了,换我我也跪啊,我可能跪的姿势还比他们更谄媚。我悔过,我不该看不起他们的。]
[?认真的吗,寄生种杀我如草芥,高级虫族杀寄生种如草芥。]
[因为过分真实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
更多的人化身成为尖叫鸡,在弹幕上宣泄,在家里尖叫,差点就要引得邻居跑去投诉。
那位悬浮在空中的青年不但实力强大,就连皮相都很惊人。他那白中透着淡紫的长发轻扬着,雪白浓烈的眉和睫毛,根根剔透般从肉中长出来。
鼻梁山根也高极了,眼睛是深邃的,浅紫的眸色很淡,再配上他头顶的两只莹白的触角,很俊逸的面庞,活像是远古时代传说中化成人的龙。
青年穿着收腰的雪色衬衫,袖口也是收束的,长裤很贴身,鞋子更是黑色的尖头长靴,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贵族的优雅高贵与疏离淡漠。
离得那么远,他们都能听见从那张形状好看的嘴唇中说出的话——
“妈妈,找到您了。”
这一出口,那种深刻晦涩的,恐怖难言的口吻让他们立刻就否决了之前古老龙族的猜想。青年的声音是很动听,低沉而又磁性。
如果非要具体形容的话,就是在听梵音时无言的震撼,仿佛天幕中撒下来一把金灿灿的光,神话传说中天使和神明出现时的奏乐。
但是,怪就怪在他的口吻太过骇人,就像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怪物,调子都带着一种黑漆漆的浓稠感,相当的吓人。
有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虫族那位,最强的高级虫族法布勒斯!
那么他口中的妈妈……
时蕤的脸色彻底地、一寸一寸白下去,比法布勒斯的发色还要像是雪。
这位才是真好看啊,眉梢眼角都带着说不出的昳丽和蛊惑人心的意味。漆黑的眼珠比明珠还要灿烂,眼皮勾出两道弯弯的红,鼻梁很挺,小小的鼻头也很精致可爱,往下就是娇嫩欲滴的柔软嘴唇。
无数人透过那一方小屏幕注视着他惊为天人的容貌,似乎走到他面前都能自惭形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世间最美好的语言,最夸张的赞美都不足以描述出他的半分,再怎么厉害的画师都无法画出他的艳色,只会将手中的笔扔弃。
他们应该知道,也该有所预料,这样的美是非人的,而这种惊艳到让所有人都无法抗拒沉沦,日日夜夜都魂牵梦绕的美丽少年,合该是虫族的虫母。
光辉比肩日月。
截屏的截屏,录像的赶紧录像。可惜少年终究离他们太远了,阿昭他们的舰船又遭到了其他寄生种的攻击,明明刚才还能清晰地惊鸿一瞥,结果现在却只能拍出些模糊的图像。
而且除了刚才那只高级虫族的一句就像是沉淀了数年,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滚烫的情感的呼唤,之后的交谈他们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能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一行人像是在对峙一般说了些话。
虫母落入了他的孩子、或者是他的丈夫怀中。
嵌得太紧密了,就算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像是带有煽情缠绵的意味,不知怎么的却无端有种说不出的情色,让看着的人面红心跳。
稍大的体型差看得人心慌慌的,总觉得要是小虫母挨欺负了,恐怕也是躲不过,逃不掉的。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他定然也是被挡得严严实实,无意间露出几分春色,或是踢蹬出来的雪白小腿。
众人:“!!!”
屏幕骤然一暗,阿昭的直播设备遭到寄生种的攻击之后,彻底地完成了它一生的使命。
*
之前从直播间里流传出的视频在各大星网里疯狂地转播着,点击量堪称是史无前例的恐怖,成为许多号称是顶流的明星这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讨论量、转载量以及点击量都已经到了夸张的地步。高级虫族、上位寄生种这几个字眼本来就是拥有热度的,现在这几个词组在一起,更是吸人眼球,热议度直接爆炸,星网都有卡顿干崩的架势。
程序工程师连夜爬起来工作,胆战心惊。
虫族,这个几十年前就隐退的种族,说得好听点是岁月静好,不在意外界的任何纷纷扰扰。说得难听点就是与世隔绝,直接被整个九十银河域屏蔽在外。
他们本来就不屑于关注九十银河域的事。
但是有一批由高级虫族率领的虫族战士还未从攻打的特里斯东国撤退,于是隐隐约约的也听到了些模糊的消息。
消息层层上报,除了搜集信息的通讯营以外,绝大多数虫族都对九十银河域其他种族的事漠不关心,自然也就不知道通讯营提前吃到了什么好的,一个个在看完之后直接激动得昏厥过去。
那天常年无人光顾的救助营里齐刷刷地躺满了通讯营的虫族。
基地中央。
伟大的虫母雕像脚下。
“高级虫族?除了我以外,难道他们有谁也出帝星了,怎么舍得?”
青年抬手间,他身后的黑色长发轻轻地晃动着,露出内里些许蓝发。
要不是特里斯东国胆大包天,让他们所谓的小王子在历练游行时闯到了他的贝内特星,在误入了精心为母亲量身打造的迷踪乐园逃不出来后,就大放厥词索要他们的小王子,还试图威胁挑衅他们又不知悔改的话。
他也不会舍得离开帝星,离开还有母亲气息的地方过来教训这些渣滓。
露出来的右眼半阖着眼皮,懒洋洋的,眸光还夹着些许厌弃和淡漠,一整个厌世的姿态。
视频由副官递过来,并告知了长官通讯营所发生的状况。
第三十章
摩尔索斯显然有些困惑,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打开了在所有人口中几乎都已经传遍了的视频。
他是带着漫不经心的态度,不论那只高级虫族是他的哪位同僚, 兄弟,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出来。
哪怕是对方赌上了虫族的尊严, 也只是让他心中划过些许波澜。除非是有些家伙对他尊贵伟大的母亲放肆,他才会有想对生出对人剥皮抽筋的愤怒。
在日复一日的消沉阴郁下, 摩尔索斯难以对外面那些家伙提起半分兴趣。
入目之中的影像却出乎他的意料, 是只陌生的,完全不在他印象中的任何一只高级虫族。
但是从对方的手段和外观来看,又确确实实是高级虫族没错。
难道是母亲遗留在外的子嗣?
他那黑中透着些蓝光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疑惑,旋即眸光一凝,脸色变得尤其恐怖骇人。
冷白的面庞逐渐爬上细细的黑色纹路,雪白的衬衫破裂, 从单薄的后背上突然长出两片宽广而轻薄的翅膀, 颜色如同幽静的深海, 又在扇动间露出些明如钻石的透亮,柔软得仿佛是最细腻的丝绸。
这样高贵典雅的翅膀也为他们一族所独有, 而高级虫族摩尔索斯更是其中的翘楚,他一向为自己漂亮的翅膀能让虫母驻足凝视而骄傲。
摩尔索斯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失态?竟然连自己的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这对虫族而言简直是少之又少的状况。
他身边的虫族副官有些迷惑。
这位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云淡风轻,冷漠得几乎抬手都嫌费劲的高级虫族呼吸急促,手指都有些不稳地滑动着屏幕点击着那只高级虫族大杀四方的视频。
然后截取、放大。
视线死死地锁定在照片上的少年身上。
摩尔索斯手指在轻轻地颤抖着,肆意冷漠了多年的他再次尝到了情绪波动的滋味,一时间竟然有种要呕吐的冲动——太过激动亢奋, 以至于连眼睛都赤红了。
“妈妈……”
“妈妈!”
虫族副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到这两个字眼时,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本能, 做了一个冒犯性的、在虫族森严等级中几乎是不会出现的动作——挤到了摩尔索斯旁边,发了疯地凑近去看。
一秒之后。
虫族副官的触角从头顶冒出来,呼吸停滞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黏在上面了,贪婪、垂涎、疯狂地盯着,和饥饿得快要死掉的野狗骤然见到带肉的骨头没什么两样。
“妈妈……”
太过兴奋以至于要昏厥过去,眼珠子早已成了复眼的样子,赤红成一片。
若不是强大的自制力,摩尔索斯也许就快跟身边的副官一种姿态。再差一点的,就跟那些通讯营的虫族一样,齐齐进了救助营。
“妈妈在很糟糕的环境中。”摩尔索斯的眸光沉沉,眼中的赤红从刚才起就没有褪去。
他哑着声音说:“把视频传给其他军队的长官,让他们动作快点。”
“我们去迎接至爱的母亲。”
“明白,长官!”
……
…………
第二,第三……直至第九军队的长官。
他们或是正在星球上以沉睡麻痹自己,或是玩弄刚从地底爬出来的寄生种,亦或是发了疯地变强想要让自己再次探寻到母亲踪迹……
数位的高级虫族都放下了手中的事,不约而同地打开自己的终端,看向了这条来自第五军队的信息。
“摩尔索斯,他不会在那个小国里遇见了什么麻烦吧。一个人类的小国就让他束手无策了么,废物。”
“他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有哪里出现的垃圾在继续挑衅虫族的威严吗?还是说,挑衅母亲?”
“麻烦。”
“吵死了,该死的家伙。”
“…………”
终端上,短暂的视频影像让他们皱眉不耐,又隐隐残余着某种疑惑,但或许是与生俱来寻找母亲的本领,亦或者是天然的本能,他们的目光竟然下意识地落在了那只高级虫族的身后。
只是一眼,就做出了和之前摩尔索斯一样的动作,甚至更加急切,眼神死死钉在那位少年身上。
虫族们彻底失态,维持不住衣冠楚楚的人形,现出凶恶残忍的外形,哪怕其中有看起来漂亮惑人的,却没有一个人敢沉迷于其中,他们光是无形中释放出来的危险信号都在紧锁着心脏。
触角、口器,附肢,尾勾,非人外形体现得淋漓尽致,见之者无一不觉惊悚、震撼,这才是虫族最本质的模样、姿态。
躁动、狂热和急切的情绪自上而下地在虫族蔓延,那是一种此起彼伏的波动,由最上面的高级虫族带来,那样的大动作,绝对是关乎着虫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
虫族揣测着,幻想着,却不敢将希望抬高,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有绝望,哪怕只是丁点的期许,就足以将他们打落深渊了。
可是劣根性并非是人类专属,连他们也心存幻想。
母亲……
母亲!
他们在心中呼唤,任由滚烫的情感浇灌着心脏。
波澜壮阔的激动和渴盼传遍虫族,汹涌的情绪能够带来恐怖的震动。
甚至连远在流浪星域的时蕤都捂住了心脏,露出怔愣木然的神色,那对漂亮的眼珠子失了神采,宛如摆在橱窗上供人欣赏的娃娃,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
其他人全都转过头,担忧地看着他。厄瑞波斯和卢卡斯几乎要忍耐不住,狰狞又美丽的虫族外形在他们身上若隐若现。
“妈妈,这就是整个虫族为您奉上的,最热烈,最真挚的爱意。”
法布勒斯低垂着脑袋,缓缓开口,那对浅色瞳孔中满是对时蕤的痴迷和爱恋。
帝星之上。
“快去通知法布勒斯大人!”消息走漏出来,就有虫族匆匆行动。
从宫殿里伺候出来的虫族男仆低头回应来自长官信息,诚惶诚恐:“大人不在。”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在?
“好心”通知他的第三军队长官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单眼里的幸灾乐祸完全消失,暴跳如雷:“法布勒斯,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就是个自私鬼!!”
谁都知道,法布勒斯是第一个创造出来的,虫母的孩子,他是和虫母感情、链接最深的。
他是虫母座下最忠诚的鹰犬,也是最残暴狠戾的爪牙,冷酷无情的手段都藏在那张无慈无悲的皮囊下。
虫母信赖他,允他成为贴身近侍。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所思所想,会顾虑他的心情,也会珍重询问他的意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法布勒斯应该会成为陛下的第一位王夫,他会进到他们从未去过的腔内,然后肆无忌惮地、令他们柔弱美丽的虫母孕育出一批坚韧的虫卵,之后破壳而出,成为强大的虫族战士。
嫉妒横生,可又难免不会生出渴望和希冀。
母亲诞生了孕育了一批子嗣,才会容许接纳他们的靠近,给予他们另外的位置——丈夫、孩子的父亲,他们发了疯地想要担任这样的角色。
哪怕是成为陛下身边的雄侍,也是毕生莫大的幸事。光是想想,都要亢奋得浑身战栗,触角抖动。
竭力压制下才将非人的虫族形态收敛住,整理好姿态和外形,然后:
“去迎接我们的母亲,伟大的陛下。”
*
游戏中的角色真的站到了面前,隔着屏幕的炽热与欲望完完全全地落在了时蕤一人身上。
再也不是错觉,也不是对着游戏外的任何一个玩家,而是具象化地,犹如实质般贪婪地舔/舐过他身体的每一寸。
从脸颊、到伶伶的挺直锁骨,再缓缓往下,丰满细腻的贴在骨头上的皮肉,好像全都被那道眼神舔过一遍,舔这个字眼还是用得太纯洁干净了些,不如说是从上往下都被煎了一遍。
时蕤都在打着哆嗦。
他在游戏里创造出来的孩子,他助他成长强大,从一颗小小的虫卵哺育成现在的,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哀哀戚戚又面色惨白的成年男性。
法布勒斯,是他的孩子,将来也会成为他丈夫的虫族。
入侵性太强了,浅紫色的眼眸中连欲望也强烈的要命,时蕤真怕自己凑近了都要被活生生吃掉。
曾经被他抛弃的苦主如今找上门,他的下场究竟会如何?
“妈妈,我真的好想念您。”这只高级虫族面露微笑,除了让人目眩神迷以外,还给人一种像是什么邪恶的生物会从皮囊中爬出来一样的可怕感。
就算是从嘴里说着温情的话,也带了些阴森森的冷。
时蕤这时候真有种感觉,要是被他拖去某个洞窟,或是窝内,大概是真会死的。
“法布勒斯。”
他怯怯地喊出了口,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他。
时蕤可以在游戏里命令、指使法布勒斯,可以居高临下,随心所欲,如今面对面,又亲眼目睹了招惹他之后那两只上位寄生种的下场,就变得尤为老实了。
青年眉眼动了动,喟叹一声:“还以为妈妈已经忘记我了,但是幸好,没有。”
他伸出手,时蕤福至心灵地放上去——
法布勒斯终于能将他至爱的母亲拥入怀里,咬耳朵似的在他玉白的耳垂旁诉说无边的思念:“母亲,您在我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法布勒斯永远都会爱护您,珍重您,直至死亡。”
另外两只虫族脊背绷紧,锋利的足肢已经到了法布勒斯面前,像是要从他的面门直插而入。
可惜被他轻飘飘地躲过,唇角上扬,是一个不偏不倚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
“也许你们应该再好好练一练,我的,两位好兄弟?”
时蕤还在他的怀抱里,大腿和腰身被法布勒斯的手掌掐着,勒出些肉感来。
不知道非人的虫族掌心的温度是怎样的,冰凉还是滚烫?小虫母会不会被烫坏,还是太冰冷了,被抚摸得打哆嗦?
也许只有在他怀里的小虫母才会知道了,从他脸蛋上露出些许难耐的,轻轻皱着小脸和茫然的表情,去推测他在别的男人怀里的感受……
“你对妈妈太过放肆了。”
一击不成,恨意迭起的卢卡斯阴沉恼恨地看着法布勒斯,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在说着放肆两个字的时候,像是要从法布勒斯的身上咬下血肉。
切西尔都忍不住抵了抵牙,他睨了眼厄瑞波斯,没有丝毫怂恿小屁孩的惭愧心虚。
“放开妈妈!”
稚嫩的厄瑞波斯接收到切西尔暗示后果然气愤地开口,他看起来面嫩得多,说话也比卢卡斯更冲动。
他那用来毒死人的金粉对法布勒斯竟然不起半点作用,明明只要呼吸就会进入体内的金粉,绝对会对人造成一定的伤害。
甚至连刚才那两只上位寄生种都没能幸免!
时蕤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他们两个,法布勒斯的实力太强大了,他不想看见他们受到伤害。
他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虫族族群。
法布勒斯在笑:“你们是在担忧什么?这是我的妈妈,是我最珍贵的、已经是和我的骨血融为一体的妈妈,你们是在认为虫族会伤害最挚爱的伟大的母亲吗?”
可是他的笑容涩然,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种杜鹃啼血的悲哀,与其是说是在讲给卢卡斯他们听,不如说是在讲给正在他怀中轻轻颤抖的时蕤听。
他抬起头,看向两只虫族的眼神冰冷无情,说的话也毫不客气:“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在妈妈手中、或者孕育下诞生的,可你们必须知道。妈妈不是任何虫子、随随便便都可以喊出口的,你们两个,应该称呼——”
“陛下。”
他缓缓地垂下眼睫,居高临下投来一瞥,漫不经心的目光甚至有些傲慢和无情。
围观的切西尔心中不由浮现出古怪的想法。
怎么说呢,他曾经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翻看过几本从古地球找到的远古文学。
那时候还是封建制度,男女关系简直乱七八糟。正是因为过分奇葩,所以他一直记到了现在,什么通房小妾文学的看得他瞠目结舌。
主要是现在法布勒斯,这位虫族最强的战士,看起来就很像是正房在对丈夫在外面收的那些通房进行敲打、打压,说不准收了房之后就会进行磋磨。
那种端着的高高在上姿态,实在是太相似了。不能说百分之百一模一样,只能说百分之九十没跑了。
说实话,也就只有他的脑子才会想到这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了。
在场包括伊延所在内的所有流浪星域居民都说不出话来,旁边还有一大堆寄生种在对他们虎视眈眈,也就只有高级虫族才敢在一堆寄生种之中谈风月。
他们倒是想整出点动静让他们看看其他地方呢,但又是真的不敢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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