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031

    邢安岩一家三口为表虔诚, 将车停在了山脚下后徒步上山。

    槐关山非常大,山上的广场大小和寻常步行街差不多,而广场到山脚下又有一段距离, 走起来很不轻松, 一家走了大概三十分钟。

    还好他们出发的早,并没有迟到。

    邢正和白玉英急得要命, 不停加快脚步, 等走到山上时甚至出了点汗。

    白玉英准备充分, 拿出湿巾纸分给邢正和邢安岩, 一家人擦去汗迹,平复了一下心跳, 又将衣服整理了一下, 这才忐忑着进入广场,来到其中最巍峨气派的那家酒店前。

    邢正和白玉英说道:“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真的有酒店, 看着还挺气派漂亮的。”

    邢安岩透着玻璃看着室内的装潢, 发现酒店比上次他看到时要更漂亮了一些,地上铺着新换的驼色地毯, 一个男人正往桌子和墙壁上插着新鲜摘下犹带水露的花朵。

    大厅的装饰品也加了许多,酒店吊顶的水晶灯换了一个更加巨大繁复的款式。当灯亮起时,绚烂的光洒下来, 为酒店添了一分朦胧梦幻的光晕。

    事到临头, 邢安岩反而紧张起来, 一家三口站在酒店门口平复了半天的心情, 才撑着有些发软的腿推开酒店的门走进去。

    邢安岩问了下最近的一个人:“你好,请问沈先生和明先生在酒店里吗?”

    被他拉住询问的人是将四, 将四管事沉默寡言,指了指休息场所的位置, 言简意赅:“在那边。”

    明茗适时探出脑袋,趴在椅背上朝他们招手:“邢队长,我们在这边呢!”

    邢安岩和邢正白玉英走过去,略显局促地站在一旁。

    明茗热情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分别倒了杯茶,与邢安岩闲聊道:“邢队长你们来的好早呀!话说你们为什么腿走上山,不觉得累吗?”

    邢安岩看了眼沈荼,笑道:“不累,就当散步锻炼身体了。”

    沈荼:“你们做的不错,没有将寻亲这事外露,在此先恭喜你们一家团聚了。”

    邢安岩心一松,露出一个笑容。

    明茗废话不多说,从沈荼衣服口袋里把锦囊掏出来塞给邢安岩:“知道你们着急,我就不拉着你们废话啦,锦囊给你!不过要记得等上完香以后才能打开哦。”

    邢安岩捧着锦囊深深吸了口气,明明是轻飘飘的,却让他觉得重若千斤,几乎要握不住。

    邢正白玉英也目光热切地看着那只锦囊,灼热的目光恨不能把邢安岩的手和锦囊都穿透,直接看到里面的内容。

    邢安岩哑声道:“……谢谢,如果我们找到了妹妹,一定为您献上厚礼!”

    沈荼淡淡道:“厚礼便不必了,你们若是真的心存感激,平时多上点香,献些供奉比什么都好。”

    邢正连忙道:“大师放心,只要能找到我们女儿,我一天上三次香!”

    沈荼轻挑着眉,对此不置一词,明茗连忙道:“三天一次就行了哈,你临时想多上点也行,不过就别乱承诺了,给自己留一点容错的余地呀!”

    沈荼在承诺这点上很较真,在他面前应诺了却没能做到的话,代价可是很大的。

    明茗说完又连忙去看沈荼,见他并无反应在吃点心后弯着眉眼笑了下。

    邢正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也连忙点头应了,大师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沈荼吃完点心起身:“我去拿牌位,你们在这等待片刻。”

    “好好,您请去,我们等您回来。”

    沈荼施施然离去。

    邢安岩觉得干坐着尴尬,和明茗闲聊:“今日酒店比我上一次来时更富丽堂皇了一些,是有什么活动安排吗?”

    明茗翘起唇角,开心道:“我们酒店要正式开业啦!这是在为开业做准备呢。”

    邢安岩愣了愣,随后连忙道:“请问是哪一日正式开业?到时候我也送些花篮来庆祝一下。”

    邢安岩刚说完,就被邢正拍了下脑袋。

    邢正急道:“只是送花篮怎么够?我们人也要来,给大师捧场啊!”

    白玉英也附和道:“是该这样的,到时候我们再带些朋友过来,为他们介绍一下大师的酒店!”

    明茗虽然看着年轻,但是干脆利落不废话的举动充满了大师风范,邢正和白玉英不自觉的便对他信服,虽然还没找到女儿,但对找到女儿一事却充满了希望。

    得知大师的酒店要开业后,他们自然要捧场点,给大师留下点好印象的。

    ……万一、万一女儿这些年过得不好,以后说不定还要求到大师呢。

    不曾想明茗却一顿,面露迟疑:“你们也要来呀?”他这酒店是开给鬼魂们的,人可以来吗?

    邢正和白玉英忐忑道:“不可以吗?”

    明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们19号就开业了,也就是后天,你们不急着找女儿,陪陪她吗?”

    邢正和白玉英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有些纠结。

    他们其实觉得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找到女儿以后,确定女儿没事的话完全可以带着她一起过来,正好在这里吃个饭,相聚认识一下。但……明茗好像并不愿意他们过来。

    明茗和一家三口正苦恼着时,沈荼拿着玉盒走来,说道:“如果你们有空来的话,就来吧。没什么的。”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明茗说的,他知道是因为没有先例,所以明茗不确定是否可行,才没有直接应下。

    不过沈荼既然说可以,那就没问题了,明茗热情道:“那好,我到时候等你们呀!人来不了的话不要勉强,送个花篮也可以的!”

    “好好好!一定一定!”

    邢正和白玉英还想客套几句,但心情实在迫切焦灼,眼神总是不自觉的往玉盒和锦囊上飘。

    沈荼也懒得应付,将玉盒放在桌上往前推了过去:“你们可以回去了,记住我之前交代的流程。”

    “好的,大师!”

    邢安岩沉声道:“爸、妈,你们把玉盒抱着。”

    他们来时便说好了,锦囊由邢安岩收着。邢安岩担心他们忍不住提前偷开了锦囊,导致线索消失。

    邢正道:“我来抱吧。”

    他深吸一口气,将玉盒抱起。因为心情太过激动,手臂甚至有些颤抖。

    白玉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动作,急得不行:“老邢你手别抖呀,千万不能把盒子摔到呀。要不然我来抱吧?”

    邢正嘟囔道:“真到了你手上,你也会紧张的!”

    邢安岩不捧着锦囊了,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说道:“还是我来抱吧!”

    “用不着,我能抱稳的!你把锦囊拿手里,放口袋里万一不小心丢了怎么办?”

    一家三口愁的很,沈荼看不下去了,也担心他们这状态真可能不小心将玉盒摔到,索性道:“我送你们一程吧。”

    说完手一挥,直接将他们几人送到山脚下的轿车旁了。

    邢安岩之前就体验过一回瞬移,神情还算淡定,邢正和白玉英却张大了嘴巴,直接被这变化惊呆了。

    白玉英喃喃道:“儿子,我们这回是遇见真大师了呀。”

    邢正没敢说话,只是紧紧抱住玉盒,仿佛在抱着救命稻草。

    直到上车坐稳后才开口,豪情万丈:“回家!”

    邢安岩一家三口返程,与此同时,明茗也迫不及待地背上自己收拾好的小包袱,找个小盆让桃苗自己爬进来,兴致勃勃地对沈荼道:“我们现在走吗?怎么回去,是坐车,还是你用神行术?”

    沈荼看着明茗期待不已的模样,微微抿唇,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姥姥?”

    明茗理所当然道:“那当然啦,我和姥姥相依为命,我当然喜欢姥姥。”

    沈荼闻言不禁叹了一声,神情有一点郁闷。

    明茗看着他,诧异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吃姥姥的醋了吧?”

    沈荼立刻道:“没有!”

    明茗认真道:“没有就好,你可不能胡乱吃醋呀。姥姥是亲人,你是我的爱人,这是不一样的。”

    沈荼讪讪道:“我当然不会,我岂是哪种没分寸的人?”

    明茗这才恢复了笑模样:“那就好。”

    “那我们怎么去小桃山?”

    沈荼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吃姥姥的醋,决定不能在去时耽误时间,闻言立刻道:“去时就用神行术吧,回时看姥姥的意思,如果她想沿路看一看风景的话,就让将一开车带我们回来。”

    明茗开心道:“好!”

    然后凑过来,拉起沈荼的手,一脸信赖的勾住沈荼的胳膊,让他带自己出发。

    沈荼看着他盛满了喜爱与信赖的明媚眼眸,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

    爱人吗……沈荼摩挲着左手中指的根部,心情忽然有一些乱。

    但他这一次情绪掩藏的很好,没有再让明茗看出来。

    他随手一挥袖袍,一道白光打在附近的墙柱上,化成一条细长的光缝向两侧延展伸开,最后形成一扇虚拟的门户。

    “走吧,我们顺着这扇门过去就能直接到小桃山了。”

    明茗见沈荼换了种方式,松开他的手来到门前摸了摸,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法术?感觉好方便的样子,我能学吗?”

    沈荼唇角下撇了一点:“这个与法术无关,是神职附带的一些功能。除了赶路方便点外,没别的用。”

    “这样啊。”

    见自己学不了,明茗对“门”立刻没了什么兴趣,直接从门里钻了过去,出现在了小桃山。

    入目的景象非常熟悉,正是自己长大的家乡。

    明茗开心极了,见沈荼还没过来,立刻又伸手探进门里朝着空气挥了挥,声音活力地招呼道:“沈荼我到家啦,你也快过来呀!”

    “嗯,来了。”

    沈荼牵住明茗伸过来的那只手,进入门中,也出现在了小桃山里。

    小桃山上种满了桃树,这个时节正是果子成熟的时候,一颗颗又大又饱满的桃子挂在枝头上,看着就很好吃。

    明茗熟门熟路的跑到一棵树下,摘了一颗又大又红的桃子擦了擦,笑着递给沈荼:“沈荼你喜欢吃桃子吗?我请你吃桃子呀!我们小桃山上的桃树都是野生的,而且一点农药都没打过,驱虫都是靠我吹御虫曲,又脆又甜,可好吃啦!”

    沈荼笑着见过吃了一口,弯着眉眼笑道:“果然很好吃。山上的桃树很多,结的果子都是怎么处理的?”

    明茗歪头想了想,答道:“姥姥发展的信众里有做水果生意的,固定时间会来采,然后给姥姥钱。”

    两人说话时,桃苗晃了晃,悄悄把根从盆里扒拉出来,趁着明茗不注意时直接从一米多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一落地,根须便像人的脚丫子一样在地上撒开,扔下明茗和沈荼,颠颠的往山上一个方向跑去。

    沈荼挑了下眉,见明茗还在滔滔不绝地和他做着介绍,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示意他看怀里的盆。

    明茗低头一瞧,盆里空荡荡的,干兄弟已经跑的就剩个残影了,顿时惨叫一声,抱着盆追了上去:“小桃弟弟,你怎么乱跑呀,快等等我!要去哪我带你去就是了!”

    沈荼哭笑不得,摇着头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往一个方向看去,交错的桃林之中、参差斑驳的树荫下,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那里,正静静地打量着他。

    沈荼与她对视着,在他的视野中,这位老人身后浮现着一只色泽亮丽、体态轻盈的青鸟。

    青鸟感知到了沈荼的目光,展翅盘旋飞起,徐徐落在地上,化成一位身披青羽斗篷的古装女子,女子身形虚幻,满头珠翠、手持玉如意,姿容清丽华贵。

    沈荼轻声道:“青鸟使。”

    女子上前一步,附进老人体内,对着沈荼行了一礼:“青鸟使徐翠青参见神荼陛下。”

    沈荼下意识看了眼山上的方向,见明茗没有看见这一幕后松了口气,虚虚抬手,将老人扶起:“不必如此,你是他的姥姥,是他尊敬的长辈,若是让明茗瞧见这一幕,他该与我置气了。”

    徐翠青闻言神情有一点古怪,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之前听明茗提到他那位未婚夫姓名时,以为那老鬼只是与陛下姓名读音接近,不曾想竟真是您……”

    “恕小使冒昧直言,陛下为冥界鬼帝,在天庭亦有神职尊号,身份尊贵无比,您究竟为何要与明茗结下婚契?”

    神荼鬼帝,为冥界五方鬼帝中的东方鬼帝,酆都大帝之下,万万鬼之上。

    冥界鬼神以酆都大帝为首,而酆都大帝每三千年一换。每一位大帝上任以后,都会将冥界的鬼神班底更换一波,换成自己的人手。

    因此从五方鬼帝到十殿阎王,再到最底下的鬼吏阴差,都是近三千年人间有名或功德之士所任,其中唯有东方鬼帝神荼和郁律例外。

    神荼鬼帝和郁律鬼帝自上古时便是冥界鬼帝,酆都大帝和其他四方鬼帝换了一波又一波,唯有这两位稳如泰山,位置从未变过。

    这并不代表他们的位置不重要,恰恰相反,冥界与人界甚至和天界的界门,即鬼门关与神门,都在这两位鬼帝的辖区内,并由两位鬼帝亲自带兵镇守。

    神门与鬼门关若关闭,三界便通道断绝,再也不能互通往来。

    因着这镇守界门的职责,两位鬼帝甚至还被天庭册封了一个门神,是三界内极少数的在天界与冥界都有正式册封的鬼神之一。

    虽说没什么用,但聊胜于无,能多领一些俸禄,吃一些香火。毕竟不是一个系统的,强求太多也不现实。

    徐翠青实在想不通这样的鬼神为什么会以如此滑稽的方式和她的孙子绑定在一起,她想弄清楚原因,可这位鬼帝几乎没有事迹流传,也没有特别交好的神明,根本无从下手。

    徐翠青知道自己不该质问沈荼,但明茗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成婚对象的来历如此神秘又目的不明,不搞清楚真相的话,她如何能放心的下?!

    沈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徐翠青迷茫问道:“我该知道什么?”

    沈荼想说什么,这时明茗却抓着偷跑的小桃苗又折回来了,空着的那只手则捂着额头,神情急切:“沈荼!你快帮我看一下,我的头好像被磕破了!”

    明茗在沈荼面前刹车停下,看到他对面的老人时眼睛瞬间瞪圆,惊喜道:“姥姥!”

    徐翠青不禁微笑,语气疼宠中又有一丝埋怨:“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马马虎虎的,头磕到哪了?手拿下来给我看看。”

    明茗乖乖把手放下,将额心疼的地方给沈荼和徐翠青看,嘟囔念道:“小桃刚才偷跑了,我就去追它。结果它跑着跑着忽然停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一下。额头这里可能被石头磕到了,有点疼。”

    明茗指了指眉心的位置,沈荼和徐翠青没有在那看到伤口,却看见了一枚浅粉的桃花印记。

    沈荼因担忧而蹙起的眉心顿时展平,他笑道:“额头没破,是邢安岩他们在给你的长生牌上香,你这边有感应在,所以才会疼了一下。”

    明茗闻言脸色一苦:“怎么会这样,那他们以后上香的话,我每次都会头疼吗?”

    沈荼莞尔道:“只有第一次会这样,以后就不会了。”

    明茗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徐翠青在一旁观察着明茗和沈荼的相处方式,为沈荼流露出的温柔神情而暗暗心惊。

    她可不觉得沈荼这个年纪、这种身份的鬼会轻易动凡心,这么一想以后,沈荼的表现立刻便可疑起来。

    徐翠青开口问道:“你们在说的长生牌,与明茗有什么关系吗?”

    明茗见姥姥问,立刻就将邢安岩求助的起因和沈荼的交易讲了出来。

    徐翠青听完没发现问题,戒心放下一点,夸赞道:“这事做的不错,既是福德深厚之人,品性应当是极好的。你独自在外拼搏,姥姥总担心你会吃亏,如果你来往的都是这样的人,姥姥便能放心了。”

    徐翠青的话仿佛意有所指,明茗差点以为姥姥知道自己险些进局子的事了,心中吓了一跳。不过应当是没有的,否则姥姥肯定会骂自己一顿,让他以后不准再多管闲事。

    明茗生怕姥姥想起那群学生的事,连忙做出祈祷的手势,口中念念道:“希望邢安岩的妹妹一切安好,一家人能顺顺利利团聚。”

    沈荼轻声道:“嗯,会的。”

    被明茗惦念着的邢安岩家这时才刚打开锦囊,白玉英从中掏出一张字条,深吸一口气后才颤着手打开,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那是一家医院。

    白玉英瞬间腿软,瘫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大师给我们的为什么会是一家医院!安岑……”

    邢安岩和邢正被她的反应吓到了,连忙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然后邢安岩才去捡那张纸条看。

    “医院……”邢安岩大概知道妈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了,她应该是觉得妹妹出什么事住院了,所以才那么害怕。

    邢安岩安慰道:“妈,你先别急,妹妹可能是医生或者护士,在这个医院上班,并不一定是住院了。”

    邢正端杯水给白玉英,白玉英喝完水平复好心情,才一脸疲惫地道:“你说的对,一定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就出发去这个医院,安岑可能非常需要我们,我们不能再拖了。”

    邢正也附和道:“你妈我来照顾就行,你现在定飞机票,我们马上去机场!”

    邢安岩担忧的看了一眼白玉英,见她神情比之前平静了一点,也不再耽误,立刻拿出手机查地址,定票。

    白玉英拍了拍邢正的手:“你去收拾下衣服,不用带太多,带些日常换洗的就行。”

    “好。”

    邢家行动速度非常快,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好,出发,前往机场。在到机场等待检票的时候,邢正和白玉英讨论到医院后该怎么找女儿。

    邢正忧虑道:“医院里人很多呀,医生护士还有病人,这么多人里怎样才能找到安岑呢?”

    邢安岩也没有头绪,白玉英和邢正盯着他迟疑道:“……能不能问一问大师?”

    邢安岩犹豫了一下,答道:“我问大师看看。”

    邢安岩拨通明茗的微信,明茗秒接:“邢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呀,你找到妹妹了吗?”

    邢安岩涩然道:“明先生,我们正在往沈先生给的地址赶去。但有一个问题,沈先生给的地址是一家医院,没有姓名和联系方式,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安岑……”

    明茗:“唔,你等一下。”

    明茗将邢安岩的困境转述给沈荼和徐翠青,徐翠青微吟,答道:“交给我吧,如果他们想要见到女儿的心情足够强烈,我有办法将他们到来的信息传递给他们的女儿,引导他们相见。”

    明茗比了个手势,然后回邢安岩:“你们只要在心里重复着想念你们的女儿,希望和她见面就行。只要愿念足够强烈,剩下的安心等待就好了,命运会指引你们重逢。”

    邢安岩神情微有些迷茫,那边的明茗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邢安岩将明茗的话复述给父母,等一家三口上飞机后,就开始默念祈祷。

    明茗这里,徐翠青让明茗带沈荼在小桃山上转一转,她要做法事,将刑安岑家人的思念传递给刑安岑。

    明茗没走,徐翠青以前接的办事中还没有这种类型的,他想要看姥姥是怎么做法的。

    徐翠青随便他,带着两人来到她为西王母开辟的祠堂,点燃供奉的线香。袅娜的香雾在房间中弥漫散开,徐翠青拜了拜西王母的神像,在她起身之时,一道青光自她眉心飞旋而出,穿透草编的帘,向远方天际飞去。

    随后徐翠青盘膝在蒲团上坐下,持青乌手印入定。

    沈荼轻声为明茗解释道:“西王母座下青鸟为天之信使,能将天下所有的信都送到正确的人手中。姥姥现在就是在用青乌诀请青鸟神使,将刑家的思女之情传递给他们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呀,那信什么时候能传到呢?”

    “那就看姥姥什么时候醒来了。”

    H市第一人民医院,心血管内科科。

    名叫陈橙的女生是这家医院产科的一名实习医生,十多天前她的养母陈知秀在家突发急性心肌梗死,还好当时陈橙在家,而陈知秀以前也有这样的病史,陈橙反应处理的都很及时,将人抢救了回来。

    这几天陈知秀都在一院住院,陈橙下班了就会直接过来看她。

    今天是陈橙下夜班,和往常一样下班以后就来陪养母了。

    陈知秀担心她忙的没空吃早饭,特意在食堂送饭时多打了一份,盯着陈橙吃完。

    两人边吃边聊了会儿,陈橙昨晚的科室忙,她也没能休息,所以今天很困顿,没聊几句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陈知秀见状顿时心疼,连忙道:“你昨晚忙了一宿没睡,不用留在这儿陪我,等会回家睡一会儿吧。”

    陈橙其实已经习惯熬夜了,但不知为何,今天格外的困,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

    她也不敢托大,糊弄着把饭吃完,简单收拾一下后便趴在床上喃喃道:“等会回去,我先趴下来眯一……”

    话未说完,眼睛已经闭上,沉沉睡了过去。

    陈知秀心疼的不行,不舍得她这么趴着睡,连忙将她叫醒,让出点位置让她爬到床上来睡。

    陈橙清醒的时候绝不可能和生病的妈妈抢床睡,但她今天太困了,神智也有些恍惚,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人就已经又睡了过去。

    陈知秀把被子在她身上仔细盖好,拿耳塞帮她戴好,又请病房的人将帘子拉起,这才放下心来。

    感觉到养母在身旁,陈橙下意识往她身上贴了贴,贴紧以后才安心入睡,沉入梦乡。

    陈橙很累,但今天的睡眠质量却非常的好,有一阵轻柔的风从她身旁拂过,她的整个脑子都清凉轻松许多。

    梦境中的陈橙忽略了周围的异常,全心全意的追着那束风跑,然后一脚踩空,跌进了一个地上铺满青草、潋滟芳菲的桃林中。

    陈橙从地上爬起,迷茫地看着四周,目光很快便被空中盘旋的一道青光吸引。

    在她的注视之下,青光先是变化成一只体态轻盈的青鸟,然后又变化成一位清丽绝俗的古装丽人。

    陈橙迷噔噔问道:“你是神仙吗?”

    青鸟微微笑道:“我是神仙。”

    “啊?”陈橙愣住,随后又困惑道:“那神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青鸟走上前来,牵起她的手,指着桃林深处对她说道:“你的父母亲人很思念你,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找到你,便祈求我为他们引路,将你带到他们的面前。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

    陈橙不动,低着头说:“我不去,他们只喜欢弟弟,并不喜欢我,根本不会想我的。”

    陈橙知道自己不是陈知秀的女儿,她是在七岁时被陈知秀收养的。

    她以前的父母十分重男轻女,给她取的名字叫陈招娣。在没有弟弟之前父母对她很不错,但生下弟弟后就不喜欢她了,对她动辄打骂,连小学都不打算让她读。

    陈橙很伤心,在家里人叫她去割猪草时迷迷糊糊走到镇上,看到路边有人在等大巴车,鬼使神差的也跟着上了车,离开父母和农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她什么都不懂,在街头要了几天饭后被好心人送到了警局。

    警察问她记不记得自己的家人,陈橙记得,但不想回到那个家,于是什么都不肯说,只默默地流眼泪。

    警察没办法,收留了她几天后,准备将她送到福利院里。就在她快要离开警局时,在那里碰到了因为家暴报警的陈知秀。

    陈知秀的丈夫惹上了赌瘾,总是问她要钱,要不到就在家撒泼发疯,对她又打又骂,陈知秀实在受不了就报警了。

    陈橙第一次看到陈知秀时,陈知秀被打的鼻青脸肿,模样又惨又可怜,陈橙看着害怕又心疼,见她哭的惨兮兮的,就给她倒了杯水。

    因为这一杯水,陈橙和陈知秀有了一段母女缘份,陈知秀离婚以后收养了陈橙。

    因为那时候陈橙已经大了,陈知秀问她想叫什么名字,陈橙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爸妈还不是后来那副作派,他们很喜欢自己,会甜甜的叫自己小橙子……可惜有了弟弟以后一切都变了。

    陈橙保留了记忆中唯一的温暖作为自己的姓名,可也正是这个名字一直提醒着她亲生父母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青鸟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你只有一个哥哥,哪来的弟弟呢?”

    陈橙困惑地抬起头,重复道:“哥哥?”

    青鸟手指前方:“你看,那就是你的父母和哥哥。”

    陈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团云镜,邢安岩、白玉英和邢正虔诚祈祷的模样出现在云镜中。

    这三人给陈橙一种莫名的熟悉与悸动,但陈橙离家出走时已经记事了,这三人并不是她记忆中父母的模样,陈橙摇头道:“神仙你可能找错人了,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青鸟柔声道:“我没有找错人,如果你的认知与我相悖,那一定是你的认知出了错误。”

    “姑娘,回去吧。他们正在与你重逢的路途上,三个小时后在医院门口等待,等见到他们以后,缠绕你多年的痛苦与困惑会被全部解开。”

    青鸟对着陈橙挥了挥手,古装女子、桃林和云镜飞速淡化远去,等到一切都消失后,陈橙眼前一黑,从梦中苏醒。

    陈橙恍惚地睁开眼,她一动,陈知秀便发觉了,低头看她,柔声问道:“睡够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还是回家再睡?”

    陈橙没有说话,还在回忆梦境中的内容。

    她平时做梦醒来后就会全部忘记,可今天做的梦却异常清晰。梦中青鸟女子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及云镜中一家三口的面容她都记得非常清楚。

    陈橙想,难道真的是神仙在给她托梦吗?

    可神仙为什么说那一家三口才是她的父母和兄长?如果他们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那她幼时所待的那个家庭又究竟是什么?

    陈橙脑子乱糟糟的,神不守舍,连陈知秀在皱眉看她都没有发觉。

    终于,陈知秀忍不住了,问道:“橙橙,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陈橙这才回神,随后沉默,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陈知秀其实知道陈橙以前的家庭状况,她很喜欢陈橙,但也担心她的父母也在找她,见她失踪心里着急,还曾想带她去参加一些寻亲活动,帮她找到亲生爸妈。

    陈橙担心被带回那个家里,装病躲了两次后终于和陈知秀说了实话,自己其实是离家出走逃出来的。

    她把自己幼时的经历告诉了陈知秀,陈知秀心疼又生气,总算放弃了帮她寻找家人的想法,从此母女俩相依为命。

    陈橙依偎在陈知秀身旁,组织梳理了一番话语,将梦境中发生的事讲给了陈知秀。

    陈知秀若有所思道:“你梦里的仙女说你的父母一直在找你,可仙女说的父母却与你记忆中的父母不一样……会不会你记忆中的那对父母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而是从别人手里把你买来的?”

    陈橙:“应该不可能吧,这样的发展也太离奇了。”

    陈知秀却认为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而她猜测的依据是:“像橙橙你这么听话又漂亮的孩子,哪个父母能不喜欢?你以前和我说那对夫妻不喜欢你、对你很不好时,我就觉得很不理解,如果他们不是你亲生父母,那就很正常了。”

    陈橙抱着她撒娇道:“是不是亲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不是我的亲生妈妈,但你也很喜欢我呀?这与血缘没有关系,是人品问题。”

    陈知秀拍手道:“那就更对了呀!就算不是亲爸妈,也有很多叔叔阿姨喜欢你,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面前夸你聪明懂事,都很羡慕我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偏偏那对夫妻和别人反着来,可见他们不是正常人,如果真的是那种故意买孩子的,那人品不好就很正常了。”

    总而言之,陈知秀就是认定了那对夫妻不是陈橙的亲生父母。

    其实这也有陈知秀多年来心中不忿的因素在。她越是喜欢陈橙,就越为她有那么不对父母而感到不值,一想到陈橙那么小时就被逼着离家出走,偷跑到千里之外的城市乞讨要饭,更对那对夫妻排斥至极。

    陈橙迷茫道:“真的是这样吗……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要去医院门口等他们吗?”

    陈知秀替她决定道:“去等看看吧,总要搞清楚情况。假如真的是神仙托梦,他们今天真会来找你的话。”

    陈橙抿唇:“万一他们真的是我的亲生父母,那你怎么办呢?”

    陈知秀好笑道:“难道你和他们相认以后,就不要我了吗?”

    陈橙连忙摇头,着急道:“我才不会!我要一辈子照顾你,给你养老的!”

    陈知秀笑道:“那就是了,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陈知秀叹道:“就是不清楚你的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品,但既然连神仙都愿意帮他们托梦,应该是好人吧。”

    陈橙回忆了一下云镜中三人的模样,迟疑地点了点头:“看着好像都是正派人。”

    “你直觉一直都很准,看人从没错过,所以他们一定会是好人。你再休息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医院门口等等看吧。”

    陈橙温顺道:“好。”

    “我去哪个门等呢?神仙好像没有交代。”

    陈知秀琢磨了一下:“东门吧,那边是大门,又有公交站台在,外地人一般都走那边进来。”

    “好。”

    陈知秀和陈橙说着话,两人都没注意到窗台上落了一只麻雀,豆豆眼正盯着她们看。

    在陈知秀说出“东门”的位置后,麻雀拍着翅膀飞走了。

    邢安岩和父母祈祷了一路,终于在两小时后到达H市的机场。

    刚落地没多久,三人正在打车时,邢安岩收到了明茗的微信:等下你们从东门进医院,东方是个吉利方位。

    明茗:还有,找到人后记得做亲子鉴定。城市随便选,但不要在D市。多找几家,保险一点。

    邢安岩总觉得明茗的后一句提醒在暗示着什么,但此刻无法追问太多,只能将疑惑埋在心底。

    他手机,当即对司机道:“师傅,到市一院东门下!”

    第032章 032

    按照梦里神仙交代的时间, 陈知秀提前半小时叮嘱陈橙到东门口等候,陈橙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忐忑地出发了。

    她站在医院的东门口, 拿着手机做出漫不经心地模样, 余光却一直紧密地盯着周围路过的车辆和人群。

    随着约定时间的逼近,陈橙的心情越发仿徨焦躁, 她甚至生出逃走的心情, 她有些害怕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她害怕与梦境中的三人重逢, 更害怕自己空等候一场。

    陈橙强忍着焦虑的心情, 最后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盯着路边随便的石子思绪放空。

    不知过去多久,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旁停下, 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从副驾驶上下来,拉开后座的车门, 说道:“爸妈, 到一院了,你们下来吧。”

    “好。”

    青年说话的声音将陈橙的思绪拉回来,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时间正正好在她从梦中醒来后的三个小时上。

    陈橙喃喃道:“已经三个小时了。”

    听到她的说话声音,身旁的青年扭头看了她一眼, 随即身形猛地定住, 怔在了原地:“你是……!”

    陈橙下意识看了青年一眼, 下一秒, 她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身旁的青年与她梦中看到的哥哥长的一模一样!

    陈橙想起了什么, 连忙往出租车的后座看去。

    后座的人这时也推开门下来了,见青年站着不同, 疑惑道:“安岩,怎么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张望是什么吸引了邢安岩的注意力。

    霎时间,三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喧闹的街道在一瞬间变得寂静。

    白玉英和邢正目光怔忪的看着对面的女生,女生的眉眼和邢正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密而不杂,斜飞细长,非常英气,而她的嘴唇又和白玉英很像,是微笑唇,中和了英气的眉眼,使她的五官柔和许多。

    当他们站在一起时,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家人。

    白玉英和邢正一眼便看出了陈橙与他们的相似之处,陈橙一叶障目,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但她将梦里云镜中人的模样记得很清楚,在看清青年父母的容貌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句话:原来梦是真的,真的有神仙在指引她与面前的三人碰面!

    既然神仙是真的,那神仙说的话……陈橙呼吸一滞,眼前三人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兄长吗?

    陈橙的复杂心事无人知晓,她深深吸了口气:“你们……”

    陈橙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话语卡在喉咙间,一时没了下文。

    对面的邢安岩三人却终于反应了过来,邢安岩连忙伸手将她拦住道:“你好,请稍等一下,能和我们说几句话吗?”

    陈橙看着他没动,邢安岩害怕自己的举动吓到她,连忙又将手伸回。

    陈橙垂眸,微微抿唇,片刻后抬头说道:“可以,我们去门诊,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邢安岩几人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面前的女孩停步听他们讲述来意,陈橙的爽快让他们诧异,似乎……已经知晓他们的目的一般。

    邢安岩:“好,我们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不太熟悉,还请你带路。”

    陈橙拿出手机给陈知秀发消息,应道:“嗯。”

    白玉英观察着陈橙,见她虽然神情略显疲惫,但面色却还算红润,并不像是生病了的模样,小心翼翼问道:“你是在医院工作吗?还是有家人在住院,需要你照看?”

    陈橙的穿着打扮并不算昂贵的类型,却也称得上休闲得体,气质也很自信大方,看得出来她的生活条件不错,应当有人供养,并不是孤儿。

    陈橙嗯了一声应道:“我在这个医院实习,妈妈最近也在这里住院。”

    白玉英闻言脚步顿时一顿,叫住邢正和邢安岩:“我们等下再聊吧,先买点水果去看望一下她的……妈妈。”

    邢正和邢安岩还没来得及表示赞同,陈橙先一步拒绝道:“这个不急,等确定我们之间有关系以后再去探望吧。万一搞错闹出个乌龙的话,就尴尬了。”

    邢正闻言,手不由紧张地握拳,不知是说给陈橙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轻极了:“……好,那就等聊完以后的,到时候再买点水果带上,空手去不好。”

    邢正不希望也坚信这绝不是个乌龙,面前的人一定是他失散的女儿!

    陈橙带着一家三口进入医院,找个长椅坐下。

    邢安岩试探问道:“你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你之前就知道我们会来吗?”

    陈橙微微咬唇:“我想先问你们几个问题,等你们告诉我答案以后,我们再聊别的,好吗?”

    邢正连忙道:“你说。”

    “如果我是你们要找的人的话,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邢正急忙解释:“你是我们失散的女儿,他是你的哥哥!”

    和梦中的内容一样。

    陈橙:“那我和你们是因为什么失散的?我走丢的时候几岁?”

    邢正张了张嘴,这次却不敢答了,垂着眸,一脸愧疚的模样。

    陈橙瞧着他的神情作派,心中咯噔一跳,忽然有些不敢往下听了。

    陈橙看到面前三人第一眼时,心底便生出一股难以描绘的亲切。她承认她对他们很有好感,也因此,无论他们是因为何种不得已的缘由将自己遗弃,她恐怕都无法接受。

    白玉英看出来了她的忐忑不安,见邢正说不出口,便拍了拍他的手,轻叹道:“让我来回答吧。”

    白玉英知道陈橙心切,因此也没有铺垫太多,从邢正的职业说起,将陈橙被拐的经历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一下。

    陈橙推算着时间轨迹,按白玉英的说法,她三岁多一点时就被拐了,之后不知怎么的流落到了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的家。只是陈橙那时候不记事,对于邢正和白玉英的印象逐渐被第一任养父母的形象替代,所以她才会以为第一任养父母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陈橙听完长长舒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也松懈下来。原来她是被人贩子故意拐走的,还好,还好她不是被父母故意遗弃的。

    陈橙也实话实说:“其实我之前并不知道你们在找我,我今天下夜班,早上补觉的时候做梦梦到了神仙。是神仙告诉我你们在找我,她说你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在梦里还看到了你们的模样,因此一眼就认出了你们。”

    陈橙说完以后讪笑道:“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做的梦很离奇吧?但事实的确如此……要不是亲眼看见了你们,我也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不不不,一点都不离奇,这是神仙显灵啊!”邢正抓着她的手激动道:“你知道吗,我们之所以能找到你,就是靠活神仙的指点!是活神仙算出来你的方位,并且担心我们找不到你,所以才特意托梦指引你到医院门口等我们的!”

    陈橙有些懵,邢安岩见她神情茫然,便将他们被大师指点的前情细细描述了一番。

    陈橙听完也很震惊,她喃喃道:“如果不是我自己真真切切的做梦梦到了神仙,我一定以为你们是在诓我。”

    邢安岩苦笑,谁说不是呢?就连邢正,几天前还在家里嘟囔着大师可能是骗子呢。

    当然,他现在绝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一家四口的重逢充满戏剧性,因为各种各样的暗示,使他们在重逢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情绪还算稳定,并没有露出急切失态的模样。但愿望成真的又太过顺利,导致他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很没有踏实感。

    白玉英哑着声音说道:“我们去看望你的养父母吧,我们很想当面感谢她,谢谢她将你照顾的这么好。”

    陈橙微微抿唇:“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很高兴能和你们团聚,但我妈妈……”

    白玉英连忙道:“我们能理解的,不会逼你非要在我们之间选择一家。你就当自己有两个爸爸妈妈,两边都来往着,好吗?”

    陈橙点头,邢正和白玉英狠狠松了口气。

    虽然还不清楚女儿现在的家庭情况如何,但他们能看得出来女儿被养的很好,因此对女儿的养父母充满感激,他们也不想让女儿的养父母以为他们是来抢人家养现成的孩子。

    陈橙打电话给陈知秀,略激动的将自己真的遇到了梦境中的父母哥哥的事情告诉了她。

    陈知秀一直掐着时间在等结果,闻言也激动起来,连忙让陈橙带他们过来,她想和他们说说话。

    陈橙挂断电话,在邢正和白玉英强烈的要求下带他们到水果店买了些水果。

    在邢正和白玉英挑水果时,邢安岩和陈橙也互相了解了一下。

    陈橙想起新父母的误会,和邢安岩说道:“其实我只有养母,养母在收养我之前就离婚了,所以没有养父。”

    邢安岩愣了下,说道:“我知道了,我等下和爸妈说一下,让他们说话时注意点。”

    邢正和白玉英挑好水果后,邢安岩将陈橙家庭的事情和他们交代了一声,邢父邢母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情况了。

    路上,白玉英问陈橙道:“宝宝,你现在叫什么名字呀?”

    陈橙被她的称呼弄的脸红,小声道:“我叫陈橙,跟养母姓,耳东陈,然后名字的‘cheng’是水果橙子的橙。”

    白玉英惊喜道:“这么巧吗?我们跟你取的大名叫刑安岑,小名就叫小橙子!”

    陈橙闻言脚步一顿,神情亦是一阵恍惚,她将陈知秀收养自己的过程讲了一遍,随后轻声道:“妈妈问我想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脑子里都记着‘小橙子’这个小名,我一直以为是之前那任父母取的,没想到居然是你们给我起的……”

    陈橙百感交集,又是激动又是伤心,但整体来说,还是开心的情绪更多。

    陈橙的讲述很平淡,她的父母却听的心惊肉跳。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呀,不到七岁的年纪,跌跌撞撞的跟着大巴走南闯北,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他们根本不敢想象,万一陈橙在这个颠波流浪的过程中遭遇到心怀不轨的恶人的话,会变成怎样的结局?只是稍稍一想,便惶恐害怕极了。

    邢正哽咽地喃喃道:“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折腾我的女儿呢?有什么报应都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找我的孩子呢……”

    陈橙乐观的安慰道:“我感觉老天爷还是很厚待我的。虽然有劫难,但最后全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我还遇到了很好的养母,读了一个名牌大学。或许我之所以能多次化险为夷,就是因为您是警察,做了很多好事,冥冥之中庇佑保护了我呢?”

    陈橙的说法宽慰到了邢正,他叹道:“希望是如此吧。”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陈知秀的病房外。

    陈知秀现在已经能下床了,只是活动量不能太大。陈橙走后她便去洗了个澡,衣服换成常服,头发也打理过了,甚至还淡淡的涂了一层口红。

    陈橙带着大家到时,陈知秀正坐在床边等候,看到陈橙带人进来后立刻起身上前迎接。

    双方都是很好的人,彼此交流和接触都很顺利,陈知秀甚至决定把居住的城市搬到D市去,方便两家往来。

    其实家都不用搬,虽然陈橙走丢了很多年,但她的父母都没有放弃寻找她,这些为了宽慰自己的心,一直都有帮陈橙置办衣物、玩具等,甚至连房子都买了,陈知秀和陈橙只要过去,直接就能入住。

    唯一棘手的地方是陈橙的实习,问题被邢正接手,他拍着胸膛保证一定将事情都安排好,让陈橙到D市的第一医院实习。

    毋庸置疑,邢正和白玉英都很热情。但也正是太热情太主动了,陈知秀和陈橙的心情也从欣喜逐渐转变为忐忑。

    陈知秀犹豫了一下,问道:“对了橙橙,你们做过亲子鉴定了没?”

    陈橙摇头:“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去。”

    陈知秀沉吟几秒,对邢父邢母说道:“橙橙和你们长的很像,大概率就是你们的女儿,但以防万一,我们先去做个亲子鉴定,确认结果以后,再进行下一步安排,你们觉得呢?”

    她话说完,邢正一拍脑袋,懊恼道:“我太激动了,连大师交代的事情都给忘了。大师的确提醒我们见面以后先做亲子鉴定来着。”

    邢安岩:“我记得呢,只是我们刚和妹妹碰面,不急于一时而已。”

    邢安岩找到妹妹以后了却了一桩心事,但转瞬又有新的疑惑浮上了心头。

    他刚开始请沈荼帮忙时,沈荼便叮嘱他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走漏风声,找到妹妹以后明茗又提醒他及时做亲子鉴定。

    沈荼和明茗的提示好似在借此暗示着什么,身为警察的直觉隐隐提示着邢安岩,他的家庭因为妹妹的回归而恢复平静,但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一股隐晦的暗潮正在汇湧蓄力,等待着给他们迎头一击。

    第033章 033

    小桃山中, 徐翠青睁开眼睛,收势起身。

    明茗也跟着起身抻腰,打着呵欠问道:“姥姥, 你这次法事怎么做了那么久呀?”

    徐翠青解释道:“我见那一家三口气运不稳, 担心他们寻亲之路生出波澜,便刻意护法了一路, 直到他们团聚相认。”

    明茗微吟:“之前沈荼也说过, 邢安岩家是被人算计了, 所以才会骨肉分离二十多年, 因此还特意交代他们寻亲时不要走漏风声,要静悄悄的办。邢安岩照做了, 应该不会有意外吧?”

    徐翠青摇头:“难说。我元神抽离时, 他们正在做亲子鉴定。理论上不会出意外,但他们的气运仍然晦暗蒙尘, 呈风雨欲来之势。”

    明茗眉心不由蹙起。

    沈荼轻轻拍着他的肩, 神色温和,语气中安抚意味十足:“不必担心, 他们供奉着你的神牌,受你的庇护,最后肯定会云开雾散, 转危为安。”

    有沈荼的保证在, 明茗这才放下心, 露出笑模样来。

    徐翠青静静旁观着两人的互动, 她了解自己的孙子,一眼就能看出明茗对沈荼的信任和依赖, 明茗一看就很喜欢沈荼。

    徐翠青不觉得明茗已经爱上沈荼,但沈荼的外表如此优越, 对明茗又肉眼可见的疼宠,予取予求。明茗这个小色鬼本就对他有窥觑之心,两人又有未婚夫夫这层身份在——

    只要两人不生龃龉,这种喜欢迟早会变成爱意。

    倘若沈荼只是普通的千年老鬼,徐翠青不会反对这桩婚事,就像她之前的态度那样,她会让明茗顺其自然的去接触相处,一切选择都看明茗自己的心意。

    左右有她这个姥姥在,不会让他真正吃亏的。

    可偏偏沈荼另有身份来历,甚至能追溯到上古,徐翠青觉得自己的岁数估计连对方的零头都不到。

    这样的人,她甚至都不敢让明茗去接触,更别说让他们成婚了。

    若早知沈荼是这个来历,她之前一定断让明茗将婚契解除,绝不会让他自己胡来继续。可惜现在后悔为时已晚,沈荼接近明茗到底有什么目的?她该怎么做,才能不让明茗吃亏呢?徐翠青头疼的想。

    明茗对姥姥的纠结浑然不知,正对沈荼发出邀请:“坐半天也累了,我们出去活动一下吧。对了,你之前不是对我干妈有些好奇吗,我带你去见见它呀!”

    徐翠青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压了下去。

    沈荼不着痕迹地瞥了徐翠青一眼,见她神情并无抗拒之色后欣然应道:“好啊。”

    明茗带沈荼来到干妈的树干前,干妈的主干很粗壮,只是从中间被生生劈成了两半,连接处尽是乌黑的焦痕。

    沈荼抬手抚上树干,输入灵气进行检查。明茗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问道:“沈荼,我干妈还有救吗?”

    桃苗被明茗抓回来后便安分了,明茗将它放进花盆里,它也没有再乱跑。直到几人来到干妈的枯树前,它才又从花盆里跳了下去,跳到干妈被劈开的树干中间来回走动,但并没有走远。

    沈荼摸着树干,似在感应着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明茗和徐翠青不敢打扰他,等待他的检查结果。

    半晌后沈荼收回手,言简意赅:“还有救。”

    明茗闻言顿时一喜,开心道:“有救就好!那我们该怎么做?”

    沈荼看着那株跑来跑去的桃苗身上,缓缓开口道:“难倒是不难,但会有些费事。”

    “首先你要将桃苗栽种在灵气浓郁之地,然后与它沟通,让它在每日夜昼更替之时凝结出一滴仙露,等待七七四十九天后,将仙露都倾倒给这颗老桃树,这颗老桃树便能死而复生。不出意外的话,也能开启灵智,步入修行之路。”

    明茗摸着下巴说道:“听上去挺简单的,就是耗时长一些。还有,什么样的地方算得上是灵气浓郁呢?”

    沈荼笑道:“它每日都要去待几个时辰的玉坛灵气就挺充裕的。”

    “那妥了!我刚刚还在纠结我离开那么多天,酒店那边怎么办呢。”

    沈荼莞尔,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又落在小桃苗上,轻叹道:“接下来就要辛苦你和它了,不过也没办法,这是你们的因果,不偿还不行。”

    徐翠青疑惑道:“因果一事,从何说起?”

    沈荼起身:“我之前与明茗说过,桃苗本为先天灵根,明茗与您说过这事吗?”

    徐翠青点头:“他的确有提到过,但我一直心存疑惑。因为桃苗是从这株老桃树中脱胎而出,若这小桃苗真是先天灵根,那老桃树也应当来历不凡才是。可我确定老桃树只是普通的桃树,即便有些神异之处,但也绝不可能是先天灵根!”

    “你看到桃苗从老桃树内生出,便认为它脱胎自老桃树。可如果……它们并非一体,其实根本没有关系呢?”

    明茗和徐翠青齐齐愣住:“什么意思?”

    沈荼盯着在老桃树上跑来跑去的桃苗说道:“桃苗和老桃树是两颗不同的树种,桃苗出芽不异,迟迟没有长成,所以一直被埋在树底下,直到它发芽引来雷劫。老桃树之所以会被雷劈中,是因为它刚好长在桃苗上面,这雷劫是奔着桃苗去的,它替桃苗挡劫了,所以我才会让明茗和桃苗助力老桃树复活,因为他们的确欠了老桃树一桩因果。”

    明茗点头:“原来如此,那小桃弟弟是应该帮干妈一把。不过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小桃弟弟绑在一起说?雷劫和我也有关系吗?”

    沈荼垂眸:“你不是说,你幼时常常生病,最后都是在干妈这里治好的吗?其实真正帮助了你的是桃苗,所以你与桃苗因果绑定的很深,它的因果也算你一份。”

    “这样啊……”明茗蹲下,对着小桃苗勾了勾手指,小桃苗颠颠的凑过来,根系伸长,缠在他的手腕上。

    虽然徐翠青搞错了对象,但明茗毕竟叫了那么多年的干妈,而老桃树替小桃苗挡了雷劫也是不争的事实,反正在明茗心里,老桃树依旧是干妈。

    至于小桃苗嘛,一日为弟,终身为弟。

    明茗对着老桃树拜了拜:“干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督促小桃弟弟凝结仙露,49天后我就来救你!”

    徐翠青这时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酒店吧,明日赶早还能凝结一滴仙露。”

    沈荼:“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今夜就在山上住一宿吧,我想亲自体验一下明茗长大的地方。明早回去也来得及的。”

    明茗猛点头:“姥姥,沈荼有一扇门,我们可以通过那扇门直接到酒店,只要几分钟就好了。那是沈荼神职附带的能力,可神奇了!”

    徐翠青比明茗更清楚沈荼的来历,一听就知道这“门”是什么了。她没有明茗那么放的开,不敢和沈荼对着来,见他心意已决,只能闷闷道:“那就在山上住一晚吧。”

    说完,她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了些:“山上的客房都是给女客们住的,没有多余的房间……”

    明茗眼睛转了转,抿着唇害羞道:“他可以和我住一屋呀,我们这关系也没必要避讳着什么。”

    徐翠青没吭声,只幽幽地盯着他瞧。

    沈荼轻咳一声:“那我就和明茗住吧,屋子需要收拾吗,要不要我帮忙?”

    明茗急忙道:“要收拾的,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自己来就好!”

    明茗屋里不脏,但东西摆放的都很随意,就导致看起来很乱,闻言连忙进屋收拾,让沈荼在外面等。

    沈荼本就是有意支开明茗,因此也没有动弹,站在原地不动。

    徐翠青等明茗进屋后主动问道:“陛下特意将明茗支走,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吗?”

    沈荼轻声道:“您是明茗敬重的姥姥,不必与我这般客气,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徐翠青尴尬,她倒是想,但关键喊不出口呀。不像沈荼脸皮厚,一把年纪了还能对着她一口一个姥姥,叫的跟她亲孙子似的,心理素质过人。

    沈荼也并未强求,继续道:“我想请姥姥先不要告诉明茗我的身份,当然,也不必刻意隐瞒。我的身份并不是秘密,但我不想明茗感到拘束,刻意与我疏离。”

    徐翠青皱眉叹道:“陛下,明茗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却一直将他当亲孙子看的。如今我的孙儿惹上了他根本招惹不了的人物,一个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我如何能袖手旁观,看着他越陷越深呢?”

    沈荼神情不变,轻声慢语:“您的顾虑我能理解,事实上,我与明茗宿世相识,守护在他身旁也只是想护他成仙而已。我对他没有一点恶意,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问一问西王母。我与西王母有旧,她也知道明茗的存在,能够为我证明。”

    徐翠青不止是信奉西王母,她还是青鸟神使转世,对西王母极为爱戴。见沈荼搬出西王母,徐翠青的面色好转了一点,对沈荼的防备少了一些。

    当然,徐翠青也没傻到沈荼说什么就信什么,等沈荼离开后,她立刻就找西王母求证他话的真假。

    至于现在……徐翠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问沈荼:“明茗前世是您的道侣?您找到他是为了再续前缘吗?”

    虽然她没听说神荼鬼帝有道侣,可如果不是这层关系,他为什么要和明茗定结婚契?

    沈荼下意识摩挲上左手的中指,难得露出尴尬的表情:“我和明茗不是那种关系,婚契的形成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当然,也是绑住他留在我身边而不乱跑的手段。”

    “您放心吧,我不会欺负明茗的,等他成仙以后,我就将婚契解除。”

    徐翠青轻轻挑眉:“但愿吧。”

    沈荼解释:“我对明茗没有那种想法。”

    徐翠青想,你是没有,但明茗有呀。万一明茗主动呢……不过沈荼的话的确也让徐翠青安心了些。

    只要沈荼不刻意诱导明茗就行,明茗若是自己乐意主动,就随他去吧,她不是那种不开明的长辈。

    沈荼觉得这个话题尴尬,见徐翠青答应不主动和明茗透露他的身份和目的后,拱手让了让,便推门进屋找明茗去了。

    明茗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正坐在床边晃着腿,和桃苗互动玩耍。

    看到沈荼进屋后明茗抬头:“你和姥姥聊完了?”

    沈荼顿了顿,轻轻点头,在他身旁坐下。

    明茗随口问道:“你和姥姥聊了什么?”

    问完以后又笑嘻嘻地自顾自说道:“姥姥有没有让你好好照顾我,看在我年龄小的份上多迁就迁就我?”

    沈荼轻笑道:“这一点不用姥姥提醒,我也会做到的。”

    沈荼声音很好听,轻轻笑时更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吸引着明茗扭头看他。

    山上不通电,照明用的是徐翠青自制的蜡烛,光照度很好,但比起白炽灯还是略显昏暗了些。沈荼精致的面容倒映在明茗眼底里后不由模糊了几分,身影也多了些梦幻旖旎的感觉来。

    明茗抿着唇,猛地收回视线,低下头不吭声了。手腕上的桃苗不知怎的忽然也蔫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沈荼察觉到桃苗的状态后立刻担忧地看向明茗,问道:“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明茗低头闷闷道:“我好多天没看到姥姥了,今天终于见面了,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心情不好?没有的事。”

    沈荼轻声道:“那就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来替你检查一下?”

    明茗扭头拒绝:“不用,我身体好的很!”

    沈荼静静看了他片刻,叹道:“看来还是心情不好,是我哪里惹到你了?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别闷着心里内耗自己。”

    看看,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还晓得什么叫“内耗”呢。明茗有些酸酸的想到。

    那日他在酒店里歇息时,平白梦到了山下那几个学生说话时的场景。明茗好奇,自己琢磨了会儿,发现他居然能附身获得范围内其他植物的视角。

    这个能力在槐关山时表现一般,到了小桃山后却大放异彩。可能因为他在小桃山长大的缘故,他与小桃山上草木的沟通十分顺畅,不用磨合就能直接观看它们的视角。

    在沈荼和徐翠青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两次谈话就已经全被明茗听到了。

    明茗想,自己上辈子可能真的和沈荼认识,所以哪怕知道了沈荼的来历,他也没有生疏害怕的感觉,仍然觉得他亲切,对沈荼的喜爱的不得了。

    他原本还想和沈荼聊聊,问一问身为鬼帝的他为何会与自己结婚契,问他们曾经有怎样的情爱纠葛,问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看到他时就觉得他可爱无比……

    他有一大堆的问题憋着想问沈荼,结果却冷不丁听到沈荼对徐翠青保证说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说婚契只是个意外,甚至还承诺等他飞升成仙以后就解除婚契。

    明茗茫然又委屈,他对沈荼的一见钟情虽说有见色起意的成分在,但喜欢也并不是假的。因为沈荼的偏爱纵容,这份喜欢也正默默地转化为更深层次的情感。

    明茗是如此积极期待的放纵着自己情感的转变,不曾想,沈荼居然根本没那个意思!

    沈荼既然没这个意思,干嘛还顺着他的话开“夫君”“老板娘”这种玩笑!

    明茗越想越气,嘴巴瘪瘪,都有些忍不住想哭了。

    沈荼眼见着他眼眸中一点点蓄起泪水,终于急了:“是和姥姥有关系吗?我去叫她过来。”

    明茗连忙道:“不准去!”姥姥要是知道自己为这种事情差点哭了,肯定会狠狠嘲笑他的。

    沈荼只能坐下,捧着他的脸怔忪道:“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明茗吸了吸鼻子,抽纸将眼泪擦了擦,不吭声。

    沈荼试探道:“不愿意和我说吗?那你和姥姥说?”

    明茗别扭道:“不要!你让我安静一点。”

    沈荼无奈地看着他,不再说话,默默地等待他调整心情。

    明茗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性格,伤心难过了一会儿后心情也逐渐恢复,反而多了几分胜负欲。

    他微抬着下巴,故意做出桀骜的模样,问沈荼:“沈荼,你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和我定下婚契,你是不是从小就很喜欢我呀?”

    沈荼实话实说:“你那时候还是孩子……我们的婚契结成只是个意外。”

    不说实话也不行,毕竟明茗那会儿太小了,他又不是畜牲,怎么可能动那种念头?

    “那现在呢?我长大了,你依然没有和我解除婚契,是不是代表你的念头变了?”

    沈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有了些许察觉,明茗可能是听到他和徐翠青的对话了,但沈荼并不能确定。

    在他看来,明茗若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应该先问他的来意和目的,以及自己的前世才对,为什么一直揪着婚契不放?

    沈荼迟疑道:“……因为你之前想和我成婚,为此甚至愿意帮我赚取功德?”

    明茗咬牙,感情一直都是他上赶着是吗?

    明茗脑筋飞速转动起来,很快便有了对策:“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可以将婚契先解除,然后签订别的合同,有天道束缚在,我依然可以为你赚取功德,没必要非用婚契硬绑着。”

    沈荼皱眉:“你想现在就解除婚契?为什么?”

    明茗故意道:“我是为了以防万一呀,毕竟我那么年轻,正是浮躁的时候,很想谈恋爱呢。如果遇到了心仪之人,我会努力追求对方。但有婚约在,我便不能这么做了,那样很不道德。所以我得提前解决这个问题。”

    沈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想谈恋爱?”

    沈荼似乎很不能接受明茗的理由,断然拒绝道:“不行!你还那么年轻,当以修炼为主。人心多恶,欲杂多思,贸然接触的话万一引动了你的情劫怎办?到时候伤筋动骨都是轻的,伤及根基才是最为麻烦的,你绝对不能随便谈恋爱!”

    沈荼不反对明茗谈恋爱,但他绝对不能让明茗和别有用心的人谈恋爱。尤其他正在修炼,极易遭遇情劫考验。这种情况下,沈荼更不能让他胡来了。

    明茗见他拒绝的神情很坚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故意跟他闹腾:“可我就是想谈恋爱!”

    沈荼头疼的看着他,不断在心里劝自己,桃花多思、桃树主情,明茗想谈恋爱是很正常的……沈荼抽着嘴角问道:“可你之前不是还说喜欢我吗?为什么又要和别人谈恋爱?”

    这句话说完,沈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他:“你听见了我和姥姥的谈话是吗?”

    明茗幽幽看了他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你对我又没有那种男欢女爱的喜爱之情,我谈恋爱要找两情相悦的,我可不喜欢勉强别人。”

    沈荼沉默,艰难答道:“你应该是感觉错了,我对你……亦是有喜爱之情的。”

    明茗满眼怨念:“你一会儿说对我没有其他想法,一会儿又说对我是喜爱的。你为什么这样反复无常!”

    “如果你对我也有喜爱之情,那你证明给我看!”

    沈荼头疼,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荼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明茗和别人谈恋爱的,明茗的身份特殊,一旦传出去,不知会有多少别有用心的妖魔鬼怪凑过来。沈荼容不得半点疏漏。

    明茗这会儿是铁了心要与他作对,要找人谈恋爱。可能他只是情绪上头,等明天就不会这么闹腾了。但万一他明天仍然惦念,甚至因他的冷处理而生出逆反情绪呢?

    沈荼现在就要将明茗的情绪安抚好,而安抚的办法……

    沈荼静静地看着明茗,明茗无法探知他的想法,被他盯得久了,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忐忑。

    就在明茗想要认怂,准备今天先暂停作妖的时候,沈荼终于有了动作。

    他在向明茗靠近,两人的距离在逐渐接近,近到呼吸都慢慢交缠。

    明茗心跳如擂鼓,他有预感,他与沈荼的关系将在接下来的举动中可能会发生惊天巨变,变成他想要的发展模式。

    明茗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他缓缓闭上眼……

    一道铃声突兀响起。

    沈荼慢吞吞退回原来的位置,提醒道:“你手机响了。”

    明茗木着脸掏出手机,皮笑肉不笑:“邢队长,大晚上的你不去享受家人团圆之乐,打电话给我是有何贵干?”

    第034章 034

    邢安岩沉默一瞬, 小心翼翼问道:“明大师,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休息了?”

    明茗有气无力地道:“是啊,所以你有事快说。”

    邢安岩连忙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是这样的大师, 我们按照您的叮嘱和妹妹做了亲子鉴定。因为是加急的, 结果已经出来了,橙橙的确是我们的亲妹妹!但是……”

    明茗漫不经心地听他讲述, 余光偷瞄着沈荼, 随口问道:“但是什么?你有什么话快说呀!不要磨蹭!”

    邢安岩见明茗是真的急, 也不好意思耽搁他的时间, 将自己遭遇的事情告诉了明茗:“在我和爸妈妹妹等结果的时候,我收到了同事的电话, 他们说在DNA寻亲库里比对到了我妹妹的DNA信息, 恭喜我找到妹妹了。可那个‘妹妹’……不是陈橙,也就是大师您指引我们寻找到的妹妹。”

    明茗闻言轻轻挑眉:“哦?还有这样的事。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哪个是你亲生妹妹?”

    邢安岩犹豫了不到一秒, 便坚定道:“我相信大师,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陈橙一定是我的亲妹妹!”

    邢安岩和邢父邢母在收到D市同事的恭喜电话时全都傻了,什么情况,怎么忽然就有两个女儿了?

    说句实话, 如果在看到陈橙之前收到的这通电话, 这一家估计当时就掉头回D市了, 比起封建迷信的大师, 邢家三口自然更相信科学的手段。

    可他们已经见到陈橙了。

    他们对这个女孩一见如故,好似天生便有血缘感应相关, 只是一眼,一家三口便上了心。

    更遑论陈橙的外貌和他们是那么的相似, 连名字都与他们的小女儿相同。邢正和白玉英怎么看都觉得陈橙就是他们失踪的女儿,而加急出来的DNA结果也确定了他们的感觉并没有错。

    那么问题来了,陈橙就是他们的女儿,D市寻亲库里找到的女儿又是什么情况?

    白玉英甚至怀疑起了自己,难不成她生陈橙时其实怀的是双胞胎,孩子被人故意抱走了一个?可产检时医生也没说呀……

    邢家三口都懵了,无奈之下只能请教大师,大师那么神奇,之前还特意提醒他们先做亲子鉴定,肯定能为他们解惑!

    听到邢安岩对自己表示信任后,明茗心情愉悦了一点,他拿着架子问道:“哦,那你就没有怀疑你在H市找到的这个妹妹是假的,是我给你设的局?毕竟我有‘诈骗’的前科呢。”

    邢安岩讪讪道:“大师您说笑了,我亲自参与了那桩案子,见识过你们的本领,怎么还会怀疑您呢。”

    明茗这才满意,他翻过生死簿,对邢安岩家的遭遇一清二楚,便将那个假女儿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邢安岩家福德深厚,算计他家丢了女儿的幕后之人一直在暗中窥觑,想要夺取他们的气运。但他们一家是警察,刚正不阿,邪祟本能避退,本身又福德深厚,总能逢凶化吉,避开一些算计,导致幕后之人迟迟没有得手。

    幕后之人舍不得放弃这块肥肉,发现从外部拿不下这家人,就准备换个法子,从内部攻破。

    如果没有明茗和沈荼的插手,很快,幕后之人便会将刻意培养并整过容的假女儿推到台前,让邢家三口误以为假女儿就是他们失踪的女儿,将她接纳到自己的家庭中。

    等假女儿进入他们家庭以后,她便开始掠夺转移他们的资产,和邢安岩争宠,通过邢家之名做一些道德败坏的事情,并在网上曝光,使邢家陷入舆论风波。

    邢父邢母想管教她,假女儿便用过去的经历反击,将责任都推给邢父邢母,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弄丢了自己的原因,邢父和邢母又生气又愧疚,对她无可奈何,只能替她善后,拿钱送礼,替她上门低声下气地和别人道歉。

    等邢家名声被败坏的差不多,因她众叛亲离之后,假女儿又联系幕后之人故意谋划了一桩绑架案,邢安岩前去搭救,结果却掉入假女儿和敌人布下的陷阱,被虐杀而死。

    邢父看到邢安岩被虐杀而死的视频后被刺激的心脏病发,直接死了,邢母也精神失常,半疯了。

    最后假女儿在邢母面前说出真相,接受不了打击的邢母彻底疯了,拿刀想和假女儿拼命,却被假女儿以此为借口关进了精神病院里。

    幕后之人得到了邢家的气运,完成任务的假女儿再次改头换面脱身,开始了新生活。

    一家三人两死一疯,家破人亡。到最后,居然只有幼年失踪、在外漂泊流离的陈橙和养母相依为命,留住了一条性命。

    邢家的未来在沈荼插手时便已经破开死局,发生了改变,说出来也不会影响什么,所以明茗没有隐瞒,将原本的未来讲给了邢安岩听。

    邢安岩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电话外放,听完明茗的讲述后,邢正和白玉英脸色又青又白,神情中满是后怕。

    差一点点!他们家差一点点就家破人亡了啊!

    明茗:“哦,对了。你们的女儿失踪也是那个幕后之人动的手。那东西已经盯了你们家二十几年了。”

    邢正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他粗喘了好几下,才咬牙切齿地问道:“大师,您知道算计我们家的幕后黑手是谁吗?能不能告诉我他们的身份?”

    明茗问道:“你是准备报复?那你可以请我出手哦,我最喜欢惩戒坏人了。”

    邢正差点就应下了,但他忍住了:“不能私底下报复,这样是犯法的,我是想把人送进牢里,让法律制裁他们。”

    邢正是退休警察,有自己的行事原则,再如何恨,他也不会私自越线对仇家打击报复。他就算报复,也要用正规手段。

    明茗嘴角撇了撇,沈荼却点头赞同,中肯道:“你们一家能屡次逢凶化吉,便是依靠福德庇佑。而你们之所以能积攒下如此深厚的福德,与你们平时的言行处事也分不开关系。你这样做是对的,不要让仇恨蒙蔽自己的眼睛,图一时痛快,反而坏了自己的修行。”

    邢正说完那话后原本还有些不情愿,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可情感上又如何能接受?因为大师的插手,他们家没发展到家破人亡那个地步,但女儿却实打实的因为他丢了二十多年。

    即便是发妻和儿子,也无法完全能体会他这二十多年日日夜夜的煎熬,因为他是弄丢女儿的罪魁祸首啊!

    直到沈荼说出刚才那一番话,邢正心情变换了半天,才终于微微释然了些。

    好歹他这些年的坚持还是有用的,老天全都看在了眼里,让他们一家还能完好无损的团圆团聚。

    明茗:“好吧,既然你们不要我出手就算了,但这样的话我也不好和你们透露太多,幕后之人只能你自己找了。那边不是已经派出了假女儿吗,你们可以与那个假女儿虚以委蛇,将她当鱼钩,利用她调查后面的大鱼。”

    邢正担心道:“可您不是说那个假女儿进门会害了安岩吗?我不敢拿安岩冒险呀。”

    “你们不相信她的话就好了,更何况你们家供奉着我的长生禄位,我会庇佑你的,放心去做吧,不会有事的。”

    有明茗这句话,邢正顿时就放心了:“大师,等我们回去后,我一定带着锦旗亲自登门道谢!”

    明茗:“行,那等你。”

    邢安岩挂断电话,开始和家里人商量如何应对那个假女儿,以及对陈橙和陈知秀的安置。

    他们固然要利用假女儿查明真凶,但也不能因此而忽视了真女儿,这可是他们找了二十多年才找回来的宝贝疙瘩,必须得安排妥当,放在眼皮底下才安心。

    明茗这次长了个心眼,将手机静音后才扔到一旁。

    沈荼静静坐着,似是入定了一般。明茗等了一下,见他就是没有反应,只能慢吞吞提醒道:“你之前……”

    明茗抿唇,用眼神暗示他。要干什么来着,继续!

    沈荼不禁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不要急,我们慢慢来,好吗?”

    沈荼上前一点,双手扣在明茗的背上,把他拥进怀中。他将下巴轻抵在明茗肩头,在明茗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神情满是迟疑与挣扎。

    半晌,沈荼的眼神逐渐坚定,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沈荼当年为了寻找蟠桃树的转世,不择手段地用了根红线,将他和蟠桃树绑定,希冀红线姻缘能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彼此。

    红线的确是有用的,让沈荼在明茗六岁时就找到了他。可找人只是附带的功能,红线真正的作用是让一对人生出情缘。

    明茗是因为红线才会对他生出这样的情愫,沈荼清楚,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地步,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他需要也应当为此善后。

    哪怕善后的方法是要沈荼身入情劫,他也不会后退。至少他能保证,自己绝不会在这段感情中伤害到明茗。至于明茗会不会反过来伤害他……这无所谓。

    反正他一大把年纪了,总比明茗这样的小孩耐得住折腾。

    明茗早在被沈荼抱进怀里时就害羞的闭上了眼,胡乱地嗯嗯应着,也没有仔细他在讲什么。

    沈荼抱了一会儿后将他放开,把被褥在床上铺好后,轻轻戳了明茗一下:“要睡觉吗?可以上床了。”

    “哦。”

    明茗捏着衣服扭捏地看着沈荼,他想换衣服了。

    接收到明茗的眼神信号,沈荼配合的转过身。

    明茗连忙将衣服换好,钻进被窝里,朝着沈荼喊道:“我衣服换好了,你呢?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沈荼笑着将衣服的外袍脱下,随手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在明茗的招呼下,穿着里衣也上了床。

    但他没有睡下,盖着被子规规矩矩地坐着。

    明茗眨着眼睛问他:“你可以陪我聊会儿天吗?我有好多事情想问你。”

    沈荼笑道:“好啊。”

    明茗低头扣手指,过一会儿问道:“你对我真的挺好的,我们俩前世究竟是什么关系呀?”

    沈荼微吟:“一言难尽,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你的前世,准确来说,现在其实才是你的第一世。”

    “咦?”

    沈荼解释道:“我有一个弟弟,名叫郁律,也就是府上的二爷。我与他是上古时人族,机缘巧合之下在度朔山寻到了先天灵根蟠桃树,之后悟道,飞升成神。”

    “我与郁律成神之后没有投奔天庭,一直守在蟠桃树下修行。而鬼门和神门又正好开在蟠桃树附近,因镇守鬼门和神门的缘故,我们在天庭和冥界各领了一个挂名的闲职。”

    “我与郁律一心苦修,从来不过问三界之事。直到数百年前,蟠桃树功德圆满脱去树身,投胎转世为人。”

    “蟠桃树为先天灵根,是三界难寻的稀世珍宝,一颗果子都能让人霞举飞升。一旦它的转世泄露了身份,必定会遭到无数人的疯抢。我担心它转世后遭遇不测,便带着手下的一些鬼将入世,想先找到蟠桃树转世,护他顺利飞升。”

    “而你,就是蟠桃树的转世。”

    明茗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那怪不得你不给我和别人谈恋爱。”

    沈荼是真的担心他被人给吃了,嗯,物理意义上的“吃”。

    “那小桃弟弟呢?我是蟠桃树,它又是谁?”

    沈荼自己也说不清:“它可能是你的树身,也可能是蟠桃树孕育出的树种。它没有灵智,我无法与它沟通,你与它具体是什么关系,估计只有你能弄明白。”

    “好吧。”明茗好奇问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我的真实身份?”

    沈荼顿了顿,笑道:“我不知道你的承受能力如何,担心你失了平常心,反而对修行不利,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明茗嘟囔道:“我心理承受能力好的很呢!”仿佛刚才差点被气哭的人并不是他。

    沈荼好笑地看着他,明茗害羞地躲了下,拿手遮着脸,透过指缝悄悄地看他。

    沈荼的眉眼实在精致,温柔带笑的模样又极为惑人,明茗不由得看呆了,慢慢的,竟睡了过去。

    沈荼拿被子替他盖好,等他睡沉以后,他才闭上眼,露出疲惫的模样。

    他给明茗讲述的内容没有掺假,但也很表面肤浅,涉及到更深层次一些的,比如蟠桃树是因为什么而功德圆满、冥界天界又为何关闭百年等等……他都没有提及。

    明茗可能是没有想起,也可能是根本没注意到这些问题,并没有问沈荼。

    沈荼希望他以后也不要问,他也不想告诉明茗,有些事情由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明茗所要做的就是专心修炼,飞升变强,即便没有他的护持,也能有自保之力,不会被他人所伤。

    第035章 035

    明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身边熟悉的气息让他很有安全感,一夜无梦到天亮。

    青年睁开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 边打着呵欠, 边揉着眼睛。

    “要喝一点水吗?”

    沈荼温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明茗扭头看去, 看见他手拿着一只木杯坐在床头, 对着他晃了晃。

    明茗接过杯子:“喝!谢谢~”

    他咕嘟咕嘟将一杯水饮尽, 沈荼在他喝水的时候起身将窗子撑起。

    和煦的微风穿过缝隙吹向屋里, 明茗觉得有点冷,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他透过窗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见天还乌漆漆的, 迷迷糊糊问道:“现在几点了?”

    沈荼瞥了他一眼:“三点多一些。”

    明茗轻呼一声,困惑道:“那么早呀?那我再睡会儿?”

    沈荼:“……”

    沈荼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要回酒店采集仙露的事情了?”

    老桃树是否存活牵扯到明茗的因果, 沈荼担忧惦记的紧, 只想早早将这件事解决掉,一天都不想耽搁。

    明茗被他提醒才想起来, 讪讪笑了下:“我睡迷糊,把这事忘记了。”

    说完连忙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拿起床头放着的衣服往身上套:“姥姥她估计也没还醒, 你去敲一下她的门, 将姥姥也叫醒吧, 我们一起回酒店。”

    “姥姥没有睡, 在打坐修行呢。等你收拾好了,我们直接叫她就行了。”

    明茗听到这话以后吃吃的笑个不停, 沈荼看看他,问道:“你笑什么?”

    明茗拖长调子说:“你叫‘姥姥’叫的好熟练呀~”

    沈荼抿唇:“是因为我年岁太大了, 所以听起来很古怪吗?”

    “没有呀!我的意思是你对新身份接受的很好哦。直接跟着我称呼了,叫的好亲密。”

    明茗歪歪头,笑嘻嘻问道:“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有种你自卑了的感觉?”

    沈荼轻轻刮了下他的鼻梁,叹道:“若是做你的朋友长辈,这年岁自然无碍。但做你的夫君……我这年纪都算的上是老古董了,传上去让人知晓了,都得骂我一句老不休,竟然勾引你这样年幼的孩子。你叫我如何能不自卑?”

    明茗抬手,轻浮地在他脸上、颈间摸了一把,然后立刻溜到门前,扶着门框笑容狡黠:“我见你颇有姿色,皮肤也水润滑嫩的紧,瞧着也不比我大多少。年岁大些不要紧,看着年轻就行!”

    明茗撂下一句调戏的话,立刻转头跑路,找姥姥去了。

    沈荼一脸微妙地坐在床前,抬手沿着明茗留下的温度轻轻抚过。

    须臾后,低低笑出声来。

    ……小色鬼。

    徐翠青在打坐,被明茗唤醒后也跟着起身,三人准备收拾好后通过沈荼打开的“门”直接来到了正处于冥界之中的东方客栈里。

    东方客栈虽然还没正式开业,但也蛮热闹的,有许多鬼差进出。

    齐云海为了接下来的工作,最近一直在调整作息,这会儿也在客栈中活动。

    他和田书芸熬了点绿豆汤和茶水,过路的鬼差渴了饿了便会停下来要一碗。

    明茗兴奋地带着徐翠青在客栈里四处转悠,给她做着介绍。他心中报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万一徐翠青觉得东方酒店挺好,在这里定居也不错,然后就不回小桃山了呢?

    等到四点的时候,明茗带着桃苗进入玉坛之中,和桃苗沟通,吸收天地灵气,凝结出一颗如翡翠般的仙露。

    仙露指甲盖大小的一滴,晶莹碧翠,透发着无限的生机,一看就很不凡。

    凝结完仙露的小桃苗叶片耷拉着,有些蔫巴。

    桃苗与明茗的关系极为紧密,明茗受到桃苗的状态影响,人也十分疲累,四肢酸软,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明茗心疼地摸了摸小桃苗,清楚这滴仙露的凝结对于桃苗而言也十分不易,但如果能救回干妈,这个付出就是值得的。

    明茗将仙露放进沈荼给他的玉瓶里,然后把桃苗埋在玉坛最中间的位置,手指轻轻点了下叶片,叮嘱道:“好好休息,多吸收点灵气,明天还要继续呢。”

    桃苗抖了抖叶片,是作回应。

    明茗蔫巴巴地从玉坛中走出来,沈荼立刻迎上前,手搭在腕上检查着他的状态。

    徐翠青见他面色疲惫,担忧问道:“是仙露凝结的不顺利吗?”

    明茗晃了晃手里的玉瓶:“挺顺利的,可能是起的太早,有些困了。”

    徐翠青闻言忙道:“那你再去补个回笼觉吧,我自己在这儿转转看看就行,不用你陪。”

    沈荼将田书芸叫过来:“我带明茗上楼休息会儿,你照顾着点姥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找将一。”

    田书芸连连点头:“好的沈老板!”

    徐翠青打量了田书芸几眼,点点头,并未拒绝,随后沈荼便带着明茗上楼休息了。

    明茗可怜巴巴地看着沈荼,恹恹道:“我觉得凝结仙露好累啊,感觉被掏空了一样。”

    沈荼摸摸他的头,将明茗送到房间后并未离开,而是打开了房间里的一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密封小瓷罐儿。

    明茗好奇地探头,问道:“这是什么?”

    沈荼笑道:“是糖果。”

    他将盖子上的封纸拿下,明茗看到瓷罐里装满了糖豆粒一样的米黄色小丸子。

    沈荼捏了一颗小丸子出来,明茗眨眨眼,配合地张开嘴,红润润的舌尖微微翘着,等他投喂。

    沈荼微妙地顿了一下,将小糖丸放在明茗翘起的舌尖上。明茗舌尖一卷,不经意间从沈荼的指尖上滑过,将小糖丸含进了口中。

    糖丸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极为浓郁的灵力涌入到明茗的穴窍中,很快就将凝聚仙露而出现的疲惫都冲散了。

    明茗咂巴着嘴,口中能感觉到淡淡的甜,还有一股沁人的花香。

    明茗还在回味着糖丸的滋味,沈荼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腹揉搓着,想将刚才那股柔软细滑的感觉揉搓掉。

    但作用并不大,心头的惊悸反而好似更盛了些。

    沈荼犹豫了一下,也捏了一颗糖丸放进自己的口中,在动作的遮掩下,他不经意间舔过那根手指的指尖。

    感受着鲜甜的滋味在口腔中绽开,沈荼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些。

    沈荼垂着眸,面上平静,内心却很羞耻难堪。他这是在做什么……

    明茗对沈荼复杂的心情毫无察觉,双眸亮闪闪的,一脸期待的看着沈荼:“还想要!”

    沈荼:“……”

    沈荼将瓷罐儿塞给明茗:“都给你,想吃就直接拿。”

    “哦。”明茗喜滋滋地接过瓷罐儿,又捏了两三颗糖丸儿吃。

    他想起沈荼刚才也吃了一颗,投桃报李,也捏了一颗要喂他。

    沈荼愣了愣,在伸手接过还是张嘴让明茗投喂之间犹豫着时,明茗已经将糖丸抵到他的唇边,想往里面塞。

    沈荼只好张嘴将糖丸咬住。

    明茗收回手看了看手指,指腹上沾了些糖浆,粘腻腻地有些不舒服,他便轻轻舔了一下。

    舔完以后就见沈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明茗脸一红,以为是舔手指的动作太不卫生被嫌弃了,忙道:“我去洗手!”

    然后放下瓷罐,直接奔进洗浴间里。

    沈荼默默地将瓷罐盖好,提醒明茗:“记得漱口,你再休息会儿,我先回屋了。”

    明茗探出脑袋:“好吧,那……过会儿见?”

    沈荼不禁微笑:“好,过会儿见。”

    明茗漱口后又洗了个澡,然后才上床休息。

    等他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他在床上磨蹭着看了会儿手机,直到邢安岩给他发消息。

    邢安岩表示明天会带假妹妹和陈橙,还有一些亲朋同事到东方酒店宴客,问明茗是否有空余的包间给他预订。

    明茗去找沈荼商量,见他不在隔壁的房间,便猜应当是去阳界了。

    明茗简单收拾了下,也拿着手机下楼,通过电梯穿过阴阳避垒来到酒店中,果然在这儿找到了沈荼。

    东方酒店即将正式开业,包括明茗在内的员工都知道,酒店的客人从来不是生人,而是冥界的阴差鬼魂,偶尔也会有一些妖魔精魅。

    虽说他们没想过招待生人,但送上门的生意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只是这么一来的话,酒店得再另加一些别的布置,比如幻阵和防护阵法。

    幻阵的目的是将鬼魂外表上的特殊之处遮掩,使他们出现在生人眼中时也是正常人的模样。

    防护阵法则是双向的,通常情况下,它是用来保护误入的生人,使他们能不被鬼阴之气入侵。不过在明天的场合中,它是用来保护酒店中过路的阴魂。

    毕竟邢安岩和邢正都是警察,他们明天还会带不少警察同事来。警察正气凛然,寻常鬼怪不敢也不能靠近,会被他们的正气冲伤魂体,所以必须提前做下准备。

    中午的时候,妖行的妖亲自登门。

    他们知道东方酒店要开业,于是特意赶在开业前一天送上足够份量且新鲜的瓜果蔬菜,还通过特别通道在白天就进入了东方客栈中,在客栈里建了一个临时的通信基站。

    通信基站信号在冥界中也能覆盖一定范围,如此一来,就算是没被妖行改造过的普通手机也能在冥界中联网了。

    虽然范围有限,但在东方客栈内肯定是够用了。

    而妖行帮忙修建临时通信基站的报酬则是一些空白请柬,他们可以将请柬出售或交换给一些对冥界有兴趣的妖魔和修行者。

    东方客栈没有无槛,哪怕是身无分文的鬼怪也能落脚歇息,但这个落脚范围只包含第一层。

    想进入其他楼层的话,必须持有令牌才行。妖行带走的请柬在明天便会有短暂的令牌作用,不同规格的请柬,能进入的楼层也不同。

    至于那些楼层里有什么,就由请柬持有者自己去探险摸索了。冥界和神界关闭的太久,对冥界好奇的人太多了。

    妖行来的时候,明茗正在为田书芸调试傀儡身,准备让她明天附身傀儡伪装活人,然后去招待可能会来的生人宾客。

    田书芸对傀儡身充满了期待,明茗答应她,这个傀儡身平时也可以给她用。也就是说,以后她白天也能依靠傀儡身出现在外面了。

    当然,也是有限制的。限制是傀儡身只能在槐关山地界使用,出了这个范围以后,田书芸便会被自动弹出傀儡身,变回游魂状态。

    即便如此,田书芸也很满足了。

    明茗快速将傀儡身调试好,等田书芸成功附身后便让她自己适应调节,然后跟在妖行后面看热闹。

    明茗和妖行的妖感叹道:“你们不仅会改造手机,居然能通信基站都能建,好聪明好厉害啊!”

    被他抓住的妖怪是个六尾狐妖,闻言看了眼队伍中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技术人员的那几人,微妙道:“其实我们也是找的外援,那几人是从人类那边雇来的。”

    “啊?”

    明茗愣了愣,迷糊道:“原来他们真的是人类呀。”

    明茗灵眼开着,队伍中大部分妖怪的原型都能看破,但有几人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原本以为是那几人修为太高的缘故,心想妖行藏龙卧虎,居然有那么多厉害的高手。没想到其实是他们根本没有“原型”……

    明茗讪讪笑了一下:“他们胆子倒是挺大,和妖同行,然后来鬼的地界。”

    六尾狐妖淡淡道:“他们来自人类官方的修行者组织,有后台,自然不怕和我们打交道。”

    明茗闻言不禁轻咦一声,他知道人类社会有修行者,但那些修行者原来还有专门的官方组织?他怎么没听姥姥提到过?

    明茗决定回头问一下姥姥。

    六尾狐妖看了看明茗,犹豫了一下,塞了张名片给明茗,名片上写着组织名,“红星”。

    六尾狐妖指了指那几个人类和明茗说道:“我们妖行帮忙处理一些妖怪的身份问题时,都是托他们帮我们协调解决,这个红星组织是人类社会专门和我们妖怪对接部门。”

    “现在我把他们联系方式给你,你们以后有需要可以直接联系他们,不用再找我们,这样可以省不少事。”

    六尾狐妖其实根本不想把红星的名片给明茗,明茗和沈荼出手都很大方,如果让他们妖行帮忙的话,他们可以收获人情或中介费,总之稳赚不赔。

    奈何明茗和沈荼并不是单纯的大户,而是另一个大势力,鬼族的代表人物。

    鬼族和居住在人界的妖族不同,它们单独占据一界,那一界还是除神仙以外所有生灵的最终归宿,人族对于冥界的好奇和渴望比对妖族强烈的多。

    红星对冥界和鬼族非常好奇,打知道他们的存在以后,就想找机会正式和冥界搭上关系,展开合作。

    明茗将名片两面看了看,点点头塞进了口袋里,态度很随意,没问六尾狐妖任何有关红星的事。

    六尾狐妖见他漠不关心的模样,轻挑了眉,乐得他不问,也没有拉着明茗主动介绍,反正名片已经给出去了,回头他对红星能有交代,这就够了。

    明茗跟着这只队伍旁观看了会儿,看不大懂,没待多久便离开,回到东方酒店,和将一继续讨论布置,检查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晚上快六点的时候,齐云海和田书芸牵着手,红润着脸从外面走进来。

    田书芸拿到傀儡后便迫不及待地附身了上去,酒店还没正式开业,她今天仍空闲着,和明茗请过假后,就和齐云海约会去了。

    虽然傀儡身不能槐关山地界,但槐关山范围很大,足够他们俩散步了。两人牵着手在山上走了一下午,也才逛了一小个区域而已。

    两人回到酒店后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齐云海说回头要买一些烧烤架之类的工具,要和田书芸野餐。

    明茗听着也有些意动,准备学习一下别人的恋爱经验,回头也和沈荼出去玩。

    说到这里,田书芸露出奇怪的神色,和明茗说道:“我和小海在山上散步的时候,碰到个奇怪的人在附近打转,那人还和我们聊天了,问我们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个东方酒店。”

    田书芸犹豫道:“那个人奇奇怪怪的,戴着帽子口罩,鬼鬼祟祟的。我感觉他有点奇怪,就没告诉他。”

    “不过他也没有放弃,还想跟踪我们,想跟着我和小海一起上山,被我发现后甩掉了,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找过来。”

    槐关山有一条直通广场的路,但这条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明茗问过沈荼,沈荼的回答是只有颇有福德的人或者有一定修行的人才能看见路。

    至于其他人,有法子上山的话也能上来,但沈荼不耐烦应付就是了。

    很显然,那个年轻人的福德不算深厚,入不得沈荼的眼,所以才找不到路,只能求助别人。

    明茗闻言淡定道:“估计从哪听到了些消息,摸过来玩的吧。我们一做生意的,有人过来接待就行,只要他们不惹事,旁的不用多管。”

    田书芸想了想,点头应了,然后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七月十九号,明茗定下的开业吉日到来。

    这一天原本风和日丽,但在过了正午时,槐关山的天色忽然暗沉,看着还是白天,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就像是有一层灰纱蒙在了天空上,遮住了酷烈的阳光。

    槐关山山脚下,十来辆车在最前方一辆车子的带领下拐道上山。

    在这些车上山后,一个戴着鸭舌帽、背着双肩包的青年一脸震惊的从旁边的树林里蹿出来,看着那些车子上山的方向,一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前面那么多树,这些车看不见吗,怎么直接就开上去了?”

    “而且这些车还没撞到树,直接就穿过去了……”到底树是假的,还是车是假的?

    青年用力揉了揉眼睛,沿着车辆行驶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

    他前面不远处有一棵树,青年咬咬牙,拿手捂着额头直接冲着树撞了上去。

    ……青年没有撞到树,反而从树中穿了过去。因为没有防备,没刹住脚,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

    青年龇牙咧嘴地撑在地爬起来,手刚放在地上就猛地缩了回来——

    刚刚还是草地的地面变成水泥地了!

    青年连忙抬头,原本的树林从他眼前消失,转而变成了一条笔直平坦的水泥道路。

    道路两边依次排列着电线杆,电线上高高悬挂着数只大红灯笼。

    风吹动,红灯笼随风飘舞,在这略显阴沉的天色中犹如长龙般游动起来,往山中深处荡去。

    第036章 036

    年轻人名叫安怀诚, 是一名主播,跟风拍了不少视频,但一直都不温不火。

    安怀诚做梦都想火, 当看到那条“高校裸.男”的热搜后, 立刻就到事发学校调查,想找到“裸.照”背后的真相, 然后借着这个新闻一战成名。

    因为是暑假, 学生都不在校园内, 他的调查之路并不容易, 而且照片当事人高天祥的同学都非常不配合,一听说他要调查是谁爆了高天祥的照片, 以及高天祥重伤住院背后的隐情, 立刻就把电话挂了。

    之后高天祥的同学大概是互相通风报信过了,安怀诚再打电话给高天祥的其他同学时, 发现他们居然都把他的电话给拉黑了。

    安怀诚很郁闷, 却也愈发兴奋。

    高天祥同学的避讳如深的态度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个事件后面肯定藏着一个大秘密!

    在安怀诚不懈的努力下, 他终于从高天祥同学的朋友圈里打听了一些消息,据说这和一家神秘酒店的老板有关,那个老板是个高人, 会法术, 高天祥之所以会身败名裂, 就是因为得罪了高人, 被高人诅咒了。

    刚打听到这个消息时,安怀诚还以为自己是被耍了。

    他以为的大新闻是校园霸.凌或者正义黑客惩善扬恶什么的法制剧本, 结果呢,这群学生居然给自己搞封建迷信?

    安怀诚不相信这个说法, 但无论他怎么调查,换对象问,得到的都是类似的说法。

    他将信将疑,决定先去那些学生口中的神秘酒店探一探,找到那个大师后再说。

    安怀诚按着打探到的线索一路辗转来到D市,找到了酒店所在的槐关山。

    奇怪的是,这个槐关山根本就是座荒山,压根就没有酒店。

    可安怀诚在来之前就搜地图和D市的历史,确定槐关山十几年前被开发过,建了个小广场,只不过后来废弃了!

    他特意和当地的司机打听了,司机们也说槐关山有广场,有个司机说自己最近还带人去过。

    安怀诚为此还加钱请这个司机带他过去,可惜这个司机也没找到路,还念叨了一路“真邪门”“又见鬼了”这样的话。

    安怀诚的兴趣被吊了起来,将高校裸.照的事放了放,然后和槐关山较上了劲。

    他已经在这座山里转了两三天,一直没有收获,却也没放弃。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找到这条被神秘力量遮起来的路了!

    安怀诚还有些懊悔,早知道他就把摄像机打开,将这一幕录下来了。不过就算录下来了估计也没人信,大概率会被怀疑他是提前剪辑或者视频特效。

    思及此,安怀诚索性将手机直播打开,他要直播这次探险。标题也想好了,就叫“荒山探险,揭露高校裸.照背后的秘密”。

    安怀诚怀揣着一夜成名的梦想,激动地打开手机,将直播调好。

    没过一会儿,直播间里便有了二十来个人。

    安怀诚和观众介绍了下大概情况,观众们嘻嘻哈哈发着弹幕,夸他这次直播还挺有心意,背景也布置的不错。

    也有几个人在嘲讽安怀诚,居然把山村探险这种内容和裸.照事件放在一起提,真的是想红想疯了,什么热度都想蹭。

    安怀诚无视恶评,把手机装在自拍杆上,调整好角度后便开始上山,将沿途的风景仔细的拍下。

    一边拍,一边与直播间里的观众互动着。

    ……这人是谁?他在做什么?……

    ……他手里举着的是手机吗?……

    ……是手机,这人好像是个主播,正在直播呢……

    ……丫头,什么是直播呀?……

    风中传来窃窃私语,安怀诚四周看了看,总觉得有什么人在附近说话,但他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安怀诚咽了咽口水,和直播间里的观众嘟囔道:“总感觉我旁边有人在说话。”

    他话音一落,观众们立刻在直播间里热情地发送出评论。

    [我也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是有人不懂主播在做什么,然后有人在科普]

    [我也听到了,声音还挺近的。不过周围没看见有人啊?]

    [应该是主播录了音频,故意贴着声孔放,营造出恐怖诡异的氛围吧。]

    [哈,那主播做戏做的还挺认真的,但别说,还真挺有代入感的。]

    直播间里观众讨论的热火朝天,并对安怀诚的直播效果表示了赞扬和肯定。

    相对而言,安怀诚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录音频贴着声孔播放。

    安怀诚想安慰自己估计是观众们在和自己开玩笑,可观众在弹幕中打出了他们所听到的内容,与他听到的内容差不多……这根本就不是恶作剧。

    真的有他看不见的人在他身边说话!

    安怀诚吓得脸色惨白,然而观众根本没法和他共情,只觉得他演技很好。

    安怀诚很想调头下山,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可邪门往往也意味着热度,再精心策划的剧本都比不过真正现实的离奇古怪有趣。

    “不存在的人的说话声”出现后,直播间里的热度便一直在攀升,如果他后面能播到更离奇的内容的话,说不定他真的能一夜爆红。

    安怀诚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地方那么邪门,肯定不是自己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现在就调头的话,说不定反而会遇到危险。

    来都来了,就上山看看吧。

    安怀诚自己说服着自己,克服了心底的恐惧,继续往山上走去,只是脚步下意识加快了许多。

    他沿着红笼大路往前直走,三十多分钟的路程被他二十多分钟就走完了。因为路程太长了,除了“不存在的人的说话声”外,直播间里没了其他有趣的东西,刚起来一点的热度又下去了一些。

    老实说,安怀诚有点后悔。

    但他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障碍,又走了大半天的路,这会儿回头的话又有些不甘心。

    比起一开始那隐隐的恐惧,安怀诚这会儿倒是希望山上能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救回他直播间的热度。

    终于,安怀诚来到了山顶上。

    眼前豁然开朗,寂静与窃窃的低语声被热闹的喧哗声瞬间覆盖。

    槐关山广场和安怀诚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安怀诚一路打听来的消息都在说这个广场已经荒废了十几二十年,破旧又偏僻,没有一点人烟。

    而眼前的广场却是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人头攒动,道路两边摆满了小摊子,还有游神队伍与舞狮队,热闹极了。

    “哇——”

    惊叹声在安怀诚耳边响起,安怀诚以为这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顿了两秒后又惊觉不对,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

    他闷头赶了半天的路,路上分明一个人都没有。可就在他到山顶的这一霎,他的身后身旁忽然冒出了四五个人,和他一起站在大门口,一脸惊叹地看着前方的广场。

    这些人是谁,从哪冒出来的?!

    不止是安怀诚有这个疑惑,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被这忽然出现的几人吓了一跳,但因为安怀诚的摄像头有视角盲区,观众讨论了一下,最后用“这些人肯定是和主播配合好了,故意从视野盲区钻出来”的这个结论说服了自己。

    安怀诚苦哈哈地看着直播弹幕,想解释,又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戳破他们的身份。生怕他们被戳破身份后就不装了,把自己咔吧咔吧给生吃了,电影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

    更何况他解释了观众们也不会信的,这群人只会夸他很有信念感,演的真的很像那么回事。

    身旁的几“人”压根没搭理安怀诚,在短暂的惊叹后立刻动身,往广场内走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安怀诚见状轻松了一点,观察了片刻,在直播间观众的催促下也跟着进了广场。

    直播间观众对舞狮表演很感兴趣,催促安怀诚过去近距离直播。安怀诚跟着去凑热闹,同时也不忘打量四周的“人”群。

    周围人有一些年轻人,但数量很少,来往的大部分年纪都很大,衣着简单破旧,身材佝偻着,步履蹒跚。

    安怀诚凑热闹时都不敢用力往前挤,若是不小心碰倒一个躺在地上,回头够他喝一壶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一边欣赏着舞狮表演,一边吐槽安怀诚:

    [主播你胆子挺大,从哪儿收集来那么多的老人当你群演?你就不怕这些人在你这儿出事吗?]

    [我感觉不像是群演啊,就这场地好像也不是主播安排的。那么大的广场、那么多人,还有舞狮队表演,如果都是主播布置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也有道理。]

    安怀诚看着弹幕不禁苦笑:“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本事搞出这种场面?我要是有这个经济实力,我都不来当主播了。”

    [主播这是什么地方?看着挺有意思也挺热闹的。]

    安怀诚戴着耳机,对着耳麦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们,就怕你们不信……”

    他将槐关山给直播间的观众介绍了一下,观众里有不少是从附近直播里看到的,是D市本地人,闻言纷纷哈哈笑,还从网上截了槐关山的荒废图片发过来,表示主播说谎不打草稿。

    这明显不是一个地方啊,太假了,编也不知道编个像点的。

    安怀诚暗暗翻了个白眼,并不急着解释,又带着观众看了一个盒子灯的表演。

    广场里有许多表演,表演都很精彩,而且很稀奇,许多技艺现在都很少见。虽说没什么刺激的节目,但这些精彩绝伦的表演也渐渐为安怀诚吸引来了不少流量和打赏。

    但这些流量还不够,远远达不到安怀诚想要的爆红效果。

    安怀诚拿着自拍杆直播给观众看,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变化。他要找新闻,让他一夜爆红的大新闻!

    就在安怀诚蠢蠢欲动时,安怀诚忽然听到远处有一个人兴奋的大喊着:“布施了,东方客栈的明老板准备布施!”

    这人话音一落,安怀诚便发现周围的“人”群骤然骚动起来,一边兴奋地讨论着“布施”,表演也不看了,齐齐往一个方向涌动。

    周围的“人”对即将到来的布施活动报以十分的激动与热情,如此异样也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兴趣,观众立刻发弹幕,催促安怀诚也跟着去现场看看“布施”是什么。

    安怀诚根本不用他们提醒,脚步早就跟着“人”群开始运动了。

    广场里原本就有不少“人”,但之前都分散开,“人”虽然多,但并没有感觉多拥挤。这会儿“人”到聚集到了一起,安怀诚被“人”群包围挤压着,逐渐感觉空气稀薄。

    更奇怪的是,明明周围“人”那么多,他该被拥挤的发热流汗才是。可安怀诚却觉得很冷,不停的打着哆嗦,人越多越冷。

    安怀诚想从“人”群中脱离,却根本出不去,只能被迫跟着他们来到布施的地方,东方客栈前。

    一个有十几层的巨型塔楼出现在安怀诚的视野里,塔楼高且精致,古色十足,木质的塔楼上雕刻着精致的纹路,有异兽图、有神仙宴饮图、还有伏妖图。

    塔尖高耸入云,在与天空接连的位置有一颗明珠闪耀,明珠璀璨,可与皓月争辉。每一层塔楼边缘上都挂着飘飞的红绸,与形态各异的精美灯笼,将塔身映衬的精美绝伦。

    安怀诚在看到这座高塔的瞬间便瞪直了眼,立刻把手机举高高的对准塔楼拍摄。

    塔楼的第二层出现了一些人,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摆满了菜肴和酒坛。

    为首的两人穿着黑色中式马褂,一群人中只有他们手里空空,衣服款式也与其他不同,正撑着栏杆往下面看,两人笑吟吟地说着什么。

    安怀诚一边打着寒颤,一边将摄像头对准二楼那两人,将镜头放大,让直播间的观众能更清晰的看清二楼的景象。

    [我天!这俩小哥好好看!主播从哪找来的演员?感觉这两人都可以原地出道了,太帅了吧!]

    [还演员呢,人明显是这地儿的老板,和主播根本就没关系吧。]

    [个子更高的那个虽然很帅,但莫名感觉好吓人啊……他刚才好像往镜头瞄了一眼,我被他那一眼给吓得,手机都摔掉了!]

    ……[害怕+1][+1]……

    [我还以为是我胆子太小,原来不止我一人被吓到吗]

    [头一回对着盛世美颜舔不起来,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到现在还没下去……我还是看他旁边的小哥安慰一下我的心灵吧。小哥哥长的不甜但是笑得好甜啊,感觉好好吃的样子,好像啃他一口]

    [想啃+1]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个冷脸的小哥看着更吓人了,感觉那冷气都快穿过屏幕冻到我了]

    东方客栈二楼,沈荼目光冷冷扫过下方的鬼群,目光落在鬼群中的安怀诚身上时定了定,在明茗旁附耳道:“时间差不多,布施可以开始了。”

    布施的目的是放一些食物酒水给鬼怪,供以他们享用果腹。通常情况下,只有中元节时各地才会举办大型法事和布施。

    考虑到鬼门数百年没开,在冥界挨饿的鬼魂太多,明茗就趁着开业仪式顺便办了个布施法会。

    既能帮忙传播酒店的名声,也能让这些鬼魂饱餐一顿,一举双得。

    明茗点头,对着楼下的将一比了个手势,将一便举着铜锤敲在锣上,锣声荡开,周围的鬼群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拥挤争吵。

    等广场安静下来后,明茗招手,示意身后新招的鬼侍们排列往前走,他取出食物酒水中的烟火精气,往下方的鬼群中挥散。

    刚刚还安静着的鬼群瞬间失控,像疯了一样伸手抓向天空。随后进入传统环节,争食打架。

    明茗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一脸淡定的继续布施,任由下面的鬼群打架争抢。

    鬼魂相对肉.身而言很虚弱,但某种程度上又比肉.身抗糙的多。这些鬼魂打的丢胳膊断腿、眼珠子乱飞,还跟没事人一样,捡回来后对准原位置按上,活蹦乱跳又是一条好汉。

    虽然这样会消耗一些鬼气,但消耗的并不多。而且来之前这群鬼就打听过了,据说东方客栈的明老板会在布施后点燃养魂木香。

    有养魂木的滋润,这些小伤根本不算个事。没了后顾之忧的鬼群们打的更凶猛了。

    二楼的明茗兢兢业业地布施着,广场上的鬼魂们沉浸式地打架抢吃的。

    两边都很和谐,只有看到这一幕的活人们在目瞪口呆。

    邢安岩带来的亲朋同事全都傻眼,以为发生了踩踏事故,想下去帮忙疏散。

    鬼管事们连忙拦住,让邢安岩还有拿着请柬来的红星成员一起帮忙劝着,好说歹说才将他们拦住。

    主播安怀诚这边的情况不太好,旁边的“人”群打的太凶,身影不再凝实,虚幻了许多,因此时不时就有胳膊腿从安怀诚的身体里穿过。

    安怀诚感觉自己被穿过的地方,仿佛被放在零度冰水里泡一般,又冷又疼。

    安怀诚疼的拿不住手机,自拍杆掉了,手机镜头正好对着地面,所以直播间的观众幸运地没有看到胳膊乱飞的那一幕,只听到现场很热闹,耳边全是激动的呼嚎声和叫骂声……以及主播的惨叫声。

    [啥情况?镜头怎么黑了?]

    [我怎么听到主播好像在惨叫,主播怎么了?]

    直播间的观众关心着安怀诚的情况,而二楼的明茗这时也注意到了鬼群中画风格外不一样的安怀诚。

    明茗挑眉,指着安怀诚的方向说道:“怎么混进去了一个生人,赶快把他拖出来,再迟会儿要出人命了。”

    得到明茗的指示,管事这才下场,强硬地撕开挡在路上的鬼群,将安怀诚抬起抗在肩上,带着他离开鬼群。

    他的手机也没被落下,被管事上交给了明茗。

    第037章 037

    安怀诚被管事放在了地上, 他太冷了,抽搐着身体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明茗啧啧摇头,蹲在安怀诚身旁, 手在他身上阴气最重的地方来回用力拍了好几下, 将他身上的阴气都拍散。

    阴气散尽,安怀诚总算不再抽搐惨叫, 但还没有缓过劲, 躺在地上没有起来。

    桃苗像个装饰品一样缠在明茗的胳膊上, 叶片调皮地晃来晃去, 往安怀诚脸上抽,被明茗把拽回来, 弹了两下才变得安分。

    今日酒店开业, 人多眼杂,明茗不放心把放在玉坛里, 就将它贴身放着。

    桃苗很喜欢和明茗贴贴, 瞧着比平时都活泼了许多。

    明茗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怀诚, 将一管事将手机递给明茗:“三爷,这人在直播。”

    明茗接过手机检查,发现直播间的热度还挺高的。尤其是在刚才那个黑屏意外后, 因为情况不明, 直播热度又飙升了一次, 目前有10w+的在线观众。

    明茗翻看着直播间里的评论, 评论里一直在发“发生什么了”“三爷是啥,主播该不会误入什么不能见人的组织活动现场了吧”“要报警吗”之类的内容。

    明茗摸索了一下, 把直播间关闭,把手机递给将一, 让他先把安怀诚带进客栈之中。

    布施法会已经到了最后环节了,他准备先收尾,然后再解决直播间的事情。

    明茗看了一眼下方闹哄哄的现场,随着布施的结束,鬼群中的打闹也逐渐偃旗息鼓,恢复平静。

    鬼侍们将有一人高的铜炉从客栈中推出来,明茗将养魂木香粉置入铜炉之中点燃。

    袅娜的烟雾从铜炉中飘出,在广场中弥漫散开。广场中的鬼群忘我地吸收着雾香,神情陶醉地仿佛在嗑.药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明茗心想,还好那主播进了客栈里,要是把这一幕直播放出去,酒店的举报电话估计会被打炸了。

    养魂香的点燃象征着布施法会的结束,现场的打理交给鬼侍,明茗和沈荼往客栈里走。

    明茗问道:“刚才那人在直播,将布施法会的现场播出去了,还有那么多鬼魂在直播间里现形,会有影响吗?”

    沈荼淡定道:“我无所谓,冥界这边也无所谓的,甚至乐见其成。他们很迫切地希望生人意识到鬼魂的存在。”

    “希望生人知道真的有鬼魂存在后,逢年过节时多多烧香供奉,犒劳犒劳他们地下的祖宗,鬼神也想赶在天庭没出世前借机收一些香火信仰。”

    “至于人类社会那边的组织能不能接受,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他们不希望冥界入世的消息传出去的话,他们可以封锁消息,这对他们而言并不难。”

    明茗点点头,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两人进入客栈,等在大厅里的邢安岩立刻走过来:“明老板好,沈老板好,恭喜开业,祝生意兴隆。”

    邢安岩今天并不是空手来的,除了庆祝开业的礼品和花篮,还带了给明茗的锦旗。

    他将锦旗亲手交给了徐翠青,对着明茗连夸带感谢的,好听话像不要钱似的都砸给徐翠青,哄的徐翠青笑眯眯的合不拢嘴。

    明茗这会儿看邢安岩那是相当顺眼,对他态度还挺客气的,关心问道:“邢队长你好呀,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去陪朋友在厢房里吃饭?”

    “是这样的……”

    邢安岩看了眼安怀诚的方向,叹道:“那个人是个主播,他之前一直在直播,直播间热度还挺高的,出事时有不少观众在看。”

    “因为直播间忽然黑屏,黑屏前他又一直在惨叫,不少观众怀疑他遇到了危险,然后就报警了。正好有同事知道我们在这吃饭,然后联系了我。”

    明茗微吟:“你是想让他继续直播,澄清自己并没有遇到危险?”

    邢安岩摇头道:“主播这情况也有自找的成分在,且又没真正出事,舆论那边我们会处理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让你们了解一下,心中有数。”

    “哦,这样啊。”明茗点点头,随后道:“那随便你们吧。”

    邢安岩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试探问道:“您似乎并不介意对方在这里直播?”

    明茗看了沈荼一眼,笑道:“只要他不故意抹黑我们酒店的名声,给我们找麻烦就行,其他的无所谓。”

    邢安岩沉默一瞬,有些别扭地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其实让他现在去直播间里露面澄清是最快也最简单的处理方法……”

    邢安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但他担心明茗不乐意,就没敢提,结果明茗对此根本就无所谓,就把话说了出来。

    邢安岩说这话时有些忐忑尴尬,明茗颇觉好笑。他并没有为难对方的想法,因此爽快应道:“可以,那就让他继续直播,露面澄清一下吧。”

    邢安岩松了口气,笑道:“实在是麻烦您了,明老板。”

    明茗随口道:“觉得麻烦到我的话,你回家后就多上两柱香,其他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

    邢安岩不由微笑:“我会的。”

    “邢队长你吃饭去吧,直播这边的后续我会解决好的。”

    邢安岩点头,和明茗沈荼寒暄几句后便回厢房了。明茗和沈荼则去找安怀诚。

    安怀诚身体里的阴气虽然被明茗拍散了,但状态却还没有恢复过来,正虚的厉害。

    齐云海看他模样惨兮兮的,给他煮了碗姜汤,田书芸也找了条毛毯给他。

    明茗和沈荼出现时,安怀诚裹着个毛毯,坐在凳子上傻呆呆地喝着姜汤,看到他们俩后手一抖,连忙将姜汤放下,像受罪的小媳妇一样拘束站起。

    明茗在安怀诚面前坐下,手指叩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小主播,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什么东西不?”

    安怀诚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明茗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似笑非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那你还敢在我们这直播呀。”

    明茗笑容玩味:“你胆子挺大啊。”

    青年面若桃花,在安怀诚眼里却像修罗一样骇人,安怀诚腿一软,差点对着明茗跪下去。

    明茗嘴角抽了抽,扶额道:“你坐下吧,有什么话坐着说。”

    “对不起对不起……”

    安怀诚先是一通道歉,然后才哭丧着脸在他对面坐下,垂头丧气道:“我的确有些猜测,也想过这样做会不会有危险。但我一路过来都没有出事,我就觉得这应该并没什么。心里存了侥幸心理,就继续直播了……”

    明茗呵笑一声,问道:“侥幸心理要不得的,刚才的感觉怎么样啊?”

    安怀诚的脸色由白转青,那种寒冰从里到外在五脏六腑爆开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以前的安怀诚为了红连命都能不要,但真正遇到过生死危险后他才发现,什么热度金钱都是虚的,任何东西都比不过命重要。

    安怀诚懦懦道:“对不起,我不敢了,我保证不会再直播这儿了。”

    明茗幽幽道:“你现在保证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之前的直播,我们D市公安局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我们这一正经酒店,现在都被大众误认为是非法组织了。”

    安怀诚想哭:“我马上发文澄清!”

    沈荼斜了他一眼:“澄清?你那些粉丝说不定会以为是我们逼着你写的,只怕是会越描越黑。”

    安怀诚怂怂问道:“那怎么办……?”

    明茗淡淡道:“你继续直播吧,让你那些粉丝知道你并没有出事,然后解释清楚,我们这儿是正规场所,安全无法。之前你那些表现都是你自己的毛病,和我们没关系。”

    安怀诚不敢反驳,怂叽叽应道:“好。”

    明茗瞪他:“别光答应,赶快行动啊!明天我会上网检查的,如果让我看到有关我们酒店不好的言论……呵呵。”

    明茗故意吓唬了几句,安怀诚吓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把直播间打开,在成功进入直播间后狠狠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早了——

    安怀诚那群观众还守在他的账号里,看到他重新上线后,立刻涌进他的直播间中,各种质疑瞬间占领了他的评论区。

    直播间里的评论大同小异,基本都在关心安怀诚的安危状况及酒店、“三爷”类的正规合法性,评论区里充斥着各种阴谋论,看的安怀诚心惊肉跳,头疼的厉害。

    安怀诚干巴巴地解释了几句,非但没有安抚住直播间中的观众,反而愈发证实了主播被绑架威胁这一猜测。

    弹幕全在刷“主播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这种评论,吓得安怀诚连忙把眼睛瞪大,生怕多眨一下,引发出更大的误会。

    明茗和沈荼幽幽地盯着他看,把这张桌子留给安怀诚发挥,在附近找了张桌子坐下,鬼侍为他们端来瓜子茶水糕点。

    两人嗑着瓜子聊天,旁观安怀诚绞尽脑汁安抚直播间里观众的画面。

    明茗低笑:“该。”

    沈荼不紧不慢地道:“他应付不来这个场面。”

    明茗也看出来了,这个主播根本扛不住观众的审问,也带不起来话题。更重要的是他演技还贼差,说两句话就要往明茗的方向看一看。

    他这副表现更是映证了观众的猜测:主播此时并不自由,在观众看不到的视野盲区,说不定有人拿木仓抵着主播的头,要求主播扯谎,帮忙遮掩。

    在安怀诚继续直播后,舆论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无数阴谋论甚嚣尘上,看的明茗很是无语。

    明茗烦的都打算抢过安怀诚的手机自己上时,一个女鬼忽然走到安怀诚旁边的位置坐下。

    她甚是自来熟地伸手,调整着安怀诚手机的位置,竖置换成横置,使她和安怀诚的身影都完整出现在直播间的屏幕上。

    安怀诚一脸问号地看着面前的女生,懵道:“你是谁?”

    女生衣着简单,面貌清秀,看着很普通,如同每一个街头擦肩而过的路人,寻常而不起眼。

    女生神情淡定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钟琪,享年22岁。”

    直播间的观众和主播一样懵,因为钟琪的出现和莫名举动,评论短暂地歪了一瞬。

    [这女生谁啊,忽然介绍自己的年龄干什么?她看上主播了?]

    ……

    [是我听错了吗?她刚才说自己“享年22岁”,为什么要用“享年”这个词?这不一般是形容死人的?]

    [楼上你应该是听错了,谁会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呀,也太不吉利了。]

    安怀诚呆了呆,第一反应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他很快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都是什么……

    安怀诚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道:“唔……嗯……你好,我叫安怀诚,我是一个主播。”

    钟琪幽幽道:“我知道,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你。”

    “我想你的直播间里讲一个故事,有兴趣听吗?”

    安怀诚忍不住看了眼明茗沈荼的方向,这是什么展开啊?他有些看不懂了,大佬求指教!

    被安怀诚报以希望的两个大佬嗑着瓜子,看戏一样看着他们,压根没有插手的意思。

    安怀诚头大,只好顺着钟琪的话问道:“你想讲什么样的故事?”

    钟琪没有回答,兀自开始了讲述:“以前有两个女孩,她们分别是A和B。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性格却很不一样。”

    “女生A温柔顺从,所有人都觉得她性格很好;女生B脾气不算暴躁,但也算不得好,很多时候说话很不好听,性格也比较孤僻,包括B的家长在内的很多人,都不是很喜欢她的性格。”

    “女生B有许多认识的人,但能称为朋友的却没几个,关系很要好亲密的存在更是只有A一个。从小到大,只有女生A对她格外包容,即便有时B下意识时脱口而出的话不好听,她也不会因此和B生气。”

    “女生B因此很感动,将女生A视为其最好的朋友,并慢慢有意识的克制自己的性格,说话之前多动脑子,避免太过‘心直口快’。”

    “在A和B的互相迁就与磨合下,她们成为了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所有认识她们的人都知道,A和B是一对非常要好的闺蜜,她们的感情甚至比很多亲姐妹的关系都要好。”

    “A和B约定好,两人以后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等结婚有家庭以后,她们也要做邻居,彼此互相照应。她们如约上了同一所大学,然后在上大学不久,A恋爱了。”

    钟琪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因为钟琪和安怀诚都不搭理直播间里的评论,再受到钟琪平静情绪的影响,直播间观众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消停片刻,暂缓了弹幕的发送,先听起了钟琪的故事。

    不止是直播间,客栈中也有一些鬼凑过来,听她讲故事。

    “A的恋爱谈的非常突然,作为A最好的朋友,B事先完全不知晓情况。B不知道A和A的男朋友C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不知道他们曾约会过。A从未和B提起过C,当A第一次和B提到C时,C已经是A的男朋友了,A正在把C介绍给B。”

    “B觉得这很荒谬。”

    [B觉得很荒谬,旁观的我也觉得很荒谬。谈恋爱了都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好朋友?]

    [赞同。]

    “B为此和A置气了很久,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A和C并非正常恋爱。A无意中被C拍到了较为裸.露的照片,C用照片威胁A与他谈恋爱,否则就将照片散播出去。”

    “A这个人的性格,说的好听点是温柔平顺,说的难听点就是懦弱无能。以B的角度来看,那张照片的尺度最多也就和沙滩上泳装照片差不多,就算真的传出去了也没必要在意。而且她们可以报警,让警察来警告C。”

    “对付C的办法明明有很多,她却什么都不做,窝囊地被C威胁,然后成为他的女朋友。”

    “当B得知真正情况的时候,A已经和C交往了一段时间。并在这段时间里,被C半胁迫着发生了亲密关系,然后拍下了更多大尺度的视频和照片。B为此很懊悔。”

    “B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和A置气,更相信A一些,在A刚被C威胁的时候就发现真相的话,她可以帮助A避免之后的一切,A就不会处于现在这样难堪被动的境地。”

    “虽然发现的有些迟了,A因此吃了些亏,但B觉得这时补救还来得及。”

    “结婚的夫妻都能离婚,而A和C只是男女朋友,只要分手就够了。至于C手里的视频照片,她们完全可以报警解决,要求C删除。B打算的很好,却低估了A的保守程度,以及她的怯弱。”

    “A害怕C,更害怕事情暴露出去,哪怕旁人看不到她的照片,她也会因此而成为他人谈资和嘲笑的对象,她不想将事情闹大。”

    “B为了劝说A,费了很多口舌。C居然能做出用大尺度照片威胁女生这种事情,足以可见他的卑鄙无耻,这种人绝不可能是良配,B无法眼睁睁看着A堕入深渊,必须尽早切割。”

    “在B的劝说下,A尚未做下决定,C却从A的异常反应中发现了B的种种举动。”

    钟琪幽幽道:“C很生气,他决定报复B。”

    安怀诚下意识屏住呼吸,故事的转折来了。

    第038章 038

    “B对C很防备, 但对A却很放心。在她看来,A是被胁迫着与C在一起的,她对C一定是隐忍且抗拒的。”

    “或许一开始时的确是这样的, 可B却忽视了重要的一点, A那时已经与C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如果她对C极度抗拒的话, 她又怎会B提出帮助的时候犹豫不决呢?”

    “A并没有爱或者喜欢上了C, 但在这段时间里, 她的心理已经逐渐接受C, 并将他放在了自己未来伴侣这个位置上。”

    “因此在C向A提出要请B吃饭,并化解B对他的敌意误会时, A同意了, 准备约B到她在外面租的房子里吃饭。C和A说,让她先不要将自己也在饭局上的事情告诉B, 以防B抗拒, 不愿意来吃这顿饭,A也同意了。”

    “于是B便无知无觉地参加了这场饭局。”

    安怀诚长长吐一口气, 紧张地问:“B该不会也被C拍照片了吧?”

    钟琪淡淡道:“C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毕竟已经有A成功的先例在,他觉得B肯定也怕这一招。于是他在酒水里下了药, 准备先将B给弄晕过去再说。”

    “不过他的计划在一开始时就失败了, B在饭桌上看到C的那一瞬间, 立刻就提起了警惕, 尝几口饭菜后就放下了筷子,之后无论A和C如何劝, 也没碰一口饭菜和酒水。”

    “C很挫败也很愤怒,扔掉筷子就上厕所去了, 顺便抽了根烟。等他回来时,却发现A和B吵起来了。”

    “准确点说,是B在骂A,A闷头听着,时不时小声反驳几句。C本来就对B有怨气,闻言顿时和B吵起来了。两人情绪上头的时候,甚至动起了手。”

    “B的力气比不过C,但下手刁钻,周围又摆了一桌的菜碟,她将桌子掀了,碗碟和酒瓶的碎片撒了一地。B用碎瓷攻击C,在C身上留下了很多伤口,C并没能讨到好。”

    “B和C混战着还未分出结果,A却尖叫着昏厥了过去。顾忌着A,两人暂时休战,将A送去了医院。”

    [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B要被C打了,还好没出事。]

    [B感觉挺凶悍啊,说干就干,一点都不带怂的。]

    钟琪:“到医院检查后,三人发现A怀孕了。”

    [呃呃呃这是什么展开?]

    [突然猜不出后续了,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类型故事?结局是什么?]

    “B让A打胎,可A在咨询医生后却得知,如果她选择打胎,以后怀孕可能会很困难,极有可能不孕。”

    “C闻言让A生下,他表示如果A打胎失去怀孕能力,他会和A分手,拒绝娶她。而其他男人也不会娶一个因为打胎而导致无法怀孕的女人。”

    “B很生气,再次和C吵了起来,两人险些在医院打起来,被病人家属和医院保安分开拦了下来。”

    “A因此陷入了纠结之中。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在校学生未婚生子,她几乎能想象出这种事传出去后,他人会露出怎样刻薄嘲弄的嘴脸。”

    “可她又被C的话影响,心中很害怕,害怕打胎以后自己真的无法再怀孕。”

    “B怒其不争,但事关A的身体,也没有再强硬的要帮A做出选择,她留给A时间让她考虑。”

    “A只住院了几天,然后便出院回家了。B很讨厌C,却还要捏着鼻子上门,定时给A送营养餐。因为A需要休养身体,B和C之后没有在吵架或打架。直到某一天——”

    “B没有在平时的时间登门,她失踪了。”

    安怀诚忍不住问道:“B出事了吗?”

    “根据B室友的描述,B离开寝室是为了给A送汤,但A并没有当日见到B,B是在给A送汤的路上失踪的。”

    钟琪没有回答,继续平静地讲述:“B的行程固定透明,在她失踪后,警察第一时间调查了与B爆发过数次争吵的C。”

    “B失踪时,距离他们上次争吵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之后的一月里,B和C再见面时已经能维持住表面的平和,并没有爆发新的矛盾。”

    “而C还有人证——”

    “所有人公认的B最好的朋友A为C作证,C当日一直在家照顾她,从未离开过。”

    “没有人觉得A会为C做伪证,就连B的父母都对他相信无比。因此在例行调查且没有找出更多的线索后,C被排除了嫌疑。”

    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钟琪为故事画上尾声:“A为了一个卑鄙无耻又下流废物的贱男人,漠视着他杀害了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最好朋友。她不仅没有为B报仇,还帮助杀人犯C逃脱了法律制裁。”

    [好一个渣男贱女,好他么操蛋的结局。我真服了自己,为什么要花费半天时间在这听一个伤害我乳腺的故事]

    [不是,等等,这故事算烂尾吗?虽然C的杀人动机很充分,但故事细节里完全没有说到B的遇害过程啊,这钟琪怎么就断定C一定是杀害B的凶手?

    更何况C有A做人证啊!虽然感觉A在私事上挺拎不清的,但B对她也够可以了。连B的父母都认证了她们关系好,A再怎么糊涂,也不会为这种事替C做假证吧?有没可能B就是意外失踪了,这事真的和C么关系呢?]

    在这一段评论发出后,钟琪的头猛地向前探了一大截,脸贴近到屏幕前,冰冷的眼神将内容全部看完。

    钟琪神情不变,冷淡的说:“我也有和你同样的困惑,认为A不可能会做伪证,可事实上,她就是做了。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逍遥法外的杀人凶手C。”

    “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审判谁,我要的是真相大白,让有罪者伏诛。”

    [你的意思是这个故事并不是你编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只是陌生的网友,并不是包青天。如果你讲的是真实故事,你真的想将杀人犯绳之以法,那你应该找警察报警,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警察,而不是跑到网上来以这种方式博眼球,吃受害者B的人血馒头!]

    钟琪依旧木着脸:“我无法报警,那就请你们帮我报一下警吧。”

    “A和C是XX大学的大三生,姓名分别是……”

    “B的尸体被C埋在了……”

    [???你来真的?]

    [不是,既然你信息知道的那么详细,那你究竟为什么不亲自报警?你都敢在直播里露面了,应该也不是怕身份泄密被暴露吧?]

    [主播呢?主播死哪去了,你还记得这是谁的直播间吗,都半天了不知道出来喘口气?]

    直播间的观众万分不解,钟琪却不再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奇妙的是,客栈里的其他鬼也不吱声了,和她一起盯着屏幕。

    被观众呼唤的安怀诚本想伸手去拿手机,结果屁股刚动了动,客栈里“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瞪向了他。安怀诚吓一跳,连忙收回手,大气不敢喘。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有好事者根据钟琪给出的身份信息找到AC所在的学校,将这个学校的学生拉进了直播间中。

    这些学生在进入直播间后瞬间疯了,发出了一连串无意义的感叹号或是代码。

    正当直播间观众纳闷不解的时候,终于有学生发出了一条有实质内容的评论。

    在看清这条评论的内容后,看到的观众不禁打了个冷颤,感觉有一股寒意瞬间脚底板升起,然后在身体中爆开。

    那条评论的内容是——

    [A学姐的确有个众所周知的好闺蜜,那个闺蜜,也就是故事的B,现实姓名就叫钟琪,并且现实钟琪和直播间里这位钟琪长的一模一样。]

    [钟琪学姐,是你吗?]

    钟琪露出她露面以来第一个笑容,她轻声说:“是我。”

    下一秒,泥土、污痕与血迹瞬间侵染覆盖住她洁白的衬衫,梳的整齐的柔顺乌头发像杂草一样,跟着零落破碎的头皮耷拉散开。

    她微歪着头,头颅无骨般坠着,皮肤上布满青紫痕迹与血痕。她微张着嘴,牙齿也没了一半,隐隐约约能看到灰褐色的蚯蚓从她发烂的口腔舌面下蠕动着爬过。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安怀诚的尖叫声压过直播间里刷屏而过的评论,他眼一翻,扑通一声从位置上摔倒,重重地砸在地上。

    钟琪脑袋斜了斜,冷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抬头”去看手机屏幕,随后发现安怀诚的直播间被以“易引起用户观看后感到生理或心理不适的内容”的理由给封了。

    钟琪怔怔地坐着,木然的面孔流露出些许茫然和无措。她慢慢地低下头捂住脸,想将自己的模样遮住。

    现在这样真的是太丑太狼狈了。

    可惜她的鬼力有限,能在直播期间一直保持住稳定的外表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在她总算将凶手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那两人肯定会伏法吧……?

    钟琪待站在原地,直到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搭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两下,一股温和的能量从那只手度入到她的身体中。

    钟琪本能的吸收并运转起那股能量,在它的帮助下,她的外貌再次恢复正常。

    钟琪恍惚地放下手,回头看去,东方客栈那个年轻好看的小老板站在她身后微微的笑。

    钟琪站起,轻声道:“谢谢您帮助我。”

    明茗在她身旁蹲下,拨着安怀诚的头,正检查着他的身体状况,闻言随口道:“不用谢,我也不是为了帮你。主要我们这是吃饭的地方,得保持干净,你之前那模样身上戴太多土了。”

    钟琪垂眸:“不止是为了感谢您将我的魂体恢复正常,也是感谢您让我有机会在直播间里露面,说出我死亡的真相。”

    明茗摇摇头:“我只是允许这个主播直播而已,机会是你自己抓住的,和我没有关系,不用谢我。”

    钟琪哑然,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该做些什么。

    明茗检查了下,确定安怀诚只是被吓晕过去后,他无语地往安怀诚头上拍了张安神符,拍拍手站起,找了一个鬼侍让对方将安怀诚抬走。

    他看向过于沉默安静的钟琪,暗暗叹了一声,随后道:“其实我之前见过你。”

    钟琪抬眸,惊讶地看着他。

    明茗解释道:“我之前关注过一只外表很老、左眼残疾的老鬼,然后在他附近看见了你,你和他关系不错。”

    钟琪恍然:“您说的是杨爷爷?杨爷爷变成鬼的时间很长,阅历很广,也很心善,经常会帮助一些弱小受难的鬼……或者人。”

    钟琪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低了下去,她心虚地看了明茗一眼,大概知道明茗是怎么会注意到杨川景这个无名老鬼了。

    槐关山很大,但附近的鬼怪消息都很灵通,有群学生花钱请东方酒店老板帮忙,转头却举报对方诈骗的事早就在漫山鬼怪之中传遍了。

    众鬼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摸出来一点东方酒店的来历,暗地里不知嘲笑了多少回那群学生的短视,等着看他们死后进冥界后被怎么穿小鞋折腾。

    在这样的前提下,那一日现身给几个学生指点的杨川景老爷子就显得万分扎眼。

    那一日杨川景要现身指点那几个学生时,钟琪还拦了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来着。

    多管闲事的人没啥好下场的,像那对小情侣,还有钟琪自己,都是多管闲事的前车之鉴。

    倘若他们一开始便只顾自己,那对小情侣不会被气运反噬,自己也不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当时杨川景怎么对她说来着,他说:“小钟,我并不是多管闲事,是我欠了那对小情侣一饭之恩在前,我理应报答他们。无论做人做鬼,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而且这件事中做错的人也不是他们,他们与你一样,都是被人连累的。我觉得如果东方酒店的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定不会因为这种事儿迁怒责怪我。倘若他计较……”

    “唉,那我便投胎转世去好了。再不济,也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罢了。我已经活了几百年,也活够了。”

    钟琪没拦住杨川景,之后杨川景现身指点了那群学生。

    事后并没有发生,钟琪和杨川景还有其他几只关系较近的鬼魂讨论过,觉得东方酒店的老板可能根本没注意到这种小事,遂放心下来。

    结果明茗他不但能准确说出杨川景的外表特征,连和杨川景关系较为亲近的鬼魂都能认得出来……他一直在关注杨川景!

    钟琪脸色霎的一白。

    明茗歪着头,好奇问道:“你的脸色怎么忽然那么难看?有什么问题吗?”

    钟琪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意外罢了。因为杨爷爷并不是什么厉害出名的鬼魂,没想到您居然会认识他。”

    明茗随口道:“我不认识他呀!我就是见他和之前那群学生打过交道,所以才对他有点印象!”

    “……”

    第039章 039

    钟琪心情复杂, 替杨川景解释一句:“明老板,那对小情侣第一次上山时给杨爷爷施舍过一个面包,对杨爷爷有恩情。杨爷爷是为了报恩才指点帮助他们的, 还请您不要介意。”

    明茗斜睨她一眼, 道:“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钟琪嗯一声:“我知道的您不是那种人,您若是计较, 那群学生可能连槐关山都到不了, 在半路上就出事了。”

    “我只是想和您解释一下杨爷爷这么做的原因, 他没想和您对着干。”

    她这话明茗爱听, 他立刻笑眯眯回应道:“我能理解的,没有误会他, 你放心好了。”

    钟琪扯动着嘴角, 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明茗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将安怀诚的手机递给她:“那个主播晕了, 手机暂时就先借给你玩吧。虽然他直播间被封进不去了, 但还能上网。你可以上网搜索消息,跟进一下你案件的后续, 看看警察有没有去抓害死你的凶手。”

    明茗的提议钟琪无法拒绝,她接过手机轻声道:“谢谢您。”

    钟琪拿到手机后迅速点开一些热度很大的社交平台,反复刷新着相关词条的消息, 不一会儿便露出了笑容。

    钟琪将词条给明茗看:“上热搜了。周婵和蒋光这次一定会被抓。”周婵便是钟琪的好友A, 蒋光则是那个渣男C。

    然后钟琪又点进去一个直播间, 神情伤怀地说:“这个人住在我尸体附近的地方, 他可能之前就在看直播,在我说出我尸体的地点后, 立刻就开车去了。他现在正在过去的路上,一会儿要现场直播, 看看我说的地方到底有没有尸体……”

    明茗闻言皱眉道:“你如果不想让自己尸体的模样被看到,我可以帮你找人将他的直播间关掉。”

    钟琪摇摇头,拒绝了:“我尸体外表和我魂体的模样差不多,刚才已经被人看到了,我对这点无所谓。让他播吧,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明茗见她并不在意,便没再劝,随她去了。

    明茗:“那你直播先看着吧,如果有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找我帮忙。”

    虽然之前被坑过一次,但明茗只是生气居多,并没有留下心理阴影,也并不抗拒帮助别人。

    因为明茗知道,他有托底的底气。如果有人敢对他恩将仇报,倒霉的只会是对方,而不是他。

    钟琪感激道:“谢谢您!明老板,您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明茗摆摆手,跑回到沈荼身旁坐着。

    明茗感叹道:“没想到直播会出这么个岔子,不过看样子效果倒是挺不错的,比那个被吓晕过去的没用主播强多了。”

    沈荼不由轻笑一声。

    他看了眼楼上的方向,提醒明茗:“有人来了。”

    明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电梯”正在发光。随后,一对外貌有七分相似的男女从“电梯”中走出来。

    明茗知道他们,他们便是之前妖行提到过的红星组织中的成员,通过沈荼送出去的请柬进来的。

    明茗验请柬的时候还特意数了下,沈荼总共给了妖行十张请柬,其中七张被红星的人拿着来了,妖行自己反而只分到三张。

    明茗好奇地看着这一对男女,和沈荼说悄悄话:“他们是来找我的吗?他们要说什么事啊,刚才的直播有关系吗?”

    沈荼斟酌道:“我觉得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直播。”

    “哦?”明茗将信将疑。

    说话间,那对男女在明茗和沈荼面前站定:“沈先生、明先生,二位晚上好。我叫方夏,旁边这位是我弟弟,名叫方寒,我们都来自与妖行类似的组织‘红星’。”

    明茗拉开凳子:“你们坐下说。”

    他仰着头太累了。

    方夏和方寒朝他笑着颔首,然后才坐下。方夏的目光从明茗胸前的树苗上划过,目光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

    红星组织的人第一次正式接触明茗,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明茗也是鬼魂。

    等他们来到东方酒店,遥遥看了他一眼后,又将明茗认成了妖族,因为明茗身上有灵植的气息。

    直到近距离见面后,方夏才发现,明茗身边的灵植气息来自于那颗如同装饰品一样紧贴在他胳膊上的幼苗。

    而明茗本人既不是鬼,也不是妖,他好像……是人?!

    而明茗接下来的话也映证了他们的猜测,明茗便主动说起道:“我知道你们这个组织,我姥姥以前还被你们请去帮忙处理过作乱的妖鬼呢!”

    明茗以前和徐翠青住在小桃山上时,徐翠青偶尔会应邀出远门,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情况。因为次数很少,所以他没什么印象。

    直到昨天明茗从妖行那里打听到红星组织的存在,他跑去问徐翠青有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明茗这才知道,原来那时邀请徐翠青的就是红星组织。

    方夏方寒没想到他们与明茗还有这番渊源在,闻言立刻问道:“不知道明先生的姥姥是哪位前辈?或许我们还认识呢。”

    明茗问道:“徐翠青,小桃山的徐翠青,你认识吗?”

    方寒愕然:“原来您是徐前辈的孙子!我们之前就听徐前辈总是夸她的孙子天资聪颖,只是徐前辈将他看的很宝贝,从来没带给外人见过。原来那个孩子就是您呀。”

    明茗一听姥姥经常在外人面前夸他,顿时乐滋滋地笑了起来,笑得见眉不见眼,看着开心极了。

    明茗主动道:“我姥姥也在槐关山呢,她在外面的广场逛街,你要不要和她说说话?我找人去叫她一声。”

    方夏当即道:“那就麻烦明先生了。”明茗看上去和徐翠青的感情很好,有徐翠青牵线搭桥的话,他们接下来的合作应该也会更好谈。

    明茗在周围看了一圈,拉住不怎么忙的将四管事,请他帮忙找一下自己的姥姥。

    徐翠青还没来,方夏方寒也不想冷场,拉着明茗闲聊,说起刚才直播的事:“我们之前在楼上时也刷到了那位钟琪姑娘的直播,她将凶手信息和案发藏尸地点都说的很详细,我们已经有同事去处理了。顺利的话,凶手今晚就能抓到。”

    明茗闻言“哦”了一声:“那挺好的,她也是个可怜鬼。”

    方寒道:“也多亏明老板心善,同意她直播,让她有机会能雪恨。”

    明茗觉得他夸的太离谱了:“和我没关系,这不是我安排的,是她自己抓住了机会,我也没想到还能利用直播揭露案情。”

    方寒挠挠头,方夏没怎么说话,目光偶尔会掠过明茗肩上的桃苗。

    当她又一次瞥过时,明茗忽然抬手将桃苗遮住,皱眉问道:“你一直盯着它干什么?”

    方夏愣了下,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这灵植生机很浓,看着不似凡品,所以便多留意了一些。抱歉,冒犯到您了。”

    明茗防备道:“单纯欣赏就可以了,你可不准打它的主意。”

    方夏微微脸红,囧道:“不会的,您放心好了。”

    方寒不像方夏那样对灵植敏感,之前并未留意桃苗,这会儿听到明茗和方夏的对话后才多看了它几眼。

    唔,看着挺精神的,旁的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呀?

    经过这一个插曲,几人聊天的气氛淡了一点。明茗慢吞吞挪到沈荼身旁,将桃苗扒拉下来,往沈荼手上放。

    今天酒店开业,人太多了,明茗觉得随身带着小桃苗也不是很保险,要将它交给最厉害的人,这才更安心些。

    方夏方寒见明茗有些不想搭理他们的架势,迫切希望徐翠青能快点到。

    在她们的期待下,徐翠青终于被将四带着进来了。

    方夏方寒看到她后激动地打招呼:“徐阿姨好!我是方夏/方寒!”

    徐翠青打量了方夏和方寒一眼,笑道:“原来是你们俩呀,我记得你们,一对龙凤胎,挺少见的。一眨眼你们都那么大,能独自出任务了。”

    明茗问道:“姥姥,你和他们很熟呀?”

    徐翠青笑道:“他们和你年纪比较近,所以我就多关注了些。我当时还想着让你和他们交朋友呢。”

    然而明茗幼时不能出远门。他最小的时候一步都不能离开小桃山,一出小桃山就会生病。

    随着年龄长大,这样的情况倒是好转了一点,可以下山,也不那么容易生病了,但仍然不能离小桃山太远。

    直到老桃树被雷劫劈开,桃苗出世以后,明茗才真正意义上拥有自由。

    在这样的限制下,徐翠青自然没法带他出门,也没法让他交到朋友。

    明茗“哦”了一声,心情并无多少波动。

    徐翠青问这对姐弟:“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任务吗?”

    方夏是姐姐,也是主事人,她轻声解释道:“据妖行说,槐关山这里有通往冥界的‘门’,正好他们手里有请柬,组织便派了些人过来看看情况。”

    徐翠青看了兀自喝茶的沈荼一眼:“那你们看的怎么样了,有什么想法吗?”

    方夏犹豫地说道:“……妖行给我们的请柬只有今天能用,而且一张请柬只能带一个人,进一层楼。我们想和明先生还有沈先生做个交易,想要能带更多人、时限更长的请柬。”

    沈荼淡淡道:“看来你们组织其他人的收获还不错。”否则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就来找他们谈交易。

    明茗打量着姐弟俩,问道:“你们的同伴们进入其他楼层后,从客栈里出去了?”

    明茗去其他楼层看过,东方客栈就只是客栈,里面的厢房除了吃饭睡觉的功能外,没有什么秘密或者珍宝。

    红星组织在客栈里不可能有收获,那他们的收获只能是来自客栈外。

    东方客栈是一座塔楼,看似有十八层,为一个整体,但其实这十八层分别连通着司掌刑罚的十八层地狱。如果客人在对应的楼层中离开客栈,也会出现在相应的地狱之中。

    明茗心想,他们肯定是离开客栈,去往其他层地狱了。

    方夏和方寒没有反驳,默认了他的猜测,明茗皱眉:“你们知不知道地狱有多危险,竟然敢在外面乱跑……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方寒弱弱地辩解:“他们有分寸的,只在客栈附近活动,并没有走远,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就能赶回到客栈里,不会有危险的。”

    虽然红星成员没走远,但在客栈附近的收获也足够他们震惊了。

    他们还采集了一些地狱中的特殊水样土样,收集了植被样本,如果这些都能送回到阳界去,阳界肯定能迎来一次科技爆发,说不定还能发现些新型金属和元素。

    哪怕真有人在里面出事,只要能将收获传回去,那么这次探险就绝对是值得的。他们早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了献身的觉悟,而请柬和客栈的存在比他们想象中保护程度更甚。

    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队员出事。

    沈荼轻嗤一声:“你们只是初来乍到,才没敢在冥界里走远而已。等你们多进去几次后,肯定不会再满足于附近的那一小块地盘,会想往更远的地方去。”

    方夏和方寒不吱声了,沈荼说的是实话,他们反驳不了。

    明茗犹豫了一下,拒绝道:“不了吧,万一你们以后迷失在冥界中怎么办?”

    他到时候是去救人还是不救人好呢?

    方寒闻言有些急:“明先生请你先不要拒绝,探索冥界对于我们而言意义非凡,你也是人类,肯定是也希望人类能发展的越来越强大吧?”

    明茗闻言瞪他,生气道:“我也是考虑到你们的生命安全才拒绝,是为了你们好!要合作就想法用你们的理由说服我,不要搞道德绑架,我不吃这一套!”

    方寒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时不敢吱声。

    方夏轻声道:“我们可以和你们签生死状,即便有同事在下面出事,也不会怪到酒店方,更不会麻烦你们。而且我们也不是空手索求进入冥界探索的机会,我们愿意支付报酬。”

    “什么报酬?钱吗?”明茗摇摇头:“我们不缺钱,也不需要。”

    方夏问道:“那你们想要什么呢?”

    明茗摸摸下巴,没有说话。沈荼没反应,自顾自地喝着茶。

    方夏的视线不由又落到了明茗肩前的那株桃苗上,她抬手,摸了摸耳麦。

    片刻后,她说道:“我们组织中收藏有水行神物水灵珠……的衍生水晶珠,对灵植的滋润效果极好,愿意赠送一瓶给明先生。”

    明茗眨眨眼,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沈荼,示意他说话。明茗对行情不了解,怕自己被坑。

    沈荼不动声色,轻抬腿将他乱动脚按住,然后才说道:“不需要,你们自己留着吧。”

    “如果你们真想合作,你们水灵珠每月凝聚出的水晶珠取三成、以及你们组织中目前收藏的水行、土行、木行的资源取三成送予我。”

    “同意的话,我将客栈连通的这十八层的权限开给你们,你们每月可以派二百人进入其中,在里面待一周时间。”

    方夏并不意外沈荼知道他们手里有水灵珠,这些年红星经常拿水晶珠当奖品发放,大部分人都有所猜测。

    但三成水晶珠和那么多的水土木三行资源……总共就五行,沈荼直接要三行。

    方夏忍不住道:“你们要的太多了。”

    沈荼垂眸:“你们可以不同意,我不强求你们与我交易。”

    方夏皱眉:“不能少点吗?”

    “不能。”约莫是见这姐弟俩的表情实在是不好看,沈荼才解释一句:“你们支付的代价与你们在冥界能获得的不值一提。”

    况且沈荼要的资源也不是给自己用,要来都是喂给明茗和桃苗的。

    蟠桃是极品灵根,如果幼苗能重新长成,它能反哺灵气给天地,对这一界和里面的生灵有很大的好处。但这一点沈荼并不准备告诉红星。

    方夏不语,片刻后答道:“我需要回去后和组织商量,然后再给你们答复。”

    “可以。”

    沈荼颔首,倏地又扔下一道地雷:“我知道你们组织里有一颗息壤,将那粒息壤给我。在你们进入冥界探索时,如果你们只探索、而不干涉冥界公务的话,我保你们的成员平安离开冥界,不会在冥界内出事。”

    明茗精神一振,息壤!

    这个他知道呀,土行神物,小桃弟弟之前报“菜单”的时候也念叨过呢!

    方夏闻言先喜后忧,喜得是他们对冥界的探索变安全了,忧的是……“我们组织的资源库里没听说有息壤啊?”

    方夏不禁喃喃:“不对,也可能是我的级别还不够,没资格申请,所以才没对我开放……”

    方夏抬头:“我回去以后会询问组织的,尽快给您答复。”

    沈荼沉吟,指叩着桌面:“是我弄错了,那颗息壤应该是在和你们组织有关系的私人手中。”

    “这样吧,你们帮我把这个消息散出去,让息壤的拥有者知晓。如果那人愿意将息壤让给我,我可以答应那人任意一个条件。同时,对你们组织许下的保护承诺也不变。”

    姐弟俩一愣,随即方寒问道:“沈先生知道息壤具体在谁的手里吗?红星是机密部门,我们担心对方不在组织内,接受不到这则消息。如果能知道对方身份的话,我们可以亲自登门和对方商量,确保将息壤交易到手。”

    沈荼暼他一眼,拒绝:“不必。那人要的东西你们给不了,你们就算登门也没用。”

    第040章 040

    被拒绝了的方家姐弟心事重重地回了原本的楼层, 他们也有任务在身,需要采集一些样本带回去,不能直接离开。

    徐翠青不想看明茗腻歪, 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等他们都离开后, 明茗立刻凑到沈荼的手旁,戳了戳桃苗, 笑吟吟地说道:“小桃弟弟, 你快要有口福啦。是传说中的息壤哦, 期不期待?”

    桃苗把叶子并拢到一起, 然后又“砰”的一声炸开,叶片欢快地舞动着, 表示自己非常期待。

    沈荼不由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叫它‘小桃弟弟’?你好像直接把它当成了另一个新生的个体, 有没有想过,它就是你自己, 是你的另一个本体呢?”

    明茗陷入沉思, 过会儿后说道:“我能感觉到我和小桃弟弟很亲密,非常亲密。我甚至能操纵它, 使用它的能力。但我也能感觉出来,它与我并非一体,而是一个新生的生命。”

    沈荼沉思片刻:“不是你的本体, 那它应该是新的树种所化……至于你, 应该是彻底脱去树身, 修成道体了。”

    随即笑道:“这样也好, 毕竟蟠桃树的诱惑还是太大了些。你能完全脱去树身是一件好事,这样旁人就看不出你的原型, 也不会对你产生窥觑。”

    “但你平时还是要小心,毕竟你脱胎于神树, 虽然树身没了,但你本质仍是灵根,一身血肉都是天生的灵药,不能让人察觉到,知道吗?”

    明茗偷瞄他,好奇问道:“唔,我没有树身,不能再开花结果,你会不会不想要我啊?毕竟我以前对你而言只是普通的桃树,对你的作用应该也只是结果吧?”

    沈荼微微一怔:“我与你相伴了不知多少万年,自修行后便一直守在你身旁。你那时虽然没有清晰的灵智可以沟通,但模糊的意识也能传递给我一些情绪。你对我而言早已不是结果的工具。”

    大抵是觉得这样说法的说服力还不够,他又强调道:“我早已得道,又无天人五衰,蟠桃仙果对我来说并没有作用。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我二弟基本不与仙神妖魔来往,所以也不需要拿蟠桃的仙果去结交谁。”

    “对于我和二弟而言,你便是我们亲人一般的存在。所以你放心好了,我想找到你,只是因为你,而并非因为你是蟠桃树。”

    明茗捧着下巴微笑着看着他,沈荼的话听的他很开心,他能感觉到其中的真诚。不过沈荼有说错的地方,他也不忘纠正:“你以后可以不用把我当亲人了,把我当爱人呀。”

    沈荼与他眸光对视,下一秒又飘忽着分开:“……嗯,知道的。”

    明茗偷笑,大着胆子去摸他的手,沈荼没有抽开,反手与他相握,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指。

    沈荼很理智,他知道和明茗已经有了姻缘牵扯,且这段姻缘无法断开,如果他一味逃避抗拒,明茗便会在这段感情上受伤。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沈荼不会再逃避,积极迎合着明茗,他要让明茗开心快乐。沈荼也不觉得勉强,甚至乐在其中。

    明茗有些激动,他准备和沈荼出去散步约会。

    今晚的槐关山广场有许多节目表演,很适合谈情说爱,培养感情。

    明茗牵着沈荼的手,要拉他出门,出门之前。他跑去敲了邢安岩他们在的厢房门。

    邢安岩看到他有些惊讶,连忙起身:“明老板您怎么来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明茗笑着摇摇手:“别紧张,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下,晚上外面有表演,你们吃完饭后可以去看看。”

    邢安岩露出笑来:“好的,谢谢明老板提醒。”

    明茗微微一笑,准备离开。转身时,他的目光从厢房主位上飘过,在那两个相邻坐着、面容有些诡异相似的女生身上划过时,忽地目光一顿。

    他口中轻喝一声:“定!”

    随即一声招呼没打就进了屋,直接走到那两个女生身旁,将桌布一把掀了起来。

    陈橙愣了下,下意识想站起来,右腿小腿却传来一下轻微的刺痛。

    她低头一看,发现她脚边的地方停了一只蟾蜍一样的东西,正微张着嘴,探出细长的舌头钉在她的小腿上。

    她感受到的轻微刺痛正来自于此。

    陈橙吓得尖叫一声,立刻踢腿,想把那只蟾蜍给甩出去。结果蟾蜍的舌头像是钉在了她腿上一样,跟着她的动作乱飞乱撞,却就是不掉下来。

    白玉英和邢正也被吓到了,脸色惨白的站起,邢正冲上来就要动手抓,明茗厉喝一声:“都给我站那,不要动!”

    明茗的话很管用,邢正硬是刹住了车,陈橙的腿也哆嗦着停晃在半空中,不动弹了。

    明茗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符纸拍在自己的手上绕三圈,口中快速念着咒语,念完以后符纸便消失了,化作薄膜将他的手裹住。

    明茗上前,一手按住地上的蟾蜍,一手抓着它的舌头,目光紧紧盯着陈橙的小腿,眉头皱起。

    这时沈荼拿着一个开了封的酒坛和类似绷带的白布条走过来,他看了眼陈橙,面无表情道:“坐下。”

    白玉英连忙把凳子往她身下推了推,陈知秀扶着陈橙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明茗在她坐好以后,手按在小腿上被叮住的地方,抓住蟾蜍的舌尖的吸盘口,人身子侧了侧,然后用力一拽,将舌头从陈橙的小腿上给直接拔抽了出来。

    蟾蜍外面的舌头看着细,但陷在陈橙小腿里的那部分却很粗,像是吸饱了血一样,鼓起来有手指粗。

    在蟾蜍舌被拔出来以后,陈橙的小腿上也留下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黑色的脓血“噗”的一声射出来,溅的周围地上和桌布都是,并且没有血止的迹象。

    明茗比剑指,速念道:“皮破皮相接,骨折骨相连。一不疼痛,二不出血,三不化浓,四不作擦。”①

    明茗话落,刚才还在飞溅的血突的便停了下来。

    明茗摸索到她小腿上最近的一根血管,用力往伤口方向挤,又挤出一大泡脓血来。

    沈荼将酒坛对准伤口倒下,烈酒滋啦啦浇在她的伤口上,陈橙下意识地腿抖,却没觉得疼。

    沈荼将绷带递给白玉英:“给她包扎。”

    “好好!”白玉英颤着手将绷带接过,看着那手指粗的血洞,眼泪掉下来,哽咽道:“橙橙别怕,我来给你包扎。”

    陈橙笑着安慰道:“没事我不疼的……白姨。”

    白玉英抿住唇,眼泪流的更多了,默默哭着为她包扎伤口。

    厢房内,邢安岩带来宴客的亲朋骇得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看到槐关山广场鬼群打架时就已经摇摇欲坠的三观又被颠覆了一次。

    大家都在震惊,只有那个和陈橙极为相似的女生微咬着唇,紧紧盯着明茗的动作和被他抓着的蟾蜍看。

    见明茗拎着蟾蜍要走,她终于有些急了,瑟缩着往邢安岩身边靠了靠,一脸紧张地问:“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在吸陈橙姐的血,好吓人啊!”

    邢安岩看了一眼被她抓着的手,没做声。

    明茗看着她笑:“我也是头一回看到吸人血的蟾蜍,看着不是正常动物,倒像是什么人故意养出来的邪物。”

    女生皱眉,满脸害怕地发难:“你们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邪门的东西?哥哥,我之前就说开在荒郊野外的酒店太古怪了,不该来这个地方吃……”

    “行了,你少说两句。”邢安岩冷硬地将她的话打断:“明老板的酒店很干净,这蟾蜍不可能是酒店里的,肯定是外来的坏东西带进来的。”

    女生闻言面色微微扭曲了一下,沉默一瞬后道:“呵呵,哥哥你推荐的酒店肯定是好的……那这蟾蜍怎么办?要放走吗?”

    明茗冷笑道:“这种毒物怎么能放出去?万一伤到来我们酒店的客人怎么办?等下我就直接给杀了。”

    女生扯了扯嘴角,呵呵道:“杀了也行,看着怪吓人的。”

    这时,外面凑近来一只脑袋,盯着那只蟾蜍口水直吸溜:“明老板,不如把这蟾蜍做成菜卖给我呗,我最喜欢吃毒物了,越毒的我越爱吃。”

    明茗瞥了眼说话的“人”,他不是鬼,而是某种妖类成精,他的原型并不大,看动作姿态像是猴子,但脸又有点像狗,不知道是什么种类,估计是听说东方酒店开业来凑热闹的。

    女生闻言不由握拳,神情不自觉的紧张了些。

    明茗靠了靠手里的蟾蜍:“我们的大厨不一定会做这个菜。”

    这客人嘿嘿道:“没事,你们的帮厨应该会做。我们和那些官差不一样,吃的东西无所谓大厨还是帮厨做的,都能入口。”

    明茗笑了,把蟾蜍递给他:“行,那你拿着自己去厨房找他们做吧。”

    这个像狗又像猴的客人连连道谢,喜滋滋地拎着蟾蜍走了。

    女生脸色发白,心中暗暗后悔。

    她昨天就和邢家三口“相认”了,当时并没有在邢家看到陈橙。陈橙是今晚邢安岩请客时,被陈知秀带来的,对外介绍时,说是邢安岩的表妹。

    女生在看到陈橙的脸时心里便咯噔一跳,尤其在听到邢安岩的亲朋说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陈橙时,立刻确定了陈橙的身份有问题,绝不可能像邢安岩说的“表妹”那么简单。

    她想判断一下陈橙和邢家三口究竟是什么关系,便在酒桌下些手脚……没想到这家酒店的老板居然也是内行人,一下子就揪出了她的血蟾。

    早知道自己就不动手了,果然,正常人谁会把酒店建在这种地方。女生无比后悔的想。

    明茗送走蟾蜍,目光又在室内转了一圈,然后才缓缓道:“行了,没其他问题了,你们继续吃饭吧。”

    明茗和沈荼离开,邢安岩甩开那个女生追出来:“明老板……”

    明茗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那只血蟾和她是不是有关系?”

    邢安岩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但在场的人都知道。

    明茗没有隐瞒,嗯了一声。

    邢安岩铁青着脸,眼中满是压抑和怒意。

    明茗安慰道:“那只血蟾和她有契约,等下我们这边把血蟾给宰了后,她会被反噬,估计能安分一段时间。你多注意她和谁留意,也提防着她忽然跑路。”

    邢安岩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她和幕后黑手接触,我这边就能锁定对面的位置。”

    明茗比了个手势:“行,那你安心吃饭,我们先出去了。”

    邢安岩苦笑,妹妹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他哪有心情吃饭?唉。

    明茗可不管他心情复杂,这出意外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和沈荼开开心心逛“街”去了。

    夜晚十点,B市,刚下班的叶青打开房门回到家。

    家里的客厅坐着她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似乎在商量什么事。

    叶青有点纳闷,她的父母兄姐都是修行者,平时最注重养生,她往常下班回来时这些人都睡了,今天却反常,出什么事了?

    客厅里的几人听到开门声后,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是叶青后便又收回了目光,只有叶青的姐姐叶竹淡淡说了声:“回来了。”

    叶青闷闷应了一声:“嗯。”

    叶竹打了声招呼后没了下文,而除了她外,家里的另外三人从头到尾都没人搭理叶青,仿佛叶青是个透明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叶青对此已经习惯了,谁让她是家里唯一一个普通人呢?

    叶青的哥哥姐姐已经三十多岁了,外表看着却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青葱水嫩,皮肤状态也绝佳。

    叶青的父母也快六十了,头发仍然乌黑,脸上也没什么皱纹,看着像三十多出头的年纪,成熟有气质,却不见丝毫老态。

    唯独叶青,家里最小的一个,刚过26周岁,却饱受工作和生活的摧残,神情疲惫,眼神沧桑,皮肤也暗沉没有光泽。

    和她爸妈一起出门,甚至会被认为是他爸妈的姐姐。

    她是家中的异类,是注定被抛弃的人。

    其实叶青也能修炼,只是她的资质不好,比不过两个兄姐,而家里的条件有限,能得到的资源也很有限,供不起太多的修行者,于是后来者叶青就自然而然的被放弃了。

    有时候叶青也会想,既然明知道家里的资源不够再多供一个修行者,那么一开始时又为什么要生下她呢?

    看到她因为一次次被推开、被冷待而痛苦,这样会让他们快乐吗?

    他们不理叶青,叶青也不理他们,自顾自地打开冰箱看了眼,端出里面晚上吃剩的饭放进微波炉里热。

    然后开了瓶矿泉水喝一口,呆呆坐在旁边等。

    她表面上漠不关心地模样,其实一直在竖着耳朵听。

    听了一会儿后,叶青总算弄明白了他们这家人半夜不睡觉、反而在客厅团聚的原因——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父母兄姐所在组织红星的内部APP里发了一条公告,询问组织成员是否有人获得宝物,“息壤”。

    如果有谁得到了“息壤”,可在红星内部做交易,红星组织可以答应那人他们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任何一个要求。

    当然,如果“息壤”的持有者觉得他的要求红星做不到的话,他也可以直接前往D市槐关山一个叫东方酒店的地方,和那里的老板直接做交易。

    那里的老板据说很厉害,红星都做不到的事情,但他们却有可能做得到。

    红星组织挺大方,在公告里直接为东方酒店背书。

    虽然沈荼的承诺很珍贵,但对冥界的探索也很要紧。拥有“息壤”的成员和谁交易都行,红星只希望这个过程能越快越好。

    叶家四口自顾自的聊着,他们讨论着“息壤”,讨论着神秘的东方酒店,没有一人在意那头沉默地吃着残羹剩饭的叶青。

    叶青默默扒着饭,吃完收拾好后便回到了房间。

    她将房门关好反锁上,然后拉出脖颈间的项链怔怔地看着。

    ……任何条件,都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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