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 神明首领与失足咒术师四目相对。
场景莫名有几分像面试现场。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文豪，真名神宫寺千夜，另一个身份是港口Bookshop的首领。”外貌年幼的神明坐在沙发上，一板一眼的模样像是在玩过家家, “虽然没有强制留下你的意思, 但在你的状态调整好之前, 我希望你可以暂时待在港书。”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 眼神空洞得像是干涸的河床：“我不认为我的状态需要调整。”
神宫寺千夜懒得反驳：“那对双胞胎需要好好休整, 今天的事一定给她们造成了很大的惊吓。”
这回夏油杰闭嘴不犟了。
他对自己的身心状况漠不关心, 却非常在意除了自己以外的咒术师同伴。
差点走上自毁的道路, 不乏这个原因。
“之后你是去是留，我不会干涉，但若是你执意将杀死所有非术师视为目标，那我们就是敌人。”神宫寺千夜平静地表明态度，“神明永远庇佑信徒，包括你, 希望不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气氛陷入沉默之际，蓦然话锋一转：“如果你想长期留在港书, 可以来参加几个月后的文学杯。”
什么都能忘记，唯独不会忘记推销文学杯。
他心想, 森鸥外一定会被自己无孔不入地拉人入伙的精神感动到。
“……我考虑一下。”
夏油杰的思绪一团乱麻。
即便是咒术界的三大特级咒术师之一，他也才十六岁，很多同龄人连去哪所大学都没想好，而他却要决定自己乃至双胞胎的命运。
一旦走上那条路就无法回头了。
“不急, 时间很多。”神宫寺千夜双手相握, 手指来回摩挲。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考虑到你会暂时待在港书，不可避免地会碰到……总之, 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事？”夏油杰一头雾水，对方谜语人的发言仿佛即将吹灭蜡烛讲述规则怪谈。
“你的心情平静了吗？”
“平静。”
“承受能力强吗？”
“很强。”
“可以保证听到任何事都保持镇静吗？”
“可以。”
像是进鬼屋前签署的免责声明，神宫寺千夜不停追问：“可以保证听我说完前不会中途离开吗？”
一连串不明所以的问题，听得夏油杰不禁压下眉头：“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先保证。”神宫寺千夜执拗道。
“……我保证。”
神宫寺千夜深呼吸了一下，郑重其事地道出不久前极力隐瞒的秘密：
“天内理子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世上。”
“你说什么！？”夏油杰猛地站起身，眸子紧缩，“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她死在我的面前！尸体也确认过了！大文豪老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少年高大的身形将神宫寺千夜覆盖在阴影之下，他淡然地扬起脑袋，直视那双深邃的紫瞳：“你忘记答应了我什么吗？”
“……”
夏油杰抿了抿唇，重新坐回沙发，形似死水的眼眸总算有了波澜。
见对方不再一惊一乍，神宫寺千夜继续说了下去：“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如你所说，她已经死了。”
交代完神器的存在，他以严肃的口吻着重强调神器的绝对禁忌，以及这么做会造成的毁灭性恶果。
“——所以，严格意义上，她不是你认识的天内理子。”
夏油杰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白发少年，脑子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充满复杂的喜悦之情。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垂头轻声道：“谢谢你，千夜老师。”
用不着刻意提醒，饶是脑子不太清醒的夏油杰都明白，神宫寺千夜大可不必冒着赌上性命的风险，甚至一开始就不必带他们回港书。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神明的声音犹如冷硬的金属般不近人情，但若是静心倾听他的言语，就能发现偶有一阵暖风吹过，带着不易察觉的温煦。
“你们可以重新建立羁绊，但不是和天内理子，而是和里苑。”
夏油杰沉默片刻：“真的可以吗？”
他难以相信神宫寺千夜那么放心自己，能告诉自己真相已经是神灵的仁慈了，但轻易放任他俩去接触，无异于将神与神器的生命押在他的身上。
押在了险些屠杀一整个村落的他的身上。
“为什么不可以？”神宫寺千夜歪了歪脑袋，“难道你掌握不了分寸吗？”
几番接触下来，他确定夏油杰本质是一个温柔的人，奈何运气不佳，偏偏又比其他咒术师的想法更偏激，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既然如此，这就不是赌徒行为，而是绝对安全的好心之举。
他想拉夏油杰一把。
出于神明对信徒的庇佑，更是出于天内理子的意愿。
她绝对不希望愿意帮助自己逃离命运的朋友反被命运吞噬。
以及——
“看遍大千世界的承诺，果然还是由当事人来完成更合适吧。”
夏油杰微微睁大眼睛，撞入一双含着笑意的紫眸，恍惚之间，脑海内闪过许多画面与对话。
教室、机场、沙滩……
相遇、离别、邀请……
最后是消逝于枪声中无法履行的承诺。
一幕一幕，犹如幻灯片般重现。
“虽然我肯定不会爽约，你是你，我是我，完全是两码事……”神宫寺千夜顿了顿，诚挚地注视着沉默不语的黑发咒术师，“但你最好也在。”
正是因为夏油杰对天内理子的承诺，才有了神宫寺千夜对里苑的承诺。
谁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夏油杰闭上眼睛，几秒后，他睁开双眼，脸上多了几分无奈与感慨：“神明都是那么麻烦的存在吗？”
神宫寺千夜不甘示弱地回击：“人类都是那么麻烦的存在吗？”
夏油杰苦笑一声：“是啊。”
最终，被评价为特级大麻烦的事件，以夏油杰主动要求报考港书文学杯结束。
无人伤亡，皆大欢喜。
神宫寺千夜一边惊叹自己的嘴炮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一边给不知情的五条悟打电话。
“五条君，麻烦你给夏油君办理高专退学手续，他打算辍学加入港书。”
五条悟见了鬼似的“哈？”了一声：“是你疯了，还是杰疯了？”
神宫寺千夜以为对方在认真提问，回答得同样认真：“应该是杰疯了，但不用担心，他已经没事了。”
五条悟：“……”
明显有事吧！？
经过再三追问，五条悟确认不是恶作剧，他的心情不亚于点了麦当劳儿童套餐却被告知玩具售空了，整个人处于震惊、悲伤、懊恼和庆幸之中。
庆幸是因为还有儿童套餐可以吃。
思来想去，他得出了可能性最大的结论：“杰不会是看你的小说看到走火入魔了吧？”
神宫寺千夜：“？”
神宫寺千夜：“咒术高专的教育问题不准推卸给我。”
他在心里嘟囔，这也能怪到他的头上？
港书那么多人看过他的作品，没有一个大张旗鼓地要叛逃——兰堂纯属个人原因，和他没有关系。
“杰来港书了，那我怎么办？”
五条悟灵光一闪，像趴在地上打滚撒娇的大型犬似的，在电话另一头大声囔囔：
“千夜，我也不念了！我也要辍学！我也要来港书！我要带着硝子一起来！我还要带着七海和灰原一起来！”
要是夜蛾正道听到这段发言，保准能被气到昏厥。
可惜，听到这话的是神宫寺千夜，他只会无条件地欢迎有眼光的人加入港书：“没问题，你们可以一起参加几个月后的文学杯。”
不敢想象今年的文学杯竞争会有多激烈。
但残存的理智让他的良知上线：“你们都走了，咒术界怎么办？”
“咒术界又不是只有我们仨，离开我们就不行也太没用了吧？”五条悟大大咧咧道。
凭借千年经验，神宫寺千夜试探地提出：“可能，真不行……？”
对不起，咒术界给他的印象不太靠谱。
“就算不行也无所谓吧？”五条悟不以为然地说。
对于将夏油杰当作善恶指标的他而言，他懒得判断那么多，挚友的选择就是最便捷的参考答案。
再说了，他早就看高层那堆烂橘子不顺眼了，脚底抹油开溜估计能把他们气到猝死。
脑补一下还挺爽的，他愿意在烂橘子的葬礼上大跳《新宝岛》。
——完全代入叛逃角色了呢。
“又不是离开咒术界就不能祓除咒灵了。”五条悟尽情畅想叛逃后的生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谋，“只要你愿意，完全能接手这件事，还能在横滨建立咒术异能联合高专，是时候结束烂橘子的垄断了！以后御三家就是五条、夏油和神宫寺！”
“……”
神宫寺千夜被这份事业心震惊到了，虽然扩大信徒受众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这是不是离现阶段太遥远了？
他还处于打脸异能特务科的 「三刻构想」的阶段，怎么就从横滨伸手到咒术界了？
“谢谢，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神宫寺千夜不忍拒绝五条悟的一片好心（？），“你先询问其他人关于集体加入港书的意见，其他事等以后发展壮大再考虑。”
五条悟笑嘻嘻地答应：“OK，等我的好消息。”
——对高层恐怕是惊天噩耗。
结束这通含金量过高的电话，神宫寺千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他还没来得感慨功夫不负有心神，又传来另一则消息。
中原中也被「羊」背刺了。
带来这则消息的是恰好飘过案发现场的太宰治，他着重强调自己只是在玩极限运动，即跳个悬崖玩玩，没有自杀的意图。
他懒洋洋地飘在海面上，感慨大好时光不用下乡教书实在太棒了。
几分钟后，某道熟悉的橙色身影从高处坠落，“嘭”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不远处的礁石上。
见状，太宰治兴奋地大喊：“「神宫寺千夜」，快来！把这个小矮子带回去给我当跑腿的狗！”
神宫寺千夜：“？”
这泼天的富贵很难不接住。
第042章 《世外桃源》2.0
中原中也被背刺的理由, 离谱中透露着一丝荒谬。
由于他隔三差五来港书总部，要么在图书角勤学苦读，要么把小说打包带回去，导致「羊」认为他和港书有勾结, 不能再为己所用, 便联合「GSS」打算除掉他。
最过分的是, 「羊」的成员竟然利用他的信任, 用涂抹老鼠药的小刀捅了他。
了解完事件的起因经过, 神宫寺千夜平静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
他不禁勃然大怒：“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对一个爱看书的小男孩恶意那么大！”
“谁爱看了？”中原中也黑着脸反驳。
“你。”
“……”
太宰治笑得死去活来, 没有什么比看不顺眼的讨厌鬼狼狈不堪还被造谣爱看首领的书更幽默的事了。
四处搜寻中原中也的「羊」和「GSS」, 神宫寺千夜暂时没空搭理，己方人手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之后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当务之急是把中原中也送去治疗。
一行人闪现回港书总部，推开医务室的门是森鸥外和爱丽丝的惯例耍宝，突然来访的客人们让他俩齐齐停了下来，同步率百分百地转过脑袋。
“你还没出发？”神宫寺千夜诧异道。
“BOSS, 你听起来像迫不及待地赶我走。”森鸥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捂着伤口的橙发少年，“我还在整理带去乡下的药物, 那里的医疗水平估计不是很好，需要准备得充分一些。”
“乡下？”中原中也听懵了。
港书的势力范围已经连偏远的乡下都不放过了吗？
“这不是「羊」吗？”森鸥外假装困惑, 但他基本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
“中原君弃暗投明了，现在他是我们港书的人。”神宫寺千夜如此介绍道。
尽管双方从未在此事上达成共识，但中原中也沉默着没有反驳。
在他的认知里，港书救了毫不相干且隶属于另一个势力的自己, 那么代价就是事后他加入港书。
森鸥外浮夸地眨了眨眼：“哎呀, 原来是新成员？欢迎来到港口Bookshop。”
“森副部长，你帮中原君处理一下。”神宫寺千夜搀扶着中原中也, 将其扶到病床旁坐下，“我还没安排陪同你去乡下的武装小队，就让中原君担任你的护卫吧。”
森鸥外说：“但我等下就要出发了，他还受着伤，恢复需要几天时间。”
“医生一对一服务，顺便去乡下疗养，安静的环境有助于养伤。”神宫寺千夜解释道，“派平常的中原君有点大材小用，但受了伤的中原君刚刚好。”
中原中也对加入港书的第一个任务没有异议，但他关心另一件事：“去多久？我还要备考文学杯。”
“这就要看村民们的造化了。”神宫寺千夜没有准确的答案，“放心，笔试那天会让你们回来的，图书角的书也会捎上。”
他忍不住感慨道：“中原君真是走到哪儿学到哪儿，很爱看书。”
中原中也：“……”
还不是为了资料！
“太遗憾了，没有人给我跑腿了。”太宰治假惺惺地流下鳄鱼的眼泪，“既然是BOSS的命令，那没办法了，小矮子去了那边好好干，希望下次听到你的消息是伤口感染而死。”
中原中也：“你这混蛋！！”
把伤患托付出去后，跳崖的太宰治虽无大碍，但也被神宫寺千夜要求换一批绷带，原先那些都湿透了，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不少擦伤。
“以后看到悬崖不准跳着玩，你以为你是家里没封窗就一跃而下的猫吗？”神宫寺千夜斥责道。
太宰治敷衍道：“是是～”
森鸥外：“……”
中原中也：“……”
他真信这个自杀爱好者编出来的理由！？
处理结束，神宫寺千夜和太宰治一起离开医务室，下乡二人组继续为出差做准备。
“——BOSS，你猜到了吧？”
走廊上，被绷带裹成木乃伊的黑发少年冷不丁地开口，他的语气慵懒，半湿的发丝反着水光，像在阳光底下翻着肚皮晒太阳的落汤猫。
神宫寺千夜面露茫然：“什么？”
太宰治笑道：“中也会被「羊」抛弃。”
回想起他带来织田作之助的的那一天，首领坦然地说出“暂时”一词，仿佛早已预见今天的场面。
“这需要猜吗？”神宫寺千夜诚实地道出想法，“心智不成熟且各方面都不够优秀的小孩子，在镭钵街这种环境无法彻底掌控强大的战斗力，就会变得敏感多疑。在自己被抛弃前先舍弃对方，大概是这样的想法。”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我并没有刻意以这种方式挖走中原君，只是有些事难以避免，但结果比我想象中的更严重。”
纤长的睫毛垂下，阴影遮住如冻结的湖面般平静的紫眸。
“我稍稍有些抱歉。”
太宰治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医务室，尽管神宫寺千夜的音量和往常一样偏低，但这点距离应该难不倒一扇门之隔的蛞蝓。
他正略带嘲弄地感慨自己居然好心地帮了一把首领，稚嫩的嗓音再次响起。
“但神明永远是正确的，发生这种事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和运气太差。实力那么强还能被小孩子用一把小刀近距离捅伤，说明反应速度太慢，对杀气的感知力有待加强。”
太宰治：“……”
行。
鸢色的眸子收回视线，太宰治难免一阵头疼，这下可怪不了他了。
他对首领起伏不定的智商和情商深感费解。
怎么做到又笨又聪明的？
……
当天晚上，行李和伤口全都处理好的森鸥外和中原中也启程前往乡下。
临行前，神宫寺千夜特意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
像第一天送小孩去上学的家长，他认真地关照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橙发少年：
“加油，中原君，有什么不懂的问森副部长。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和危险，呼唤我的真名即可。”
钴蓝色的眼睛复杂地注视着语气淡淡的神明，中原中也抿了抿唇，好似不耐烦地抱怨道：“我知道啦。多大点事，哪来的危险？”
他看得出来，这位奇怪的港书首领的关切不是虚假的，包括走廊上的那番对话。
正因如此，才显得他的遭遇更加讽刺了。
神宫寺千夜露出担忧的神情：“但你扫个墓都能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朋友捅伤。”
中原中也：“……”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总之，一路顺风，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望着二人大包小包地提上车后备箱的背影，神宫寺千夜突然想到了遥远的过去。
曾经他也是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说着苍白无力却饱含真心的祝福词，送别出远门的友人。
但两者还是存在区别的。
一方背井离乡前往国外，另一方被发配到乡下。
一方过了很久都没回来，另一方不久后就会回来参加文学杯。
不过，也多亏了那位名为朝利雨月的友人，他才巧合地结识了从意大利隐退回日本的Giotto。
收回被岁月粉饰得模糊的记忆，神宫寺千夜背过身子，黑发咒术师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的后方，脸色比几个小时前好了许多。
“你怎么一个人？”神宫寺千夜好奇地询问。
尾崎小姐和里苑带双胞胎去逛街吃饭了，本来想叫他一起，但他忙着处理中原中也的事情就没去，结果没想到夏油杰也没去。
眼神中多了几分神明的垂怜：“你被孤立了？”
“……没有。”
夏油杰愈发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很正确，见了线下很容易对网上的形象幻灭。
但不妨碍他很感激神宫寺千夜做的一切。
“她们来问过我，我拒绝了。”
夏油杰语调平缓，与其说从死胡同里走出来了，不如说是停下撞墙撞到头破血流的行为，站在原地重新规划路径。
他仍旧不觉得原先的选择是错误的，但也谈不上正确。
神宫寺千夜仰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但你说的对，我需要调整状态。”夏油杰扬起嘴角，细长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以崭新的状态建立一段新的羁绊，这才是最合适的。”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在此之前，还是不要接触里苑妹妹了。”
“随便你，这是你的自由。”神宫寺千夜顿了顿，回以一个清浅的笑，“但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他坦诚地道出真心话：“原本我很担心里苑对你的意义仅是黑化的一环，将她受到的伤害标签化，成为挑起你对非术师不满的工具。”
笑意加深，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你在意的是她本身。”
细腻的情绪犹如流淌于钢琴键的乐章，轻柔又温和，令人心情舒适，夏油杰为神宫寺千夜不加掩饰的直白与体贴感到前所未有的诧异。
比起不近人情的神明，更像历尽千帆初心不变的人类。
神宫寺千夜非常在意里苑。
就像他说的那般，他在意的是她本身，而非神明必备的趁手工具。
“难怪她很在意你啊……”夏油杰喃喃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
神宫寺千夜拍了一下掌心，今天琐碎的事务太多，差点又被金鱼脑忘记了：“五条君和你说了吗？”
“什么？”
夏油杰愣了一下，毫无征兆地出现五条悟的名字，以他对挚友的了解，不由得心生不好的预感。
“五条君也打算辍学来港书。”神宫寺千夜掰了掰手指，对方提到的人名他一个也没记住，“他还打算说服三个人和他一起。”
“……”
一下子就知道知道是哪三个人的夏油杰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半响，他憋出一句：“认真的？”
神宫寺千夜点头：“非常认真。”
“你收？”
“为什么不收？”
除了优秀的匹配机制，夏油杰不知道还能怎么点评。
他试图想象今后鸡飞狗跳的生活，结果发现自己缺乏想象力，根本脑补不出来。
咒术高专的日常已经够混乱了，港书他了解不多，但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两波人凑在一起远不止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他居然有几分期待。
次日下午。
以五条悟为首的高专四人旅行团如约而至，出现在港书总部的楼下。
“小千夜，我们来投靠你了～”
第043章 《世外桃源》2.0
这本该是咒术师生涯中极其普通的一天。
普通地上课, 普通地祓除咒灵，普通地陷入对未来的迷茫。
一切按照七海建人以往的日常轨迹，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直到某位不靠谱的白毛咒术师学长兴致勃勃地冲到面前, 打破了他的安稳。
“——七海、灰原, 我决定了, 我们一起去港口Bookshop吧！”
虽然听不懂, 但经验告诉他, 只好不要问下去。
结果灰原雄元气满满地睁大眼睛, 满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五条学长, 那是什么？去书店打工吗？我们要去勤工俭学吗？”
“不不不。”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我们辍学加入港书。”
七海建人：“……”
每个字拆开他否理解，怎么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辍学没问题吗？咒术界会把我们怎么吗？”灰原雄挠了挠头，比起辍学行为，他更不放心其他事。
五条悟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包在我身上。”
七海建人看不下去了：“为什么要去港书？”
“因为杰在啊。”五条悟理直气壮道。
“……”
所以说，为什么夏油学长会在啊！？
虽然七海建人的内心有无数疑惑, 但五条悟显然没有好好解释的打算，只提了一句神宫寺千夜是港书的首领, 其余的都是“去了就知道了”。
单纯好骗的灰原雄答应得很爽快，一听到那位救过他们的奇怪神明的名字，他就稀里糊涂地主动上了贼船，还乐呵呵地说：“五条学长和神宫寺先生一定不会害我们的, 而且夏油学长也在。”
他丝毫没意识到这三个名字放在一起才是最恐怖的。
另一位爽快答应的是五条悟的同级生——家入硝子,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两位同级友人都打算离开, 那她就奉陪到底。
总不能把青春靓丽的JK独自抛下。
最后，连七海建人都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处于茫然期的心本就容易撬动，他正好因产土神事件一直在犹豫是否继续做咒术师。
就这样，他们仨被五条悟连哄带骗地签下名字，还用咒力按下了指印。
一行人像是修学旅行般出发前往横滨。
不对，应该是休学旅行。
没多久，夜蛾正道回到咒术高专，对学生们的精彩日常毫不知情的他觉得校园里有些冷清，但他想当然地将其归结为大家都出去做任务了。
直到他走进办公室，看到桌上的一封信——
「亲爱的夜蛾老师：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在去横滨的路上了，请原谅我们擅自辍学……
编不下去了＼(`Δ’)／
我们跳槽去港书啦！这破高专读不下去了！Bye～
By 五条悟☆
By 夏油杰（代签）
再见，希望下份工作不用高强度加班。
By 家入硝子
感谢教导！麻烦转告给我的班主任！谢谢！现在我要追随学长的脚步了！
By 灰原雄
咒术高专都是狗屎！！
By 七海建人」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五条悟！！！”
不用动脑子就能猜到主谋是谁！
费了好大的劲，夜蛾正道才克制住把信揉成纸团的冲动，两边的太阳穴疯狂跳动，像是五条悟拿着鼓槌左右轮流敲击，把太阳穴当成了太鼓达人。
怎么回事？他不就出门买了一些羊毛毡材料吗？
怎么学生全跑了？？
五个人的手机号轮番拨打了一遍，统统无人接听，夜蛾正道的血压再次直线飙升，
正当他犹豫立刻上报高层，还是等学生们回心转意，始作俑者打来了一个电话。
他怒气冲冲地接听：“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当然是辍学不读了——咦？我记得我交代清楚了呀？”
五条悟笑嘻嘻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尽管他的语气轻浮得没有半点正经样，但凭借自己对学生的了解，夜蛾正道绝望地发现他是认真的。
“我在路上想了想，一口气办五个人的辍学手续太麻烦了，不如直接上报高层，说我们五个罢工了。”
夜蛾正道试图挽留：“等等，你们……”
五条悟轻快地打断：“说我们五个叛逃也行，让高层自己玩去吧。快到目的地了，不聊了，拜拜～”
“嘟——嘟——”
夜蛾正道：“……”
翅膀硬了，他的拳头也硬了。
此事上报给总监会，半只脚入土的高层们气得瞬间炸开了锅。
更有甚者，指着一根手指“他他他……”卡壳了半天，最后话没说完就不幸昏厥。
损失五名咒术师，其中两名特级咒术师，一名反转术式的使用者，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
尚且清醒的高层，靠着残存的理智捕捉到了关键词「横滨」和「港书」，立刻下令将挖墙脚的罪大恶极者调查清楚。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港口Bookshop，前身是港口Mafia，尽管外界都在传老首领已经死了，组织改名是因为新首领上任，但一点也查不到关于新首领的情报。
姓名、年龄、性别，外貌等等，全是空白。
如果仅是这样，不得不夸一句保密工作相当出色。
但事情很快就反转了。
总监部调查到，前不久有人在咒术网站匿名颁布了老首领的通缉令（五条悟：喵？），图片用的是传闻中已死之人的近期照片。
由此可推论，老首领去世只是一个幌子，他借由假死和改名伪造出已故的假象，实则将手伸向咒术界，所谓的新首领根本不存在。
通缉令在咒术网站也能证实这一点。
“很聪明。”秃顶高层冷笑一声，“但非术师终究还是非术师，想骗过咒术师简直是痴人说梦。”
枯瘦高层高高在上地嘲讽道：“世上不可能存在密不透风的情报，新首领的身份做得太假了，这就是他的失败之处。”
“现在就把港书拿下！”
“这一看就是港书和五条家联手了。”
“把五条悟等人当叛徒通缉！”
……
“切勿打草惊蛇。”稳重高层摸了一把白胡子，“港书是横滨目前最大的势力，连政府机构都不敢与之起正面冲突。况且横滨是异能力者的聚集地，又吸收了我方五位咒术师，现在的港书实力深不可测。”
“那你想怎么办？”秃顶高层不耐烦地问。
“既然港书要隐瞒老首领之死的真相，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胡子高层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们也只通缉老首领，私底下把他解决掉。”
有人附和道：“没错，失去首领的大型组织不过是一只无头苍蝇。意识到港书不过如此，想必他们五个很快就会回归咒术界。”
咒术界的应对方针很快就决定下来了。
擒贼先擒王，先解决老首领。
遥远的另一边——
把老首领尸体当高达驾驶走的羂索连续打了五个喷嚏，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背后莫名起了一股寒意。
什么情况？
尸体年事已高，体质不好容易受寒？
……
和阴沉易怒的总监部不同，港口Bookshop洋溢着一股喜气祥和的气氛。
除了一个人，就是生无可恋的七海建人。
总部一楼的图书角占据大半个大厅，像是动画片里经常出现的黑暗料理，飘着几乎能够实体化的紫色怨气，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很不幸，他认真地看完了神宫寺千夜留下的《绒毛》。
他不敢想象走入图书角会发生什么惨案。
“太豪华了！”灰原雄兴奋地左顾右盼，“比咒术高专看起来高科技很多，好现代化啊！这一整栋楼都是港书的吗？”
五条悟像东道主似的热情介绍：“对哦，还有电梯呢，是不是工作环境比咒术界好太多了？”
可见天下苦咒术界已久。
得知咒术师出于对自己作品的喜爱（？），远道而来只为了加入组织，港书首领开心地亲自下楼迎接。
电梯门打开，矮小的白发孩童迈腿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助手里苑。
“欢迎来到港口Bookshop。”视线依次从四个人的脸上扫过，最终停在五条悟的脸上，“五条君，办理辍学手续那么快吗？”
以他对咒术界的了解，这种对他们不利的流程至少要磨蹭一个月，更别提辍学名单如此丰富，不强行扣押三个月都属于反常。
结果这才过去了一天。
“对啊。”五条悟嬉皮笑脸地回答，“把申请提交给班主任就结束了，不用那么复杂。”
尽管很诧异咒术界何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但神宫寺千夜选择相信：“原来如此，咒术界也有与时俱进的一天。”
“大文豪先生，你什么时候也与时俱进一下？”里苑半开玩笑地吐槽道。
“我在这方面从不会如此愚蠢。”神宫寺千夜不赞同地反驳，“把我和咒术界相提并论，难道不是在侮辱我吗？传统和封建的区别很大。”
里苑面露狐疑：“咒术界那么夸张？”
“还能纳妾，你说呢。”
“……什么？”
五条悟的声音轻飘飘地加入：“真的哦，加茂家还有正室和侧室呢。”
里苑大惊失色：“这是哪个时期的余孽？”
话题越来越歪，逐渐发展成五条悟和神宫寺千夜你一句我一句地揭咒术界的短，连家入硝子和灰原雄都被气氛感染，加入控诉的行列。
唯有七海建人始终沉默不语，因为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对话的开头。
他猜测，所谓的辍学手续只是他们随便乱写的毕业感言。
如果把这玩意儿提交上去……
他不敢多想。
“——可惜，昨天新加入的中原君被安排了任务，不然可以让你们这些新人互相认识一下。”
在大厅闲聊一会儿，神宫寺千夜终于想起来不能继续傻站着。
他带人走进电梯，伸手原地起跳，拍到位置靠上的楼层按钮。
他轻轻落地，头顶的呆毛随之晃晃悠悠，接着偏头看向身后极力克制吐槽欲望的众人：“先带你们去见夏油君吧，刚好认识一下他救下来的双胞胎姐妹。”
只有五条悟勇敢地当了嘴替：“小作家，以后要不要在电梯里放一张小板凳？”
神宫寺千夜：“……”
第044章 《世外桃源》2.0
“杰, 你怎么偷偷辍学不和我们说？”
一进门，五条悟就对抢跑开溜的夏油杰表达强烈不满，这次连其他人都难得支持不靠谱的特级咒术师，七嘴八舌地将其包围。
“夏油学长, 我们来陪你辍学了！”
“我还以为你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才跑了, 看来没有啊。”
“我们全被强制辍学了。”
……
五位年轻的同校咒术师凑在一起, 状况外的双胞胎不安地左顾右盼, 然后被夏油杰揽着脑袋融入其中。
画面其乐融融。
里苑自认为经历了全程, 再清楚不过发展到这一步有多艰难, 她用身体碰了碰神宫寺千夜, 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圆满的结局呢。”
“嗯。”
在神宫寺千夜看来，离所谓的完美差了几分，参演角色之一还坐在观众席。
但他认为还算不错。
“既然是你一手促成的，那某种意义上，算不算你写下结局？”
面对助手的打趣，神宫寺千夜抬眼盯了她几秒, 平静的紫眸看不出情绪，只换来一句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吧。”
若是这样就算创作, 似乎有点草率了。
但换一种角度，创造可以跳出框架, 不再拘泥于文字形势。
倒是给他带来了全新的思考。
“小千夜——”
五条悟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见到枷场双胞胎，他心血来潮地一拍脑袋，说过几天自己也能领个小鬼过来，刚好当同龄人玩伴, 之后也能参加文学杯。
“文学杯没有年龄限制吧？”
“没有。”
继续加入新人, 神宫寺千夜没有异议。
他在心中惊叹对方比HR还要强大的招募能力，再这样下去, 港书恐怕要发展成托儿所了。
几天后，五条悟领来一个叫伏黑惠的海胆头小孩，据说他的身上流淌着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血脉，并且拥有咒术师天赋。
小朋友满脸写着不乐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人贩子绑架了，但询问他得到的答案都是他自愿留在港书的。
显得五条悟更可疑了。
“伏黑君是上学的年龄吧？”神宫寺千夜这方面的常识还是有的。
“是啊，本来想让他到年龄去咒术高专念书，但现在大概率去不了了。”五条悟耸肩，“但问题不大，我们自己教也是同样的效率。”
“我的意思是，该送枷场双胞胎去读书。”
“……”
人类上学的流程超出了神宫寺千夜的知识范围，但他不执着于必须进行常规的义务教育，不然某个成天扎着绷带到处乱晃的编辑部部长第一个被他扭送去学校。
只要能摆脱文盲状态，去哪里学习都一样。
他把这件事告诉夏油杰，对方二话不说为枷场双胞胎安排了家庭教师，从基础知识教起，涵盖各个学科。
除此之外，无论是正常上学的伏黑惠，还是在港书请了家教的双胞胎姐妹，他们的课余作业都被安排了阅读大文豪的作品。
由于识字量不够，夏油杰负责亲自读给他们听。
夏油杰念得深情并茂，没被知识污染过大脑的双胞胎姐妹听得也很开心，救命恩人讲的故事一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故事。
唯独伏黑惠听得很痛苦。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气氛温馨的三人，时常感受到自己因为太正常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
虽然当时他答应五条悟是为了他的姐姐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把人家的幸福和这种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作品绑定在一起，未免太古怪了。
“惠，你有在听吗？”夏油杰眼尖地抓住了海胆头少年的神游现场。
伏黑惠一个激灵：“……抱歉。”
说回咒术界。
虽然高专五人组辍学跑路，但祓除咒灵这方面没完全闲着。
他们把驻守横滨的「窗」和辅助监督占为己有，成为了独立于咒术界之外的组织，这样负责观察咒灵和善后的后勤有了，也能借此与咒术界保持联络。
为了区分和普通的「窗」的不同，他们特地改名叫「港口Window」。
至于任务，横滨地区的咒灵是必定要处理的，恰好帮夜斗分担工作量，其他地区派来的任务是否要管取决于他们的心情，但灰原雄一般会好心地接下。
报酬找咒术界索要，咒术界向来缺人不缺钱，而其中的百分之十归港书所有。
这点是太宰治提出的。
理由很简单，在港书的地盘运营自然要收保护费。
那些被神宫寺千夜暴打过的犯罪组织同理，只不过他们要上交的是全部营业额的百分之三十。
没办法，港书也要生存下去，收入来源越丰富越好，否则养不起那么庞大的组织。
为此，总监部焦躁到了极点。
几个叛逃的混蛋学生非但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反而摆明了要和咒术界对着干，连他们的「窗」和辅助监督都要掠夺，摆明了就是强盗。
他们猜测，港书的野心说不定是吞并咒术界。
乍一听很狂妄，但分析港书手里握着的数张王炸，不是绝无可能完成的目标。
通缉老首领提为当下最紧急的任务。
遗憾的是，他们的举措根本影响不到首领是神宫寺千夜的港书，反而害得羂索成天驾驶着老首领牌高达四处逃窜。
作为存活千年的咒术师，羂索从未如此憋屈过。
他听说港口Mafia来了一位自诩神明的首领，出于对神明的好奇，特意前去现场围观。
神明是真是假，以他的能力无法判断——他推测大概率是真的，但照新首领这么折腾下去，组织不出半年就该倒闭了。
可惜那么多好用的异能力者了。
他对异能力者的存在很感兴趣，尽管异能和咒术是不同的能力体系，但异能力者居然可以看到咒灵。
与之相伴的另一个问题来了，一个人能否既是咒术师，又是异能力者？
但异能力者比咒术师还要难找，他们隐藏于普通人之中，看不出任何区别，只有港书这种异能组织才能聚集大量异能力者。
还有一点，羂索发现跟在新首领身边的助手，居然是本该死亡的「星浆体」——天内理子。
死者以新身份离奇复生，放在咒术界也是相当罕见的情况，具体需要进一步调查，但她和神宫寺千夜几乎寸步不离，他不敢贸然出现在他俩的面前。
若神明身份为真，一眼就能识破他的真身。
但若神明身份为真，天内理子应该是传闻中的神器。
恰巧，兰堂死后迟迟没人管曝尸荒野的老首领，思索再三，羂索把尸体当高达开走了。
尸体遗失绝对能引起神宫寺千夜的警惕，准备充分就能来一场瓮中捉鳖，他很好奇神明的身体能否为他所用，就算不行，引发神明堕落成咒灵也是很有趣的实验，
结果神宫寺千夜压根儿懒得寻找失踪的尸体。
最要命的是，还没盼来港书倒闭，咒术界那群神经病高层就像疯了一样，对他的这具身体实施掘地三尺的高强度搜捕，害得他像下水道的老鼠似的四处逃窜。
据他所知，这具身体没做过得罪咒术界的事吧！？
羂索气恼地打听了一番，像俄罗斯套娃似的换了好几层身份，费了好大的劲才接触到了背后的真相。
然后他更生气了。
怎么做到离谱却缜密地将真正的罪魁祸首摘出去，反倒让他这个路过的倒霉蛋变成替罪羊？
神宫寺千夜，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
“——阿嚏！”
神宫寺千夜抽出一张纸巾，连打了三个喷嚏，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浸得紫眸湿润润的。
里苑抬头看了一眼：“感冒了吗？神明会生病吗？””会。”神宫寺千夜把纸巾丢进垃圾桶，“但应该不是感冒。”
他小声嘀咕：“可能有人在背后骂我。”
“骂你你肯定能听见的吧？”
里苑熟练地打开作者后台，巡逻了一圈评论区，又看了看死寂的数据。
嗯，应该没有新的受害读者。
由于港书来了很多新人，顺带着天降一堆咒术界相关的琐事，神宫寺千夜前所未有的忙碌，处理事务的同时还要筹备文学杯，导致他的创作产量少得可怜。
但对世界和平而言，他还是少写点好。
“希望不是感冒。”神宫寺千夜翻开一沓文件，“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会影响到文学杯的进程。”
文件是森鸥外发来的下乡工作报告。
这份重任已经执行几个月了，中原中也的伤势早就养好了，据说他俩的工作非常顺利，但神宫寺千夜直到现在才有空阅读详细的汇报。
「XX月XX日
村民顽固不化，不肯接受文学的沐浴，还扬言要把中也赶出去，疑似被操纵重力的异能力吓到了。我们挨家挨户地敲门，把他们从屋子里拖出来上课。
XX月XX日
今天中也用重力把村民控制在原地，挨个绑在柱子上。虽然村民跑不了，但叫得更大声了，影响教学质量，我只好用纱布把他们的嘴堵住，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得进去呢。
XX月XX日
教学艰难地进行下去。咒术界派人调查夏油君执行的任务，被我们打发走了，但夏油君本来就没干什么事吧。
……
XX月XX日
这几天村民能把课上的内容听进去，但有些人的反应过于激烈了，课堂上居然有人突然口吐白沫地倒地，还有些人躲在家里哭嚎着求我们放过，他们再也不会做那种事了。我疑惑地问他们是什么事，他们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
XX月XX日
好消息，村民已经可以自主学习您的作品了，他们终于意识到反抗不如顺从，上课准时到达教室，点名没人旷课。太好了，终于不用麻烦中也去敲门了。
XX月XX日
不知是否是好消息？村民会在课余时间讨论您的作品，还会为了对文章的不同见解展开激烈辩论，今天有一对夫妻差点为此扭打起来，但被中也制止了。
XX月XX日
对您而言，应该是好消息，村民不再抗拒您的作品了，居然问我主动借阅下节课的教材。可惜，每本小说只带了一本，为了防止他们偷偷烧掉，我还是谨慎地拒绝了，但他们说没关系，可以课上手抄一份。
……
XX月XX日
我认为这次的下乡教学非常成功，课程进展比想象中的快，不知BOSS何时能批准我们回港书？我们应该能在文学杯开始前完成教学任务。」
村民的蜕变让神宫寺千夜深感欣慰。
可见，再愚昧的人类都有希望被文学拯救，幸亏没让夏油杰屠杀村落。
他看了一眼日期，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放下工作报告看向里苑。
“助手，可以颁布第二届文学杯的消息了。”
第045章 《梦想改造家》
港书第二期文学杯如期而至。
虽然港书没有特意招人, 但这届多了不少新考生，除去五条悟挖来的一堆咒术师、太宰治引荐的织田作之助——中原中也勉强也算，还有一些自荐加入的成员。
乍一听很离谱，像是大彻大悟皈依佛门的逆转版, 自荐等同于想不开往火坑里跳, 但事实上, 港书是当地炙手可热的offer。
横滨Top级大公司、工资优渥、福利丰富、晋升机制透明、交通便利……
优点数不胜数。
尽管流传着奇怪的都市怪谈, 但波及的都是当地的犯罪组织, 普通市民不仅不受影响, 感激还来不及, 更何况终结前任首领残暴统治的正是神秘的新首领，可谓是横滨的救命恩人。
总之，对比产生美，港书offer的含金量仅次于考公铁饭碗。
由于公司规定，新来的只能从底层成员做起，但同事氛围意外的不错。
具体表现在经常有老人提醒新人文学杯和图书角的相关事宜, 关切的表情恨不得脸上写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新人代表灰原雄心直口快地指出疑点：“那你们为什么不辞职？”
理由五花八门——
“BOSS很好, 上进负责，还很强大。”广津柳浪慈祥得像是夸自家孙子, “无伤大雅的缺点可以忽略不计。”
“猎奇心理？不觉得猜不到剧情很新奇吗？这种恶心得想吐但拿盆接着却吐不出来的梗塞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评价，“不光作品，BOSS自己也是这种类型。”
刚从乡下赶来参加考试的森鸥外风尘仆仆：“我好奇BOSS能做到哪种程度。”
可见, 这帮人也不怎么正常。
为了弥补差距, 不少新人刷了上一届的真题，刷完后各个神情恍惚, 投向老人们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尤其是人中龙凤编辑部。
心服口服，有些人就该身居高位。
时间来到笔试当天。
考试流程和上届差不多，一楼过完安检，找到自己的考场，试卷提前发放至座位，人手不足只能监控监考，最后等待广播。
“我宣布，港口Bookshop第二届文学杯兼职务选拔笔试，正式开始。请考生翻阅试卷，开始答题。”
考场内瞬间响起整齐的翻开试卷的声音。
首次参加文学杯，中原中也的心情有几分紧张与忐忑。
为了拿到资料，顺便把太宰治那条青花鱼踩在脚下，他用尽全力备考，在乡下的那段日子学得废寝忘食，不仅每天看书看到天亮，还旁听森鸥外教化村民的课程——据说这大叔是上届的第二名。
但他罕见的没有信心，刷完上届真题更是绝望，唯一的指望是选择题和判断题多蒙对几题。
他严肃地看向这次的考卷。
第一篇是课内阅读，文名是《不忘初心》。
主角是一名魂穿的穿越者。
原主从小就受尽欺负，周围人都看不起他，嘲笑他笨手笨脚，脑子也不聪明。
前不久，原主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到脑袋陷入昏迷，带到医院却迟迟醒不来。本以为他的下半辈子只是一具躺在病床上需要被照料的植物人，父母不愿意白白浪费钱，打算冒着犯罪的风险拔管。
就在此刻，主角穿越了，植物人睁眼了。
与原主不同，主角穿越前是干啥啥第一的人生赢家，从小就是披星戴月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他听到了原主意识消散前的愿望。
——要让欺负过自己的人好看！
——要让瞧不起自己的人被打脸！
于是，主角一改穿越前的境遇，成绩突飞猛进，从各科倒数第一升为年级第一，考上公认难度最高的大学和专业，一路读到博士，在校期间SCI发到手软，毕业后投身于搞科研，硕果累累。
除去学业和事业，其它方面他也手到擒来，连续数年斩获马拉松比赛冠军，在国际美食烹饪大赛获奖并认证成为米其林厨师，甚至在现代社会掌握了魔法和占星术，靠预言能力规避数起天灾人祸，并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提名。
哪怕拥有如此优秀人生的履历，他没有迷失在财富与荣誉中，始终不忘原主的初心。
主角带着媒体回到小区，找到当年原主点外卖不让外卖员进小区的保安，当着镜头前和保安大吵了一架，得到了三杯珍珠奶茶的赔偿。
随后，他又找到了小区物业，质问对方当年为何不让原主停放自行车，并索赔一辆电动车作为赔偿，但小区物业不肯退让，双方争执不休。
在主角扇向物业的那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唤醒了原主，他呆呆地看着捂住脸庞的物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全文完。
中原中也把这篇小说看过不下三遍，早就没了第一次阅读的震撼，他镇静地视线下移，直面真正的难题。
「1.该文的类型是（）。（2分）
A.重生文
B.打脸爽文
C.追妻火葬场
D.婆媳文」
中原中也：“……”
有一个符合的吗？
首先排除C和D，接着在A和B之间纠结。
重生文应该是原主回到过去，而不是引入一个穿越者，pass。
至于打脸爽文，物理打脸也算打脸吧？
他将信将疑地选了B。
「2.全文没有出现过主角穿越前的名字，以下选项最适合他的名字是（）。（2分）
A.汤姆苏
B.Hero
C.佚名
D.芥见下下」
中原中也：“……”
真想把神宫寺揍一顿。
全文他没找到任何一条与人名有关的线索，鬼知道主角穿越前叫什么啊！？
犹豫片刻，他选了D，因为芥见下下听起来最像日文名。
「3.分析结尾原主落泪的原因。（5分）」
放在原文莫名其妙的结局，放在题目里居然是最正常的一道。
中原中也属实没读出什么深意，提笔胡编乱造了一通，什么喜极而泣啊打脸成功啊主角消失啊，能想到的统统写了上去。
只要写得够多，总有一条是对的。
「4.在国际美食烹调比赛前，主角抽了塔罗牌来预测自己的成绩，三张牌分别为力量牌正位、战车牌正位和恶魔牌逆位，请解析牌阵。（20分）」
中原中也：“……”
不开玩笑，他真的想揍神宫寺千夜。
这和文章有一毛钱关系吗？
好吧，硬要说也是有一点，但为什么是塔罗牌占卜？比去年的法学考试案例分析还要牵强吧！
而且凭什么玄学题要二十分！？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像是在港书门口支了一个摊算命的江湖骗子，结果碰上真人真事瞬间原形毕露。
因为他连这三张牌都没听说过。
想到这里，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会被神宫寺千夜叹息着评价为文盲。
太恐怖了，他一定是被洗脑了。
用尽浑身解数无中生有，中原中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佩服自己胡编乱造的技术。
考试时间即将过去三分之一，第一篇阅读还剩下最后一道题，他打起精神，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再差也不过是分数太低看不了资料。
他就不信有几个人能答出这些破题。
「5.预测主角在马拉松比赛夺冠的成绩。（1分）」
中原中也险些把笔折断。
他的眉毛像是拧了发条似的抽了几下，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神宫寺千夜……”
虽然这题只有区区一分，但也改变不了他想把混蛋BOSS从监控器后面拖出来揍一顿的冲动！
比蚊子还轻的声音刚念出最后一个音节，广播接踵而至：
“中原中也考生，请勿在考试期间呼唤首领的名讳，神明也不是每次都会庇佑你的，请自强不息。”
清冷的童音无情地公开处刑。
中原中也：“……”
他没想作弊。
更令人暴怒的是，坐在斜前方的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出来，肩膀肉眼可见地抖个不停。
对方甚至挑衅地扭过脑袋，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
中原中也没来得及发作，广播再次响起。
“中原中也考生、太宰治考生，请勿在考场上眉来眼去。下次再被抓到，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中原中也：“……”
太宰治：“……”
这下好了，大家都不开心了。
——谁要和木乃伊/地精眉来眼去啊！？
中原中也按耐住在考场上掀起暴力事件把太宰治揍骨折的心情，将试卷翻了一页，下篇是没有被图书角收录的课外阅读。
文名是《梦想改造家》。
剧情很简单，主角是守墓人，每天一个人守墓非常无聊，他索性把墓园改造成了阴间商业街，一个坟头对应一个摊位。
比如山田的坟头卖苹果糖，铃木的坟头是捞金鱼摊位，佐藤的坟头是是拉面馆，松岛的家族连排坟头是KTV。
可惜好景不长，中村报警把主角抓了起来，因为只有她家坟头被漏掉了，她觉得自己被主角孤立了。
结局是主角特意在中村的坟头开了一家轰趴馆。
可能是刚才的经历差点把中原中也气死，他看完第二篇文章竟然心情毫无波澜。
他看向题目——
「1.报警的中村是鬼魂。」
「2.山田的坟头对面是佐藤的坟头。」
「3.铃木和松岛的坟头在同一排。」
「4.主角需要向每个坟头收取摊位费。」
「5.阴间商业街仅在晚上开放。」
……
题型和上届的《蜗牛》一样，十道判断题，但涉及的领域更加丰富，连判断推理都出现了。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在草稿纸上画出商业街地图，然后唰唰唰地答完所有题目。
很好，又搞定一篇。
他算了一下分值，第一篇阅读三十分，第二篇阅读二十分，按照上届试卷，应该还有三篇阅读，说明后面的题目都没有塔罗牌占卜这种容易头脑空白的大题了。
虽然高分离他很遥远，但及格可能还有希望，而根据去年的分数排名，及格称得上高分了。
他安慰自己稳住考试心态，再次将试卷翻了一面。
「三、写作
神明在生活与创作中随处可见，给人们带来了许多思考与影响。请以神明为主题写一篇文章，题材不限，题目自拟。（50分）」
中原中也：“……”
坏了，今年考作文。
第046章 《梦想改造家》
写作文不得不面对一个难题, 那就是神宫寺千夜喜欢看什么。
写烂文的本质，究竟是他的审美存在严重的认知障碍，还是他创作能力有限但自我评价过高？
这决定了究竟该写哪种作文。
从神宫寺千夜的阅读清单和赞不绝口的作品来看，他不像是唯爱烂文的癫子, 更没有指着神作怒斥烂文, 但轮到自己的创作场合, 他就像被下了咒似的, 端出一盆又一盆难以下咽的粪作。
中原中也犹豫再三, 决定选择最稳妥的方案, 将自己的经历艺术加工成作文。
「荒霸吐」, 出现在这里再适合不过了。
写完满满几页的作文，考试时间刚好结束，中原中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险些就来不及了。
没字数要求，他一股脑儿地全写了上去，没想到写了那么多。
答题纸交了上去, 试卷考生自留。
交卷的那一刻，弥漫在港书的紧张气氛像被戳爆的气球般瞬间消散, 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像是一人抓了一把整蛊用的比比多味豆。
“这都是些什么题目？”七海建人声音虚弱, 像是吃了十颗呕吐物味的怪味豆。
“哈哈哈，但我觉得挺有趣的！”灰原雄像好奇的金毛犬般凑了过去，“七海，你作文写了什么？”
“随便编了一个神明被遗忘后消失的故事。”七海建人的作文就像他本人一样正常得格格不入。
灰原雄捏着下巴：“神明会喜欢看同类消失的故事吗？”
七海建人：“……”
抱歉, 他没想那么多。
能在这种胡闹的狗屎考试中写一篇像模像样的作文, 他已经尽力了。
“我把产土神信仰的经历写了上去，但改编了很多。”灰原雄挠头笑了笑, 隐藏不住他对机智想法的小得意，“我改成恶魔和村民联手囚禁了神明，前来讨伐恶魔的勇者被逼得走投无路，情急之下，竟将沉睡千年的神明唤醒。最终，神明打破牢笼，携手勇者铲除恶魔！”
七海建人冷淡地评价：“挺好的，就是出现在这里有点浪费了。”
与此同时，一个辨识度极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站在窗边和挚友分享的五条悟：
“我写的是现代社会人类不再需要神明，无所事事的神明天天吃垃圾食品，体重飙到三百斤，最后因为人脸识别没通过去不了高天原，被剥夺了神籍。”
“好有创意的故事！”灰原雄不禁赞叹。
七海建人：“……”
不意外。
毕竟是每天捧着烂文看得津津有味的五条悟。
“篇幅会不会太短了？”夏油杰正儿八经地讨论，“虽然没限定字数，但太短可能会留下不用心的印象。”
五条悟慵懒道：“还好吧，我写了好多买零食和吃零食的过程。你呢，写了什么？”
“猴子历经磨难修炼成神，不思进取的人类却是始终原地踏步，最后猴子超越人类，人类沦为猴子。”夏油杰特意补充了一句，“是修仙文。”
七海建人：“……”
不说他还以为是搞笑文。
“夏油学长也好厉害啊！”灰原雄向窗边二人组投以钦佩的眼神，“居然能临场想出这种剧情，不愧是特级咒术师！”
七海建人不禁侧目，但看的不是最强组合，而是这位一句彩虹屁的同学。
他时常分不清，灰原雄究竟是真心喜欢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是元气属性的人都会善良地提供情绪价值，哪怕端上来的是一盆狗屎。
但比起这些，他更担忧自己的未来。
突然觉得当咒术师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无非是巧克力味的狗屎和狗屎味的巧克力二选一。
人生就没有其他选项了吗？
除了讨论作文的考生，还有一大批对答案的考生，其中备受关注的正是上届文学界的状元——太宰治。
太宰治双腿交叠坐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阅着试卷，他傲然于人群之中，其他考生水泄不通地将他包围，等待着最接近标准答案的解答。
画面竟有几分接近于神明和信徒的微妙感。
“这不是送分题吗？选B。”太宰治懒洋洋地解释，“都出现物理扇耳光了，肯定是打脸爽文。选重生文也就算了，选婆媳文……如果你是认真的，你的精神状态已经超越BOSS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哀嚎：“难道不是选最离谱的吗！？”
“谁说的？”太宰治淡淡地扫了一眼，“虽然BOSS的作品和题目不符合大众认知，但从来都不是胡乱地拼接，全都建立在他特有的逻辑上。”
他耸了耸肩：“嘛，在不被提醒的前提下，大部分人都很难看穿他的真实意图。”
“太宰部长不愧是上届状元。”森鸥外鼓掌捧场，脸上是没有真意的微笑，“简直是大文豪在世，称之为「小神宫寺千夜」也不为过。”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森先生，你骂人太高级了。”
广津柳浪举手提问：“那下一道题呢？”
“你们真好学。”太宰治感慨了一句，将视线扫向试卷，“选C呀，佚名。”
选了「D.芥见下下」的中原中也悄悄竖起耳朵。
“题干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全文没有出现过主角的名字，那说明就是佚名。”太宰治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回答九九乘法表，“这题用排除法都能选出来吧？汤姆苏和Hero都是英文名，芥见下下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一看就是迷惑视线的选项，笨蛋才会选。”
笨蛋一号·中原中也：“……”
这谁看得出来啊！？
离谱却不失道理的分析说服了众人，想为自己的选项正名，但半天想不出理由，因为他们也是瞎选的。
只有少数蒙对的人在偷偷欢呼。
“嘿嘿，我直接选了最短的！”中途加入旁听课程的灰原雄飘着幸福的小花。
“……”
七海建人不想说话。
他就是既选了婆媳文又选了芥见下下的笨蛋二号。
广津柳浪一边记笔记，一边虚心请教：“太宰部长，塔罗牌占卜那道题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太宰治换了一条腿交叠，双手撑着桌面，试卷被压在掌心下，“不就是解析牌阵吗？不是很好理解吗？”
广津柳浪沉默一瞬：“没有其他深意吗？”
“上届的案例分析确实是考法律知识，那这届的玄学题也肯定是考塔罗知识。我猜，BOSS不会在题目上玩这种文字游戏，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那没学过塔罗牌不就直接丢了二十分吗？”中原中也忍不住提出其中的不合理性。
“没错，当场失去加入编辑部的资格。”太宰治扯开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不要灰心，按照你的智商，考到八十岁都拿不到资料。”
“你……！”
虽然中原中也被气得差点一脚踹翻太宰治的桌子，但冷静一想，经过这场考试，他居然觉得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说起来，神宫寺千夜没说过要达到什么权限才有资格看资料。
不会是编辑部吧！？
正常人就算偷试卷都考不到九十分以上吧！！！
“还有问题吗？”太宰治打了一个哈欠，考场待太久了，他现在只想找条河跳进去清醒一下。
“我有——！”
人群后排，灰原雄举着手蹦蹦跳跳，像弹簧似的努力吸引学霸的注意力。
他边蹦边提问：“马拉松那题怎么写！”
七海建人捂着脸，恨不得把这位同学拖走。
为了一分题那么丢人值得吗？
“没有标准答案，比世界纪录高就可以了。”
太宰治从桌上跳了下去，黑色的风衣衣摆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不顾其他人的挽留，径直穿过人群走出考场。
他已经没耐心陪这群人玩沉浸式校园本了。
比起在这里吃力不讨好地对答案，不如问问织田作有没有希望进编辑部。
……
考卷收上来后，就马不停蹄地进入了批改模式。
批改老师的配置和上次一样，由雪音负责判断题、夜斗负责选择题和填空题、里苑负责塔罗解析，最关键的作文则由神宫寺千夜亲自过目。
几百篇作文，一篇一篇地看完是非常庞大的工程量，但对神宫寺千夜而言，这不仅不是难事，还是他的兴趣所在。
他乐此不疲地沉浸在五花八门的作文中，不止一次惊叹人类的创造力。
港书成员的创作能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
中原中也的荒霸吐题材，恰巧证明了艺术源于生活，篇幅很长却不会无聊，真挚的情感让亲身参与过此事的神宫寺千夜不禁会心一笑，仿佛灵魂得到了共鸣。
同样灵感来自亲身经历的还有灰原雄，他改编的力度更大，但那些改动很有本人特色，像是置身于剑与魔法的西幻世界，结尾处神明与信徒的双向奔赴更是击中神宫寺千夜的心。
通篇充斥着想象力的作文也不是少数。
五条悟的作文警示了健身的重要性，不要当一个好吃懒做的家里蹲，否则就连神明都会失去一切，诙谐地讽刺了当今的社会现象，是顶级的黑色幽默。
夏油杰的作文看似在写修仙，实则却借此抨击了不公正的歧视链，只要努力就能越过种族和阶级，将傲慢自大的上位者踩在脚底下。
不愧是挚友，写出来的作文都带着强烈的警示作用。
“太难打分了。”神宫寺千夜叹息一声，他身陷幸福的烦恼中，“用分数来衡量文学价值失之偏颇，但为了能尽可能地将才华量化，我又不得不那么做。”
“是吗？”里苑放下自家神明赞不绝口的作文，表情一言难尽。
一个大文豪站了起来，千千万万个小文豪紧随其后。
怎么办？她们港书好像真的要完了。
第047章 《梦想改造家》
里苑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 和自己毫无关联的文学杯，居然也能把她创飞。
因为神宫寺千夜给作文打分非常纠结，每当这时他就会寻求道标的意见，所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各路豪杰的作品看一遍, 并给出她认为合适的分数及打分原因。
正常来说, 一万个人都不一定出一个“大文豪”, 但前提是正常。
大文豪的杰作在前, 大部分考生的作文有意识地效仿烂文的写法, 可谓是烂得五花八门。
“这都是什么啊？”里苑忍不住低声嘟囔, 拿着作文的手和嘴角同步抽搐, “神明和信徒私奔，联合国不同意，用导弹把神社炸了？最后他俩在废墟上拥吻？”
神宫寺千夜露出浅笑：“这是尾崎小姐的作品，弘扬恋爱自由。”
里苑：“……”
好想上报联合国来管管文学杯。
鱼哭了水知道，里苑哭了只有自己知道，她惆怅地叹了口气, 不抱希望地再次拿起一篇作文。
几分钟后，她的大脑像是被导弹轰炸的神社似的久久不能平静。
“神明为信徒建立数据库, 惨遭黑客攻击，信徒全被转移给对家神明？？”
“啊, 这是一位新人的作品，很有意思的小说。”涉及到文学领域，神宫寺千夜的记忆力像是打通任督二脉般突飞猛进，作品和名字迅速对上号, “我记得他的名字是坂口安吾, 最近才自荐加入的。”
里苑痛苦地扶额：“大文豪先生，你是不是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怎么会呢？”紫眸闪过一丝诧异, “坂口君非常有创意，把神明和当下流行的赛博元素毫无违和感地融合在一起，达成电子飞升的结局，借此科普网络安全的重要性，格局很大。“
里苑：“……”
谁能把《完全自杀手册》的网购链接发她一下？
如此痛苦的工作经历仅是冰山一角。
由于神宫寺千夜对分数举棋不定，这篇好，那篇也好，曾经只需承受一份烂文的助手小姐，猝不及防地被大量烂文活埋。
她试图挽留夜斗和雪音，但他俩溜得比闪电还快。
——见死不救会遭报应的！
凭借惊人的意志力，里苑坚强地看完最后一篇作文，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虚弱地躺在沙发上，cosplay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不是她吹牛，前任神器们受到的迫害加起来恐怕都不及她一人。
再这样下去不行。
每年文学杯来一遭，她离与世长辞不远了。
正当里苑双目无神地思索今后该怎么自救的时候，邪恶程度远胜撒旦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助手。”
吓得她如封印松动的僵尸般猛地一颤：“又怎么了？不是看完了吗？”
“按照目前的情况，分数持平，诞生两个第一名。”神宫寺千夜面露苦恼，“虽然大家都很好，但编辑部部长只能有一位，所以必须区分高下。”
里苑木然地问：“谁？”
“太宰君和织田君。”神宫寺千夜抽出两份试卷，“作文分数一样，作文以外的分数也一样。”
里苑瞪大眼睛：“居然有和太宰君旗鼓相当的黑马？”
她该说不愧是太宰治亲自推荐的新人吗？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隐隐记得这俩人的作文是她为数不多没看过的，应该是神宫寺千夜太喜欢了，就直接打了高分没过问她。
苍天啊，意思是她要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再看两篇？
她不敢想象打出高分的作文有多恐怖！
“如果给其中一人扣一分，就会和第三名的成绩齐平。”神宫寺千夜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里苑呼吸一窒。
“但副部长可以有两个。”
“……说话不要大喘气啊啊啊！！”
里苑惆怅地挺尸坐起来，视死如归地接过两位神人的作文，她已经做好看完就被埋进港书墓园的心理准备，连墓志铭都想好了。
就刻「我恨你们所有人」或者「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出乎意料的是，两篇作文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太宰治写的是一位热衷自杀的神明。
出于神明诞生的特殊性，自杀不是终点，反倒是起点。神明换代过多少次，记忆就随着新生失去过多少次，但失去记忆仍旧无法避免走上相同的道路，他总是在相近的时间点自杀，像是陷入了没有尽头的循环。
信徒们不忍爱戴的神明活得如此痛苦，选择集体自杀的方式成全他。
尸横遍野，宛若地狱，神明沉默了许久，挖了几天几夜的坑，将信徒们埋葬在神社旁边。看着大片亲手刻下的墓碑，他意识到世上只有他记得他们做了多么更狂却又纯粹的事情。
神明更想自杀了，但他的理智压下情感，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没资格去死。
经过漫长的岁月，一心求死的神明再也没换代，他成为了众星捧月的福神，无人不知他的名讳，布满青苔的小神社也换成雄伟壮观的大神社，但他时不时会回到曾经的小神社，望着墓碑发呆一下午。
直到有一天，人类迷路到这座荒凉许久的小神社，他以为这里只有他自己，就宣泄似的诉说想要自杀的意图。
被惊扰到的神明走了出来，顶着对方诧异的视线，淡淡地给出建议。
——死吧，但要悄无声息地死去。
文章落在此处结束。
“怎么是这种风格……不，他写这种不意外，但是……”
里苑五味杂陈地放下太宰治的作文，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没错，但做的不是这方面的。
就像点满了物理防御，结果对方是魔法攻击。
“神明看似释然，却被困在了时间里，永无止尽的循环变成了没有尽头的射线。”
清冷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神宫寺千夜一如既往地道出自己的理解，像是结尾处的那句建议，淡得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某种意义上，他自杀成功了，死在了信徒们为他而死的那一日。”
“我觉得还有一丝嘲弄。”里苑犹豫了一下，尝试正经地分析这篇作文，“神明对人类的那句话，像是说给过去的自己听的。”
神宫寺千夜眨了眨眼：“难道不是说给信徒们听的吗？”
“不是，那也太……”
反驳戛然而止，里苑愣了一下，她本想吐槽自家神明别用烂文的思维看这篇文，但脑内突然闪过一道光，她意识到他给出的角度不无道理。
信徒们的行为不就等于让神明平白无故地背负上几十条沉重的生命吗？
但信徒们仅仅是想让神明解脱。
“如果按照你的理解，神明在懊恼过去的行为，那就违背了「神明永远是正确的」的原则。”
“……大文豪先生，你真是时刻牢记这句话呢。”
“当然，这就和呼吸一样自然。”神宫寺千夜话锋一转，“但你的想法也不一定错，这只是文学创作，未必完全贴合现实。”
他继续道：“神明究竟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创作者才明白，甚至连创作者自己都不知道。”
里苑在心里嘟囔，自己写的故事怎么可能自己不知道？
但在一众粪作中，太宰治的这篇确实是高分好文，连文名《自杀综合症》都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了一眼，神宫寺千夜给出了四十九分的高分，扣掉一分是因为他不喜欢自杀题材，而织田作之助的作文同样也拿到了四十九分。
织田作之助写的是对自身存在茫然的神明。
从人类邪念中诞生的祸津神，满足的无外乎杀人复仇这类愿望。
为了博得人类的信任、维系自己的存在，神明不顾恩人的苦苦哀求，当众手刃她的孩子。
诞生之初，弱小的神明曾被妖魔重创，若不是恩人捡到了奄奄一息的祂，并细心照料祂到痊愈为止，祂早就如路边无人在意的野草般任由践踏。
脑海中闪过过去的片段，恩人微笑着抚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温柔地和未出生的孩童说：“神明大人会庇佑我们的。”
虽然动手前祂犹豫了一下，但祂深知自己不能心软，否则对祂失望的信徒会在谩骂中离开，不再有人对祂许下愿望，而祂就会像冰雪般不留痕迹地消融在温暖的春日中。
——你会后悔的。
绝望、痛苦与怜悯交织在简短的言语中，却没有一句歹毒的诅咒。
恩人说的对。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祂就后悔了。
祸津神迷惘地望着恩人离去的背影，祂无法理解人类的仇恨，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愤怒。
说到底，只是刚学会叫妈妈的年龄，连美好的回忆都未建立，在万夫所指她生下妖怪之子的当下，祂在母子之间选择让她活下去，难道不是拯救了她吗？为什么要怨恨他？
但祂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事了。
可祂只是想维系自己的存在，何错之有？
尽管如此，祸津神不再聆听信徒们的愿望，祂凭借自身意愿寻求需要庇护的弱小人类，默不作声地为他们铲除欺凌者，却又因为祂的出手导致他们被指控使用巫术，甚至被绑上了火刑架。
等祂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火焰吞噬了人类的哀嚎与躯体，焦味萦绕在鼻尖，灵魂随灰烬散去。
神明的存在也一点点被吞噬。
欲望永无止尽，新的神明不断诞生，而逐渐被信徒遗忘的祸津神淡出人类的视线，但祂吊着一口气迟迟没有消失，因为恩人以怨恨维系祂的存在。
直到身体化为星星点点消散的一刻，祂愣愣地眺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月亮孤零零地悬挂于上方，挥洒着淡淡的流光。
不被繁星簇拥的月轮，何尝不是他的写照？
恩人离开了，祂也该离开了。
从此，世间不再有人铭记祂的存在。
全文完。
“——怎么又是这种类型啊！？”
里苑的哀嚎响彻云霄。
如果她做错事了，请换一种方式惩罚她，而不是怀着看烂文的心态，却被莫名其妙连捅两刀！
还不如让她看烂文呢！好歹烂到一定程度能把她看笑！
“很有意境的结局，神明与人类的想法天差地别，注定无法相互理解，最终酿成了悲剧。”神级评论家稳定输出，“但我不喜欢传达神明所做之事是错误的观念，因此扣了一分。”
神宫寺千夜把里苑的哀嚎归为深陷纠结的悲怆：“相信你也理解了我的难处，两篇优秀的文学作品摆在眼前，让我无法分出高下。”
他选择把难题交给道标。
“助手，你认为哪篇作文更胜一筹？”
里苑：“……”
她也不知道啊！
第048章 《梦想改造家》
作为HE爱好者, 让里苑从两篇BE选出最喜欢的刀子，无异于问不吃香菜星人想吃香菜炒蛋还是香菜拌豆腐。
把别人的事业押在她一个人身上会不会太儿戏了？
不，用文学杯决定事业就已经够儿戏了。
一分之差，带来部长和副部长的区别, 但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对职务都不是很感兴趣, 稍微缓解了一些她做出选择的压力, 大不了来年卷土重来。
思索片刻, 里苑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我选织田君。”
“理由是什么？”神宫寺千夜好奇地问。
里苑坚定地念出刀子爱好者用于自我麻醉的至理名言：“因为双死是HE, 团灭是大团圆。”
“……”
神宫寺千夜罕见地噎了一下。
他本以为里苑会从故事或者立意来分析, 没想到是根据结局好坏来判断。
“会不会太主观草率了？”
“你扣分的理由和我的差不多。”里苑理直气壮地反驳, “分差缩小到个位数，说明是同一水平的作品，剩下的全靠细节和审美来定夺。”
神宫寺千夜被说服了。
他举起羽毛笔，在太宰治的作文分数旁写下「-1」，最终得分四十八分。
而神明总是公正的。
“不过……”神宫寺千夜露出苦恼的表情，“直接扣分就和原本的第三名持平了, 对太宰君不太公平。”
里苑问：“原本的第三名是谁？”
神宫寺千夜抽出另一份试卷：“森先生。”
里苑冷漠无情地出主意：“那就直接给他扣一分。”
虽然没看过森鸥外的作文，但她没有想看的欲望, 按照这帮人胡编乱造总爱往自己身上扯的德行，她怕一翻开就出现幼女神教之类的怪东西。
除去内容以外, 不喜欢作者也是理由之一。
可能想法有些武断，但她不放心森鸥外拥有过多权力，感觉他会暗搓搓地搞一些小动作，神宫寺千夜不在意是一码事, 她不希望别人添麻烦是另一码事, 所以压在他头上的上司越多越好。
“为什么？你看过吗？”神宫寺千夜被不假思索的态度震惊到了。
里苑斩钉截铁：“抵制有恋童倾向的作者。”
神宫寺千夜：“……”
那好像应该取消笔试资格。
……
经过一系列微调，最终成绩和排名新鲜出炉。
揭榜之日, 大厅再次被围得水泄不通，除去好奇自己的分数外，大多数人更好奇究竟是哪几朵奇葩荣登榜首。
初次参加文学杯的中原中也没想到群众的热情如此之高，身高劣势导致他什么都看不到，他想挤进人堆，难度却和鱼挤出渔网一样不相上下。
挣扎了半天，他选择用异能力，直接跃过人群飞向天花板。
第二届文学杯排名尽收眼底。
出乎意外的是，这届状元居然不是讨人厌的青花鱼。
第一名，织田作之助，97分
第二名，太宰治，96分
第三名，森鸥外，95分
第四名，五条悟，91分
第五名，夏油杰，90分
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叹：“这次能进编辑部的居然有五个人！我们港书居然有五个这种人！？”
叽里咕噜的讨论声也没停下。
“多的三个居然都是新人。”
“我们组织专收文人雅士的特色是不是打出去了？”
“这届难度比上届高，上次太宰部长是满分。”
“织田作之助是何方神圣！？”
……
不太好区分是否为夸奖。
大家的语气更像是碰到超出认知范围的怪事，尤其是最开始那声没有具体形容的“这种人”，感觉替换成任何一个不太好的骂人词都能保证语义通顺。
中原中也同样诧异。
像太宰治一样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居然还有四个！？
又是塔罗牌解析，又是作文，居然还能考九十分以上，这群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中原中也继续看了下去。
从第五名开始，后面的分数就形成了断层。
第六名，坂口安吾，75分
第七名，广津柳浪，72分
第八名，尾崎红叶，70分
第九名，家入硝子，62分
第十名，伏黑惠，60分
第十名刚好拦在了及格线上，后面的分数全是不及格。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是新一任五大干部。
广津柳浪蝉联两届干部，尾崎红叶是今年才有幸入围，其他三人全是后来者居上。
其中最年轻的干部莫过于年仅七岁的伏黑惠，比神宫寺千夜钦定的文学天才太宰治当上编辑部部长的那一年还要年轻一半。
但当事人似乎不太满意。
“——我不要当干部。”
被五条悟像辛巴似的举起来看分数的海胆头孩童满脸写着抗拒，他不明白自己只是随便参加了一场奇怪的考试，居然摇身一变成为犯罪组织的干部。
放过他，他只想好好读书。
但五条悟才不管那么多，他笑嘻嘻地举着伏黑惠，像举哑铃似的上上下下地飞来飞去：“很厉害嘛，小鬼，一来就当上干部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在空中凌乱：“我申请辞职。”
五条悟充耳不闻：“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津美纪！”
伏黑惠瞬间急了：“不准！”
“听不见！干部惠！听不见！干部惠！”
“别说了！”
中原中也：“……”
世上竟有和太宰治欠揍得不相上下的人。
不愧是编辑部预备成员。
中原中也不再关注这场家庭纷争，继续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的名字。
费了好大的劲，他终于在一片惨淡的不及格中找到了自己。
——第六十八名，中原中也，49分
中原中也：“……”
虽然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考高分是脑子不正常的另类精神证明，虽然他给自己的估分是五十分左右，虽然纵观排名榜他的名次已经算高的了……
但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惨不忍睹的数字，他竟然有几分说不上的悲伤。
可能是因为他在这场比试中投入了太多心血，最终却没有得到理想的成果。
再怎么说，让他上五十分呢！？
事实上，从排名来看，中原中也的分数确实算高的了，毕竟考生多达几百人，六十八名已经处于港书前百分之二十了。
再看看另一位。
——第三百二十一名，七海建人，28分
七海建人：“……”
他怀疑这个排名是在暗示他321跳。
“哇！七海你是怎么考出来这个分数的？”排名一百二十三名的灰原雄被前同学的成绩惊到了，“虽然考卷难度很高，但二十八分也太……不要灰心！说明你的进步空间很大！下次一定能考出更好的成绩！”
“是吗？”七海建人抽了抽嘴角，热血沸腾的鼓励没有安慰到他一点。
不如说他根本不需要安慰。
这种狗屎考试能考十分以上，足以证明精神状态存在严重的问题，他看到自己的分数超过十分那么多，第一反应是他需要去医院挂号看心理医生了。
还要等下次？
明年文学杯说不定他早就不干了。
……
排名公布的次日，最新职务隆重揭晓。
具体流程和上届相同，被广播叫到名字的前往首领办公室。
织田作之助从底层成员一夜飞升为编辑部部长，太宰治降为编辑部副部长，而森鸥外因为被里苑夹带私货地扣了一分，失去和太宰治平起平坐的机会，和五条悟、夏油杰一样成为编辑部普通成员。
由于普通成员之间不存在权力的差别，森鸥外实际地位不止降了一级。
没有保底的晋升降职制度，他很难评价。
祝港书成功吧。
“——从此刻起，你们将是港书文学素养的化身。”
首领办公室内，神宫寺千夜不紧不慢地道出如高考誓师般说出自己的期许。
“接下来的一年，你们需要孜孜不倦地提升自我，互相扶持，重振文坛辉煌。希望来年我还能在同样的场合见到你们，未来的文豪们。”
“BOSS，你的台词和去年一模一样。”太宰治不给面子地拆穿。
“说明每年我对大家的期许一视同仁。”神宫寺千夜面不改色地说道，“为了原封不动地背下这段台词，我花了好大的时间。”
五条悟捧场地鼓掌：“小作家真棒～”
森鸥外：“……”
突然怀疑这人在玩沉浸式过家家。
该说的全都说完，神宫寺千夜将手写的任职书依次交给五人，高低起伏的身高使得他时而踮脚，时而平视，像是一团弹来弹去的糯米团。
忙活了半天，他总算结束了。
“如果没有其他疑问，你们可以回编辑部熟悉一下，该让五大干部进来了。”
话音刚落，五条悟第一个蹦蹦跳跳地冲了出去，夏油杰和森鸥外紧随其后。
太宰治正准备跟上森鸥外离开，回头却瞥见赤铜发青年略带踌躇的表情，他心领神会地“啊”了一声，微笑着拍了拍友人的肩膀。
“织田作，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吧。”
他扫了一眼迈着小短腿坐回办公椅的白发少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虽然BOSS他大多数情况神神叨叨的，总喜欢说一些正常人类难以理解的话，但偶尔会歪打正着地提供微弱的帮助。”
对于太宰治而言，这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沉默片刻，织田作之助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太宰。”
“但他要是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让你更纠结，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哦。”太宰治摆了摆手，轻快地向门外走去，“我先回编辑部等你。”
“好。”
待办公室大门被贴心地带上，办公室只剩下一人一神，织田作之助深呼吸一下，问出自己的困扰：
“BOSS，我真的有资格胜任编辑部部长一职吗？”
第049章 《梦想改造家》
神宫寺千夜被从未思考过的问题问住了。
他晃了晃悬空于地面的双腿, 浅紫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向自己提问的织田作之助，眼底满是不解：“编辑部部长还需要什么资格吗？”
不是文学杯第一名就足够了吗？
难道还有他这位创办者不知道的潜规则？
作为独立于港书常规职务的编辑部，既不强求异能力，又不需要领导力、智商、武力值这类才干, 文学素养即唯一的标准。
某种意义上, 编辑部是神宫寺千夜的理想缩影。
“除去那篇作文, 我从未写过一本完整的小说, 充其量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略带局促, 编辑部部长的身份他想都没想过, 哪知道一来就给他就是那么高的地位, 让他深感自己德不配位。
更别提还要管理四名优秀的下属。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上进，难怪太宰君不惜多一位竞争对手也要亲自推荐你。”神宫寺千夜露出欣慰的浅笑，“放心，据我所知，上届部长太宰君也没写过一本完整的小说，当时的考卷连作文也没有, 但他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
他弯起眼睛，冷峻的容颜多了几分柔和。
“我记得你也喜欢写作。如果以上言论都不能说服你, 那我期待你的第一部小说，届时务必邀请我来看。”
“真的吗？”
织田作之助诧异极了, 港书首领的亲和力远超预想，压根儿不是外表和声音所表现的那般不近人情。
“当然，信徒的作品我一定会认真聆听。”神宫寺千夜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若是创作过程中遇到难题, 欢迎随时呼唤我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谢谢BOSS。我一定会努力为港书和文坛而奋斗，不辜负您的期望。”
他心想, 难怪当初太宰治热情地推荐自己来港口Bookshop。
无论最终能开出什么样的花，毋庸置疑，这里是能酝酿文学的肥沃土壤。
临走前，织田作之助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他忍不住转头望去。
逆光而坐的神祇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哪怕对方什么也没说，光是目送就能让他有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安心感。
——他被神明庇佑着。
想到这里，织田作之助稍稍翘起嘴角，问出另一个萦绕在心头但隐隐有答案的问题：“BOSS，网上那位笔名为大文豪的作者，是您吗？”
“如果你指的是发表了《绒毛》和《世外桃源》的那个账号，没错，是我。”神宫寺千夜爽快地承认。
织田作之助长舒一口气：“我差点以为您被盗文了，还惊讶怎么连您的作品都不放过。后来我才察觉到，您似乎在网站上连载新作品。”
“盗取神明的心血是会遭报应的。”神宫寺千夜嘟囔道，“假若发生这种事，我会用尽全力诅咒他们。”
“您说的对。”织田作之助压下大门扶手，“那我不打扰您了。”
嘎吱一声打开，又嘎吱一声关上。
办公室归于寂静，仅剩白发少年独自坐在椅子上，浅浅的笑意随着信徒的离开而消散，他再次回到往常示人的形象。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按钮：“助手，我这里结束了，麻烦你通知下一批。”
下一批是港书五大干部。
尽管干部的职位略次于编辑部，但他们掌握的权力更为丰富，毕竟编辑部的绝对优先权仅限于与文学有关的事项。
新任干部们陆陆续续抵达办公室。
这组不光是身高起伏很大，连年龄都有很大的差距。
最年长的是广津柳浪，最年幼的是伏黑惠，其余人夹在中间，但总体年龄偏年轻化。
“很意外，没想到小惠也是干部的一员。”神宫寺千夜不加掩饰自己的欣赏，紫瞳倒映着满脸写着想逃的海胆头男孩，“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潜质，长大后必然能成为才华横溢的大作家。”
伏黑惠：“……”
听起来好像诅咒。
“我可以辞职吗？”伏黑惠真诚地提问。
外表年龄相仿的白发神明同样真诚地回答：“不可以，既然你参加了笔试，就要对结果负起责任，小朋友要从小培养责任意识。”
伏黑惠垂死挣扎：“但我是被怪人五条哄骗的。”
“那你可以交白卷，而不是认真地考出六十分。”
“……”
学生看到试卷就想填满的冲动能怪他吗？
堵死七岁小干部中途跳车的愿望，神宫寺千夜照例点评两位港书老成员，极具领导说废话的风格。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另外两张较为陌生的面孔。
“家入小姐，听说你能使用反转术式。”
“是哦。”短发少女懒洋洋地应和。
来港书的这段时间，她眼下的黑眼圈明显变浅，精气神提升了不少。
如果让她打分，港书绝对是不压榨员工的良心企业。
和黑心咒术界相比，考前突击烂文都算得上可以放松心情的大型团建活动了。
“我想额外将医务室交给你，森先生就让他好好待在编辑部吧。”
不止一次，神宫寺千夜收到下属的投诉，森鸥外成天在医务室和爱丽丝玩幼女游戏，要么追逐打闹玩换装play，要么父慈女孝玩喂食play，给患者造成了严重的心灵伤害。
尽管神宫寺千夜不止一次提醒森鸥外，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展示奇怪的爱好，就像小众xp最好在文章开头提前预警，但效果寥寥无几。
恰好，五条悟带着咒术界的顶尖医师强势加盟，反转术式比普通就医流程方便多了。
但他也听闻咒术界恐怖的工作量，爱惜信徒的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港书有专业的医疗团队，普通伤势不用你出马，你只需要解决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和危机生命的伤势。当然，如果你有余力并且也想处理其他伤势的话，也可以投入使用。”
家入硝子一口答应：“没问题。”
仅剩一位新干部没还被点名。
坂口安吾紧张地咽了咽，耳边全是自己心脏扑通乱撞的声音，冷汗快要浸透贴身衬衫，但良好的专业素养使得他表面上毫不露怯。
与其他人不同，他的真实身份是异能特务科派来安插在港书的卧底。
由于港口Bookshop拒绝配合「三刻构想」，并扬言要在横滨一家独大，该异能组织被列为高危观察对象，防止再现上任首领带来的人间炼狱。
但情况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神宫寺千夜上任一年，港书的发展蒸蒸日上，当地的犯罪情况也大幅下降，连曾经深受港.黑迫害的横滨市民都对港书赞不绝口，声称新首领一定是神明派来的和平使者。
以目前的势力划分来看，港书离彻底统治横滨不远了。
这下好了，自信等待神宫寺千夜联系自己的种田山头火坐不住了。
再怎么说港书还是一个犯罪组织，无视政府机关统治城市太过火了。
为了搞清楚港书究竟怎么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坂口安吾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卧底加入港口Bookshop。
然后他发现港书在筹备文学杯。
坂口安吾：“……”
等等，他在思考。
凡事讲究个入乡随俗，坂口安吾也没反抗的余力，只好顺从地加入另类的考公大队。
据说文学杯的另一个名字是职务选拔大赛，好好备考是最稳妥的方式，但不知是否为噱头。
结果他一举飞升，速通干部。
坂口安吾：“……”
等等，这次真要等等。
加入港书的第一个月，他晋升为干部了！？
不是，文学杯来真的啊？？？
若不是情况特殊，他都快怀疑自己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了。
倒不是坂口安吾的学习能力惊人，面对图书角那坨不可名状的恐惧也能逆流而上，而是他有一个非常适合作弊且不会被发现的小技巧。
异能力「堕落论」，可以读取残留在物体上的记忆。
摆在图书角的那些能够不断填充的书籍，还能够通过它们读取本体的记忆。
原理未知，但他猜测它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文学杯禁止使用异能力，但「堕落论」很隐蔽，用了也发现不了。
虽然无法以此读取出题者的心声，但坂口安吾能通过细枝末节的线索来揣测出答案，比如神宫寺千夜和里苑讨论题目的对话，又比如神宫寺千夜创作或出题时的自言自语。
好巧不巧，他听到了某个关键词——塔罗。
于是，他连夜搜索塔罗牌相关资料，特意自掏腰包买了好几副牌，跟着书籍和网课自学塔罗，还匿名接了几单私人占卜来培养实战能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届文学杯考了塔罗牌分析。
坂口安吾噙着泪花写下临时抱佛脚的成果，知识在笔尖下化为文字，不一会儿，他就在考场上流畅地写完了非常完整的解析。
事后，他再次自掏腰包，用五元硬币向港书保安夜斗神打听塔罗题分数。
——“我去看了，那题连太宰都扣了一分，但你却是港书唯一的满分答案。”
尽管得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只换来一个心情复杂的苦笑。
坂口安吾苦中作乐，他心想，万一以后不幸失业了，连退路都准备好了。
他可以深入钻研塔罗，靠接私占和卖手链为生。
视角重新拉回现场。
虽然坂口安吾紧张得想掏出塔罗牌给自己速占一次，但好在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将他评为干部不是神宫寺千夜看穿卧底身份的圈套，而是他的实力。
“作为新人，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潜力和才华，希望今后的一年……”
神宫寺千夜照常道出自己的期许。
直到他依次亲手颁布任职书，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坂口安吾悄悄松了一口气。
跟随其他干部离开办公室的那一刻，他觉得目前的经历像梦境般奇妙。
但他不忘使命，在监控死角掏出手机，悄悄汇报卧底进度。
【坂口安吾：已晋升为干部。】
【种田山头火：？】
第050章 《梦想改造家》
一年一度的文学杯拉下帷幕, 操劳许久的神宫寺千夜总算能喘口气，投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中了。
意思是他要开新文。
里苑被这一重大决定惊得差点没拿稳水杯，水珠溅在她的手上。
“大文豪先生，你、你不休息吗？”
他不休息, 她要休息啊！
她还没从文学杯的大量烂文里缓过神来, 怎么正主就要亲自出马了？
来证明他才是烂文届唯一真神吗？
神宫寺千夜弯起嘴角, 清爽的笑容不见一丝疲惫, 像是清晨唤醒万物的第一缕阳光：“谢谢关心, 但创作就是我的休息方式。”
里苑：“……”
代价是她不得安生吗？
听起来和数学作业写累了就刷套物理卷子放松一下有什么区别吗？
“你想好这次写什么了吗？”里苑小心翼翼地打探, 死期将至, 她想提前得知自己的死法。
神宫寺千夜语气坚定：“嗯，我想继续打磨长篇小说。”
长篇和短篇，很难选择哪一款烂文的杀伤力更强。
以同样的时长为期限，区别大概是凌迟致死和每日一断头。
但如果写法和《世外桃源》保持一致，那还是长篇小说的杀伤力略弱，至少有大量的水文作为缓冲, 就像激流勇进缓缓上升至顶点的过程。
里苑继续打探：“写什么题材？”
见助手对新作如此热情，白发少年神采飞扬, 紫眸满是对创作的热情：“以破案为主、以恋爱为辅的推理单元文。怎么样，是不是年轻人喜欢的类型？”
“……”
元素多到令人生畏。
里苑脑补了一下可能出现的内容, 丰富的想象力使得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放过年轻人，年轻人不是什么都吃！
她尽可能罗列可能出问题的方面：“性向固定吗？感情戏混乱吗？HE还是BE？”
“问太多就是剧透了。”
话虽如此，神宫寺千夜还是挑了一些不涉及剧情的问题，耐心地回答：“言情向, 主视角不固定。虽然恋爱不是主要内容, 但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就是……唔, 纯爱？”
好正常，正常得让里苑害怕。
她还想打探更多，但神宫寺千夜守口如瓶，坚决不肯透露更多，让她等待正文诞生。
这让她不详的预感加重，那些创人情节绝对隐藏在不肯透露的内容中。
大文豪的纯爱，想必不用她赘述了。
里苑唯有一声长叹，说太多都是无力的挣扎，她只能毫无诚意地鼓励：“加油，期待你的大作。”
她能怎么办？还不是哄着自家神明。
“谢谢你，助手。”神宫寺千夜的脸上绽放一个幸福的微笑，“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和期望，我一定会尽快写出来！”
——这就不用了！！
里苑在心中无声地哀嚎。
首领办公室忙于筹备新文，与此同时，编辑部办公室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虽然编辑部听起来是一个文绉绉的部门，但三位异能力者和两位特级咒术师的配置，称之为港书最高战力无人反对，缺点是没有一个人是省油的灯，比普通人难管教。
比如现在，编辑部2.0首次召开集体会议。
场面一片混乱，把组织者的存在感都压了下去。
织田作之助刚想开口：“那个……”
“我们是不是该把历届成员的照片挂上去？”五条悟指了指空白的墙面，“这个位置不错，进门就能看见我们的飒爽英姿。”
想象了一下最终效果，夏油杰委婉地劝说：“看起来不太吉利，像是殉职人员一览。”
五条悟发挥聪明才智：“好办，殉了或者被调走就在头像上画一个叉。”
夏油杰眼皮一跳：“这是恐怖片的灵堂布景吧？”
织田作之助：“那个……”
“既然人手多了，就不用什么琐碎的小事都交给部长和副部长了。”太宰治从乱糟糟的桌面翻出几张和空白没什么两样的文件，“森先生，不妨就交给你来完成。”
这些都是囤积已久只起了个头的读书笔记。
熟悉的封面使得森鸥外一眼认出真身，脸上的假笑差点维持不住：“太宰副部长，全都交给我不太合适吧？想必BOSS的本意是让我们共同进步。”
“但你已经连续两届比我低一分了，需要进步的是你。”太宰治若无其事地开大嘲讽。
森鸥外假惺惺地推脱：“这次你没考满分，也需要好好进步一下。”
织田作之助：“那个……”
“说不定部长也赞成我的温馨小巧思呢？”
“如果我是部长，我只会把你挂墙上。”
“织田作部长，有人挑衅副部长，不服从我的安排。”
“我只是希望副部长也能一起参与日常工作。”
……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欲言又止的织田作之助。
“部长！”x4
织田作之助：“……在。”
有点像混乱的幼儿园，年龄层次不齐的大朋友向保育员告状。
“其他事我们放在后面一起商讨。”
织田作之助深呼吸一下，被无视半天的存在感好不容易提升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免得他们又自顾自地开小会。
“关于编辑部的发展和建设，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
“什么想法？”太宰治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就差把「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织田作」写在脸上，“部长的意愿自然是编辑部今后的方针，我当部长那会儿就是这样的。”
“谢谢你，太宰。”
织田作之助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有了友人兼副部长的支持，他多了几分大胆道出目标的底气，眼神变得坚定了许多。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想出版BOSS的小说。”
“……”
霎时间，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重大决定，大家陷入沉默的原因各不相同。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夏油杰。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不顾织田作之助茫然的表情，像是找到知音般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
“太有眼光了！不愧是文学杯第一名，我早就认为千夜老师的小说该出版了！”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郑重地回握：“能得到你的支持，我也很荣幸。”
诡异的画面让五条悟憋笑憋得肩膀颤抖，他甚至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下期报刊可以把这张图当版面。
太宰治轻笑一声，他收回十指交错的手，向座位靠背一躺，慢条斯理地感慨道：“不愧是织田作，想法总是那么别出心裁，难度系数再高也会认真对待。”
森鸥外：“……”
坏了，编辑部好像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难道他们没有人觉得这个提议很惊悚吗！？
就是因为神宫寺千夜的作品一言难尽，出版的计划才一拖再拖。
去年编辑部整整一年都没考虑过这件事，他和太宰治心照不宣地忽略，因为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可行。
结果第二年直接把葬在土里的愿望挖出来。
跨度是不是太大了？
“——恕我直言，BOSS的作品可能不太适合出版。”
顶着四道情绪各异的目光，其中一道还蕴藏冷酷的审视，森鸥外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委婉地分析此事的可行性：
“如果看完图书角的所有书籍，就会发现几乎全是短篇小说。”
尽管他对图书市场的了解颇少，但为了今后少做一些徒劳的无用功，他就算胡编乱造也要扯出个所以然。
“短篇小说合集有是有，但不是市场主推的类型，受众也相对不是很广，况且BOSS的作品跨度很大，很难按题材收录为一册。”
五条悟嬉皮笑脸地拆台：“不会啊，直接取名《短篇烂文合集》不就行了？”
挚友直说敬爱的千夜老师写的是烂文，夏油杰非但没有辩解，反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以猴子的短视，将伟大的作品当作烂文不奇怪，境界就在这里了。”
森鸥外：“……”
啊咧？原来他是猴子吗？
森鸥外无视同事不客气的点评，继续分析道：“无论如何，出版的终极目标是畅销，BOSS也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取名《短篇烂文合集》来博眼球，确实是一个很新颖的办法，但BOSS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心血被冠以烂文之名。”
“确实。”夏油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猴子的看法是猴子的看法，不能用他们的眼光限制千夜老师的作品，更不能用他们的评价伤害千夜老师的创作热情。”
“……”
森鸥外算是发现了，编辑部最癫的就是这个小眼睛丸子头。
神宫寺千夜居然有真·粉丝！不是请来的水军！
但只要能说服他，出版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能再次埋进土里。
然而……
“可以不出版短篇小说。”织田作之助冷不丁地开口。
森鸥外嘴角一抽，眼前飘过几个大字。
——还有高手？”森先生是不是忘记了图书角最新收录的《世外桃源》？那篇是长篇小说。”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唱反调，“我一开始想的是出版《世外桃源》，听完你的分析，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夏油杰第一个赞成：“这个好，那本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觉得可以，那本我也看过了，如果成功出版一定能给文学界带来强大的冲击。”
“我没意见。”太宰治悠闲地伸了一个懒腰，曾经一起把出版梦埋葬的同事，如今仿佛失忆般叛变了。
森鸥外：“……”
他申请把自己的照片当殉职人员挂在墙上。
这玩意儿能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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