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租房凭据,是代理人与房东签的协议,安妮只需要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好,约翰逊已经替她把名字写好,虽然单词拼错了两个,但权益也同样受当地治安官的保护。
这张又薄又粗糙的羊皮纸被安妮折叠起来,小心收在口袋里。
再看这座房子,安妮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毕竟是未来要居住和做生意的地方,厨房,水井,地窖和杂货间,都是安妮重点规划的地方。
她打算在楼梯厅里做点菜吧台,大客厅里摆放桌椅板凳,一楼书房做包厢,二楼,三楼做客户套房,后院的杂货间改成员工房,杂货放进地窖。
安妮打算赚到钱之后在城里再租一套自住的房子。
下午,她先是去市场上的旅店,客栈,酒馆,餐厅都逛过一圈,观察人流,询问工价。
傍晚,特丽农花园的围墙外就挂上了招工的木牌。
只招会做饭做活儿有经验的女工,周薪资四十五铜币,试用期三天,薪资十个铜币。
当晚,安妮漏夜回了村子,第二日清晨,她带着伊莎贝拉前往特丽农花园,伊莎贝拉兴致颇高,她很好奇三个银币的房子长什么样子,赶路也不觉得累。
抵达特丽农花园之后,伊莎贝拉发现这里比她想象的要大,漂亮,得体,简直就像是体面的骑士会住的宅邸,只是一切都那么老旧,后院的杂草长的比人还高,打眼一瞧,绿意盎然,衬得建筑物更加古朴。
安妮有伊莎贝拉陪着,从后院的仓库里找出一些木桶,她提着木桶从杂草里拨开一条路,抵达了后院的水井边,捡起脚边的鹅卵石,安妮把它扔进去。
只听见“扑通”一声,里头竟然还有水。
那么就不用花钱往店里买水了,安妮庆幸地很,昨日她走时还在街上看见隔壁的酒馆有车夫送水离开。
姐妹二人合力用绳索打了满满的一桶,抬回厨房,打湿了阁楼里的腐朽布料擦拭地板,安妮还从后院折了一根高大的野苎麻,将屋子里够不到的天花板都扫了一遍。
院子里忙里忙外,转眼,太阳上移,屋外忽然有人在敲门,安妮将抹布扔进水桶,走出去支开门,外头站着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干瘦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皮肤晒的黝黑,她看起来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说:“请问这里是招工吗?我叫罗茜,是来面试的。”
罗茜居住在距离这条街不远的一处筒子楼,与三个孩子挤在一间屋子里,她的丈夫早死,平时的工作就是替人浣洗衣物,赚取微薄的收入。
昨儿下午,她洗衣服时听其他洗衣服的妇女说起这条街的特丽农花园似乎在招会做饭的女工,还说薪资很高,足足有四十五个铜币一周,可就是还提了一种试用期,三天才十个铜币。
大家便都觉得不靠谱,怕是贪婪的商人为了骗取劳动想出来的下作法子,都不想来试试,省的浪费时间。
可罗茜愿意来试试,她想如果万一是真的,那么今年的冬季来临时,她就不用把手浸入刺骨的冰水中洗衣,甚至有收入购买足够全家吃饱的面粉了。
门后竟然站着一名看起来跟她大女儿差不多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穿着不算华贵,但衣饰干净,眼神却平和有神,一看就知是不缺衣少食的人。
“你先进来吧。”安妮说道。
她将罗茜带进厨房。
“这是我妈妈开的店,我只不过是来帮忙的,她腿不好,不能来看店,你先把你的情况跟我说说。”
罗茜简单说了自己的家庭和住址,说了自己会做点面包,但以前的工作是浣衣,并且干了很多年。
这个时代的妇女能做的工作不多,体面一些的是织娘,厨娘,裁缝,以及侍女,下等的一点的活儿,便是浣衣,收粪便,制羊皮,以及不能明说却泛滥的交易。
能一个人养活三个孩子,做了这么多年洗衣的工作,安妮低下头瞧了瞧这妇人的手,满是冻疮的结痂与厚茧。
“你可以来厨房帮工,只不过我需要你提供一份你住址房东手写的担保信,三日之后就可以来工作。”
“是,我明白,谢谢你。”罗茜激动地握了握安妮的手,随后离开。
午后,厨房里锅碗瓢盆打扫的差不多结束,安妮锁了院子,与伊莎贝拉在朱莉婶婶的摊子上买了面包和烤肉,姐妹二人坐在街角吃饭。
阳光毒辣,墙根底下勉强能遮阴,烤肉滚烫,滋滋冒油,姐妹二人冒了一层薄汗。
伊莎贝拉看看街角的摊贩,又想到特丽农花园旁那些出品精致,名气不俗的店,不禁有些担忧,虽然安妮的厨艺近来长进很突出,但那些老店背后的老板都是经营生意多年的老狐狸,外人要想分一杯羹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排挤。
就她们两个小女孩做主的店,能有生意做吗?
“安妮,要是我们的店里没有生意该怎么办,我们两个默默无闻,又没有人脉,又没有帮手,谁会知道特丽农花园如今开门做生意呢?”
安妮听了,第一反应竟然是欣慰没心没肺的便宜妹妹伊莎贝拉终于开始动脑子了。
“你的担忧有道理,但眼下我们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应该轻易怀疑自己,至于生意上的事情,那是开业之后才该担忧的,我会想办法的。”
伊莎贝拉看向安妮,她欲言又止,自打父亲去世之后,不仅是安妮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就连她也意识到如果不努力改写命运,就有饿死家中的份,所以才没日没夜的学习织布。
听安妮的这一席话,伊莎贝拉有种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安全感,她想起前段日子的艰苦时期,家里都快无米下锅了,但安妮却润物细无声地改变了一切。
伊莎贝拉垂首,举起烤肉继续大口吃进肚儿。
忽然,街角一阵喧闹传来,似乎是谁骑着马,在追赶几个半大的孩子。
安妮眯着眼看过去,发觉骑马的并非别人。
作为这条街上有名的马行代理,约翰逊自然并不是个纯洁无瑕的白手套,他的母亲是城内的一名老鸨,父亲是老港口的船长,约翰逊的父亲因为杀人被处以绞刑,从那之后约翰逊便被马行的老板收为养子,约翰逊经手的生意都很正经,但他背后的关系却是混迹偏门的。
要说约翰逊在这一片足够有面子,可总有人不给他脸面,也就是那些生活在老港口仓库附近的红发小偷们。
小偷们没有头领,狡猾而势众,消息灵通,也不参与丁戈的势力争斗,仅仅靠着小偷小摸生存,黑白两道的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前两日约翰逊就以为特丽农花园里的器皿都是他们弄坏的,今日又撞见这群小偷在蹲哨马行后院里的马匹,约翰逊直接追了出来,嚷嚷着要将他们教训一顿。
那群小偷被撵到了大路上,四散奔逃,约翰逊朝着其中一个追过去了。
面对这场闹剧,安妮并未放在心上,朱莉婶婶见了却“呵呵”直笑,与安妮讲述以上关于约翰逊与小偷们的恩怨。
她听罢,笑而不语,三两口塞完面包,起身对伊莎贝拉说到:“走吧,咱们回去继续打扫客厅,我约的木匠下午就得送来桌椅了。”
特丽农花园的钥匙安妮拿在手中,连同钱袋一起挂在腰间。
走了一段路,姐妹二人来到特丽农花园所在的街道,因为此刻不到饭点,街上无人,懒惰的野狗蜷缩在树阴下睡觉。
伊莎贝拉对一切都毫无察觉,她还在想着方才唇齿留香的烤肉,以及待会儿要擦拭的地板,一点也没注意身后跟上姐妹二人,准备擦身而过的红头发。
“噢!老天!我的胳膊!”
“饶命,它快断了......”
耳畔的尖叫凄厉,伊莎贝拉惶恐地回过头时,她的好姐姐安妮正把一个红发青年擒拿在地上,安妮的脚踩着他的脑袋,手里抓着他的胳膊,而那个红头发整张脸都落在地面上,痛的脸庞扭曲,嘴里不停地求饶。
“你似乎对我的钥匙和钱袋很感兴趣?要不要我把它送给你?”
安妮低声说着,声线里听不出什么语气。
红头发还在回忆刚刚是如何在出手的瞬间被制服,只听见“啪”的一声,安妮松开他的胳膊。
她弯腰从他的怀里掏出几个绸缎制成的钱袋,这钱袋鼓鼓囊囊,打开一看里头装着满满的银币。
伊莎贝拉呆滞在原地,她看见红头发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而安妮却把这些钱袋都收进了衬裙的口袋里,钱袋扔了出去。
“我再也不敢了,饶我一命,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再也不敢招惹您了。”红头发知道今日碰上硬茬子了,他倒是能屈能伸,察觉到安妮的别有意图后,瞬间就想通了为何她会把钥匙和钱袋挂在外面招摇过市,满口告饶。
人家就是冲着他来的,怪他平常专偷有钱的商人,此刻犯蠢,小瞧了人物。
“你叫什么名字?”安妮问。
“我,我叫亚丁。”红头发答。
“我不想要这些钱,倒是完全可以还给你,你的这条胳膊,也可以接上。不过在此之前,想请你帮我个小忙。”
“有什么忙,只要我能帮,一定尽力而为,求求你饶了我的胳膊。”
安妮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红头发又吃痛一声,他的胳膊似乎又不疼了。
竟然有人能把他的胳膊掰断,又重新接上。
红头发被吓狠了,唯唯诺诺地缩在原地,不敢抬头去看安妮的脸,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这串钥匙了吗?这是特丽农花园的钥匙,以后那里就会是一家餐厅,只不过眼下还没人知道,可我希望全镇人都能知道这个消息,一个月之后,我不仅把钱还你,还多给一部分报酬。”
安妮的话音刚落,红头发就忙不迭答应:“没人比我们更能散布消息了,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他捂着手臂逃走了,伊莎贝拉还捂着嘴站在几步之外,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安妮,喃喃道:“这就是你说的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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