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翌日, 周松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薄纱般的窗帘被掀开一角, 温暖的橙黄色光柔柔地落在地上,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色彩,像是旧日里的老相片。
稍微动一下身体,从尾椎骨处蔓延上来的酸痛使得周松身体一僵,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活动身体, 将自己翻个面, 难以言喻的酸胀感令他不由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腰间压上来一只手, 沙哑的男声在耳侧传入:“怎么动来动去的……不舒服吗?我记得我明明帮你清理了……”
话说着,顺着腰往下,那只手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抚摸下去, 周松敏感地挺腰,反手抓住金佑安的手。
“……我没事。”
二人靠得极近,呼吸交融,被窝里温暖适宜,睡得人手脚发软。
周松艰难地从金佑安怀里把手伸出来,想去看时间。
按照现在这个天色,估计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两人几乎一天一夜没出过门, 这会儿竟然也不觉得饿。
周松找不到手机,挣扎了会儿反倒把金佑安给吵醒了。
金佑安起床气大, 但看见周松身上青青红红的斑驳痕迹,发不出气, 就在他肩膀上发泄地咬了一口,在痕迹上叠了一层牙印,摸起来印记凹凸,金佑安看着很满意,这让他有种周松被他标记了的错觉。
两人混在一会儿又粘糊了会儿,周松腰酸背痛,倒吸一口气,心里头对金佑安的情/欲有了些许惧怕,尤其是金佑安起身下床后,看着又精神了的模样,吓得他赶紧低头垂眼不去看。
浴室门关上,周松靠坐在床头缓了缓,掀开被子去找手机,腿软地走了几步坐在地毯上,看见手机就在不远处。
打开手机,除了推送,其中最瞩目的就是陌生短信。
不用多猜,周松就知道这是李复君给他发来的短信。
而且这不是李复君第一次发来消息,而是第三次。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周松已经应邀去过两次李复君的画室做人体模特,起初周松还有所警惕,但李复君这个人非常奇怪,他没有跟周松再说过任何话,每次只拿着画笔对着他,沉默,或怀念,有时也会看着周松发呆,陷入某种奇怪的梦境般停顿。
他确实在透过周松在看另一个人。
是妈妈吗?
周松忽然想到这个词。
“你在想什么?”金佑安走出浴室,看见周松坐在房间的地毯上,拿着手机垂着头,神情略显落寞迷茫,下意识放柔了声音,走过去,弯腰把人从地上抱到怀里。
他们一起坐在床上,周松被金佑安牢牢抱稳,因为彼此身上都没穿衣服,肉贴着肉,温度传递,周松的心慢慢安定。
“在想兼职的事情。”周松说。
“你那个人体模特的兼职?”金佑安蹙眉。
他是知道周松接了一个画室人体模特的兼职,但是并不知道对方是李复君,周松偶尔会忐忑不安,想着要不要跟金佑安直说,可就像李复君说的那样,金佑安一旦知道,不会允许他再去。
还剩下最后一次。
“不想去就不去。”金佑安贴着他说,但话语间明显还是有几分不满。
金佑安抱紧周松,想把他变成巴掌大小,踹进口袋里,去哪里都带着。
“还剩下一次。”周松摸摸他的脸,想起一件事来,“你是不是快要进组了?”
金佑安颔首:“孙成给我找了部电影拍,要去D城山上。你要陪我去吗?”
拍摄时间在十二月底到明年二月,是一部有关于环境与守林人故事的电影,金佑安作为主角,需要更早进组,或许再过半个月他就要离开了,而十二月中旬,学校还没彻底放假。
周松思考:“如果没有课我就陪你去,到时候考试我再赶回来或者问问能不能线上。”
虽然很麻烦,但是周松会满足金佑安所有的要求。
金佑安心满意足,像只恃宠而骄的猫咪,他抱着周松滚在床上,把被子和周松揉在一起。
他们陷入柔软的被褥,贴近,空间窄小而温暖,只是这样靠在一起就已经令人心醉。
永远在一起吧。周松贪恋地想。
……
李复君发送的定位地址和以往的两次都不一样,周松在约定好的那一天提前半小时打车过去,来到半山别墅区门口做了登记,才找到了李复君所在的别墅。
那是一栋雅白色的独栋小别墅,后有花园,前院的铁门上攀附着已然枯萎的爬藤花,病恹恹地缠在上面,令周松想到了李复君。
李复君时常也是耷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模样,像是患了一种长年累月堆积的病,但周松记得他很健康。
铁门没锁,周松迟疑了一下,给李复君发了条短信,就推门进去了。
来到别墅门口,他还没摁响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李复君穿着宽松的条纹睡衣,赤着脚,卷发乱糟糟,神情迷蒙,像是刚在睡梦中惊醒。
“在监控看见你了,鬼鬼祟祟的。”李复君打了个哈欠,“进来吧。”
说完自己先进去了,留下敞开的门,周松跟在他身后,顺手把门关了。
屋内外的温度差别大,周松来时因为风大还戴了围巾,屋里暖气一熏,没两分钟他的脸就烫起来,他呼出一口气,扯掉围巾,就看见李复君坐在岛台,手里拿着水在看他。
“今天你需要换一身衣服。”李复君说。
周松点头,能理解换衣服的要求,但是当他看见李复君手里拿着的毛衣长裙时,表情凝固。
“……为什么要穿裙子?”
李复君把毛衣裙放在椅背,“因为我想要画。”
简单、简洁的理由。
“这一次过后我会答应金佑安的要求,你也不用再来了。”李复君又说。
周松闻言,犹豫的手放在了毛衣裙上,说了声好。
周松拿起毛衣裙去了浴室换上,毛衣裙是稍浅的燕麦色,圆领口的修身长裙,到脚踝的位置,明显是最大一码的女装,周松穿上之后看上半身并不突兀,只是没穿过,下半身空空的总是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金佑安之前穿女装是怎么习惯的。
看着镜子里领口露出的点点斑驳痕迹,周松扯了扯领口勉强遮住,又把自己的外套套上,才走出去,结果一出去又看见李复君手里拿着假发套。
“……”
李复君微笑:“戴上吧。”
周松没脾气,照做。
戴上及腰的假发,周松柔和的五官和气质,乍一眼看上去确实会令人想到女性,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差别来。
李复君看着走出来神情别扭的周松,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他回过神,向阳台指去。
“你去那里坐。”
阳台上放着一张躺椅,铺着长毛绒毯和蓬松的枕头,温暖溺人,椅子旁边放有几盆绿植,绿植的盆不是花盆,而是一些不高的不锈钢桶,周松走过去看,部分生锈,绿油油的草叶充满着生命力地昂着头。
周松在躺椅上坐下来,回头去看李复君。
李复君没有走出来画,而是就在阳台与室内阳光的交界线内,在阴影处坐下,他们隔的不算特别远,也不算近,但阴影分界好像将他们拉开得很远。
李复君拿着画笔开始作话,周松一如既往地躺下来发了会儿呆,在阳光下刷了会儿有关于金佑安的视频和行程,便觉得有些热。
他额头冒了一点汗,李复君注意到了,却没有让他进去。
周松只好忍耐,直到脸颊发红,受不了地站起身,在阳台外看着李复君,李复君才松口:“进来吧。”
即使是冬日的阳光,在南方晒久了也会叫人头疼。
周松进了屋内,脱下外套,额发和假发套都汗湿了一片,他眉头紧蹙,脸颊潮红,睫毛濡湿,看着可怜得紧。
李复君表情不变,继续画画,周松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过了一个半小时。
至少还要再过两个小时才能离开。
周松心中叹气,还未继续煎熬,楼下便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停下的声音。
有人来了。
李复君放下笔,走到阳台,看见了停在楼下的车,目光冷然。
他看向好奇走来的周松,说:“进我房间,没我吩咐不准出来。”
来不及问为什么,李复君便扯着周松的手把他塞进了卧室。
门“砰”地一声关上,周松什么也听不到了。
等待片刻,周松在门旁靠着墙站立,下意识去打量观察这个房间。
李复君大概不常在这里住,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很新,像样板房,除了被子,不靠近书桌的茶几上甚至还带有薄薄的灰尘。
周松的视线最后停留在靠床头的小桌上,因为上面放着一个普通且廉价的奥特曼模型,白蓝色掉漆的手臂抱着一张巴掌大的拍立得相片。
直觉告诉周松,这或许是李复君执意要让他做模特的原因。
半开的窗,风吹起白色的纱帘,周松走过去蹲下来,没有用手去触碰相片,但也能看清楚相片上的人。
是一位约莫三十岁,笑容灿烂的女人,他手里牵着抱着画板的卷毛小男孩。
他们拍摄的日子是在冬天,女人穿着毛衣长裙,背景是绿树与秋千,周松想起来进入这栋别墅前,附近不远的一栋荒废的别墅前似乎就有这样的一棵大树,挂着秋千。
“砰——”
一声巨响,门被踹开。
长相妍丽精致的中年女人满脸怒容,看见愕然回头的周松后,表情怔忪,随后爆发出更激烈的情绪。
她指着周松,对着追来的李复君吼道:“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你现在还要找替身来代替她是吗?!”
第32章 第 32 章
替身?
周松一下就想起了李复君跟他说过的“你和我妈妈长得很像”。
现在看来, “妈妈”是指的相片里面的人,而不是面前与李复君有七分相似,贵妇打扮的女人。
而李复君的亲生母亲, 李云婷再也忍不住愤怒,她指着李复君破口大骂:“我给你吃给你喝,你自己要跑出去,和那女人一块儿,我没管你,结果那女人死了, 你又要死要活给谁看?她让你叫她妈妈, 你叫了几句还真把她当妈了?”
李复君骤然笑了:“是。我是把她当妈妈了。”
他不顾李云婷难以置信的目光, 微微笑道:“很抱歉,你现在才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在你出轨后离婚, 为了一个男人远赴国外做小三,把我扔在这里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时,你就已经失去了作为我母亲的身份。”
李云婷没想到李复君竟然会这样跟自己说话,她怀上李复君时,因为婚内出轨明确,家里并没有给她支持,她离婚远赴国外, 却没有得到莱特的肯定,万般无奈下成了对方的情妇, 而莱特的妻子不愿意李复君争夺家产,让他们把李复君送回国内, 她也就只能把人放在别墅,找保姆照顾, 可是她没想到保姆竟然会虐待李复君。
但是谁能想到呢?她每次回国李复君都好好的,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端倪,直到隔壁别墅住的女人意外死亡,李复君才爆发,一切得以被发现。
“……这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要怪我,是我把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李云婷歇斯底里。
“是的,母亲。”李复君依旧在笑,喊她母亲。
李云琪动作微顿,想起来李复君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喊过她“妈妈”。
“可以离开了吗?他只是我找的模特而已。”李复君从头到尾语气都很平静,表情没有变化,恹恹的,无所谓的,“你吓到他了。”
周松不想参与进这一场母子战争中,闻言只低下头,把自己的脸遮掩起来,直到李云婷败下阵,恨恨地放下一句“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叫我妈”离开。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车子如来时一样迅速离开。
窥见秘密,周松略感尴尬,他张张嘴想要把这件事揭过去,却没想到李复君忽然走到他旁边,他还未侧身躲避,对方就拿起了奥特曼模型手臂里夹着的相片。
李复君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去看周松,忽然像是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是一个好人,我趁着保姆不注意从这栋别墅逃出去,以为跑了很远,实际上也不过走了几百米路,摔在了路边,是她把我捡回去洗干净。”
李复君说:“第一次她把我送回去,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她开始把我留下,保姆知道,干脆就扔下我不管,我在她身边待了三年。”
三年,足以让一个稚嫩的孩子懂事,李复君知道自己该和李云婷说保姆虐待他的事情,可是在夜深他打开窗,踮起脚尖看见隔壁别墅里面亮起的灯后,他又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保姆后面也逐渐不再对他打骂,反而讨好道歉,他展露出绘画的天赋,被李云婷当做筹码展现给远在国外的“父亲”看。
直到她死了。
“她是给人做情妇的。”李复君说起这句话来,拇指摩擦相片上面女人的脸,又滑到了年幼的自己身上,或许是因为力气的缘故,照片微微凹折,痕迹横跨在整张相片上,人脸仿佛也变得模糊。
“一个穷苦的、被欺骗的女人,男人的花言巧语让她放弃了工作成为了金丝雀,被囚禁在别墅里,会照顾花草,会帮保姆做事,出门不是逛街购物,而是去做义工。”
李复君笑:“多么好的一个人,然后就被男人意外失手打伤,因为没有及时送到医院,在路上就这样死了。”
李复君见证了她的死亡。
喉咙发出残破的声响,明明是气音,却震耳欲聋。
“你跟她很像。”李复君看着周松的脸,表情显露出一种回忆的迷茫与冷酷。
不仅仅是气质像,还有身世,以及金佑安。
人人都讥讽好人,但人人都希望身边人是好人。
“你和金佑安不适合在一起。”李复君把对金佑安说过的话又对周松说了一遍,“你想要对他好,但是你对其他人也同样好,金佑安想要独一无二的爱,你呢?你会接受他的占有吗?”
他的视线掠过周松的脖颈领口,上面有很淡的吻痕,“待某一天,当你们爆发争吵,你也会成为某一栋别墅里的常客。”
“他不会这样对我。”周松反驳。
李复君笑了:“可是你知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不是吗?比如,你敢告诉他,你来我这里吗?”
“你是不是也认为,金佑安不会允许你跟我来往,他会生气,会愤怒,会跟你争吵,你会下意识退让,又无法拒绝下一个如我这样的,想要寻求你帮助的人。”
“你也不信任他啊。”李复君遗憾地摇头,可怜地叹息,“所以,分手是你们的最后结局。”
“我们分手对你有什么好处吗?难道你想要和佑安在一起?你喜欢他才这样说的吗?”周松攥紧手,“你以为你的喜欢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谁都可以。”李复君坐在床上,把手里的相片重新塞进奥特曼的手臂,“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也可以和金佑安在一起,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金佑安的长相与外貌符合他的美学,周松则是另一种对他来说心灵上的慰藉,如果可以的话,他两个都想要,但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李复君抬眸看见气得牙都咬紧了的周松,莫名地笑起来。
“抱歉。”他没有诚意地道歉,“这一次可以结束了,如果你还想要继续赚钱做兼职的话,也可以随时联系我,当然,和金佑安分手了想要找第二春也可以。”
“……”
周松不想继续跟李复君相处下去,他站起身,板着脸进浴室换衣服,随后背起包往外走,他一鼓作气迅速离开了这片别墅区,在彻底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复君家别墅旁的那一栋别墅,静谧、荒凉。
在这一刻周松又有些可怜李复君了。
他的满腔怒火卸下,化为了疲惫。
李复君的话如一把刀戳进了周松的心里,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对自己和金佑安的感情产生了疑虑。
他们真的会像李复君说的那样吗?
周松怀着心事回到家中,等到傍晚时分,发现金佑安还没回来,打开手机,小智发来消息说行踪泄露,他们被粉丝缠住了,于是短暂地在附近的酒店停留,问周松要不要过去吃晚饭。
金佑安也发来消息叫他去吃饭,车钥匙在抽屉里。
前段时间为了方便见周松,金佑安私底下重新购置了一辆车方便出行,他开的时间不多,反倒是给周松代步。
周松开车前往小智发来的定位,走到酒店门口大厅时,还未寻着包厢位置走去,就被酒店工作人员拦住了。
“这位先生,前面是客人订座包场,没有邀请是不能进去的。”
周松尴尬停下,企图解释:“我是来找人的。”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松的穿着,棒球外套内搭深蓝卫衣,面容无害,看着不像是能进入上流社会酒席的模样。
“这是我们的工作,很抱歉,请您出示邀请函。”
周松哪里有邀请函,他无奈,只好给小智和金佑安发消息。
消息刚发出去,身边有人停留。
“他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人说。
周松讶异,看见身旁站着的人是江珞彦。
江珞彦西装革履,大背头,俊美冷眼,服务人员下意识露出礼貌恭敬的笑,“江先生您好。”
江珞彦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不会需要邀请函。
“跟我进来。”江珞彦看向周松。
周松很久没见过他了,只在同学口中偶尔听到过对方公司项目上市的事情,前期似乎出现了失误,后面又平安上线,现在身价更是翻了又翻。
手机震动,周松低着头打开,是金佑安和小智分别发来的消息。
金佑安说现在过来接他,小智则是在酒店另一个门等他,两人阴差阳错错开了。
江珞彦往前走,周松也不得不跟着往前,边走边去期待金佑安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酒店的灯光亮如白昼,前面几步远的江珞彦影子落在地上,周松跟在后面脚步缓慢,好几次险些踩上去。
影子停下。
“你和金佑安在一起了?”
上一次也是在同样的地点环境,周松登时警惕,他蹙眉看着江珞彦,与对方对视,抿紧唇什么都没说,而江珞彦的目光却掠过他的脸从他身上飘过。
“……真是有情人。”江珞彦嘴角扯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周松不明白,他直觉发现不对,江珞彦却已经继续往前走,没几步,金佑安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第一眼看见周松,嘴角扬起,眼眸弯弯,第二眼看见江珞彦,脸就冷下来了。
二人擦肩而过,金佑安快步来到周松面前,把人牢牢拉进怀里,眸光冷暗。
江珞彦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迈步离开。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金佑安抓着周松肩膀的手很紧,紧到周松有点疼。
他看见金佑安绷紧的脸,黑眸迸发出强烈的质问与警惕,像应激的猫,周松下意识去安抚他,心里又生出一点难言的苦闷。
“意外遇到的。”
第33章 第 33 章
不知道对这个回复满不满意, 或许是看出周松的异样,金佑安选择了不再问。
他攥紧周松肩膀的手徒然一松,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力气。
“疼吗?”金佑安搓了两下算作安抚。
周松摇头:“衣服很厚, 没事。”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将至冰点,周松心沉坠坠,缓缓呼出一口气把心情平复,想要和金佑安说话,就看见小智从另一边的走道跑出,抬手打招呼:“老板, 老板娘, 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不动啊?”
老板娘这个称呼着实令人羞耻, 周松无奈:“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不要这样叫,就叫。”金佑安赌气似的,对小智说, “月底奖金翻倍。”
天降横财,小智喜得露出八颗大牙,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笑得牙不见眼,追着周松喊:“哎呀老板娘和老板真是天生一对,天造地设,郎才男貌, 珠联璧合……”
用词逐渐古怪,周松哭笑不得地打断他:“好了好了。”
话语间三人也来到了宴席上, 觥筹交错,来往男女衣着得体优雅, 西装礼裙,水晶吊灯在正中央高高挂起, 折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周松在踏进去之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工作人员会问他要邀请函。
他脚步踌躇,不待多想,手臂上传来力气,他直接被扯到金佑安的怀里,被带进了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厅内。
“金先生,这位是?”有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来,看见金佑安颔首打招呼,目光又落在金佑安臂弯里搂着的周松后,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与好奇。
周松垂下头不想让人多看,可他刚动,就又骤然抬起。
金佑安的侧脸精致且冰冷,灯光照射在他脸上呈现出细腻如白瓷的错觉,长睫垂着,疏离冷淡地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他是我的恋人。”
但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无论是对艺人金佑安来说,还是对“金先生”这个身份的金佑安来说。
中年男人看向周松轻视的目光终于变得平等且礼貌,不再像先前一般以为对方只是个小玩意儿。
“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他笑着问。
周松张张嘴,没说出口,金佑安替他回答:“姓周。”
“原来是周先生。”
中年男人笑着又问了几句话,见周松腼腆一笑,又见金佑佑眉头皱起明显不耐,就识趣儿地闭嘴,寒暄两句离开了。
小智找了个偏一点的位置坐下,招呼他们过去吃东西,桌子上还放着一块儿刮掉一个边角的切见巧克力蛋糕,金佑安坐下来,嫌弃道:“难吃。”显然这块是金佑安吃过的。
周松拿了一块抹茶挖了一勺,甜,即使是抹茶味也带有过分的甜味,普通人或许能够接受,但金佑安不爱吃太甜的食物,所以这些事情切件对金佑安来说的确不好吃。
“家里前天烤的曲奇还没吃完。”周松想起来。
金佑安撑着下巴,叫小智去另一边拿意面和食物,神情恹恹:“不好吃。”
他挑刺,家里曲奇全是被他霍霍完的。
周松这会儿心又发起软来,他对金佑安总是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脾气。
“那我下次再烤几盘你试试,可能是上次烤糊了。”周松哄他。
金佑安睨了他一眼,一直板着的脸顷刻松懈,表情细微,周松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金佑安的心结,也明白自己的抗拒与恐慌。
金佑安怕他不爱他,可他又怎么不怕金佑安不爱他呢。
少年人的感情如火灼热,但熄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金佑安过完生日今年也才二十。
生长环境、性格、认知的差异真的可以用爱来弥补吗?
周松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李复君说的话,他看向默默黏过来的金佑安,帮他捋起耳边的长发,轻声问:“如果我们吵架了……”
“那一定是你的错。”金佑安条件反射。
周松哭笑不得:“是,是我的错。”
金佑安哼声:“所以你要听话一点,不要到处乱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认识。”
周松笑容慢慢落下:“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人呢?”
“姓江的,姓陈的,姓李的,姓……”金佑安掰着手指数,嘴巴一张能把百家姓数进去一大半,周松听得头晕,有一些姓氏他甚至都没跟人家说过几句话。
“为什么我不能跟姓钱的说话?”周松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姓钱的朋友。
“就是你之前那个烂甜品店的烂同事,叫什么玩意儿我忘了,反正姓钱,还企图加我联系方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欺负你就算了,还敢肖想我!”
金佑安记得非常清楚,周松回想了一下,这已经是春天末尾的事情了,而现在已经入冬了。
周松的心就像一颗气球,被金佑安这只猫抛上抛下,想气气不出来,想笑又没力气笑。
“如果我和你吵架了……”周松捂住金佑安的嘴巴阻止他继续打断自己,“你会把我关起来吗?”
松开手,金佑安抓住他的手腕,周松感觉到他眨眨眼,睫毛扫在自己的掌心,痒痒的。
“你想得美。”金佑安用他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嘟囔道。
周松松口气,为自己奇怪的问题感到好笑,真的是被李复君给影响了。
“我去帮小智。”周松看见小智左右两只手都端着盘子,胳膊还夹着没开的果酒,左躲右闪地往这边走,不由站起身去帮忙。
他上前,背对着金佑安,自然也没看见金佑安在他的手离开后,露出来的眼睛毫无情绪,刺目的白炽灯照耀下,他静静地看着周松的背影,继续说出未尽的答案。
“我会把你的腿打断。”
让你再也离开不了我。
……
这场宴会是一场生日宴会,也是订婚宴,有关于商业联姻,金佑安是工作途中意外收到消息,改变路程来这里顺便参加。
小智和周松端着食物回去就发现宴会主人跟金佑安在说话,之后金佑安对他们俩示意自己离开后,就跟宴会主人一齐离开了。
场上华丽光鲜,长桌后的角落小智拿着龙虾大快朵颐,周松吃完意面就吃不下东西了,他看着场内来往的人,意外看见了江珞彦,对方正被人围着,不久也进入了宴会后厅,大概是去见宴会主人了。
“你怎么这个表情?看见谁了?”小智奇怪地探头出去,没看见什么眼熟的人。
“没有看见谁。”
周松撑着下巴,“不知道佑安什么时候出来。”
“咋了,你们俩又吵架了?刚刚进来的时候都一副不对劲的样子。”小智问。
“没有吵架,就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周松犹豫着说道。
“我去,这话可不能乱说。”小智吓一跳,下意识去看金佑安有没有在这附近,反应过来人不在这后大松一口气。
他难以置信地看周松:“你不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追了很久,什么送花烤饼干,勾引生病,差点跪下才把人追到手吗?怎么一下子忽然这样说了,是不是有什么小人进谗言。”
周松愣了愣,有点没听懂小智的话,他和金佑安期间还经历了那么多坎坷的爱情故事吗?
“……就想了一下。”
“你可别乱想。”小智吃得嘴干,大口喝了果酒差点呛到,见周松还不明白,“我看你们俩挺般配的,也不用说什么你觉得他有钱你没钱,差距大什么的,你们只是互相喜欢,又不是要完全参与进对方的所有里面去。”
周松抿果酒,味道甜滋滋的,带着果实发酵的味道,“我知道,只是……”
只是他们都不信任彼此。
为什么呢?他害怕金佑安因为贪图一时新鲜,以后看出二人差距悬殊之后就会离开自己,那么金佑安又为什么会不信任他呢?
“是老板把你看得太严了吗?”小智问。
周松摇头:“还好。”
周松甚至享受被需要的一切。
“哎……”
噼里啪啦的响声骤然响起,宴会侧边,距离周松他们一桌远的距离,服务生端着餐盘意外摔倒,撞翻了香槟塔,地面碎裂一地玻璃,酒气熏人,灯光折射下地面一片亮晶晶。
服务生的手被玻璃碎片割伤,流出鲜血,面上流露出痛苦。
附近的服务生冲过去帮忙,客人们散开围成一圈,或厌烦或不耐或怜悯地看着他们打扫,周松看着服务生忍着疼痛被扶起来,人却还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东西。
周松下意识往附近看,看到了席上白柱底下巴掌大的丝绒红盒。
他捡起来,想要递给走来的服务生,却见对方手上都是血,扶着他的同事因为地上碎裂的玻璃太多,影响宴会,不得不被经理呵斥着去帮忙。
“抱歉先生,您可以帮我拿到我的员工休息室吗?我想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或许是周松看着太温和可亲,对方可怜地说,“这是我要送给女朋友的戒指,我不想弄脏它的盒子,我本来打算今晚跟她求婚。”
周松无法拒绝,“好。”
第34章 第 34 章
小智有心想阻止, 但看着服务生狼狈可怜的模样,加上周松坚定要帮人,最后还是没说出劝阻的话,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
他们离开后小智眉心突突跳,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他犹豫片刻,给金佑安发了条消息。
周松不知道这个小插曲,他扶着服务生离开宴席,坐电梯去到了另一处安静的转角, 进入一间约莫三十平的休息室, 里面挂着款式统一的服装, 还有一些纸箱子,最靠里的是一张约莫一米五的行军床,放着棕灰色的毯子。
“医药箱在柜子里面, 可以麻烦您帮我拿一下吗?”服务生汗流满面,疼得声音颤抖。
周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向了最里面的一个衣柜,走近,周松能看见放置在底部的医药箱银色的边角,弯下腰去拿,手刚提起箱柄, 便听到了身后轻微的响声,以及……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的特殊脚步声。
周松敏锐回头, 竟然是江珞彦进来了。
服务生退到江珞彦身后,对着周松歉意地点头, 为难道:“抱歉,先生, 不得已骗了您,江先生有些事想跟您单独聊一下,我在外面等您。”
话语落下,服务生自动退出去,没受伤的手还顺带关上了门。
门锁合上,周松放下医药箱,站起身面对着江珞彦,最后沉默地在旁边的行军床上坐下。
“不问我想要做什么吗?”江珞彦也坐了下来,与周松面对面。
“问了有什么用吗?但我确实不明白你想要做什么。”周松看不懂江珞彦。
江珞彦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喜欢金佑安所以想要拆散他们?可是江珞彦看起来对金佑安并没有爱慕之情,甚至于二人之间逐渐有针锋相对的感觉。
“我只是对你很好奇。”江珞彦笑着,目光落在了周松手里的丝绒红盒……或者是他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打开它。”他说。
周松想起服务生说的那些欺骗他的话,心里头升腾起怒火,他抿紧唇,打开了巴掌大的、应该是用来装戒指的盒子,但他展开一看,却是一张折叠的相片——是他和李复君在一起的照片。
看背景和天气,大概是他第一次去李复君家时被拍下来的。
“你跟踪我?”周松放下相片,眉头蹙起。
“算吗?如果这样算跟踪,应该说我一直在看着你。”江珞彦说。
“为什么?”
“你可以去问金佑安对我做了什么。”面对周松的追问,江珞彦脸上浅淡的笑意消退,变为冰冷,他目光锐利地像是要在周松面前戳出几个洞,“真好啊,金佑安,生下来什么都有,现在也可以随心所欲,合作也能因为一件小事翻脸成为敌人,真是叫人猝不及防到痛心。”
周松怔愣:“什么意思?”
“你只会问为什么吗?”江珞彦骤然逼近他,眸光在周松露出来的脖颈、皮肤上扫过,因为离得太近,彼此能看见对方身上真实、细微的表情。
“周松,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去找李复君呢。”
江珞彦的手顺着周松的脸颊滑至领口,猛地抓紧,几乎把人提起来,周松不得不仰起头,被迫靠近。
太近了,周松怒道:“你放开我!这和你没关系!”
“是因为去跟李复君做交易对不对?”江珞彦单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猛地拉高压制,使得人倒在行军床上,发出巨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的周松,“为了金佑安,你跟李复君睡了?”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周松,如果不是周松,李复君那边不会那么快就答应金佑安提出的合作,而他也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和金佑安之间的矛盾,不会落于被动的地步,甚至被发现秘密……
“我不是说过叫你离开金佑安吗?”
周松放弃挣扎,他胸口大幅度起伏,白皙温和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愤怒与厌恶,额头覆着薄汗,他自下而上地看江珞彦,只觉这人面目可憎。
“你凭什么让我离开他,你滚开!我做什么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
面对江珞彦的污蔑,周松心中说不出的恼怒,他曲起腿要去踢人,却因为突然听到对方的话而停下动作。
“雅乐孤儿院,你是从那里出来的吧。”
周松身体僵硬,不再反抗,他愕然看向江珞彦,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吐出另一个熟悉的名字:“许思敏,和你一起长大的人,你还记得她吗?”
早已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霎时涌出,如潮水般将周松淹没。
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是否现在的一切都是梦境。
江珞彦压制的力度放低,他松开周松的手,站在行军床边,垂眸看着这个瘦弱又普通的青年,一时间想不起来金佑安喜欢对方的原因。
只是在被注视的时候,即使是被讨厌,好像也完全没有杀伤力。
像是那种永远不会背叛,也无法背叛你的人。
这样一想,江珞彦忽然又理解了金佑安为什么会离不开周松,又会厌恶所有靠近周松的人。
太容易被夺走了。
“……她在哪里?”周松终于开口,声音艰涩。
江珞彦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在S市的某个城镇幼儿园里当老师,已经结婚了,生了两个孩子,你想要见她吗?”
“你想要什么?”周松不信江珞彦会那么好心告诉他一切,现在说出这番话无疑也是为了得到什么。
“我想要……”
“轰——”
门眨眼被破开,巨响炸起,周松还未反应过来,江珞彦神情一变,竟忽然低下头朝周松压下去,只一秒,又迅速被挥来的一拳打开。
金佑安浑身冒着冷气,漂亮的眉目阴沉,他第一时间看了周松,见人没事,才又看向江珞彦,手捏成拳头咔咔作响。
“想死,我成全你。”
一阵风掠过,周松听到了拳头打到肉的闷响,接下来再去看,金佑安和江珞彦已经缠斗起来了。
江珞彦的一侧脸颊肿起,唇角破皮,流出一丝鲜血,他抬手擦掉,面容冷峻,对金佑安冷笑道:“大小姐,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话罢,看见金佑安手上的戒指,因为那枚廉价的银戒指,他受到的伤害更高。
“嗤。”江珞彦闷笑两声,坐在地上挑衅地去看金佑安,对方的长发凌乱,脸冷冰冰地想是要吃人,下巴处有擦伤,红了一片。
“金佑安,你很害怕吧?”
江珞彦的手指向慌乱下床奔向金佑安的周松:“你想不想知道周松瞒了你什么事情?你以为李复君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向他父亲低头,就因为你给出的条件?”
“……”
金佑安预感到什么,他呼吸急促,咬紧后槽牙,才没让自己的怒火在瞬间爆发出来。
周松抓住他的手臂,紧张又忐忑:“佑安……”
就这样可怜怯懦地叫着,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金佑安真是要被他逼疯了。
金佑安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三两步走到床边,拿起了落在毛毯上的照片。
是周松和李复君。
没有过多的亲密接触,只是同框,可金佑安心里说不出的冷。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人体模特的兼职?”金佑安平静地问。
人在怒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会变得冷静,无数的情绪褪去,站在最高层的是麻木。
“我没有想要你去求李复君帮我。”金佑安说。
被金佑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松心中恐慌感越来越严重,他走过去想要拉住金佑安的手解释,但金佑安却什么也没说地低下头。
“你说得对,我害怕。”
周松愣住。
金佑安回答的是江珞彦的问题。
“周松,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很害怕,你知道为什么吗?”金佑安右手捏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边缘,长发垂下遮住他的侧脸,只露出鼻尖。
周松攥紧他的衣袖。
“有人需要帮助,你就会去帮他,不管自己到底想不想,会不会收到损失,我不在乎其他人,我在乎你,我不想你受到欺负。”
“但是有时候我会想,你喜欢我,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你需要我依靠你,所以你会跟我在一起。”
“如果有其他人,比我更需要帮助,你会抛弃我吗?”
金佑安慢慢把戒指从手指上拔出,银白色的戒指,是周松在金佑安生日前特地去定制的,很土,内环还刻了两个人名字的缩写,金佑安嫌弃地说了周松好几次,但是依旧把它牢牢地戴紧。
“你真的喜欢我吗?”
金佑安手指捏着戒指,在周松眼前松开、坠落,掉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抖动许久才停下。
周松眼眶泛红,黑眸里盈满泪光,“……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你为什么骗我?”金佑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也害怕我吗?”
“我想要帮你……”周松张张嘴,很想说,我也害怕被抛弃,我也需要……需要你,可他看着金佑安,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可以说,说了之后他们就会看不起你,不可以说,说了之后就真的会被抛弃,要时刻带着会被抛弃的想法,这样才不会难过。
记忆深处传来的声音,令周松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他只能哀求地对着金佑安摇头。
“我不需要。”
金佑安看着周松慢慢滑倒在地上,无声哭着拽住他的手。
他握紧拳头,窒息感从胸腔直上,他几乎要忍不住也跪下来,想要将周松狠狠揉碎,捏成一团囫囵吞下。
但是不可以。
金佑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作的,他好像如在梦里,掰开了周松的手,走出了这间窄小的休息室,走出好远,才踉跄地扶住墙壁,大口呼吸。
“……讨厌周松。”
哒、哒,地面晕染开两滴深色的痕迹。
第35章 第 35 章
休息室内一片安静, 只剩下周松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眼泪掉下的声音,他抹去泪水,从地上捡起那枚被取下的戒指, 金佑安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江洛彦背靠着墙壁,像是要证明二人相爱不过是一场荒唐。
“你看,这不是就分开了。”
看见金佑安痛苦,还真是叫人畅快,只是周松的眼泪,叫江珞彦感到不适和烦躁。
周松默不作声站起身, 攥紧了手里的戒指, 他回头看江珞彦, 眼眶泛红,泪水滴落又擦去,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脆弱得叫人不忍多说。
“因为自己不幸福,所以也不想看到别人得到幸福吗?”
江珞彦从中听出端倪,他眼眸一暗,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周松却不想再说,他失去了所有说话的欲望和力气,擦掉眼眶中再度冒出来的泪花,深呼吸一口气, 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可是他脚步刚踏出, 就被猛地拽住手臂拉回去。
“你给我说清楚——”
话未说完,清脆的巴掌声先一步打断了江珞彦愤怒的话语。
他诧异万分, 脸颊上的疼痛感并不强烈,但是给予他的冲击力却丝毫不低。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周松甩开他的手, 隐忍到极致,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他对着江珞彦怒道:“我说错了吗?你三番两次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喜欢佑安吗?是想要得到他吗?不,你想要的是我们痛苦,你对佑安的喜欢也不是真正的喜欢,你只是觉得他家庭幸福,所以妄想得到他之后,自己也能获得幸福!”
“你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人。”周松冷声道,“现在托你的福,我也没有了。”
周松大口地喘气,仿佛要从这些话语中排出令他感到绝望的情绪,他最后看了江珞彦一眼,转身离开。
门被推开,因为惯性往内回弹,发出细微的响声,江珞彦单手扶墙,另一只手捂住脸,他自嘲地笑:“幸福……”
沉默许久,包扎好伤口的服务生走回来,看见江珞彦的模样,站在门口迟疑片刻,犹豫地喊:“江总?你还好吗?”
服务生没有得到答复,但是他却看见了江珞彦慢慢站直了身体,弯下来的脊背挺直,一眨眼,落寞的、可怜的江总消失了,改而换之的是光鲜亮丽、让人追捧尊敬的江总。
“我没事。”
江珞彦越过他,走廊灯光落在他的眉眼,映照出一片漠然,“我很好。”
……
这一次的争吵对周松来说无疑是非常严重的,同时他也对这段感情感到迷茫,就像金佑安所说的那样,他不信任金佑安,所以不敢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对方,即使那是帮助金佑安的。
周松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得到的答案是——他害怕金佑安不需要他的帮助。
时至今日,金佑安已经不是当初雨夜下毫无自保之力,父母亲人不在身边的,原书里会被强取豪夺,经历无数苦难的大小姐,甚至退一步说,或许金佑安一直都不需要他的保护。
周松对这种“不需要”感到恐惧,他急需要证明自己有用,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
只有有用的人才不会被抛弃。这句话在很早以前就深深地刻入了周松的心底。
可是金佑安又何曾相信过他,不然为什么不听他的解释,就把他的戒指扔掉了呢?
就像李复君,甚至是江珞彦所说的,他和金佑安之间的感情并不牢固,一直存在裂痕,彼此相爱又彼此恐惧。
他们就想两颗紧闭嘴巴的蚌,不愿意将内里的真心露出来,生怕露出来之后得到的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周松一整夜没睡之后,胸口像是压着沉甸甸的石头,无法呼吸。
还是互相先冷静,冷静之后再仔细谈谈。
周松给金佑安发了解释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想起戒指的事情,周松也并不是完全记吃不记打,他沉默许久,心一狠也没去找金佑安。
恰逢考试周,他回了学校,在学校度过了最后的半个月,彻底考完试放假的那一天,他离开教学楼,挤在人群里,看见了一抹掠过的身影。
对方穿着灰色毛呢大衣,身体欣长,戴着口罩,围着米白色围巾,双手插兜,在人群中格外瞩目。
是金佑安。
周松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前跑了几步追上去,可正值下课,来往的人太多,再抬头,金佑安已经不见了。
走了吗?周松失望地停下脚步。
“挡在这儿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股推力,周松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前踉跄,又怕撞到前面的人,脚步歪扭几步,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疼痛还没袭来,手臂先被人攥紧提了回去。
“你再撞试试?”
冰冷的男声自身后响起,伴随着撞人的同学心虚的嘀咕。
“是他先挡道。”同学不服气地说了句,见面前戴口罩的人眼睛一瞪,人高气势足,吓得立刻噤声,忙不迭跟在其他人身后溜走了。
人走了,周松感觉手臂一松,拽住自己的人也要离开,便赶紧回头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急急地喊:“等等。”
用的力气不大,对方却像是被拽得踉跄几步,不得已停在原地。
“干什么?”金佑安硬邦邦地问。
距离上次吵架过了半个多月,周松以为自己再看见金佑安会是在期末之后,他主动去找金佑安才会再次见到对方,却没想到对方现在突然出现了。
应该是来考试吧?周松心想着,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雀跃和笑意,但很快又变得忐忑。
“上次做李复君模特的事……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怕你不同意我去。”周松怕金佑安没耐心要走,赶忙拉紧他的手,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怕你不需要我,我本来就对你没有什么用……”
“那么久了,你就想出这些?”金佑安的表情出奇地冷淡。
“我也没有和李复君发生过关系,都是江珞彦胡说的,他故意想要惹怒你……”周松说出这句话时心情低落。
金佑安气极反笑:“你有那胆子吗?你们要是真有点什么,李复君还能活在这世上我就是孬种。”
他看向周松,弯起的眼眸重新垂下,注视着面前懵懂得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周松,怒火升起又落下。
他拿周松根本没办法。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你害怕我……?”周松抿唇,“我不会因为别人需要帮助而抛下你,我也不会因为你需要帮助所以才会和你在一起,我是喜欢你才会和你在一起。”
不可否认,金佑安心里那口气又一下子松懈下来,他又恨又爱地看着周松,拍开他的手,“你能不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我不需要你在可能有危险的前提下去帮助我,我还没那么没用到让你来替我去求人。”
金佑安目光如炬地盯着周松的脸:“你敢说,只是给李复君做模特吗?他有没有叫你做其他的事情?”
“……”
周松哑然,他嘴唇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喜欢我,为我牺牲,你觉得这是伟大的吗?这只会让我觉得痛苦。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李复君对你下手,你能不能再回来,一次侥幸,次次侥幸吗?
如果酒店那个服务生骗你去了休息室,如果江珞彦想弄死你,你要怎么办?等我来救吗?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呢?”
金佑安有时候会很庆幸周松是个好人,因为这样,在一开始周松就会帮他,才会有后来的他们彼此相爱,但退一步说,如果当初是另一个人更需要周松帮助呢?
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不是周松也会有几率去选择其他人?
金佑安最恨概率。
如果周松不会把自己放在第一,那么他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失去周松。
或者还是关起来吧。
金佑安冷酷地想,至少他会让周松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就没有一点用……”
“我不需要你有用。”
金佑安打断他的话,头疼得要死,“我喜欢你,不是看你有没有用,你有用难道才叫周松,没用就刘松赵松钱松吗?”
“……不是。”
周松像小孩一样低下头。
“我不是因为你瞒我而生气,而是你不把自己当回事。”
教学楼附近的人散了大半,变得空荡荡,金佑安站在周松面前,说了一大堆,见周松没反应,立即就要发火,手都叉腰上了,结果周松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声音很小地说:“但是你把戒指扔了。”
“……”
金佑安气焰没了。
他哑口无言,然后也低下头,憋了会儿,转身一脚踹到地面的一颗石子儿上,石子儿立刻启航飞远。
“……对不起。”他也很小声地说完,然后对周松伸出手,“可以还给我吗?”
第36章 小金自诉(可跳)
金佑安自小脾气就坏, 被宠坏了,时常发脾气摔东西,喜欢的不喜欢的一股脑全砸了, 因为总有替代品,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倔着一口气,回家把自己买的对戒拆开戴进手里,闪亮,碎钻晶莹美丽,比周松平平无奇的素戒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他戴了没两分钟就开始捏戒指, 摸起来触感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那枚戒指是没法被代替的, 即使那只是一枚看起来很普通的戒指。
因为那是周松送的。
现在他和周松吵架了,戒指没了,周松不还给他, 他就真的没有那枚戒指了。
金佑安在客厅里坐了一晚上,躺在沙发上忽然有点恨周松,恨着又开始恨自己。
为什么得到一个人那么容易又那么难,为什么总是会对得到的感到不满足。
金佑安知道周松和他并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或许周松短暂地以为他曾经落难,相依为命过,但实际上金佑安从一开始, 就没有打算成为“灰姑娘”。
那天雨夜,在周松没有来到他面前之前, 他已经知道了崔浩的计划,准备好要把二人狠狠教训一顿, 落井下石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得到原谅。
只是他没想到,周松会伸出手说:“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或许是在那一天开始, 周松对他变得不一样。
破旧的单元楼,狭窄的楼梯,灰扑扑却晒满了阳光透出说不清的气味的出租屋,周松就像一株破开土茁壮生长的植物,慢慢驻扎在金佑安的心头。
金碧辉煌的房子住进了普通的人,人还是那个普通的人,只是在这个房子的主人看来这个人已经成为了比房子更加耀眼的东西。
然后是离开,再然后是发现真相。
一直以为的“周松爱我”这四个字成了笑话,金佑安活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成为了自作多情这四个字。
在跟周松冷战的那段时间,金佑安有时候睡不着会开始恨周松,凭什么不喜欢他,为什么不喜欢他,明明对他那么好,明明为了他什么都可以退让。
恨到最后开始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一定要周松呢?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叫周松的人,这个世界上可能随便抓一抓都能抓出成千上百个名字一样,长相相似,脾气一样的周松。
可是就算是一齐播种而下的种子,千千万万的人里面,他喜欢的、在意的周松只有一个。
金佑安怀着这样恨的心去想周松,在等待,在期待,在每一次的不经意中去知道周松的消息,在其他人的口中,在远远的目光里看见那仓促的一眼。
好在上天总是眷顾他的,就像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永远会得到一样,周松还是朝他而来了,但又一次的玩笑——周松连他是男人都不知道。
金佑安被击败了。
难道周松的喜欢建立在他是女人的基础上吗?
金佑安感到痛苦,但他居然还在想,如果周松道歉,他会勉为其难地原谅周松的,他那么宽宏大量,善解人意,怎么会和周松计较呢……放屁!最讨厌周松了!
明明看起来什么都会妥协的人,实际上最会躲避问题。
是因为不会拒绝所以选择答应,因为不想要面对好或者是坏的选择所以选择了在大众眼中看起来的好。
那天在酒店金佑安是知道小智打电话给周松的,他默许了,躺在沙发上的时候他听见声音,当脚步声一步步靠近,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以至于提前暴露自己装睡的事实。
“只要周松跟我说对不起就原谅他。”金佑安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周松也很好骗,轻而易举就被他糊弄过去,如果一直一直这样只被他骗就好了。
李复君、江洛彦、陈尧、林志、谢静观……太多人了……周松的精力逐渐分散给了很多人,他不再是周松视线里的唯一。
金佑安从周松身上明白,他不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周松像以前一样待在他的身边就好了,像在出租屋一样,下班后就回来找他,上班他们也能在一起。
做了艺人总是不方便,即使这份工作满足了他的需要,但他也失去了更多和周松相处的事情。
处理了江珞彦,父母的消息终于传来,他跟李复君的交易陷入胶着,直到有一天对方看了他许久后忽然松口,说:“可以。”
为什么?
他并没有给李复君更多的筹码。
是谁?
原来是周松。
是他最不想给出的宝贝。
周松欺骗他这件事,比起和李复君接触,比起因为想要帮助别人而有可能导致自己收到伤害,更令金佑安痛苦。
但是不可否认,周松没有在李复君面前受到伤害,也没有因为江珞彦而受伤,他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只是……
周松是真的喜欢我吗?是不是迫于我的需要而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不会拒绝所以和我在一起……我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么牢固,又有多么地松散,仿佛一拍就散。
所有的话汇聚成“周松或许不喜欢我。”
所以他摘下了戒指,想要给周松更深刻的教训,因为他身上似乎没有其他的可以令周松生气难过的东西了。
可是为什么又后悔了呢?
金佑安辗转反侧许多日,不再去想了,一咬牙,干脆自己先理直气壮地准备去要债。
周松送给他的戒指,就算化成灰了,也还是他的,他凭什么不能拿回来!
第37章 第 37 章
金佑安的道歉在意料之外, 周松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从金佑安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这三个字一出来,周松满腔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就全冒出来了。
原本还乖乖地听金佑安噼里啪啦地说话,这会儿眼眶发酸, 垂着头,声音也变得闷闷的:“不还给你。”
金佑安的道歉和周松的拒绝都是十分罕见的,但这俩出现在同一个时间点注定会让两人的位置颠倒,以至于金佑安愣了几秒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要不回那枚戒指。
金佑安的手还伸在周松面前,周松忍了忍,手蜷缩握紧了, 不去握金佑安的手。
“你以为我很想要吗?只是你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 我就算扔了也不能给别人, 所以你要么还给我,要么就扔掉。”
金佑安恼得想跺脚,眼睛却一直盯着周松, 心中忐忑地想,周松这家伙不会真的没捡起来,直接扔掉了吧?
周松默不作声,任由他转来转去,狐疑又烦躁,过了好一会儿,肩膀被撞了一下, 金佑安闷闷地说:“快点给我,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 明明这次是你的错,是你先瞒着我。”
金佑安说着声音低低的, 满腹委屈,看周松像是在看负心汉:“你和我在一起, 就是这样对我的?”
眼见着眼泪像是下雨一样要掉下来,那双漂亮的凤眼耷拉着,眼中晶莹,可怜得紧,周松心一慌,下意识安抚:“我没有……”
他手一抬起来,就中了招。
冰冷的东西霎时就囫囵套进了他的手指,在傍晚的夕阳中闪闪发光。
那是一枚银色碎钻戒指。
“跟你换。”金佑安慢吞吞伸出自己另一只手,露出来手上戴着的戒指。
周松恍然间想起金佑安生日那天夜里,他在紧张地掏出戒指的同时,对方也在不知道窸窸窣窣地拆些什么东西。
原来是戒指吗?
金佑安也买了戒指,可是怎么一直不跟他说呢?
周松怔怔地看着手指上的戒指,虚虚地握一下手,多了一块金属质地的东西烙在手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可他的另一根手指还戴着那枚素戒。
“周松。”金佑安戳了他肩膀一下。
和好也就在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下即将达成,金佑安真的很会撒娇,当然,或许也是因为周松受不了他任何语气的服软。
周松抿唇:“我们真的适合在一起吗?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我怕我们会吵架。”
他没有办法改变自己。
“我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我会一直发脾气,需要你来哄。”金佑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这并不是无解的问题。
“既然你无法把自己放在第一,那么就把我放在第一。”金佑安说着别人听了会觉得震惊且不要脸的话。
他有理有据:“我不需要你事无巨细地跟着我为我做事……”
“真的吗?”
“……偶尔需要。”
金佑安严肃:“不要打断我说话。”
周松看他继续说。
“只要你毫无保留地对我说出一切事情就好,不要隐瞒我你要去做的事情,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会做什么,安不安全。”
“如果你阻止我呢?”周松觉得金佑安时常对做完的事情反悔。
“……你要是做好的事情我肯定不会阻止你啊。”虽然这样说,但是金佑安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你不要骗我就好了,我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不会做违法的事情吧?”
“周松,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金佑安美目怒瞪。
周松连忙摁住他:“没关系,对我做违法的事情也没关系。”
“为什么?要是我把你关起来,每天只给你吃一顿饭,让你不能出门怎么办?或者我把你吃掉,今天吃一顿明天吃一顿……”金佑安双手抱臂,势必要得出一个答案。
“也没关系。”周松说,“只要你是金佑安,就没关系。”
“……不要说甜言蜜语。”
金佑安捂住他的眼睛,在终周松茫然地仰头“看”过来时,轻轻眨了一下眼。
夕阳下周松的脸仿佛镀上一层柔软的光,即使金佑安松开手,他也依旧闭着眼睛,短暂地、顺从地给予金佑安等待,然后才想要睁开眼。
在这睁眼的瞬间,他的脸被轻轻捧起来,面前的金佑安摘下口罩,低头吻下。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
“嗯。”
/
吵架又和好,和好又吵架……
“这是小情侣常干的事儿。”林志发表评论。
他坐在桌前,一边用叉子吃小蛋糕一边跟周松说:“你们才谈没几个月,就这点吵架很正常啦,而且床头吵架床尾和,实在生气又舍不得分开不如床上打一架。”
说到这林志又睨了周松几眼,发觉对方满脸萎靡,估摸着这“打架”是纯“挨打”的一方,不免心生怜悯,低声问:“要不这几天我陪你去看中医,咱就是说,虚还是要补补,年轻小男孩体力旺盛,你这可顶不住。”
“……不用了。”
周松脸发烫,但婉拒。
他不仅仅是因为最近金佑安缠人得紧,还因为他的考试终于全部结束到了论文阶段,他准备报考明年的研究生考试。
与其纠结于以往,不如争取再往上走。
同时,周松也开始在林志的店里担任副店长,准备积攒经验之后开店。
林志自然是欢迎,二人来往得更频繁,以至于……
“还不下班吗?”谢静观推开门进来,戴着金丝眼镜,笑容灿烂,“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
临近十二月底,过几天就是平安夜和圣诞节,店内忙着筹备活动,刚好甜品店楼上平层出租,林志干脆短租下来做二楼,顺带有一个临时房间,带着周松一起在店里住了几天。
谢静观独守空房,怨念颇深。
金佑安这几天出差,短信电话不断,周松脾气好一一接了,倒是没有直面真人的危机。
只不过……
“小松哥,走了。”小智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从远处跑来,吐出一口雾气,脸颊红扑扑的,指着外头,“我们一下飞机就来这儿找你了,快走吧,老板等着你呢,我给你们俩定了个情侣座,今晚你们好好玩儿。”
周松看见不远处的车前,金佑安裹着白色羽绒服站在那,黑发披散,身高腿长,看见他后伸出手懒懒地举了一下,手上套着的是蓝色的小雪人毛绒手套,是周松前段时间外出购物时觉得特别可爱,买的最大码。
“我先走了。”周松跟林志招呼一声,声音还没消下去,人就已经往外跑了。
“欸你围巾!”林志弯腰探出柜台喊。
小智:“哎呀我来吧。”
“你瞧瞧人家。”谢静观委屈地喊。
林志白他一眼:“滚远点儿。”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会儿又笑,小智左看看右看看,可怜单身狗没人理,抱着周松的围巾蹭蹭蹭地往车的方向跑,结果人刚到,车就开动了。
“你自己打车回去。”车窗半开,露出他老板漂亮且无情的脸。
但是当小智听到手机“叮咚”的响声后,拿起手机看见的银行卡到账信息,登时眉开眼笑,恨不得化身为御前太监,嗻个几声。
“好嘞,两位玩好儿~”
第38章 第 38 章
正值午后, 三四点,阳光不是太热烈,暖融融地洒下, 车开在高架桥上,往外看,整个城市仿佛都覆盖上一层柔软的融金色毛毯。
车窗开出一条缝隙,风吹得周松眯起眼睛,干燥的空气充斥着某种独属于冬天的气息,他额前的头发被吹得翘起来, 围巾没戴, 过了会儿便觉得脖子领口冷, 重新把窗户关上。
“我们要去哪儿?”周松去看金佑安。
金佑安少见地开车,但车技意外地娴熟,车速快而平稳, 车内开了空调,他穿着高领黑色毛衣,皮肤冷白,听见周松的话挑眉说:“我要把你卖给人贩子去挑水泥。”
周松听到挑水泥就很想笑,孙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金佑安,给金佑安接了个角色,喜剧片里家道中落的大少爷去工地里面打工, 听说需要挑水泥搬砖,这个片儿还是个颇有名气的喜剧导演新开的贺岁片, 机会难得。
金佑安气急败坏地在家里骂了孙成好几天,最后还是受不了挑水泥, 干脆自己找上导演给换了个戏份更少的炮灰角色,这才罢休, 只是嘴上那话一时半会还找不回来。
“人贩子不会把拐来的孩子送去挑水泥,会送去做乞丐或者卖给没有孩子的人。”
周松想起来自己以前看过的新闻,大概就是一些年幼的孩子被打断手脚,粘在滑板或者是器具上面,让皮肉和物件粘合在一起,之后再放到街上乞讨。
“这种人就应该枪毙。”金佑安看了他一眼。
周松没发现,点头赞同,“不过现在也没有太多这种情况了,至少城市里看不见。”
孩子变金贵了,大家看着爱着,怎么也不敢让孩子离开眼前。
话说到这里又没了声儿,周松雀跃的心慢慢归为平静,他朝着窗外看了会儿,再次问金佑安:“我们要去哪儿?”
他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往市区里面走,而是在往外。
周松想到了某个可能,他情不自禁地攥紧自己的衣摆,目光紧紧地看向金佑安。
金佑安给了他答复:“我们去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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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离开市区,来到郊外,再开了一个小时,拐进临市的城镇,再半小时,繁华的街道已经成为了灰扑扑的,充满年代感和陈旧气味的乡镇。
当车开到路边停下时,路过的人几乎都会往这边看上一眼,尤其是当金佑安和周松下车之后,视线聚集得就更多了。
两人和这小乡镇格格不入。
周松环顾四周,倒是对这里没有什么太大的熟悉感,路过挑着旦卖油果子的老爷爷一边走一边吆喝,脊背弯着,筐里油果子散发出很淡的黄糖油香味儿。
金佑安盯着那竹筐看了好几眼,好奇想吃,又怕路上风大尘多,吃了不干净。
他还没多想会儿,一眨眼周松就上去跟老爷爷买了两个油果儿。
周松拿回来时东西还烫着,递了一个给金佑安,“今天刚炸的。”
他喂到金佑安嘴边,香味诱惑着,最后金佑安还是犹豫地张开嘴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又带着炸出来的香气,酥脆,内里又是软甜的。
金佑安没吃过这东西。
“好吃吗?你应该会喜欢。”
“一般般。”金佑安嘴硬。
周松看他接过油果儿三两口就吃了,不由失笑,自己咬了一口,边吃边看四周。
他们到这里天微微变得暗沉,深蓝色的天空挂着点棉絮状的乌云,光还没彻底淡去,两边的楼房遮住了光,底下的商铺不约而同开灯,天上的灯黑了地上的灯又亮了。
金佑安不太认得路,按照手机左拐右拐,牵着周松的手到了一家面馆前。
“没什么好怕的。”金佑安察觉身旁的周松停下脚步,被灯光照着的脸浮出一丝不安,他眼瞳黑润,这会儿竟像个怯乡的孩子般。
金佑安握紧他的手。
周松深呼吸一口气,正要踏步往前走,一道身影先一步抓着拖把走出来。
逆着光,对方的脸模糊且不清晰,可周松一眼就看出来熟悉感。
朦朦胧胧的画面变得熟悉,他愣在原地,直到对方疑惑地走近,面部表情变化,最后惊喜地朝他扑来。
拖把柄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响,周松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张开双臂……
“你洗手了吗就碰。”金佑安及时阻止了对方。
金佑安扯住周松的手臂把人往后带,没让对方扑成功。
许思敏傻眼:“什么?”
金佑安耐心地说:“你没洗手不能碰他。”刚拖完地手上还抓着拖把呢,碰到周松得多脏啊。
许思敏恍然大悟,看着面前这个戴口罩的漂亮男人,又去看周松,笑容满面的:“我这不是高兴吗?我和小周都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他初中刚毕业那会儿,现在一看都长那么高了,好在脸型样子没怎么变,不然我要认不出了。”
说着她招呼二人进店:“进来坐吧,没吃饭吧?我让我老公给你们做两碗牛肉面。”
她跑回去捡起拖把洗干净晾晒在一旁,又洗干净手,见周松和金佑安过来,便上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把周松抱了一顿。
“大小伙子了。”许思敏感慨。
她松开手,金佑安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搂了一下周松的肩膀。
“也没多大。”金佑安嘀咕。
周松哭笑不得。
两人跟着许思敏进店,因着是工作日,店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三个,玻璃柜台后一个略微肥胖的男人正熟练地煮面挑起落下,靠里的桌子两个穿着校服外披棉袄的小孩正坐在一块儿写作业,一个大概九岁,另一个六岁,听到声音回头,看见许思敏张嘴喊:“妈妈。”
许思敏“欸”了声,笑着走过去招呼孩子喊人,“叫哥哥。”
“那个好像是姐姐。”六岁的那个孩子指着金佑安说。
“不是留长头发的就是姐姐,这个是哥哥。”许思敏跟小孩解释。
小孩懵懵点头,又对金佑安喊了声“哥哥”。
金佑安点头算应答,周松在旁边找了个位置,抽出纸巾想擦一下再让金佑安坐,结果他还没动作,金佑安就先一步坐下来。
金佑安表情别扭,明显不是很舒服,背挺直了,手也不搭在桌子上,见周松看他,说:“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周松在他旁边坐下来。
许思敏又把自己的丈夫喊出来跟两人打招呼,之后又进去做面了,等到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到周松和金佑安面前时,这场“叙旧”才真正开始。
而在对话中,周松也逐渐清楚,即使样貌相同,面前的“许思敏”也不是他现实中认识的“许思敏”。
但无论是面前的许思敏还是现实中的许思敏,都会过得很好。
“虽然没有那么光鲜亮丽,偶尔很累,但是我还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啦。”
许思敏笑容明媚,她今年三十五,眼角已经有了皱纹,面容却看不出多少生活的磋磨,她搂着旁边的孩子,丈夫忙完后出来收拾桌子,还在兜里掏了几颗糖果递给凑过来的大女儿。
那年纪稍大的孩子就蹦蹦跳跳走过来,马尾一晃一晃,见周松看她,大方地分了一颗青绿色的糖果递过去,估摸是青苹果味儿的。
周松握着糖果,又放到了金佑安手上。
“你现在是……和这位先生在一起吗?”许思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试探着问。
金佑安也跟着看向周松。
“嗯。”周松点头。
金佑安在旁边撑着下巴,筷子戳戳碗里的面,嘴角翘起来。
他进了店之后,因为没什么人就摘了口罩,这会儿垂着眼睫,长发垂在肩头,竟显得有点娇羞,把小孩看得一愣一愣的,指着金佑安跟许思敏说:“妈妈,这个哥哥好像明星,我在电视上看见过。”
许思敏一听,仔细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随后紧张起来:“欸,欸,这不好坐外面吧,我们进去说,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呢。”
周松去看金佑安,征求他的意见:“你想进去吗?”
金佑安不太想进去,但他站起身,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一旁挨着许思敏坐的小孩:“你们继续聊,你带我进去。”
说着顺便还指挥大的,“你也一起,帮我把水端着。”
两小孩乖乖听话,跟在金佑安后面进了内里小隔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带谁。
许思敏“噗嗤”一声,忍俊不禁:“没想到他是这个脾气。”
怪有趣的。
周松这会儿竟然也忍不住背地里嘀咕几句:“他平时脾气可坏。”
说是嘀咕,可脸上笑意做不了假。
许思敏看得感慨:“看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以前你最拧巴,我都怕你以后折腾得自己闯祸,又硬憋着,现在看来还是我看走眼了。”
周松闻言,倒是想起了原主,在原剧情里对方因为背叛金佑安拿到一笔钱离开,最后又被金佑安和他的追求者报复,流落街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应证了许思敏的话。
周松又想起来自己原本世界的“许思敏”,对方也像现在的许思敏一样温柔且乐观,但更坚强,自小就带着周松和一群小萝卜头,是人人信服的大姐,可周松却一直记得她被领养家庭放弃选择后,坐在台阶上摸着他的脑袋说:“没有关系,听话,听话一点就好了,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们要做一个好人,好人,人人都会喜欢好人。”
是,人人都会喜欢好人,虽然人人也会欺负好人,但总会有人偏心好人。
周松在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听到对方成功升职的消息,现在过得也会很好吧,跟面前的许思敏一样,有着不一样但光明的未来。
“我们都很好。”周松握住许思敏的手,“我们都会很好。”
第39章 第 39 章
晚上将近九点周松和金佑安才离开城镇, 他们开车往回走,路上周松沉默了许久,终于在车子驶入宽敞的马路, 两边灯光耀眼,人声鼎沸的地方,周松忽然像是重新进入了这个世界。
“我是八岁进入孤儿院的。”周松起初声音低低的,但很快变为正常,窗外的灯光橙黄色,透过玻璃折射, 照在他脸上, 呈现出柔软又伤感的色彩。
他回忆起过去, 属于真正的周松的过去。
“我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双亡,肇事者也一起死了,赔偿不起钱, 家里没有积蓄,没有直系亲属,亲戚不愿意收留,所以我进了孤儿院。”
被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感觉不好受,即使周松懂事听话又能干,他们也不愿意收养一个跟自己关系不亲近的孩子。
八岁,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的年纪,大部分领养人倾向于收养学龄前儿童, 能够更好地培养感情,周松超出了这个范围, 这对当时的周松来说并不算太伤感,除了父母的死亡外, 一切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生活的三点一线的其中一个“家”变成了孤儿院。
他时常会想念父母,但早已懂事的他也明白,父母不会再回来。
许思敏比他要大两岁,学习成绩优秀,照顾孤儿院的其他小孩,人天生崇拜领导者,周松也不例外,所以他成为了跟班中的一员,也因为过于听话而被对方喜欢。
女孩天生要敏感多情,许思敏在小升初前一年被一家夫妇看中,想要领养回家,许思敏高兴又不安,她偷偷带着周松去看这户人家,发现对方家里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
那天傍晚,许思敏牵着周松一路走回去,眼泪掉了一地。
最后许思敏没有被收养,因为她刻意在领养家庭面前表达了对年幼孩童的不满,那户人家思来想去,最后给许思敏留下东西,跟院长选择了放弃领养。
“没有关系,我们自己长大,也可以变得很厉害,成为一个好人。”许思敏这样跟他说。
事实证明也的确是,他们平安长大了,没有背景没有亲人,但做一个足够好的人,也总是会有人凑过来,久而久之,好像也有了很多朋友,每个人都能说上一句话。
“还好我做了好人,不然就遇不到你了。”周松说到最后释然。
金佑安给予了他肯定:“接下来就不用做了,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第二个我了。”
“……”
伤感的气氛一下子被打得烟消云散,周松无可奈何,应和他说:“你说得对。”
金佑安又不满意了,恰好车停在红绿灯间隙,他立刻扭身就要找茬,结果他一侧身过去,周松就弯腰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谢谢。”周松认真地说。
他的眼睛盈满了光,金佑安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脸,也仿佛从中看到了那颗真挚的心。
“……小事一桩。”金佑安坐回去,稍稍挺直了脊背,如果有尾巴,说不定要得意地翘起尾巴来。
开了一下午的车,金佑安在回家后就开始抱怨,撒娇地让周松给自己按摩,结果按着按着周松就被按在床上了。
迷迷瞪瞪地脱光衣服塞在暖和的被窝里,周松看见金佑安在床边不知道倒腾了什么东西,刚要撑着身子坐起来,金佑安就转过身来了。
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脖颈,周松仰起头一看,诧异:“你怎么翻出来的?”
是之前那枚他买的素戒。
金佑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周松记得自己放在房间的抽屉里,还用书夹着,现在却出现在了金佑安的脖子上,用银色细链串着,戒指晃荡,跌在他的胸膛。
“可以给我吗?”金佑安用确定的语气说确定的话。
他目光紧紧地看着周松,抿着唇,眼神凶巴巴,仔细看有有些忐忑不安,周松忍俊不禁,想逗他,故意拉长调子:“可是你本来就丢了啊,而且你现在可是没经过我的同意私自翻我东西,还戴在脖子上,你这样问是不是没有什么道理?”
“……你人都是我的,我要什么道理?”金佑安强作镇定,“你的就是我的。”
周松憋笑:“这个嘛……”
“好了不准说了。”金佑安捏住他的嘴把他捏成鸭子嘴。
周松无辜地眨眼,金佑安瘪嘴,直接靠在周松身上,隔着被子那么大一团地撒娇:“还给我嘛。”
周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搂住他:“本来就是你的,以后可不能再扔了,没有第二次。”
即使是好脾气的周松,也会为自己的心意被抛弃而感到难过。
金佑安当然知道,所以他把戒指当成项链戴到了身上。
“才没有下一次。”
金佑安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里,微凉的手摸到周松细腻的皮肤,充满着沐浴露的香气,鼻尖触碰,带来痒意,周松挺着腰躲避反而被牢牢攥紧。
他垂眸去看金佑安,脸颊泛起潮红,眉头微蹙,似羞窘似无奈,最后只吐出两个字:“……轻点。”
……
时间眨眼消逝,冬天罕见下了一场薄雪,惊得不少人连连在网上感慨,发图片和视频,周松也不例外,他在辅导班出来,站在街旁,仰拍了一张照片,树叶上挂了薄薄的白色雪花,风一吹还能抖下几颗莹白的小颗粒,像盐一样。
图片发出没几分钟,点赞和评论就一大堆,周松挑了几条回复,收起手机打算走远一点坐公交车回去,就看见路边有个老奶奶正拖着蛇皮袋翻箱子,袋子尾部烂了一部分,有些空罐子和纸皮掉了很远,对方却没发现,还在专心致志地翻垃圾桶,翻完没发现空罐子,又把掉下来的垃圾重新捡回去。
周松小跑上去,把距离自己最近的空罐子捡起来,递给老奶奶,“奶奶,你的袋子烂了,瓶子掉了很多。”
老奶奶仰着头看他,混浊的眼球有几分无助,她对着周松摆摆手,指了一下耳朵,又指了一下自己的喉咙。
她是聋哑人。
周松哑然。
老奶奶笑了一下,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袋子少了很多东西,她提了一把,眼神变得着急,回头去看,瘦小的个子,步履蹒跚,蛇皮袋尾部又拖拽出矿泉水瓶瓶口,周松没忍住跑上去帮她托起蛇皮袋。
……
金佑安接到周松电话后开车到了之后,就看见周松和一个老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吃汉堡,椅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尾部打结的蛇皮袋,里面是突出来的瓶子和纸皮,另一边还放着两个大的超市袋子,走近一看,一个是购买的食物,另一个装满了空水瓶。
他走到周松面前,周松脸颊灰扑扑的,眼睛却很亮:“你来了。”
金佑安双手插兜,黑色风衣,围巾是周松织的,针线密且厚实,相比于周松脖子上戴的针线大到能穿拳头的红色围巾来说真是精品。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金佑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抽出一张去擦周松的脸,擦不掉。
问归问,但答案很明显。
金佑安看向老奶奶,老奶奶局促地坐着,对金佑安露出小心翼翼的笑。
金佑安看着不太和善,她有些紧张。
“可以送奶奶回家吗?她一个人回去坐公交车都要一个半小时。”周松特地按照老奶奶的地址去查过地图,太远了,出租车司机又不接单。
小智回学校读书去了,孙成因为金佑安这几年退居幕后,带了新人,正入火朝天,除了节假日,日常都不太联系,金佑安近段日子倒是换了新助理,但周松跟对方不太熟悉,所以没有贸然联系。
思来想去,还是找了金佑安。
“拜托。”周松攥住金佑安的衣袖,“我会把你的车开去清洗的。”
“叫你平时开车你又不要。”金佑安没好气。
周松无奈:“上次开了一次,辅导班的同学围着车拍了一个多小时的照片。”车太贵了。
“那就叫他们滚开啊。”金佑安理所应当地说,但也知道周松做不到。
无可奈何,金佑安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当了一趟司机。
开车送老奶奶回家的路上,周松开了车载,音量还没调节,声音就先一步传出来:“……江氏集团现任总裁江珞彦陷入舆论,他是否是江总的亲生孩子,尚且存疑……”
周松愣住,随后把声音调低了,里面所有的消息也听得一清二楚。
江珞彦不是江家的亲生孩子,江夫人当年诞下死胎,因为在产前就有轻微抑郁,江父为了不让对方太难过,就假装孩子在ICU养护,待过了几个月后在孤儿院收养了江珞彦,替换孩子,自此江珞彦在江家得以生活下去。
在原剧情里周松知道这个秘密是由意外暴露的,现在……
“看我做什么?又不是只有我说,江世宏早就有了个十几岁的私生子,江珞彦倒了才好,他好让自己的亲生骨肉顶上位置。”金佑安翻白眼,表示自己不屑继续对付江珞彦。
周松对此也只是略微感慨几句,并没有太多伤感,毕竟从新闻听上去,江珞彦现在正在和私生子大战三百回合,而且还胜利了两百九十九场。
把老奶奶送回家,周松又在附近打听了一下对方的消息,跟金佑安说:“如果在前面一点开个店就好了,可以把老人招过去做点零工,洗碗、扫地都可以,包吃,一个月给几百块,也比在外面捡垃圾好。”
“你可以帮一个人但帮不了几百几千个人。”金佑安睨他一眼。
周松扑上去抱他,弯着眼睛:“但是大小姐可以对不对?”
雪噗噗落下来,站在车前的周松踮起脚尖,碰住金佑安的人,亲上去,把对方的脸也蹭上了一点灰色。
金佑安扬起下巴不给他继续亲,他就跳起来,最后被金佑安敞开的黑色风衣裹进怀里,温暖地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看你表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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