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风水宝地

    正午的阳光逐渐偏西,灿金色的日头就遥映在头顶的山壁之上。

    少许的余晖掠过庙宇的檐角,将仅有的一丝光亮映透在下方看上去有些斑驳的红墙上。

    庙前有风,吹动着悬挂在门前的红色灯笼晃悠了两下。

    阴绪一身红衣猎猎,他抱着手臂还没走两步就看见刚刚被他一脚踢下去的白色骷髅头又出现在了眼前,不仅如此,其后通向庙宇的路上还散乱堆叠着无数枯骨。

    胖子:“庙前有骨,是庙中主人阻拦前行的意思。”

    胖子拧紧了眉头,伸手扯了扯梁秋白的袖子:“会不会是里面太过危险,祖师爷不让我们进去?”

    梁秋白微微侧目:“我扮演的是谁?”

    胖子:“祖师爷。”

    梁秋白挑眉:“那我进我的庙,还用得着他提意见?”

    胖子:“额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胖子追着人又向前走了两步,询问出声,“可是如果闯进去惹了对方不开心,我们打得过吗?”

    梁秋白看向阴绪:“不是还有他吗?”

    胖子:“他?”

    胖子:“他不就一普通的鬼,能行吗?”

    今天但凡换个人站在这里,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打道回府。

    可是现如今站在前面的是酆都鬼城的王,那人行动做事只看心情,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至于鬼王现如今心情如何

    梁秋白挑眉:“不要说鬼王不行,要说鬼王很行。”

    胖子:“”

    梁秋白踩着刚刚阴绪刚刚走过的地方,迈步向前。

    而此时站在最前方的阴绪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心情一不好别人就别想好,对付不了一个梁秋白,他还对付不了几个死人骨头?

    阴绪冷哼了一声,抬脚将那些散落在眼前碍眼的头骨给踩了个稀碎。

    至于能不能再拼起来

    梁秋白瞧着大概,也许,有些困难。

    他挑了挑眉,抬手朝着胖子的肩膀上拍了一把,“走,跟上。”

    胖子不敢在原地有过多的停留,他应了一声,赶忙追上前去,“你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

    前方,梁秋白走的并不快。

    此番有了阴绪在前面开道,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梁秋白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走上了那条通向庙宇的小路。

    小路不宽,路面大约仅容一辆车而过,两侧皆是陡峭的悬崖,而右侧相隔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十分厚实的崖壁,崖壁一直通向山顶,微微倾斜,将头顶的光全部掩盖。

    如果说一座建筑经年累月容易遭到破坏,那一个地方的地脉走势短时间却很难发生改变,如果变了,就一定是人为进行的更改,而此处一景,像是被人从半山腰的位置活生生的掏出一个平台,那庙就建在那。

    说好听点,那是遗世而独立,说不好听点那叫脑子有病。

    梁秋白踩着地上堆积而成的骨头渣子,脑海之中努力回忆着当初他来这里时候的地貌形态。

    奈何时间过去实在是太过久远,他想了一会儿,记忆连接有些失败。

    好在他做了另外一手准备。

    梁秋白想着就将他今天出门揣进兜里纸掏了出来。

    这张纸是他从那本华安殿建造图纸的册子上撕下来的,上面画着的就是当年的地貌图。

    虽然看上去与几百年前可能还有些差别,但至少比眼前这个强上一些。

    梁秋白仔细又看半晌,将手中的纸放下,“你们金家当年建造这庙可真下血本。”

    梁秋白:“移山开路,大工程。”

    胖子:“那是,我们金家祖上可是这一带的大户。”

    胖子得意洋洋的吹牛逼:“那时候哪个乡里街坊的见了我们家的人不是叫一声金大姥爷。至于这庙我听我爸说,当年祖师爷托梦之后,是我们家选的地儿,出的钱,至于建造,应该是当年那些兰山村的村民建的。”

    梁秋白挑眉:“你爸就没跟你说当年为什么选这地儿?”

    胖子:“说是祖师爷托梦说的,他说这一带钟灵毓秀,是块风水宝地。”

    头顶无光,崖壁两侧阴风阵阵。

    梁秋白朝着悬崖下方看了一眼,颇为赞同的出声道:“的确是块风水宝地。”

    胖子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就听见梁秋白补充了一句,“埋死人的。”

    胖子:“”

    梁秋白将视线抽了回来,推断出声:“在一百年的故事里,第一个出事的樵夫那天来的应该就是这里。”

    胖子:“这里?”

    胖子垂眸思索了片刻:“你是说他回去之后家中的小孩儿染了病,是因为对方在山中冲撞了什么?此处十分古怪,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那就应该是对方当日在山里遇见了什么事情这才导致村中百姓接连遭殃。”

    梁秋白:“可能吧。”

    梁秋白将手中的纸卷起:“不过如果想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进里面找那东西当面问问就是了。”

    阿这。

    这还能问?

    胖子:“欸,等会儿。”

    胖子的视线突然撇见了梁秋白手里握着的纸:“这图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梁秋白掩唇可咳嗽了一声:“嗯,地上随手捡的。”

    不等胖子凑上前来看,梁秋白就眼疾手快的将那纸卷吧卷吧揣进了兜里。

    胖子相看无果,放弃了。

    胖子:“你是看出什么了吗?”

    梁秋白神色微动:“暂时还没有。”

    胖子:“你都把事情推到一百年前上去了,还没有?”

    梁秋白:“我所窥见之事应该还只是凤毛麟角,整件事是否如我心中所想,我还需要再见到一个东西。”

    胖子:“什么东西?”

    梁秋白:“进里面就知道了。”

    梁秋白说着就继续向前走。

    两侧的悬崖下陡峭,一侧夹子石缝之中,悬崖之下风声而过似是鬼哭之声。

    梁秋白又向前走了一会儿,行走着的脚步慢慢停驻。

    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冲着身后走来的胖子问出声,“你听到了吗?”

    胖子:“什么?梵音吗?好像刚刚从那里面出来之后就没再听到了,等等”

    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你该不会说的是你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吧。”

    梁秋白:“是。”

    梁秋白:“它在叫我的名字。”

    胖子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抖着嗓子问出声,“它它为什么叫你?”

    梁秋白挑眉继续向前走,“大概是想让我应他。”

    胖子:“那你你要应吗?”

    梁秋白:“他想的美。”

    胖子:“”

    梁秋白没再去理会,就在这时,他的脚踝突然被一只手给握住,他顺着那手臂看了过去,就见一侧的崖壁之下爬上来了一具死尸,那死尸看上去十分干瘪,浑身上下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那东西像是注意到了眼前的活人,长着血盆大口就朝着梁秋白扑了过去。

    胖子:“小心!”

    情况紧急,胖子赶忙朝着兜里摸了摸,哪知他将兜里仅剩的符纸全部翻找出来的时候,却是发现那些符纸已经浸了水,不能在用了。

    而另一侧,梁秋白眯起了一双眼。

    就在他正准备出手的将这碍眼的玩意儿给解决的时候,他的眼前就拂过了一抹红,紧接着他就看见刚刚还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阴绪挡在了他的眼前,对方一手按在那具尸体的脸上,一脚将那尸体给踹了下去。

    梁秋白挑眉,不慌不忙的将手重新拢进了袖中:“不错,来得挺及时。”

    阴绪:“你闭嘴。”

    若不是这鬼东西,他也不用这该死的义务。

    阴绪额头上青筋蹦了蹦,他拍了拍手,转头翻脸不认人的抬脚就走,“你自己呆着吧。”

    梁秋白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唇角轻轻勾了勾。

    然而对方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罢休,在那一具尸体上来之后,又有无数的尸体从两侧的悬崖底下爬了上来。

    胖子:“什么情况这是。”

    胖子伸手将那欺到跟前的尸体给推了下去,抬手掏出枪,打了两下。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而混乱的中心,梁秋白着了一身白衣站在原地没动。

    硬柿子不好啃,软柿子好宰。

    那些尸体纷纷调转头朝着梁秋白扑了过去。

    梁秋白就看着那本是走出去老远的鬼王大人就又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伸手将那些尸体给捶进了地里。

    梁秋白:“你说你走什么?”

    阴绪:“你故意的是吧。”

    梁秋白挑眉:“那你可冤枉我了。”

    梁秋白掩唇咳嗽了两声,“我明明刚刚差点被你弄死,现在身体还虚着。”

    阴绪:“”

    阴绪抬手捞过旁边的一具尸体,徒手掰成了两节。

    真暴力。

    梁秋白:“右边。”

    梁秋白抬手又给人指了指:“左边还有,欸,你身后还有一只。”

    阴绪:“你使唤上瘾了是吧。”

    阴绪:“你又不是那群废物,自己就不会动动手?”

    梁秋白看着眼前正在同尸体交战的阴绪轻挑了眉宇,缓步走上前,“这叫什么,合理使用资源,废物再利用。”

    阴绪:“”

    胖子抽出空来,朝着走来的梁秋白问了一嘴:“那这些是什么?”

    梁秋白垂眸扫了一眼地上那些死透了的干瘪尸体:“大约是有害垃圾。”

    梁秋白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把黑色摹金的扇子以他为中心,在四周盘桓了一圈。

    随后那些在他周围蹦跶的尸体被那扇子切成了两半尽数倒地,化成了一道又一道黑气消失在了原地。

    玄金扇出手。

    必见血。

    嗯。

    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

    为了能够在之后继续利用,梁秋白很识时务的没再说话。

    胖子抬手擦了擦汗,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我的妈耶,总算是结束了。”

    胖子大喘了一口气,“不过,这次倒还是多亏了你的那位”

    胖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刚还站在两个人身后的红衣人不见了踪影,等到他再朝着前面看去的时候,他就见对方出现在那庙宇的正前方直捣黄龙。

    伴随着‘砰’的一声,对方一脚将那紧闭着的门给踹开。

    许是这力道实在是太大,以至于梁秋白就看见门旁挂着的一只红色的灯笼'咣叽'一声掉落在地。

    胖子有些好奇的问出声:“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梁秋白:“大概也许是。”

    梁秋白:“气死的。”

    第032章 伏鬼神像

    鬼王这辈子大概是没被人这么使唤过,梁秋白迈步进院的时候就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怨气朝着他砸了过来。

    他朝着人看了过去,就见对方抱着手臂靠在院中的一棵枯树上,那道看过来的眼神恨不得直接刀了他。

    梁秋白气定神闲的从对方身前走了过去。

    阴绪收紧了手,将手里扇子柄当做人骨捏的嘎吱嘎吱作响。

    梁秋白就当是没有看见,绕着这庙走了一圈。

    整座庙,一进院,面积不大,甚至可以称之为十分的小。

    庙中有一空地,空地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空地的正中央栽种着一棵老槐树,现如今明明是六月的天,树上却毫无生机,树皮干裂,俨然是已经死掉了很久,而院落的最里侧,道路的尽头处则是伫立着一座大殿,大殿青瓦红砖,飞檐斗拱,正脊两端有鸱吻,看上去十分的高大气派。

    梁秋白此时就站在这大殿前,他微微仰头去看,就见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写着‘华安殿’三个大字。

    看来这里就是当年金家负责督造的主殿了。

    梁秋白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半晌,迈步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没点灯,光线十分的昏暗。

    梁秋白并没有朝着里面走,而是整个人站在靠近门的位置,借着门外映照入内的光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百年前,金家家主金淮安对历史一道颇有研究,在确认要修建这座庙的时候,他就找了当时兰山最有名的建筑设计师以及雕工最为精湛的石雕师傅,共同打造了这座庙。

    在华安殿建筑设计的图纸上显示,整个殿中穹顶壁画中心以莲花为标志,彩条飘逸的神女像环绕而生,造型别致精巧,共铸了一幅天神歌舞之景。

    穹顶的正下方就是石像,石像为一男子,高约两米,造型呈坐态。

    他面带金面,身着一件宽袍广袖,他右手执剑,左手执莲,他屈膝而坐,足踏妖鬼,整个人看上去衣衫掠举,飘渺若仙,垂眸望下之时仿若正在普渡众生。

    这石雕所雕之人是他。

    是过去那个平定四海之乱,镇八方妖鬼的他。

    明明眼前的石雕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可梁秋白看着眼前这人眼中却多了一丝陌生。就好像是眼前这个悲天悯人,救世于万载之人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几百年前的那个战场上。

    梁秋白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将视线落在了石雕空落落的右手上。

    按照那本华安殿的册子所述,石雕之人应手握一剑。

    那柄剑,名曰青霜,长约三尺四寸,剑光青凛若霜雪。

    几百年前因镇恶灵,被他放在了澜山做引。

    几百年后,澜山换做兰山,而青霜却失。

    直到站在这里,梁秋白心中的那个想法才彻底的成型。

    看来,这件事最终缘起应与他有关。

    一百年前事发之后,金淮安应是拿了他当年遗留在这里压阵的石砖,造了那座婴儿塔,那石砖上有他当年画在上面的镇灵符,用之可镇灵与塔中,至于这庙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情况下,应是恶灵拿了他的剑扮作他的模样入梦骗人,而这庙应是用来建给那恶灵的。

    毕竟那恶灵所擅之术,正是幻梦之法。

    这世间,人死后所化鬼,动物化形即为妖,若山河草木,桌椅板凳开了智,则被统称为灵。

    恶灵不是鬼,寻常拘鬼之术对对方并没有什么用。

    更何况这一百年以来,加之这东西每日受当地百姓拜祭,怕不是实力大增。

    看来这件事有些棘手了。

    梁秋白将思绪抽出,又站在原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整个大殿内没剩什么东西可看了,可唯独却有一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放在石像前的供桌,寺中无人,供桌之上的香却是燃着的。

    香看上去已燃了半根,香灰的味道飘散在整个大殿之中,烟火缭绕之间,倒是有些古怪。

    梁秋白走上前去,将手指从那供桌之上滑过。

    指尖上落了一层尘土,像是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了。

    他又抬手将供桌上看上去十分新鲜的水果拿起来看了一眼,就在他垂眸思索之际,梁秋白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握着那苹果转过身来就看见胖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冲着他道:“没没人,安叔和仪仗队的那些人都不在这里。”

    胖子一拳锤在了一旁的门框上,低咒了一声:“他娘的,难不成猜错了?”

    梁秋白:“没错。”

    梁秋白:“如果走错,刚刚在门口那群鬼东西就不会那么费尽心机的拦我们。”

    梁秋白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苹果,抬手朝着胖子丢了过去。

    胖子伸手接过,冲着人问出声,“这不是供果吗?你给我做什么?”

    梁秋白:“吃吃看。”

    胖子一脸震惊:“啊这这在祖师爷他老人家面前,吃他的供果,不好吧。”

    梁秋白挑眉:“你放心,他不会怪你。”

    至于,真正所供的那个

    要是能出来,倒是也省了他费劲。

    胖子朝着梁秋白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大殿内的石像。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前面有个坑在等着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可能是梁秋白的眼神太过真诚,胖子犹豫了半晌,双手合十朝着里面虔诚的拜了拜,随后就拿起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

    下一刻

    胖子:“呸呸呸。”

    胖子:“怎么是馊的!”

    梁秋白挑眉,迈步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

    胖子拿着手里的苹果就朝着这个罪魁祸首追了过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苹果有问题?”

    梁秋白:“差差不多吧。”

    梁秋白瞥了一眼胖子有些难看的脸色,冲着人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刚刚不确定,还需要再确认一下。现在因为你的义举,让我有了结论,也为我们此次行动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你非常了不起。”

    胖子被梁秋白劈头盖脸的一顿夸,夸的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站在原地红了一张脸,至于刚刚想找人算账的事情已经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胖子将手里的苹果丢了,走回来后就冲着梁秋白问出声来,“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要找的人到底在哪?”

    梁秋白:“我问你,你刚刚吃的苹果新鲜吗?”

    胖子:“看上去新鲜,像是刚摘的,但是吃到嘴里的时候就像是烂掉好久的”

    胖子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又进了幻境?”

    梁秋白抬手敲了敲身侧的木制门框:“不,这里是真的。”

    胖子:“真的?”

    胖子摇了摇头,自己又把自己推翻:“不对不对,这说不通。我几年前来过这里,这庙香火旺盛与现在截然不同,所以应该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才是幻境。”

    梁秋白微微侧目:“那如果你们之前每次祭祖所进之地皆是假的呢?”

    胖子:“什么?!”

    梁秋白:“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名叫梦貘。”

    梁秋白站在大殿的台阶之上,望向前方远山:“梦貘以梦为食,吞噬梦境,也可以使得吞噬掉的梦境重现,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幻境。”

    这也是之前他为什么会在金家的小院之中见到梦魇兽的原因。

    此处因梦貘之灵的存在,导致成为了以梦境为食物的梦魇之兽的最佳居所。

    胖子:“那这苹果”

    梁秋白:“地方是真的,东西是假的。”

    梁秋白重新迈步走回到了大殿内,抬手在桌子上又划了一道:“你看,桌子上年久未擦,可桌子上的供果却是假的。”

    胖子抬手也试了试:“还真是。”

    胖子:“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梁秋白抬手指了指一旁已经燃尽了三分之二的香:“因为它。”

    胖子:“难不成这香致幻?”

    梁秋白:“差不多。”

    胖子:“那我把这香掐了。”

    梁秋白伸手将人拦住:“别动。”

    他看向那香燃烧的长短再次开口:“如果我猜的不错的情况下,从我们进到这里的那一刻,即算香燃起,香燃尽之时,我们都得死在这。”

    胖子:“那如果提前掐了”

    梁秋白:“早死。”

    胖子:“”

    梁秋白迈步出了大殿,胖子赶忙追了出来。

    当两个人刚刚走下台阶之时,那扇本是被阴绪踹开的庙门自己合了上去。

    梁秋白:“坏了。”

    梁秋白朝着那站在树下的红衣人看了一眼,喊道:“别睡了,起来干活。”

    阴绪:“?”

    他睁开双眼,朝着那站在台阶上的梁秋白看了一眼,就听见对方冲着他扬了扬下巴:“去把门打开。”

    阴绪朝着那门看了一眼,握着手中的扇子掩唇笑道:“有事求我?”

    梁秋白:“我求了吗?”

    阴绪:“那你自己想办法。”

    梁秋白:“行,那香大概还有个十分钟,到时候我死了,你反正跟着陪葬,这么想想也不亏。”

    阴绪:“?”

    梁秋白走到对方身前摊了摊手。

    阴绪:“行。”

    阴绪:“在这里我先放过你,咱们出去再算账。”

    阴绪盯着面前的人,一脸不耐烦的握着手中的扇子朝着那门轻轻一挥。

    大风平地而起,庙门却纹丝未动。

    阴绪眯起了一双眼睛,从靠着的树上直起腰身。

    梁秋白冲着那门走了过去,伸手拉了拉,却没能将那门拉开。

    他拧紧了眉头转过身,冲着杵在不远处的人问出声道:“你到底行不行?”

    胖子看着阴绪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他赶忙上前去打圆场:“怎么能说鬼王大人不行呢,要说鬼王大人很行!”

    阴绪:“?”

    阴绪:“?????”

    第033章 棋落成境

    “闪开,我看看。”

    阴绪一脸阴沉的握着手中的扇柄将面前叽里呱啦的胖子给拨开。

    他走到庙门跟前,伸手拽了拽门上纹丝不动的拉环,随后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抬脚朝着面前紧闭着的大门踹去。

    这一脚力气不小。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本就不大的红色小门直接被阴绪给踹倒在了地上,而院门外仅剩的唯一一只大红灯笼也在剧烈的晃动中‘啪唧’一声掉落在地上,寿终正寝了。

    阴绪冷哼了一声。

    他就说,这年头怎么还有地方能困得住他。

    胖子:“好!”

    胖子十分捧场的鼓起了掌。

    激烈的掌声让鬼王很受用。

    他十分满意的将脚步抽了回来,打开了手中的扇子臭屁的摇了摇。

    此时有风从院外吹了进来,吹动着对方那身红衣烈烈,微光勾勒出对方那张弧线优美的下颚,似生雪。

    不得不说,这人站在原地什么话都不说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美人,但若是出了手

    胖子顺着阴绪的视线朝着地面上四分五裂的大门看了一眼。

    嗯

    暴力美人。

    胖子现如今比较庆幸站在眼前这个只是一只普通的鬼,这要是回头撞见了那位已经出世的酆都鬼王,他能想象的到他的下场恐怕不比这门好到哪去

    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不行,他回去就得将这件事告知处长,让对方趁着现在早做打算,要不然回头交锋,死的就是他们。

    “想什么呢?”阴绪对于胖子在这个时候走神很是不满。

    想

    怎么对付鬼界。

    当然,这话胖子根本不敢当着对方的面提。

    他将脑子里的想法暂时给压了回去,赶忙给自己换了一套说辞冲着人回道:“刚刚我就是一时间被您的英姿给惊到了。”

    他将自己脑子里毕生所学搜刮了一遍,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您果然是鬼界翘楚,盖世无双!”

    阴绪唇角的笑意更深。

    他现在觉得只要不是梁秋白那只臭嘴哪个人说话都比他好听。

    梁秋白

    好像半晌没听见这人说话了。

    阴绪拧紧了眉头朝着对方看了一眼。

    哪知刚刚站在身边的人不见了踪影,他转过身朝着身后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见梁秋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去,此时就站在院中那唯一一棵枯萎着的老槐树下。

    那是一个高而挺秀的背影,他负手而立,身上穿着的白衣随风浮动生光。

    头顶的天光被遮挡,昏暗的光线之下树木看上去越发萧瑟,他微微仰头,落在那树上的目光深而远。

    阴绪拧紧了眉头,握着手中的扇子又折了过去:“门开了。”

    梁秋白:“哦。”

    阴绪对于梁秋白对他的爱搭不理有些不满,他走上前将脚步故意停在对方身侧,再次问出声来,“我刚刚开门你看见了吗?”

    梁秋白:“开门?”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这这有什么好看的吗?”

    阴绪:“”

    明明他刚刚

    算了。

    搞的他好像故意做给他看似的。

    阴绪将视线抽了出来,就发现梁秋白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将视线又重新落在了眼前的那棵树上。

    阴绪朝着那树多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索性就抱着手臂走上前靠在那棵树上,冲着人喊道:“欸,门给你打开了,你到底走不走?”

    梁秋白淡淡的回答出声:“不走。”

    阴绪:“?”

    阴绪:“不走,你让我开那个门做什么?”

    梁秋白挑眉:“我说不走又不是一会儿不走,反正等我们将事情解决完还要出去,早开晚开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方说的有理有据,让阴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但总觉得他又被人耍了是怎么回事?

    阴绪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中的扇子扇风,来压制住他身上窜出来的火气。

    否则他怕他一个控制不住,想要跟人同归于尽。

    梁秋白:“你往旁边站一点。”

    阴绪:“?”

    这人一身艳色,站的位置又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

    梁秋白不得不让自己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对方的身上,冲着人解释出声,“你挡着树了。”

    阴绪纳了闷了:“这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看这么久?”

    梁秋白听到声音微微抬眸:“这是阵眼。”

    阴绪:“阵眼?”

    他们鬼界出手,向来都是讲究着快,狠,准,以最原始的方法暴力拆解,像玄门这帮子人惯使用的什么符箓,阵法阴绪总觉得麻烦。

    照他的话说就是

    费时费力还费脑子。

    到是胖子听到声音走了过来问出声:“这里有阵?”

    梁秋白:“有。”

    梁秋白仰头看着面前的树再次出声:“你们看见这树想到了什么?”

    阴绪:“这不就一破树。”

    胖子拖着下巴将面前的槐树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番,“有什么讲究吗?”

    梁秋白挑眉:“你把这里想象成一个平面,从上往下看。”

    胖子:“这不就是一个一进的院子,中间栽了一棵树”

    胖子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朝着梁秋白看了一眼,就抬手指着面前的那颗槐树神色有些激动的道:“树为木,亭子为口,合在一起是一个困字。”

    梁秋白:“不错,对方想把我们困在这儿。”

    梁秋白声音一顿再次道:“或者换种说法是,此处是一困局。”

    梁秋白:“我们从山下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找到安叔和仪仗队的人,可是我们现在进到了这里,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所以我们被困于了自己的想法当中,而没有找到真正的出口。”

    胖子:“那真正的人到底在哪?”

    梁秋白:“假作真时真亦假。”

    梁秋白看着眼前的树沉思了片刻再次出声:“如果当初你们上山拜祭的场景是假,我们现如今的场景是真,那么他们那群人如果不在这里,就一定是在

    胖子:“幻境当中!”

    院子当中突然起了一阵风,风中夹杂着些许凉意,阴绪摇动着扇子的手稍稍停了片刻,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就冲着眼前的两个人提醒出声:“时间不多了。”

    梁秋白:“死马当活马医吧。”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迈步上前,他看着眼前已然已经枯死许久的老槐树,手指在那干裂的树干之上书写了一道符。

    随着最后一笔落成,一道金色的符就显现在了几个人眼前。

    胖子:“这是显形符?”

    梁秋白看着那张符没入到了树干之中,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

    大约过了三四秒的时间,胖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有一盘棋。”

    梁秋白顺着声音朝着胖子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就在老槐树跟前放置的石桌上看见了一盘摆放着的残局。

    梁秋白看向胖子:“你会下棋吗?”

    冷不丁的一句话,胖子几乎是毫无防备的冲着梁秋白回答出声:“会一些吧。”

    梁秋白低头摩挲着棋子,沉声道:“看来,我们如果想要出去就得把这局棋下完。”

    胖子:“那你赶紧下。”

    梁秋白笑着看向对方,将手中的棋罐子递到了胖子面前:“不好意思,不会。”

    胖子:“?”

    胖子:“你竟然不会下棋?”

    梁秋白挑眉:“很意外吗?”

    意外,相当意外。

    一路走来,梁秋白在他心目中几乎是无所不能,现如今竟然遇见了一个对方不会的东西,而且还是如此朴素的一个……

    胖子低头看着面前的棋罐子又不死心的转过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阴绪:“那个你会下”

    胖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正对上了阴绪朝着他看过来的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算了,这人肯定也不会。

    胖子将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逡巡了一番,不敢置信的问出声:“不是吧你们真不会打算让我来吧。”

    梁秋白:“时间紧迫。”

    他不等胖子拒绝就直接上手将人按坐在了椅子上,“能不能出去就靠你了。”

    胖子:“?”

    这句话乍一听委以重任,可若是仔细一琢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一时间又没有想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时间急迫胖子没有再推脱,就将精神集中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棋盘上摆放着的残局看上去不是那么的简单,胖子将那残局观察了一番,就拿起了手中的棋子试着在上面摆放了一颗。

    当黑色的棋子落下去的那一刻,梁秋白就看见以院子的老槐树为中心,中心之外的地面上像是被人滴了一滴的墨水,随后墨水凝结而起,逐渐的形成了一群人。

    准确来说是由幻境形成的一群武僧。

    武僧看上去无悲无喜,面目凶如罗刹,他们手持木棍,几乎是二话不说的就朝着槐树之下坐着的胖子袭了过来。

    胖子:“!”

    这是什么鬼东西!

    胖子一惊手中刚刚捏着的棋子就应声而掉,他刚想要站起身躲避,肩膀上就放下了一手。

    梁秋白一步上前冲着人提醒出声:“继续下你的棋。”

    胖子不敢多言,只能重新将棋子拿起,朝着棋盘上又放下了一颗。

    随着胖子又下一子,院中的武僧就又多了一倍。

    而这些人的目标似乎是……

    胖子。

    看来与他之前的猜测大致一样。

    梁秋白看着那些扑上前来的人,心中多了一番计较。

    随后,他站在原地冲着一旁站着的红衣人出声道:“欸,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阴绪朝着那些武僧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抱着手臂起身冲着梁秋白问出声:“现如今他下棋,我对付这些人,那你做什么?”

    梁秋白:“我?”

    梁秋白挑眉:“我看着。”

    阴绪:“”

    第034章 春秋大梦

    武僧的出现让现场的搏斗一触即发。

    阴绪一边处理着那些由墨色不断幻化而成的武僧,一边将视线落在了梁秋白的身上。

    此时对方就负手站在院中的那棵枯萎的老槐树下,垂眸看着胖子下棋。

    头顶的光色昏暗,那人面带金面,那双从面具之后透出来的眸子似生光,他一身白衣垂落如流月,整个人静静的站在那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如在云端。

    眼前的这一幕让阴绪不禁想到了几百年前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候的模样。

    那时酆都鬼城霍乱频发,血海漂橹,他执一剑从断壁残垣的火光之中走出之时,是救人罹难的救世主。

    明明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梁秋白,才是那个遇事泰山压于顶也面不改色的正道楷模。

    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跟几百年前他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几百年前的那人仿若高山雪。

    那眼前的这个人就是…….

    嘴毒,蔫坏蔫坏的。

    这一切真要让他想个原因,阴绪觉得大约是

    活得太长。

    “下完了,下完了!”

    胖子有些激动的声音响起,阴绪才察觉到自己竟是一时间晃了神。

    随着最后一子的落下,四周的武僧不见了踪迹。

    阴绪收了扇子掩面,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梁秋白脸上带着的金质面具上。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后悔。

    之前在水里的时候他怎么就想不开,没有扒了这人的皮?

    现在他就算是想看,恐怕再下手都有点困难。

    更何况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梁秋白可就不会再让他得逞了。

    不知道是不是阴绪的眼神太过强烈,以至于梁秋白站在树下似有所觉的将眸子抬起。

    微风吹动着他垂落在两侧的发,隔着太阳西落的微光,他看向了不远处站在庭院中的红衣人。

    这一眼,他像是回到了几百年前。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对方一身红衣立于忘川彼岸,随性疏狂。

    直到现如今梁秋白甚至还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几百年前,他甚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同眼前的这个人一路同行,和谐相处。

    嗯。

    和谐相处。

    梁秋白挑眉。

    就在这时,本是放置棋盘的石桌突然下沉。

    梁秋白身子晃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抓过站在一旁的胖子,两个人朝着后面猛地退了几步。

    等到他站稳了身体再次朝着前方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树下的地面开合,从下面升起了两口漆黑如墨的棺材。

    四周突然有冷风从身前而过,胖子盯着那玩意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冷。

    他朝着头顶无光的天看了一眼,就伸手搓了搓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手臂,有些不确定的冲着梁秋白问出声:“这这是棺材吗?”

    梁秋白:“你没看错。”

    胖子:“这放一口棺材什么意思?”

    梁秋白在胖子的声音中迈步上前,伸出手从那棺材盖上的细纹上拂过,“这木头料子看上去不错。”

    阴绪盯着那两口棺材看了一会儿,就握着手中扇子上前。他将那棺材扫了一眼就靠在那棺材的另一侧,颇为赞同的出声,“阴沉木,是不错。”

    胖子:“????”

    你们两个要不看看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梁秋白将脚步站定,曲指又朝着那棺材敲了敲。

    入耳的声音清脆,不闷。

    梁秋白起身:“空的。”

    阴绪站在另一侧握着手中的扇子又丈量了一番棺材的尺寸:“嗯,大小也合适。”

    梁秋白抬眸看了阴绪一眼。

    一路之上对方都显得对什么事情都提不上兴趣似的,这人什么时候这么积极?

    就在梁秋白垂眸思索之际,胖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打断了两个人对这两口棺材的鉴赏,“那个两位,我就想知道咱们刚刚那个事情算是成功了吗?”

    阴绪闭上眼睛又睁开,握着手中的扇子摇了摇:“香灭了。”

    梁秋白挑眉:“那看来是”

    梁秋白:“失败了。”

    胖子:“啊?为什么?”

    胖子拧紧了眉头,十分不解的问出声:“我们刚刚不是已经将残局解开了吗?”

    梁秋白:“所以谜底就在这棺材上。”

    胖子:“棺材?”

    胖子嘶了一声,绕着棺材走了一圈。

    半晌,他除了越看越瘆得慌,什么都没看出来。

    胖子:“这不就是一口普通的棺材吗?”

    梁秋白:“你觉得这是做什么用的?”

    胖子答的飞快:“装死人用的。”

    胖子将这句话在口中琢磨了一番,脑海之中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他有些不确定的抬头看向梁秋白,冲着人问出声来:“可为什么这里会只有两口棺材?”

    梁秋白:“因为”

    他偏头看向阴绪:“他又不是人。”

    阴绪:“”

    胖子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是给我们用的????”

    梁秋白不置可否。

    胖子:“操!”

    梁秋白抬手拍了拍手边的棺材,冲着人笑道:“这可是块好木头。”

    胖子向后退了八丈远,试图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

    梁秋白却是轻挑了眉宇伸手将面前的棺材推开。

    随着棺材盖子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单手扣住棺材壁一个翻身跳了进去。

    胖子:“欸欸欸欸!”

    这人是疯了不成????

    梁秋白疯没疯不知道,反正他在进了棺材里面之后,先是感受了一番棺材内的尺寸,随后就让自己平躺在里面。

    他刚躺好,一抬眼就正对上阴绪那双望下来的双眼。

    只见鬼王大人此时双臂放在棺材沿上,摇着手中的扇子冲着他笑着:“天师大人怎么突然这么有觉悟?”

    阴绪向对方发出了邀请:“你要是想死,我可以帮你。”

    梁秋白挑眉,扒着棺材沿屈膝坐起身。

    他将胳膊肘子放在膝盖上拖着下巴似乎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对方的问题:“我觉得你这个提议很不错。”

    阴绪扬眉:“我觉得也不错,你不如考虑一下?”

    梁秋白抬手打了个哈欠,伸手拍了拍棺材沿,“那行,帮我把棺材合上。”

    阴绪:“”

    梁秋白见人没动,笑道:“刚刚鬼王大人不是很愿意帮忙的吗?”

    他将手肘子放在棺材沿上,拖着下巴凑到对方跟前唇边的笑意更深:“怎么?鬼王大人这会儿不敢了吗?”

    阴绪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看不懂他这个死对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他将目光从对方的眼神中离开,视线微微下移。

    梁秋白盯着面前的这双眼睛,在对方手指还没碰到那金质的面具表面上时,就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一把将人拉近,他看着对方那双黝黑深邃的瞳色当中倒映出的影子,声色轻缓却染着几分冷色的冲着人出声,“帮忙的范畴里可不带这个,鬼王怕不是逾越了。”

    阴绪反手将对方的手给握住,“天师大人莫不是忘了,找我帮忙可是很贵的。”

    梁秋白微微垂眸从对方拢在袖中的手腕看了一眼:“那鬼王是不是也忘了,你跟我的契约现如今还没解开。我呢,给你看也行,不过作为等价交换从今往后你都得叫我一声主人。”

    让他堂堂酆都鬼城的王叫他

    阴绪眼看着梁秋白伸手就要将面具摘掉,他将对方的手给甩开:“做梦去吧。”

    这哪里是等价交换。

    这叫丧权辱国条约。

    梁秋白坐在棺材里揉了揉自己被捏痛的手腕,唇边的笑意更深。

    半晌,他没再去理阴绪,而是朝着胖子看了一眼,冲着对方出声道:“现如今破局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这两口棺材,我知道你可能觉得离谱,但是我说的是真的,至于你到底愿不愿意信我,你自己决定。”

    这时候有什么信不信的!

    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是好想法!!

    胖子赶忙上前。

    阴绪握着手中的扇子,伸手抵住了梁秋白合上的棺材板子:“那我呢?”

    梁秋白:“你什么?”

    阴绪:“我怎么去?”

    虽然他不知道阴绪此番来这座山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此时突然变得积极了,多少有点不正常。

    梁秋白神色微动:“我觉得,鬼王大人神通广大,就自己想办法去吧。”

    阴绪:“”

    梁秋白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啪’的将棺材板子给合上。

    阴绪看着自己落空的一双手,被气笑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扇柄,将视线落在了身侧的棺材上。

    他这次来亲自来这座山里,除了来找人,还有一个事情就是来找这阴沉木。

    阴绪不知道梁秋白是否已经猜到了什么,但现如今这两个人一人一口棺材,显然是没打算给他留份。

    阴绪将目光落在了胖子身上。

    胖子刚要爬进棺材里去,就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就正对上阴绪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

    他怎么觉得这人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胖子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棺材。

    心里咯噔了一声。

    难不成对方要跟他抢棺材??

    现如今场上还剩两口棺材。

    如果对方要跟他抢的话当然是先到先得了!

    胖子二话不说直接摔了进去,抬手将棺材盖合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阴绪:“”

    外面没了动静,应该已经分出了结果。

    梁秋白躺在棺材里长舒了一口气,他刚要闭上双眼,棺材盖却是突然被人打开。

    他睁开双眼,就看见阴绪直接将脚跨了进来。

    梁秋白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睛,撑着手臂坐起身:“你做什么呢?”

    阴绪:“怎么办,我想不到办法。”

    阴绪侧身躺到梁秋白的身边,单手撑着下颌笑道:“所以,就只能委屈天师大人给我腾个位置。”

    梁秋白:“?????”

    第035章 揭棺而起

    这人是不是有病?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突的跳了几下。

    头顶的天光昏暗,荒凉的老槐树下,梁秋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扣着棺材沿撑着手臂起身,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棺材里躺在那儿的人冲着他又开了口。

    阴绪:“你这是要去胖子那儿?”

    梁秋白没说话,迈开腿就从这口棺材里出来。

    阴绪的手指不急不徐的在扇柄上轻轻敲了几下,笑道:“我刚刚呢,量过这两口棺材的尺寸。”

    阴绪单手撑着下颌,将扇柄在手里转了几个花:“这个棺材的大小,胖子那个体积应该刚刚好。可若是你还要过去的话,你们两个人这棺材可就躺不下了,但是”

    阴绪:“在这儿就不一样。”

    阴绪将扇子打开,轻轻摇了摇:“你我两个,这大小,刚刚好。”

    梁秋白的动作停驻。

    不得不说,阴绪这句话说的倒是不假。

    这两口棺材他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也丈量过,他如果现在去找胖子的话,两个人在那口棺材里虽然也不是不能躺,但空间狭窄的确挤得慌。

    而且如果他走了,岂不是便宜了这个混蛋。

    可若是他不走

    阴绪:“天师大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可要抓紧时间好好想一想。毕竟”

    阴绪笑着提醒出声:“毕竟再等下去,那群人恐怕不用等我们去救,就要先死了。”

    梁秋白朝着阴绪看了一眼。

    只见那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噙着一抹十分欠揍的笑,他那一身红衣,在这昏暗的天光之中仿若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此时他侧卧在那儿的时候,扇子轻摇,姿态随性轻懒,仿若身下躺的不是一口棺材而是九天之上的琉璃塌。

    深帘幕,夜光杯,春光明媚,歌舞升平。

    下一刻,便要乘兴而去。

    这人可真是

    梁秋白一句话还没骂出声,就看见阴绪笑着拍了拍身侧特意给他空出来的地方,模样就像是在邀请

    梁秋白:“”

    他收紧了那扣着棺材沿的手,半晌叹了一口气。

    罢了。

    这人要是哪天老实了,他恐怕才会觉得有鬼。

    梁秋白转过身盯着那空位看了半晌,就重新躺了过去。

    阴绪:“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选我。”

    梁秋白:“闭嘴。”

    阴绪笑着握着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下一刻那棺材盖就在两个人的头顶重新合起。

    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棺材里的声音很静。

    梁秋白闭上双眼,就觉得自己的听觉在这一刻似乎是比往日增强了几分,以至于他躺在那儿的时候,像是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一下又一下。

    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也是。

    到了阴绪这个级别的鬼,已经重新有了肉身,他们存活于这个世间,看上去就与正常人无异。

    只不过,这世上能成鬼王者,几百上千年也不一定会出现一个。

    他们需得经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之悲,体会常人所不能忍受之痛,怨气化鬼,于鬼界的狱河中同万鬼厮杀后而出,方可统御万鬼。

    阴绪便是几百年前从狱河之中厮杀而出的王。

    听说,他出世的那天,方圆百里寸草不生,酆都城内万鬼齐哭,被称为鬼界历代最强的王。

    也难怪,几百年前正道的那些人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梁秋白将思绪抽出,就听见黑暗当中传来了衣物摩擦的声响。

    这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悉悉簌簌的持续着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以至于梁秋白听着那声音几乎是都能想象的出身侧那人是正在翻身。

    对方将身子翻了过来,同他一样平躺在了棺材里。

    梁秋白现如今有点难以想象棺材里的这个画面,但是他觉得随着对方的姿势改变,两个的距离似乎是被拉近了。

    梁秋白正在纠结着自己是不是要重新换个姿势的时候,阴绪的声音突然冷不丁的在身侧响起,“我之前在镇子上的时候,听到过一个传闻。”

    这人竟然还有闲心聊天?

    梁秋白闭着眼不想去理会。

    阴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同他讲话似的,继续开口道:“有人说,当年酆都鬼城的那一役,是我们两个人逢场作戏,说是当年你喜欢我,对我暗生情愫,因为不敢让那群牛鼻子老道知道,所以才会演了那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同我双宿双飞。”

    他怎么不知道镇子上的传闻说的是他喜欢对方?

    这人怎么还带改剧本的?

    梁秋白没有说话,阴绪却像是无聊透顶似的躺在一旁又自顾自的继续道:“你说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这个消息?”

    梁秋白太阳穴突突突跳了跳,实在是忍不住的驳了这人一嘴,“我怎么不知道堂堂鬼王什么时候这么爱八卦?”

    阴绪:“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梁秋白:“我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就挺好笑。”

    阴绪:“”

    梁秋白没再跟人说话,

    这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身子有些发僵,他拧紧了眉头让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臂动了动,哪知他才刚刚动一下,胳膊肘子就冷不丁的撞到了对方的手臂。

    棺材里声音很是安静,寂静狭小的空间之内梁秋白就听见对方身上带着的金饰与玉珠相撞所发出的脆响声响,叮叮当当的脆响声让两个人同时一僵。

    梁秋白蓦的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的棺材板让自己稍稍放空。直到他并没有听见对方声音,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对方。

    阴绪也是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

    这下两个人中间有了空隙,就好像是给了两个人喘息的空间。

    梁秋白觉得世界仿佛都敞亮了。

    就在这时,身后躺的人冷不丁的又道:“当年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梁秋白:“”

    阴绪见人半晌没说话,就偏过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欸,我在跟你说话呢。”

    梁秋白:“”

    梁秋白越是不答,阴绪就越是听不到答案。

    他反倒是有些好奇的翻过来身,撑着手臂凑到梁秋白身前,冲着人问出声:“欸,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梁秋白觉得这人大概真的是有病。

    自己说自己的就算了,还非得要一个听众;要一个听众就算了,还非得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阴绪伸手卷过对方垂落在身后的黑发:“你不说,难不成是被我猜中了?先说好,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梁秋白忍无可忍的翻过身,将自己头发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你是当年伤的不够重,还是下场不够惨,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还有。”梁秋白看着头顶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又补了一句:“鬼王什么时候开始学起了那些低级鬼的癖好?你这是在做什么?鬼压床?”

    能得鬼界的王做鬼压床?

    他偷着乐吧。

    阴绪冷哼了一声,十分无趣的翻身而起。

    就在这时,棺材突然晃动了一下。

    这是…….

    有人来了?

    梁秋白眯起了一双眼睛。

    就在他打算聚精会神的听听外面的动静,那本是放置在地上的棺材就被什么东西给抬起。

    棺材就这么侧歪了一下,这让原本已经分开的人冷不丁又重新撞在了一起。

    阴绪:“”

    梁秋白:“”

    梁秋白抬脚将人给踹开。

    结果下一刻,那棺材又朝着另外一侧侧歪了一下,梁秋白不得不将手撑在了一侧的棺材壁上来防止两个人再次发生车祸现场。

    就在这时,面前突然劲风而过,他低头一看,就见阴绪握着手中的扇子冲着他袭来。

    这个疯子。

    竟然在这个时候打架!

    梁秋白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睛,伸手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扇柄。

    阴绪哪里肯给对方得手,在扇子在两个人身前僵持不下的同时,他就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去抓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黑暗当中,这手抓的有些不准。

    阴绪冷不丁的就摸到了对方敛藏在宽大袖袍之中的手臂以及摸到了一块不怎么平整的一块肌肤。

    摸着那手感似乎是

    疤?

    这人身上怎么会有疤?

    冰凉的指尖碰触到皮肤的时候,凉意让梁秋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在感受到对方还想继续摸的时候眯起了一双眼睛,手下一个用力,就将面前的人给一把抵在了一侧的棺材壁上,“手不想要了直说,我可以帮你砍下来。”

    阴绪刚想怼出声,哪知棺材像是被人突然抬起似的,上下颠簸了一下,两个人在棺材里的位置又发生了改变,阴绪就趁着这个当口反击而上。

    就这么,两个人在棺材里打了一架。

    棺材被人抬着,一路之上摇摇晃晃,时不时的还从里面传出了‘咚咚咚'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棺材突然落了地。

    两个人谁也没打过谁,倒是同时有些警觉的停了手,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暂时休了战。

    阴绪抹了一把唇角被人打出来的血,将揪住对方衣服的手给松开。

    梁秋白喘了一口气,也将对方胳膊给丢开。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微微酸痛的手腕,就发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挠出了一道血痕,他眯起了一双眼睛就听见外面似乎是传来脚步声。

    他将刚刚的事情暂时扔在了脑后。

    就在他想要再去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的时候四周似乎是安静了下来。

    阴绪:“刚刚那群人走了。”

    梁秋白朝着人看了一眼:“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应该是被送到了目的地。”

    不过,不知道胖子是否也同他们一样被送了过来。

    从山下到山上这一路上,阴绪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梁秋白打不过,找一两个东西出气倒是可以。

    显然,这一路上藏在背后的那个东西就是鬼王最好的出气筒。

    梁秋白就看着鬼王大人握着手中的扇子,揭棺而起。

    第036章 大梵之音

    棺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头顶的天光倾泻而下。

    在一片细碎晃动着的光晕当中,梁秋白听到了梵音。

    从四面八方而来。

    清净,微妙,深满。

    让人似是想到了山中岩谷流动着的清澈水声,又似是听见了远处金铃在耳边晃动的声响,飘渺恍惚,让人仿若置身在了九天之上,享梵乐阵阵,观琼楼乐舞。

    梁秋白将手缓缓抬起。

    头顶的日光明亮而又耀眼,他看着那从指缝之中泄露而出的光,将手在那光中缓慢的转了一个圈。毫无温度的光落在手背而后又映照在了在了那张金质的面具之上,形成了迷离而又梦幻的光泽。

    梁秋白的一张脸一时间忽明忽暗的。

    这一刻,他就坐在那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游走在忘川彼岸的人类,一半活在阳光之下,受万人景仰,一半却活在阴暗的泥土里

    就在这时,梁秋白突然听见有人再叫他。

    那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而来,浮动在耳边的时候,却又好似很近,它在耳边轻声呢喃,声色轻缓妩媚像是在诱惑。

    梁秋白将举起的手稍稍放下,朝着声音来处的地方看了一眼。

    “梁秋白,我知道你听的到。”

    “你还在等什么?”

    “来呀,到我跟前来。”

    “既然你不想要你得身份,不如就把它给我,来啊,奉上你的一切,把你献给我。我会帮你抚平伤痛,驱散阴霾,助你,早日轮回往生。”

    “你想成为我?”

    冷不丁的一句问话,让那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梁秋白以为那鬼东西不见踪影的时候,它却是再次开口。

    “这世上谁人不想成为你?”那声音轻笑了一声,再次道:“几百年前你是正道的楷模,现如今你玄门内的祖师爷,鬼界之鬼惧怕你,鬼王的实力不如你,半仙之身,食人之俸,享万世参拜,假以时日,若窥得天命,就可以以地官飞升,前途无量。”

    梁秋白低头摩挲着手指,自嘲的笑了一声。

    半晌,他微微抬起头,冲着那声音再次道:“可我现在不想死。”

    “无妨,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金钱,欲望,权势,地位,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梁秋白听着对方的话,还当真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却有一事。”

    梁秋白抬眸:“这几百年前,我于澜山之中撞见一恶灵,食人之梦,却还想要取人性命。”

    梁秋白声音一顿再次出声:“当年我用青霜将那东西镇压在了澜山山口之上,近些日子我进山,无意中在山里撞见了它。它最近惹的我有些不怎么高兴,你若是真的能帮我,不如就帮我杀了它,你看如何?”

    “梁秋白,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浮在耳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梁秋白眯起了一双眼刚要出手,就感受到肩膀上蓦的一沉。

    “喂,醒醒!”

    “我说话,能听得见吗?!”

    “喂!”

    梁秋白眼前的光晕猛地散开,四周的景致逐渐变得清晰明了。

    当声音重新聚拢在耳边的那一刻,胖子的大嗓门差点没把他给直接送走。

    梁秋白伸手掏了掏耳朵,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这下耳根子彻底清净了,梁秋白这才抽出空朝着眼前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半空中突然现出了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两个人看上去打的难舍难分,其中着红衣之人便是阴绪。

    看来刚刚阴绪是趁着对方同他说话之际,将人给从暗处逼了出来。

    梁秋白心中多了一番计较,暂时没去管对方而是将视线抽回,看向了胖子那张看上去有些焦急的脸。

    梁秋白这才将手放下,冲着人问出声:“你这是什么眼神?”

    胖子:“你刚刚吓死我了。”

    胖子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跪趴在棺材旁冲着梁秋白解释出声:“你不知道,我刚刚一直在叫你,可你怎么都不理我,我看那模样八成是中了邪,我刚要打算将你唤回来,你就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的问了过来,梁秋白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去回答哪个。

    他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冲着人回了两个字:“没事。”

    胖子抬手擦了擦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梁秋白正准备撑着棺材沿站起身,他突然觉得胖子落在身上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朝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就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外袍此时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腰带半解。

    梁秋白:“”

    胖子:“那个我刚刚在路上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你们两个刚刚在棺材里不会是在”

    梁秋白:“?”

    梁秋白感觉他再跟那个混账东西呆几天,他估计会减寿。

    梁秋白太阳穴突突突的又跳了跳,黑了一张脸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拢好,冲着胖子回答出声:“没有的事。”

    梁秋白撑着手臂起身,冲着人提醒出声:“还有,忘记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胖子:“”

    梁秋白重新站起身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此时站在一个木堆上,木堆上摆放了两口棺材,而木堆的正下方的草地之上则是画着一个圆形的血红色的法阵。

    图案繁复,诡异。

    仔细去嗅的话还能嗅见一股子血腥味。

    梁秋白盯着那法阵看了半晌,就将视线抽回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只见他们此刻在一个十分广阔的草地上,草地的边缘有雾,而正中央放置着一个祭坛。

    祭坛大约一丈多高,四周架起了经幡,洒落五谷,而祭坛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之上一道道青色的纹路,而纹路的正中央石缝中插着一柄剑。

    那剑长约三尺四寸,剑身青凛若霜雪。

    胖子瞪大了双眼:“这不是祖师爷的青霜剑吗?”

    梁秋白:“你认得?”

    胖子‘哦’了一声,同人解释道:“玄门内四大家族,顾家手里有名器谱,之前在青宁开会的时候我见过一次。”

    胖子拖着下巴摩挲了两下,嘶了一声:“不过我听顾家的老爷子说祖师爷当年将此剑遗失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见。”

    梁秋白:“青宁顾家。”

    梁秋白:“名器谱。”

    梁秋白将这两个词在口中咀嚼了一番,方才将思绪抽出朝着那青霜剑上看去。

    青霜有灵。

    在跟着他斩杀了众多妖鬼之后,剑身上生出了些许天地灵气。

    而此时他站在这里能感受到那天地灵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梁秋白闭上眼感受了一番,就将视线落在了外圈。

    外圈大约有十几个像他们脚底下踩着的木堆似的东西,木堆围绕着这个祭坛摆放形成了一个大圈,而上面放着一个又一个木笼子,笼子里此时三三两两的关着一些人,而那些人就是他们所找的安叔和仪仗队的人。

    胖子抬手指了指:“我找到安叔了!”

    梁秋白喃喃自语出声:“这里的景象倒是与之前在水中所见别无二致。”

    梁秋白:“不过”

    他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之前在水中见到的那些娃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藏起来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胖子:“我现在去救人。”

    梁秋白伸手将人拦住:“等等。”

    胖子:“怎么了?”

    梁秋白:“他们还没醒,若是想救人就还需要先将那些人身上中的术解开。”

    胖子听着梁秋白的话从木堆上跳了下去。

    他快步走到安于辉的笼子前面冲着里面的人叫了几声,果不其然对方没有应他。

    这些人的症状看起来好像同梁秋白一致,但却又看上去比梁秋白的情况要更严重。

    他们站在那儿目光呆滞,恍若一个又一个没有生机的提线木偶。

    胖子思索了片刻将枪从兜里拔出,冲着那锁打了一枪。

    随着‘砰’的一声锁断裂开来,胖子将枪别在腰间上前将笼子拉开。

    胖子:“安叔,安”

    就在这时,胖子突然注意到了这些人的手。

    他蹲下身,凑近了瞧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胖子就看见有一道极为纤细的红线就缠绕在这些人的手指尖上,他顺着那些红线看去,就见那红线垂落于地,没入草丛中,不知道延伸到了何处。

    胖子快步折了回来,将刚刚看到的事情将梁秋白讲了一遍。

    梁秋白沉思了片刻,出声道:“那是生机。”

    梁秋白从木堆上下来,走到安于辉的面前,低头看向了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手指:“生机若断,人必死无疑。”

    胖子急道:“那这要怎么解开?”

    梁秋白冲着人指了指地上画着的阵:“应该是这个东西搞的鬼。”

    梁秋白刚刚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脚底下的那个阵并不是只有这一个。而这些阵分别位于这些木堆的正下方,所要做的事情应当为了去抽取这些人身上的生机。

    就在这时,胖子突然冲着他指了指:“你你你你”

    梁秋白将自己垂落在身旁的手指抬起,就看见有一道相同的红线就缠绕在他的指尖,那红线很细,不断延伸随后落入草丛之中,而红线的尽头处

    梁秋白的目光微抬,就落在了此时正在半空中交战的两个人身上。

    只见那与阴绪对战之人着了一身白衣,面上带着一张金质的面具,整个人衣袍拂落如霜雪,看上去如仙临世。

    胖子瞪大了眼睛:“这是”

    胖子:“祖师爷????”

    第037章 四海川舆

    “你觉得他是吗?”

    梁秋白冷不丁的问话让胖子微微有些怔松,他望着不远处的人‘啊’了一声,“他不是吗?”

    胖子拧紧了眉头,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又将那人观察了一会儿,方才同站在身侧的梁秋白一板一眼的分析出声,“你看啊,我们现在是在哪?是在祖师爷的庙里。你再看这人长得模样,这气质,这穿着,妥妥的就是祖师爷本尊了吧。”

    梁秋白:“在你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胖子:“大英雄啊。”

    胖子叉着腰看向前方的人,冲着梁秋白再次道:“不瞒你说,我小的时候,把祖师爷当成榜样。我想,若是有朝一日,家国罹难,我是不是也可以像他那般救世于人。所以后来,我进了行动组,就想着出了事自己也能够出一份微薄力,尽到自己应有的责任。”

    责任。

    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却何其之重。

    扛在身上的时候,会压得让人喘不上气。

    梁秋白敛去了眸中的神色,偏过头看向胖子:“我觉得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梁秋白笑了一声,反问出声:“所以,那你觉得我跟他比起来,谁更像?”

    胖子:“?”

    胖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出声:“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当然是他啊。”

    梁秋白挑眉:“我就这么不像?”

    胖子:“你也不错了。”

    胖子掰着指头算了算:“你看你会风水,会符箓,会阵法”

    胖子抬手拍了拍梁秋白的肩膀,冲着人安慰出声:“我们花溪镇举办祭祖的活动这么多年,那些个扮演者我没见个一百也见了几十,我觉得你是那些人里跟祖师爷最像的那一个。”

    胖子:“回头我跟安叔说道说道,明年让他还请你来。不过呢,现在既然本尊就在这儿,我觉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应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跟对方学学”

    胖子声音戛然而止。

    梁秋白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就见胖子口中的那位祖师爷在与阴绪过了几招之后,被鬼王大人一拳给锤进了地里。

    四周烟尘四起。

    地都跟着晃了两下。

    嗯,看着

    倒是怪疼的。

    梁秋白将视线抽了回来:“我觉得,祖师爷这武力值也不怎么样嘛。”

    胖子:“”

    梁秋白垂眸笑了一声转身绕着祭坛走去。

    胖子:“欸?怎么就走了?”

    胖子朝着不远处正在跟人厮打着的红衣人看了一眼:“我们不管他了吗?”

    梁秋白不解:“管他做什么?”

    他看对方这一路上憋的可是够呛,这好不容易让人找到个出气筒,还是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这不就是正好撞枪口上,他不让人对方出气,还不能让对方打个替身出气?所以他拦他做什么?

    胖子:“我看你这鬼实力不弱,应该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捕到的吧,这大鬼要是死了岂不是可惜”

    梁秋白扬眉:“不可惜。”

    梁秋白不以为意的出声:“大鬼千千万,死了就再找个呗。”

    胖子:“”

    这到底是什么渣男语录?

    梁秋白倒是觉得。

    要是那东西真的能帮他把阴绪给解决了。

    他反倒还要感谢他。

    然而

    显然那东西没这个本事。

    梁秋白叹了一口气,将心思放在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他一边绕着那祭坛走,一边在想着花溪镇上所发生的这一切的缘由。

    胖子看着那随着对方的动作飘飞而起的红线,赶忙伸手帮人撩起追上前去,“欸?祖宗,您这到底是要上哪去啊?这线细的很,我真怕你这一不小心给这线给薅断了。”

    梁秋白停了下来。

    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距离。

    胖子长舒了一口气:“您总算是不走了?”

    梁秋白:“到头了。”

    胖子:“啊?什么到头了?”

    梁秋白微微垂眸看了一眼那被胖子捧在手心里的红线:“这线的距离到头了。”

    胖子这下明白过来。

    他朝着身后刚刚他们下来的地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他们现如今所在的方位,“这一圈的三分之一都没到,这也太近了吧。那这么说,你现在是出不去这个范围了?”

    梁秋白没怎么在意:“差不多吧。”

    胖子朝着那些被关在笼子里面的人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的问出声:“那你一会儿会变得跟那些人一样吗?”

    梁秋白:“那倒不会。”

    梁秋白挑眉:“不过可能会像刚刚那样胡言乱语。”

    胖子:“”

    梁秋白摩挲着手指上绑缚着的红线,思索了片刻,冲着胖子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他看着胖子走到身前,微微扬了扬下巴,“你看见那些笼子下的图案了吗?你去把它们抹了。”

    胖子:“抹了?”

    胖子:“全部?”

    梁秋白摸了摸鼻子:“嗯抹个角吧。”

    胖子:“那你就在这儿等着,我现在就去。”

    梁秋白看着胖子离开,就转过身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祭坛上。

    祭坛之上旌旗翻飞,青霜剑光凛然若寒霜。

    他盯着那剑看了半晌,缓步走了上去。

    祭坛高约两丈,面积不大。

    梁秋白走的很慢,他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最后将脚停在了那块亮着青色纹路的石头前。

    他伸出手在那石头上轻轻拂过,随后将手抽回抬头望向了四周。

    祭坛之下,胖子用脚将那猩红色的阵抹去了一个角。

    他刚想回头问问梁秋白这样做行不行,他仰头看着那个站在祭坛之上的人,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幻境当中的天色昏暗,不见天光,就连四周吹动而起的风都是冷的。

    只见梁秋立于高处,任由那风从身前穿膛而过。

    明明只是一件质地十分普通的料子,可穿在那人身上的时候,雪色的衣诀翻飞的而起之时,却鲜明的若一抹流光。

    这一刻在这天幕之下,恍若这天地之间仅剩下这一个人。

    梁秋白似有所觉的朝着人看了一眼,“看什么呢?”

    胖子将思绪抽了出来,冲着人开口道:“我收回刚刚的话,您还是挺像的。”

    梁秋白:“?”

    梁秋白挑眉:“我觉得,眼神不好是病,回去治治。”

    得。

    刚刚升起的一点好感全部被对方这张嘴给霍霍没了。

    胖子:“您老忙。”

    胖子:“我继续。”

    梁秋白看着胖子去下一处抹阵去了,他方才将视线抽了回来。

    祭坛之上是此间唯一的高处。

    站在这里,便可将此处之景尽收眼底。

    梁秋白这么一看,就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阵。

    这样布局的阵法在梁秋白的记忆之中只见过一个。

    那就是四海川舆。

    四海川舆是他当年为了镇压酆都鬼城而造出来的大阵。

    当年酆都鬼城现世,霍乱频发,他便以四方鬼将做引,将四海川舆做压阵之基,阵法一旦起,便可以山河之力将酆都鬼城彻底的陷落于地底。

    而此处这个

    梁秋白又仔细的看了看其中细节。

    阵大概是他的阵没错,原理也是他的原理不假,但此阵

    是以中央祭坛的青霜剑为中心,婴儿塔做引,四周笼子之下的阵做十二星辰为辅,山林草木做灵,人兽虫鱼为生机,阵法一旦起,便可借助此处地脉的生灵之气来反哺于己身。

    比之四海川舆的威力小,辐射的范围也小,且功效与之恰恰相反。

    但此阵若成,被反哺之物,便可白日飞升。

    这么听着倒是不错,但这件事究其根本却是逆天而行。

    这就相当于,一个人拿了别人的东西给自己用。

    死别人而成全自己。

    说好听点这叫小偷。

    说不好听点这叫缺德。

    看来当年那东西被人放出来之后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不过,直到现在,梁秋白还有一点始终没有想通。

    这四海川舆阵十分复杂,寻常人根本无法窥其本貌。

    据他所知梦貘这种生物,跟魇兽是一种构造,两者因为以梦为食的原因,力大,凶猛,但脑子长得却极其简单。所以这种生物天生笨的可以,那么到底对方到底是从哪学会的这个东西?又是谁教对方扮作他的模样骗人的?

    金家?

    按理来说也不太可能。

    难道

    当年将梦貘放出来的并不是那个进山的樵夫,而是另有其人?

    这让梁秋白不得不想到了之前幸福小区的那件事。

    当时背后那人便是以江婷的事情做幌子,从而打开鬼界的一方封印放出了罗刹鬼将。

    这事难不成是阴绪在背后搞的鬼

    梁秋白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正在跟那东西交战的红衣人身上。

    当年因为他的沉睡,对方从不落山的地牢之中逃出的时间未知。

    现如今重新现世其目的不明,堂堂鬼界的王亲自追来这里,倒的确有些蹊跷。

    梁秋白看着几乎是被打了个半死的梦貘

    嗯。

    救人再把人杀了,好像也不是鬼王的风格。

    梁秋白站在原地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眼前突然拂过了一抹寒光。

    他将思绪抽了回来,他就看见那只被阴绪逼急了的梦貘虚晃了一招,就直愣愣的朝着他扑了过来。

    这东西,专挑软柿子捏是吧。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脚下的步子轻移,他抬眼朝着不远处看了过去,就看见那着了一身红衣的阴绪就站在不远处笑着冲着他挥了挥手。

    而那露出一节手腕之上,金环已不见了踪迹。

    第038章 后会有期

    四周天光昏暗,梁秋白站在祭祀的高台之上,抬手一把接住了从远处朝着他丢来的东西。

    他低头看了一眼,就发现掌心之中握着的是那枚戴在对方手上的金环。

    只不过,这金环此时在他的手中碎裂成了三瓣,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再从那横切面的断裂痕迹去看,这东西看上去到像是被灵力恰到好处的直接贯穿,这个地方唯一拥有灵力的就是那只梦貘,而唯一能做到如此精准把控的人除了他就只有阴绪。

    他就说,这一路之上对方看起来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但是却偏偏在刚刚如此的积极。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在看来,阴绪除了拿那只梦貘出气,还想借对方之力帮他解开这个玩意。

    脑子转的倒是挺快。

    梁秋白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掌心内放着的东西,毫不意外的垂眸轻笑了一声。

    半晌,他将视线抬起,隔着四周弥漫而起的薄雾,看向了那个立在不远处草地上的红衣人。这一眼,像是跨越山海,经历百年,回到了最初两个人在酆都鬼城初遇的时间。

    那日,似是也起了风。

    他站在城墙之上,身后是火光映照的通红天幕,而那人就站在一城之下,血海遍野的尸骨之中。

    一上一下。

    双目相望。

    梁秋白将思绪从深思之中抽出。

    在他的视线当中,他就看见阴绪在临走之前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向前走着的脚步稍稍停驻。他转过头来,朝着他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梁秋白一眼就辨别出了那话中的内容。

    他说的是。

    【不落山的天师大人。】

    【后会有期。】

    第一句是几百年前,那位刚刚出世,年轻气盛的鬼王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尚记得那日对方站在城墙之下眼中的桀骜不驯。

    而今,再相见。

    对方送了他两句话。

    一次在水里,他说的是后会无期。

    一次则是在这里。

    梁秋白嗤了一声。

    谁要跟他再见面。

    他倒是希望从这里离开之后,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就在这时劲风擦着脸前而过,梁秋白微微侧身避开了梦貘袭来的一击。

    当他抽出空再朝着阴绪的身影看过去的时候,广阔的原野之上却再无踪迹,连带着那放置在火堆之上的两口棺材也不见了踪影。

    人跑了。

    还带走了那两口阴沉木做的棺材。

    那人应该没有什么收藏癖好,所以对方要的应该不是棺材而是那阴沉木。

    据他所知,这阴沉木乃是辟邪纳福之物。

    难不成阴绪此番亲自来这里,为的就是这阴沉木?可它一只鬼要这阴沉木有什么用?还是说

    另有他用?

    看来需要查查看了。

    梁秋白将思绪抽出,身前的梦貘就朝着他再次攻了过来。

    这梦貘的力气大涨,看来是受了这人间近百年供奉的原因。

    梁秋白眯起了一双眼睛,脚下挪动着步子躲避开梦貘的攻击。

    梦貘手里握着的长剑便砍空了去,砸落在地面将脚下的木台直接砸出了一个大坑。

    四周烟尘四起,梁秋白抬手挥了挥面前散落的烟尘。

    就在这时,那缠绕在指尖亮着微弱红光的生机线就在烟尘之中飘动。一根,两根,三根,随着整座山上的生机逐渐的被抽离,无数的红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朝着一处汇聚,而汇聚的终点便是身前的这只梦貘。

    梁秋白能感受身前的这只梦貘实力正在逐渐的增强。

    看来他猜的不错。

    这只梦貘的确是反用了四海川舆的法阵,以山川河流之灵反哺于己身。

    梁秋白本来对对方到底能不能飞升这件事不怎么关心,但是这梦貘却偏偏非要以他的身份招摇过市,他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现如今舞到了他面前他再不管,那就是在他的头上蹦迪。

    而且如果等到此处的仪式彻底的结束,不仅镇上被抓来的那些人要死,整座山的生机恐怕都会被抽离。

    当年他的四海川舆便是以这天下山川地脉做阵,倘若毁了一处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时若不阻止,那酆都鬼城再度临世怕就成了必然之局。

    梁秋白想到此眯起了一双眼睛。

    在四周烟尘散落,对方持剑再攻上来之际,他朝着祭坛之下的人喊出声,“胖子,你那边怎么样了。”

    胖子数了数:“还剩下四五个!”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阵法启动了,抓紧时间。”

    胖子干脆直接上手去抹地上的纹路。

    这东西,猛的一看就像是用血画上去的,但若是真的上手去擦,胖子却发现十分费劲。

    胖子低咒了一声:“草,这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弄得。”

    胖子闻了闻手上染上的血腥味,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汗,就朝着声音来处道:“大概还有多?”

    胖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草地中央的祭坛上两个穿的一模一样的人突然惊住了。

    我勒个乖乖。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他就抹了阵,怎么祖师爷跟这人打起来了?

    他们现在不应该是找幕后黑手吗?!

    胖子本来还想靠着那根红线将梁秋白给找出来,结果他绕着祭坛走了一节,却是看见四周的红线竟是全部都朝着祭坛的方向而去,那些红线亮着光从草地上蔓延而上,看起来就像是人类一根一根会吐纳呼吸的血管。

    头顶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胖子被吓了一跳,他将脚步停在原地,就看见那些红线竟然全部都朝着那位‘祖师爷’而去。

    阴邪之气混杂着对方身上那股子看上去的神性,竟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胖子突然想起梁秋白之前的话瞪大了眼睛:“草,这人真不是祖师爷?!”

    胖子:“你真没在跟我开玩笑?”

    梁秋白:“”

    这下,胖子站在祭坛之下急了。

    他冲着祭坛上的梁秋白喊出声:“你你怎么样了?用不用我上去”

    梁秋白:“不用管我。”

    梁秋白:“我拖住它,你尽快去处理另外几个阵。”

    胖子朝着最后一处飞奔了过去,“那你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

    在胖子的声音里,梁秋白朝着身后退了一步,微微仰头躲避开了对方的剑锋。

    他一步旋身而过,双手一把握住了对方的剑,暂时控制住了对方的行动。

    于此同时,梵音再次响起。

    金玲声鼓乐的声响回荡在耳边,似是九天之上的鼓乐。

    梁秋白看着眼前的梦貘冷哼了一声:“心思不正者,还妄图登仙为神。”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掌心用力,将那梦貘向后逼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祭坛之下突然传来了胖子的吆喝声。

    胖子:“好了!”

    那么现如今就只剩

    阵眼。

    梁秋白眸色微凛,当即松开了那握住对方长剑的手。

    于此同时,他一个旋身一步上前,单手握住了那柄插在石缝当中的剑,用力将剑从中拔动而出。

    阵眼已破,平地之上突然起了一阵的风。

    梁秋白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如山,他将剑横卧在身前,用咬破的手指涂抹剑身。

    伴随着一道清丽的剑鸣。

    剑身之上映照出十分亮眼的青光。

    梁秋白将长剑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就反手握着剑柄一步上前横刺而出。

    “破!”

    当梦貘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它就像是被青霜撕开了身上披着的那层皮,皮脱落而下露出的里面藏着的一只身上泛着黑红之气的石像兽。

    那兽长得十分的怪异。

    似熊,黑黄色,象鼻犀目,牛尾虎足,但却没有眼睛。①

    梁秋白握着手中的青霜的长剑,就看见这只梦貘的灵体从石像的本体之中逃了出来,在他周身绕了一个来回。

    “又是你。”

    “坏了我的好事。”

    梁秋白:“好事?你当真以为仅仅靠这个阵法,你就可以白日飞升?”

    梁秋白冷嗤了一声,“这世间物品生出灵智已是逆天之举,窃夺他人之物,享他人之俸,不过是你背后那人哄骗你的招数罢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几百年前你将我镇压在此,我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以逃出升天,现如今明明我就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完成我的大计”

    梁秋白挑眉:“等等我先打断一下,那个当年救你的是一个樵夫吗?”

    梦貘:“?”

    梁秋白见人不答,唇角的笑意更深,“看来不是。”

    梁秋白:“那么让我猜猜,难不成救你的是花溪金家人?要不然那个人就应该出自于鬼界?”

    梦貘:“你给我闭嘴!”

    梁秋白:“这就生气了?”

    梁秋白笑了一声:“那看来是真的喽?”

    “”

    他就说梦貘和梦魇这两种生物构造一致。

    都是一样笨的可以。

    梁秋白笑着走上前,微微弯腰在那放置在地上的石像的脸上摸了摸。

    胖子就在这个时候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他刚要问出声就听见头顶的灵体传来了一声怒斥。

    梦貘:“别摸我的脸!”

    胖子吓了一跳。

    梁秋白却是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蛋,“乖。”

    梦貘:“”

    梁秋白抬手指了指石像空落落的眼眶:“来,告诉我,你这眼睛到底是怎么丢的?还有这花溪镇之中发生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梦貘:“把你献给我我就告诉你,你觉得怎么样?”

    梁秋白直起腰身,拍了拍手:“不怎么样。”

    梁秋白:“我呢,不像是某些人,只会给你许诺一些空头支票。你现在我可以给你两种选择,要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把眼珠子找回来。要么你不说,我把你打回原型,反正我对真相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对你很不爽。”

    梁秋白:“所以二选一,你不如挑一个?”

    梦貘:“”

    第039章 自食其果

    一百年前,兰山村内有一樵夫进山砍柴。

    下山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他于林中遭遇到了潜伏着的野兽攻击。

    樵夫慌不择路的逃跑,直到跌倒在一个神龛面前,那些野兽方才像是惧怕什么似的逃窜离去。

    樵夫认为他是得了神明庇护。

    他背着柴从地上爬起,十分感激的冲着那神龛拜了拜,并对对方许下了一个心愿。

    他祈求神明让他能够多赚点钱,这样他就可以去照顾他家中年幼多病的孩子。

    本来这一切没什么问题,但这件事坏就坏在。

    在樵夫从神龛面前起身之时,突然注意到一旁的草丛中立着的一个石像。

    那石像造型怪异,其貌不扬,但唯独那一双眼睛亮的如宝石一般璀璨。

    樵夫觉得这大概是他刚刚许的愿望应验了。

    他就满心欢喜的握着手中的锄头,将石像那恍若宝石一般的眼睛给抠了下来。

    祭坛之上,梁秋白抬手将二人的命盘推演了一番,方才开口:“他拿了你的眼睛,你为了报复他,所以就杀了他最看重的孩子?”

    梦貘:“我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把眼睛还给我。”

    梦貘:“谁知道这男人竟然不肯。”

    胖子瞪大了眼睛:“鬼迷心窍吗这是?”

    胖子:“不就是两颗石头珠子,这还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梦貘颇为暴躁的怒吼出声:“那是我的眼睛!眼睛!”

    胖子被吼的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梁秋白的身后小声的嘟囔了两句:“那不还是石头”

    梦貘:“”

    梁秋白挑眉:“你可知那男人是谁?”

    梦貘:“谁?”

    梁秋白:“之前你食人梦,害死一人,而那个人就是他。”

    梁秋白低头摩挲着手指,喃喃出声:“因果循环,兜兜转转,到头来不过是自食其果。”

    梦貘低咒了一声:“该死的,当年就应该将那人挫骨扬”

    梦貘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到它漂浮在半空当中的灵体就被一双手给突然抓住,它在对方手里挣扎了一会儿,就被梁秋白揉扁搓圆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胖子:“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胖子站在梁秋白身后,探头出来冲着那梦貘问出声:“既然如此,那一百年前兰山村之中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梦貘在梁秋白手里含糊不清的道:“那跟我跟我没有关系那是那个神龛里的东西搞的鬼!”

    梁秋白:“甩锅甩的倒是挺快。”

    梁秋白将手里的小东西举起来:“所以,当年救你出来的也是他,这四海川舆的法阵也是他教你的?”

    梦貘:“是是是!”

    梦貘:“当年事发之后,这附近发生过一次地震,青霜剑和镇灵的石头就被翻了出来,对方就让我化成你的模样去托梦,后来那金家的天师便被引诱来此将我救了出来。”

    梁秋白挑眉:“他是谁?”

    梦貘:“我我不知道。”

    梁秋白将手里的蝴蝶结拆了又换了一个造型摆弄:“那说说看吧,他长什么样?”

    梦貘被梁秋白搓的面目扭曲忍辱负重的开口道:“我只知道他寄居在那神龛里很久了,但我从来没见过它,只听见过他的声音,知道他是个男人,见多识广的,尤其是对你们人界和鬼界的事情知道的特别多,别的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界和鬼界的事情知道的特别多?

    梁秋白心里琢磨着对方的这句话,垂眸沉思了片刻。

    当年,樵夫偷了梦貘的眼睛,致使这梦貘奋起杀人。

    背后那人借着梦貘这件事情霍霍了整座村里的孩子,目的应该是为了将这件事情闹大,引出当时兰山村内颇负盛名的金家天师。

    当时的金家家主听闻此事就前去山里查看,结果撞上了当时正在气头上的梦貘,双方打了一架之后皆没落到好,金家家主为此还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来,兰山村内孩子的死亡越来越多,那人就在这个时候让梦貘幻化成他的模样托梦,让村中的百姓为他祈福造庙。

    一个人在遭遇逆境,绝望无助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而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成为这棵救命稻草。

    为此,村中的百姓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人深信不疑。

    对方让他们造庙,他们就建。

    可这庙造的还必须有讲究,须得以之前村中死去的孩子为引,造一座背山而起的阴庙。

    村子里的百姓不懂风水,他们以为对方此举是为了安抚亡灵,造庙祈福,而百姓不懂,金家不会不懂,金家在发现这庙蹊跷之后便进山阻止。可当日祖师爷却托梦告诉他,那凶祟实力强悍,到底是死一城还是死一个孩子全凭他自己来决定。

    金家家主思来想去,在那个混乱的时局,他选了后者,也是当时伤亡最小的那一个。

    当那庙兴起之后,村中的怪事便再没发生,金家便信以为真的长舒了一口气,可殊不知从那天起,金家变成了掩盖背后谎言的一枚棋子,这只梦貘则对方的替死鬼。

    可当真是一石二鸟,好算计。

    梁秋白还算满意这个答案,只不过他将脑嗨当中的记忆搜刮了一遍,一时间也没有想出来藏在背后的那人到底会是谁。还有,对方做这一切的目的难不成是为了这四海川舆?

    当真有一个人的算计能整整横跨一百年?

    如果有,那就是一个十分会隐忍,且懂得精心布局的一个人。

    “你真的是祖师爷??????”

    梁秋白听着身后弱弱的询问,将思绪抽了回来冲着胖子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胖子有些激动,又有些兴奋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整个幻境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东西翻倒,地面开裂。

    于此同时,阴庙之内,握着一把白伞的白面老鬼看着身侧晃动的山体,冲着身侧之人出声道:“王,这里看上去要塌了,里面那人您就这么不管了”

    阴绪握着手中的扇子轻轻摇了摇,“我管他做什么?这人若死了,倒是也省的我动手,要是没死”

    他倒是可以期待下次见面。

    白面老鬼微微颔首:“那接下来您打算去哪?”

    阴绪:“现如今里面乱成一锅粥,梁秋白自顾不暇。”

    阴绪挑眉:“走,我们去找金孟海。”

    阴绪将手中的扇子合上拉开阴庙的大门从中走出,就在这时,他看见面前的道路尽头处站了一个人,那人看上去五十多岁,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灰布褂子,脚上踩着个拖鞋,整个人看上去不修边幅,随意的很。

    白面老鬼冲着人提醒出声:“王,他就是金家现任家主金孟海。”

    阴绪唇边扬起了一抹笑,他握着手中的扇子迈步向前,冲着人出声道:“原来你就是金孟海,金家家主怎么有空到这荒山上来了?”

    金孟海背着手站在原地,冷哼了一声:“酆都鬼城的鬼王亲至,我总是要过来瞧一瞧。”

    阴绪:“正好,我也要去找你。”

    阴绪将脚步停在对方身前不远处,低头摩挲着手中的扇柄,“现如今,你既然找来了,我倒是也省的再跑一趟。”

    传闻中,酆都鬼王喜怒无常,此次亲自到这里恐怕目的不简单。

    金孟海看着面前着了一身红衣,容色艳丽之人,面色微沉:“如果我猜的不错的情况下,幸福小区的封印已解,应该是鬼王的手笔,你们现在来找我,应该是来问下一处封印的位置的吧。”

    阴绪笑道:“不错。”

    金孟海面上升起了一抹警惕之色:“我听闻鬼王智勇双全。”

    金孟海:“既然如此,您何不自己去找呢?”

    阴绪:“看来,金家家主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阴绪声音一顿,唇角的笑意更深:“也罢,玄门的人跟他一样一惯是硬骨头。”

    阴绪将扇柄在掌心之中敲了敲:“我呢,现在心情不怎么好。既然你对我而言没什么用了,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阴绪站在原地微微侧目:“你去会会他。”

    此时,幻境当中。

    胖子稳住身形,询问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梁秋白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这里要塌了。”

    胖子快走了几步上前,扣着祭坛的边缘朝着下面一看,就皱紧了眉头回头大喊出声:“不好了,那些线那些线又开始抽取那些人的生机了!”

    梁秋白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梦貘:“你干的事?”

    他话说完不等梦貘回话就将对方随手丢到了一旁:“算了,你也没这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事。”

    梦貘:“”

    看来应该是背后那人在这里搞鬼。

    梁秋白沉思了片刻,就朝着胖子出声道:“术法我来解,你下去救人。”

    胖子:“好。”

    梁秋白转头看向那个趁乱打算溜走的梦貘,抱着手中的剑问出声:“你这是要跑哪去啊。”

    梦貘:“”

    梁秋白:“把这里的幻境先稳住。”

    梦貘急道:“你疯了吗?你没看这里要塌了吗?这还怎么稳?”

    梁秋白:“五分钟。”

    梁秋白冲着对方笑了笑,“如果做不到,我就先宰了你”

    梁秋白:“祭旗。”

    梦貘:“”

    第040章 山海相逢

    梦貘怕死得很。

    对于早死晚死这种事情,它像来都是不过脑子的选择了后者。

    一道惊雷声在头顶炸响,梦貘使出了自己仅剩的灵力去撑。

    不多时,幻境被梦貘重新撑了起来,但因为此处受不了生机线抽取而来的能量,所以四周依旧在晃动坍塌。

    看来,对方在山中竟是另有布局。

    怕不是一早就想到了这里的计划会失败,所以预留了备用的方案来完成大阵的正常运转。

    当真是好算计。

    四周大风起,梁秋白站在祭坛的正中央,一身白衣随风而起。

    他看着祭坛之下胖子东倒西歪的将笼子一个一个打开,他方才将视线抽了回来抬头看向了那些飘散在半空当中的红线。

    这些生机线盘根错节,连接着整座山的命脉。

    如果处理不好,整座山的生机都会被全部的抽取。

    看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需要尽快将这些线给全部斩断。

    梁秋白心中稍定,举起了手中的青霜剑在掌心内划了一道。

    鲜血瞬间从伤口之中的流动而出,血顺着剑身滑落而下,凝聚在了剑尖之上。当剑尖有血珠滴落的同时,梁秋白就借着那些血在祭坛的正中央画下了一道符。

    此符名曰破阵。

    可将对方设在此处的大阵从阵眼处彻底的损毁。

    就在这时,梦貘的石像在大阵的重压之下裂出了一个缝。

    梦貘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要碎掉了,他抬头看向那个立在身前的人,冲着人喊出声,“你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

    梁秋白没有说话。

    他站在那儿,握着长剑的手却是极稳的。

    他蘸着血一笔一划写着手里的符,每个线条落笔都是极其准确的,仿佛是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了无数遍,纵然四周乱成一锅粥,他也能将这件事做好,做到极致。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四周积聚的生机越来越多,幻境的碎片开始从上方砸落而下。

    整个空间此时就像是一个被撑到鼓胀的气球,空间被挤压,胖子站在里面被压的喘不过气。

    当他将最后一个笼子打开,梁秋白最后的一笔也彻底落成。

    他将青霜在手中转了一个剑花,便握着剑柄将剑尖杵在了整个符的正中央!

    一刹那,一道凛冽的罡风从剑尖之下涤荡开来。

    风所过之处,彻底击碎了那些从上方掉落而下的空间碎片,而那些散落在四周的红线像是一根被牵动着的风筝似的在风中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就从根源处彻底的崩断开来。

    阳光撕破了幻境从外面映照入内,拢在了梁秋白的身上。

    他就站在中央的祭坛之上,染血的手掌握着剑,微微仰头。

    胖子倚靠在祭坛之下的笼子上,此时有些微怔的看着面前的那个人。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几百年前,那个于酆都鬼城之中一剑斩杀万鬼之人。

    “文石。”

    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的那一刹那,胖子方才将思绪从遥远的彼岸抽回。

    他赶忙转过头去看,就看见安于辉已经彻底的醒了过来。

    胖子当即一喜:“安叔,安叔,你总算是醒了。”

    他又朝着周围看了一眼,结果他就发现此处的幻境已破,而仪仗队的其他人纷纷醒了过来,此时一个一个东倒西歪的瘫坐在庙中的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成了。

    真的成了。

    安于辉:“文石,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安于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头怎么这么疼,我我这是怎么了?”

    胖子隐去了其中的过程,编了一个看上去凑合的理由冲着人道:“应该是山里雾障的原因,大家之前吸入之后都晕过去了。”他扶着安于辉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子上,冲着人询问出声:“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于辉:“头有点晕。”

    胖子转过头又冲着坐在地上那些仪仗队的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也是头有点晕。”

    “浑身上下还有点没劲。”

    “别的别的好像没什么了。”

    想来应该是刚刚那大阵将这些人身上的生机抽走的缘故。

    胖子长舒了一口气就嘱咐大家在原地先休息。

    安于辉缓过来神,就握着胖子的手冲着人感叹出声:“这一次上山多亏了文石,要不是你我们这次麻烦可就大了”

    胖子:“其实救了大家的不是我,是”

    他站在原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然而庙中除了除了安叔和仪仗队的那些人之外,那个原本站在祭坛之上着了一身白衣之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一切,都好似是他做的一场梦。

    梦醒之后,他像是从未见过那个人。

    “文石哥,你快来,金叔在外面!”

    “好像还受伤了”

    “什么?!”

    胖子面色一变,他当即没再顾得上去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跑了出去。

    他将庙门拉开,向前跑了两步,一眼就看见他家老爹被沈秋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在庙前的那条小路上,他走的很慢,身上的衣服还有些磨损,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有些狼狈。

    胖子:“爸?!”

    胖子快步迎上前去,看向了一旁的人:“沈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件事

    就说来话长了。

    梁秋白刚准备出声,金孟海却是先伸手朝着胖子的后脑勺拍了一把低呵出声:“大呼小叫。”

    金孟海像是气急,抬手指着人咳嗽了两声,“你多久没回来了自己心里没个数?”

    胖子捂着头抬头看向天。

    只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就只剩下最后一抹天光。

    晚上了。

    胖子赶忙解释出声:“爸爸爸爸,我们上山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点事,所以就耽搁的有些晚了不过你这是怎么回事?”

    金孟海:“刚刚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胖子:“您怎么年纪大了山都爬不了了,莫不是眼花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

    金孟海弯腰拿起脚上的拖鞋就要朝对方的身上招呼过去。

    “爸爸我知道错了。”

    胖子赶忙扯过梁秋白见机躲在了对方的身后。

    梁秋白看着金孟海神色微动。

    看样子金孟海是有意隐瞒,应该是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梁秋白握拳清咳了一声,开口道:“天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进庙休整片刻。”

    金孟海朝着梁秋白看了一眼,这才将手中的拖鞋放下。

    胖子赶忙殷勤的凑上前,将人扶着朝着前面的庙走去。

    “爸,我今天好像在山里撞见祖师爷了。”

    “还见到了一只穿着红衣服的鬼……”

    梁秋白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云海之上最后的那抹天光。

    “那个老不死怎么回事,怎么不告诉他真相?”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梁秋白轻笑了一声:“怎么?你是想让他告诉他,他爸刚刚跟酆都鬼王照了一面,差点没被弄死?还是告诉他金家知道下一个封印位置的线索?”

    梁秋白将视线抽回:“有时候啊,人知道的事情越少,反而才是越安全的。”

    金孟海恐怕就是这么想的。

    梁秋白想到此,伸手将脖子里带着一个吊坠捞了出来。

    他看着那坠在上面的一个小石像,伸手将那坠子来回拨弄了两下。

    “别弄别弄。”

    “我晕的要吐了。”

    梁秋白警告出声:“你敢吐到我身上你就死定了。”

    梦貘:“欸?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梦貘气急败坏的出声:“你明明答应了要给我找眼睛的?!”

    梁秋白挑眉:“你当真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留了你一命?”

    梦貘:“那不然呢?”

    梁秋白轻笑了一声,“说你笨你还真是笨的可以。”

    梦貘:“”

    梁秋白盯着那缩小版的梦貘看了半晌,冲着对方突然问出声,“话说,夜里要是睡不着觉,你能辟邪吗?”

    梦貘:“???????”

    *

    众人在庙中休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趁着天色还有点亮度,就拾掇拾掇下山去了。

    一群人累得不行,下山之后什么都没说就先各回各家了。

    梁秋白也跟着胖子他们走了回去。

    一天一夜没睡觉,又折腾了这么大半天,梁秋白现在回到院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想回去睡觉。

    然而天不遂人缘,他还没往自己院子里走上两步,就被金孟海给叫住。

    金孟海:“沈先生,现在有空吗?”

    金孟海:“我们聊聊?”

    胖子拧紧了眉头:“爸,你们不困吗?要不明天再说?”

    要是明天再说,今夜恐怕注定有人要失眠了。

    梁秋白盯着金孟海的脸色看了一眼,抬手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没事,我跟你爸聊两句,你先回去。”

    胖子睡眼迷离的伸手打了个哈欠:“那行,你们聊,我先回去睡了。”

    梁秋白看着胖子离开,这才跟着金孟海进了会客厅。

    这里梁秋白第一次来过,当时金孟海就是在这里故意试探了他一番,梁秋白朝着客厅内的布局看了看,还没走两步,身前就拢了一道阴影。

    他将脚步停在了原地,就看见金孟海转过身来,双膝跪地,冲着他叩首就是一拜。

    金孟海:“花溪金家第39代传人金孟海见过祖师爷”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梁秋白就将视线抽回从对方身侧走过,冲着人抬了抬手,“起来起来。”

    梁秋白十分嫌弃的开口道:“本来还是一枝花,结果被你这么一跪,直接把我给跪老了。”

    金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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