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斜地穿过细碎的竹林,斑驳地洒在长长的小路上,许沉星歪着脑袋愣了会神,忽然说:“我怎么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嗯?”幕澄应了一声。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背过我?”许沉星问。


    “你那会的年纪,应该还没小到记不清事吧,”幕澄踩着落叶往前走,“这么快就忘了。”


    许沉星说的以前,是小升初之前去春游的时候。


    其他人都拿着个网兜扑蝴蝶、捉蚂蚱,就许沉星兴致勃勃地四处逮蜜蜂,还一不小心把自己摔进长满水草的池塘里。


    这也就算了,要命的是他的手恰好摁在一只路过的青蛙身上。


    下一瞬,许沉星“嗷”地怪叫一声,跌跌撞撞地滚下山坡,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小组长幕澄找到他的时候,许沉星正眼泪汪汪地对着自己的脚腕吹气,一边吹,还一边低声嘟囔:“不疼不疼......呼,不疼了......”


    被发现了,立刻炸着毛凶回去,虽然自己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红红的鼻尖也还残留着鼻涕。


    怎么看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


    再后来,幕澄也是像现在这样,背着许沉星找到大部队,送回校车上。


    “哪有,”许沉星有点心虚地反驳,“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


    没好意思承认,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这些不太愉快的经历或许就真的被抛诸脑后了。


    倒不是因为记性差,只是许沉星一直习惯筛选记忆,本能地删除大部分不愿记起的往事,只留下那些还算开心的回忆。


    记忆减负,一身轻松。


    许沉星悠闲地晃了晃脑袋,乱翘的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幕澄的侧颈。


    “许沉星,”幕澄肩膀僵了一下,“别乱动。”


    “......”


    许沉星撇了撇嘴,看在幕澄背着自己的份上,大度的没理会他的怪毛病。


    两个人顺着野竹林后的小路走了很久才来到办公楼附近,推开后门走进医务室,迎面便撞上了几束好奇的目光。


    外貌出众的男生本就吸引视线,更何况他们一个是刚入校就屠了表白墙的校园男神,另一个是看上去酷似混血的甜拽帅哥。


    两个人都很扎眼。


    周围静了几秒,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交谈声,甚至有人借着同伴的掩护,偏着脖子朝医务室内张望。


    许沉星强迫自己忽略那些目光,认命地架着腿让医生帮他清理伤口。


    “怎么样,”幕澄不露痕迹地往前挪了一步,替许沉星挡住了大半视线,“伤口严重吗?”


    “不算太深,但也得静养两天,”医生用卫生棉球擦拭着许沉星脚底的划痕,“一会给你开个证明,让你们教官给你批三天假。”


    “好,”幕澄应了一声,“谢谢医生。”


    “谢谢......”许沉星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脚,“谢谢医生。”


    碘酊接触皮肤带了些细微的刺疼,许沉星的气息不由得颤了一下,说话时洇着几分鼻音。


    听上去像是快哭了一样。


    幕澄抿了抿唇,扯住自己的衣角递了过去。


    许沉星下意识接过,手指本能地搅紧手里的布料,骨节微微泛白。


    伤口处理完后,幕澄还是顺着后门将许沉星背回寝室。或许因为伤口被弄疼了的缘故,许沉星没再开口说话,一路上都闷着脑袋靠在幕澄的肩膀上,呼吸都比之前轻了不少。


    寝室的门从外面打开,屋内的人谈话声一顿,看清门口的情况,几个alpha立刻靠过来。


    “阿星,你怎么了。”


    “怎么背回来了,哪里受伤了?”


    “脚怎么回事,伤的严重吗?”


    “没事,”许沉星在幕澄背上撑起身子,眼底也恢复了点精神,“被碎瓶子划了一下。”


    “怎么会有碎瓶子,”秦诀的头发还湿着,看到自己好兄弟被背着,立刻伸手去接,“过来,我扶你。”


    幕澄顿了一下,侧身躲过秦诀的触碰。


    “不用了,他的床是几号,我直接送过去。”


    “不用不用,”许沉星伸长手臂去够另一边的秦诀,“让老秦扶我就行。”


    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欠了幕澄一个人情,许沉星不想被送到寝室了还继续麻烦他。


    毕竟人情这种东西,欠的越少越好还。


    秦诀上前一步,抬手接住朝自己跌过来的许沉星,忍不住念叨:“你慢点,小心脚下。”


    “没事,”许沉星单脚站住,“稳着呢。”


    “鞋子也给我吧,”秦诀单手搀住许沉星,另一只手接过幕澄手里拎着的鞋,虽然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敢轻易将人往屋里让,只好干巴巴地笑,“今天辛苦你了,改天让阿星请你吃饭。”


    幕澄轻轻捏住空了的手指,沉默须臾,眼睫都没抬,转身离开了寝室。


    “对了,”许沉星抬头,“那个西瓜......”


    许沉星顿了一下:“咦,人呢?”


    “走了,”秦诀的注意力都在许沉星脚上,“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害,”许沉星不想再提,“说来话长,先扶我上床。”


    -


    许沉星在寝室躺了三天,挂在门上的安全守则快被翻烂了,才在医生的允许下回到大部队。


    虽然脚上的伤口早已愈合,踩在地上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但前几天的军训还是被免去了跑步、踢正步等重力项目。


    军训最后一天,早早结束汇演之后,便是全体学生的狂欢。


    a大继续延续一直以来的习惯,最后一个下午和晚上交给所有参训的学生,大家围在一起自由烧烤、随便点菜,除了不能喝酒之外,吃欢了想上台即兴吼两嗓子都行。


    因为要准备晚上篝火会需要的东西,大部分学生都被分配了自己的任务,一般都是帮着食堂大叔支器具、收拾食材什么的。


    许沉星和苏洛安分到了一组,两个人拎着编织袋去后山捡烧火用的木柴。


    山路崎岖难走,苏洛安几次差点摔倒,又被许沉星跟拎小鸡崽子一样拎回来。


    “轻点轻点,”苏洛安缩着肩膀去拽自己的后领,“你手也太重了......得亏我不是omega,不然你这辈子就寡着吧!”


    许沉星一脸无辜地将人放在地上:“手不重薅不住你。”


    “薅也要有方法啊,”苏洛安理了理自己被扯变形了的衣领,循循善导,“比如扶肩膀啊,拉手啊之类的,不比你直接拎脖子温柔的多吗?”


    “这,”许沉星没理解,“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苏洛安说,“如果我的alpha这样捞我脖子,我绝对会原地分手。”


    许沉星:“可是拽领子最顺手。”


    “.......”


    苏洛安沉默片刻,试图说服自己:“可能等你有了喜欢的omega,就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喜欢的类型是大眼睛萌妹,对吧?”


    “是吗?”许沉星随手拽过一根挡路的枯树枝,丢在编织袋里,“我忘了。”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特定喜欢的类型,人生的前十八年里,也没有遇到过让他足够心动的对象,似乎那份喜欢一直没有被具象化,只是一个在周遭环境下形成的模糊概念。


    如果硬要说有过好感的人,寻遍记忆,也就只有当初那个带着红色蝴蝶结的假白雪公主。


    所以许沉星才会在被追问喜欢的类型时,脱口而出大眼睛萌妹。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类型。


    “是啊,”苏洛安像个老父亲一样嘱咐道,“如果是大眼睛萌妹,那更得温柔一些了,女孩子多可爱啊,得好好照顾才是。”


    “哦,”许沉星继续用视线寻找枯柴,“那你呢,也喜欢漂亮妹子吗?”


    “我不啊,”苏洛安弯唇一笑,“我喜欢alpha,胸肌超大的那种。”


    “......”


    许沉星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腾出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想想看,结实的胸肌、超爆棚的男友力,”苏洛安一脸向往,“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谁能拒绝!”


    许沉星顿了一下,神差鬼使地回忆起那天在小东山门口,被幕澄按住脑袋的场景。


    虽然当时被劈头盖脸的信息素冲得晕头转向,但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脑袋下硬邦邦的肌肉,以及手指推上去时的触感。


    好像还不错。


    两秒钟后,许沉星迅速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嫌弃地将手里的枯枝掰成两截,丢在编织袋里。


    狗东西也就那副皮囊能蛊惑人心,他才不会轻易被迷惑。


    “那现在呢,”许沉星继续在草堆里翻找着可用的木柴,“你找到那个心仪的alpha了吗?”


    “差不多了,”苏洛安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他胸肌看上去就很大,应该很适合我。”


    “......”许沉星问,“谁啊,我认识吗?”


    “认识啊,”苏洛安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身影,“就是那个谁的室友。”


    许沉星顺着苏洛安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不由得顿了一下。


    下游的小溪边,肩宽腿长的alpha单手拎着一个装满青菜的网兜,另一只手懒散地插在裤袋里,眼镜松松地搭在鼻梁上,眼睫半垂,眉目疏淡。


    周身的气质都很冷。


    但这显然没能影响旁边另一个人的情绪,omega男生继续小跑着跟在幕澄身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omega个子稍矮一些,皮肤很白,看上去软软的,有点可爱。


    “狗东西,”许沉星磨了磨牙尖,“又在迷惑良家妇男。”


    “......那个,”苏洛安面色复杂地开口提醒,“上次幕澄送你回寝室之后,你们不是已经暂时休战了吗?”


    许沉星默了一瞬:“我忘了。”


    苏洛安:“?”


    “互掐了这么多年,反射本能都刻在骨子里了,”许沉星面无表情,“哪这么容易改。”


    苏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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