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灭世狂魔竟是我自己 > 17、伏渊沉海(17)
    重朝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梦境。


    但夜空中那些赤红色的星辰格外真实,就像一只只投下注视的眼睛,让他极度不适。


    他沉默着,目光一寸寸扫过祭坛。


    被选中成为祭品的年轻人至少有二十个,最大的二十岁上下,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三四岁。


    他们肢体扭曲断裂,胸膛肚腹被完全打开,三根生锈的长钉穿过头颅,脸上充斥着恐惧痛苦和不甘,即使灵魂消亡,残留的情绪依然久久不散。


    是人类。


    每一个都是。


    重朝偏过头,声音轻得像是被风一吹就散:“这是幻觉。但这场祭祀,是真实发生过的?”


    反应挺快嘛。


    计朗稍微挑了挑眉:“这是渡生会上一次举行献祭的场景。很可惜,会里没有选择我做主祭,负责准备祭品的也是个没本事的新人。最后因为祭品不合格,这场献祭失败了。”


    但多亏了这场祭祀,他才收集到一些特殊的力量,最终借此将重朝拉入梦境之地。


    不然仅凭他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够打破重朝的精神防线。


    “这是我的诚意。你喜欢这个场景吗?”


    计朗抬起手,指向漫天星辰,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我们将尊奉伟大存在的指引,打破无趣的规则束缚,追寻永恒的归宿。”


    “钦天司,重朝。”


    “我们是一样的人,没有人会比我更懂你。”


    兜帽下的唇角勾起,计朗露出肆意而扭曲的笑容。


    “来吧。撕开虚伪的人类外皮,接纳真实的自己,和我一起迎接一个更加美丽的新世界。”


    “这个糟糕的世界不会好了,它需要新的色彩。”


    “就让我们以无用的人类做材料,以鲜血、痛苦和堕变来创造新的未来吧!”


    呜——


    呼啸的冷风忽然倒灌而来,打断了计朗未尽的演说。


    严寒夹杂着干燥的枯枝气息,顷刻席卷了整片泥沼,漫天赤红的星星骤然黯淡下去。


    无形的大雪落下,正在腐烂发酵的蒿草瞬间被遮盖,飞舞的萤火纷纷扬扬从空中坠落,尾部仍余一点碧绿的微光,为旷野带来一场独一无二的光雨。


    计朗扬起手,努力遮挡着刮来的寒风,牙齿不自觉打着颤。


    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会下雪?!


    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可明明之前做尝试的时候,只要他给出这样的诚意再加以劝说,那些人就会很激动啊!


    计朗心惊肉跳,本能地后退一步,耳畔响起一个苦恼的声音。


    “什么叫撕开虚伪的人类外皮?你不是人类吗?”


    “啊,我懂了,你不是人类,你是我的幻觉。”


    “原来我又发病了啊,才会看到这种怪东西。我不应该睡懒觉的。我应该按时吃药。”


    松枝的气息混杂着冰雪的凛冽涌进鼻腔,计朗忽然感觉到自己在干涸。


    他的躯壳仍如往昔,但他的内里就像蜡油融化,从他的五官、从他躯体的缝隙、从他每一处毛孔里流淌而出。


    他开始变得干瘪,四肢在陡然爆发的污染中垂下,更多器官与肢体从他体内生长而出,畸变膨胀成奇妙的形状。


    “不——啊!!”


    计朗挤出一声惨烈的吼叫,拼了命催动自己的特质【吞噬】,却无法减缓畸变的速度。


    “怎么会这样?!钦天司,你为什么能污染我?!”


    他肝胆俱裂,胡乱挥舞着手臂,疯狂向远离重朝的地方退去。


    但重朝的声音始终如影随形。


    “不是你先邀请我加入你们的吗?”他听到那把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这样不好吗?我没有吃药,反而和你们一起玩……”


    “嗯,这说明我的心态很积极。我一定能治好这个破病,你说对吗?”


    计朗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再也顶不住,掉头就跑。


    怎么会这样?


    他的天赋可是人类不该有的【吞噬】啊,他还保有着清晰的神智,难道他不该是最特殊的那个超凡者吗?!


    而重朝虽然是两年前觉醒的,但那段时间里有觉醒迹象的可不止重朝一个人啊!


    他难道不比重朝更特殊吗?


    无数疑问盘亘在计朗脑海中,他想要找到反击的关键,但他的脑子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根本无法思考。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躯逐渐变异,痛苦地寻找躲藏的地方。


    很快,他就在祭坛外的某个坟场里发现了一口石棺,上面遍布雕刻好的咒文,有着极强的抵抗污染效果。


    计朗大喜,回头看了一眼,见重朝还没有追上来,当即一头钻进石棺中,用力合上了棺盖。


    充斥在梦境中的污染淡去,半分钟后,他的身体一点点向正常方向转变。


    计朗差点喜极而泣,透过石棺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风雪还未停息。


    “再等等。”他低声自言自语,“等雪停了,或者重朝离开,我再撤销这个梦境。”


    这个梦境很大,足够他和重朝兜圈子保命。可在现实中,他还和重朝站在同一个地方,一旦失去梦境的保护,他不敢保证自己有机会逃脱。


    他必须等到重朝离得远一些再撤销梦境,这样就能制造一个时间差,足够他逃离。


    计朗吐了口气,提心吊胆地竖起耳朵。


    踏。踏。踏。


    沙沙。


    寂静中,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着蒿草,逐渐接近石棺所在的范围。


    计朗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两只手攥紧斗篷下的匕首,在心里不断祈祷。


    快走啊!


    快点去别的地方找人,不要停下来!!


    踏。


    但脚步声停下了。


    呜咽的冷风吹进石棺缝隙,虽然没有带来污染,却给计朗带来了森森寒意。


    重朝就在石棺之外几步的地方,静静地站着。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儿礼貌的笑意,不太像是开心,却足够轻柔。


    计朗眼前一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刻,他彻底打消了招揽重朝的想法。


    刚重生的时候,他还信心满满地做了一番计划,发誓要让重朝成为他的追随者。


    虽然重朝的天赋平平无奇,但毕竟是第一个进入了【沉渊海】的超凡者,上辈子也给那几位存在带来了不少麻烦。


    如果他能成功招揽重朝,一定能得到更多重视。


    但他错了。


    重朝和之前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即使是生前作为人的时候,钦天司也更恐怖、更恶毒。


    计朗死死攥着匕首,骨节发凉泛白。


    他后悔极了。明明他有吞噬特质,又成功祭祀过那些存在,即使招揽不到钦天司也会受到重视,他为什么非要来招惹这个怪物?


    计朗勉强按捺住心神,竭力等待重朝离开。


    可重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表情都没变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计朗越来越焦虑。


    他上下牙开始打架,咔哒咔哒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石棺里,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精神越来越紧绷。


    呜——呜——


    风还在吹。


    终于,一片细小的雪花被卷进石棺里,落在了计朗的手臂上。


    刹那间,计朗脑中紧绷的那根弦轰然断裂。


    “啊——!!!”


    计朗像野兽般尖声嚎啕,一把推开石棺的盖子,疯了一样跳出来,举起匕首,狠狠刺向重朝!


    “姓重的,你要杀就杀好了,给我个痛快——!”


    重朝眨了眨眼睛,略微一偏头,避开刀刃,突然握紧拳头,一拳捣了过去。


    正中幻觉的眼睛。


    “……嗯?”


    结实的触感让他一愣,属于人体的温度从手指上传来,被强行构造的梦境霎时碎裂。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重朝呆呆地低下头,就看到幻觉正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大声痛呼着。


    “啊?……啊??”


    他手足无措地睁大眼睛,满脸都是震惊和茫然。


    “你是活人,不是幻觉?”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邻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朝朝,你在家吗?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大的声音?”


    重朝霍然回头,手一松,扔下还拎着的外卖纸袋,两步绕过计朗,跑到门口,打开反锁,推开防盗门。


    “宗哥,我我我、我好像把外卖小哥给打了!”


    他惊慌地抓住宗应谕的衣袖,下意识求助。


    宗应谕连忙揽住他的肩膀,视线往屋里一扫。


    玄关处,一个装着卫生纸和餐巾纸的大箱子横在那里,基本堵住了正常进出的路,想过去就要跨过箱子。


    玄关靠近客厅的位置,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捂着眼睛不停哀嚎。


    宗应谕面色不变,先俯身搬开箱子,又攥紧重朝的手腕,几步走进去,一把打晕了还没能缓过来的计朗。


    扑通一声闷响,计朗一头扑倒在地,重朝看得一愣。


    “宗、宗哥?”


    宗应谕拍拍他的肩,温声安抚:“没事了。我这就打电话给第四医院,你不要害怕。”


    第四医院?


    那不是他们鸿雪市最有名的精神病院吗?


    重朝反应了一下,瞠目结舌:“所、所以这个人不是外卖小哥?他是从四院跑出来的??”


    宗应谕面不改色道:“对。今早小区里就张贴了寻人启事,找的就是他,你没仔细看吗?”


    重朝沉默两秒,小声说:“我还没起床。”


    宗应谕无奈地笑了笑,也没责备重朝,只是说:“下回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万一再遇到这种事就危险了。”


    重朝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宗应谕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一辆救护车就抵达小区楼下,一群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急忙跑上七楼。


    他们看起来非常着急,甚至都来不及和重朝道谢,就先冲进屋里,检查了一下计朗的情况,给他补了一针镇定。


    两位护士稍微限制了一下他的肢体,把他放到担架上,火速抬下了楼。


    直到这时候,跟车过来的医生才抹了把汗,和重朝搭起话来。


    他告诉重朝,这个病人叫计朗,是个极度偏执、极具攻击性的重症患者,之前趁着四院失火偷偷跑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周多了。


    “之前我们都很着急,他有过给人传教不成就伤人的前科,再找不到说不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惨案。”


    这位医生抓住重朝的手,满脸感激。


    “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他,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保护了很多人。”


    重朝眨了下眼,浅色的瞳孔染上几分真切的笑意:“不用谢。不过我有个问题。”


    医生:“什么问题?”


    重朝:“之前四院失火,是不是有很多病人趁机逃跑?总感觉最近市里多了不少怪人呢。”


    医生陷入沉默。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掏出手机,点开相册。


    “这倒不是。”他解释说,“这个计朗比较特殊。他在入院之前,其实是渡生会的教徒。你知道渡生会吗?”


    重朝道:“刚才他提起过。”


    医生语气复杂:“这个教会不是什么正经宗教。他们的宗旨是,只要信奉飞天小猪,人人都能获得特异功能。”


    说着他转过手机。


    一只泛着迷人焦香色泽的小乳猪双手合十,背上一对鸡翅膀油光锃亮。


    重朝:“……嗯。”


    这大概是烤乳猪和鸡翅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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