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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精神三变


    这话被朱茗纳入了“可以记一辈子的话”的清单, 想想上一个还是室友那句“不画画你会死吗”。


    而且刘教授这话说得很轻松也很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以至于乍一听好像也就那样……但莫名就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让人耳目一新。


    其实朱茗本身的想法和她有相通的地方,但是刘教授所说的“因为生活状态本身就很好,所以无需刻意做什么努力”这一点,倒是朱茗没有想过的。


    在她愣住的时候,她其实就是在思考这个。


    她对自己的生活现状满意吗?是满意的。学着热爱的专业, 室友们都待她很好, 老师们也觉得她是可塑之才。爸妈之间不再吵架了, 她没什么事一般也不再回那个讨人厌的家。


    其实朱茗觉得自己过得还挺充实的, 那她当时和陈盛恋爱是因为什么来着?


    回想起来一开始陈盛要加她好友她就是想拒绝的, 但是因为室友说“这个可以有”,而且她也觉得这个人很好看不加有点浪费……


    然后就是既然加都加了不聊天很尴尬, 都聊这么久了不见面也不是个事儿,见都见了而且气氛还挺好既然对方表白那就接受。


    作为一个被妈妈耳提面命“不能早恋”的女生, 朱茗还挺好奇恋爱到底是怎么感觉的,但她总觉得单靠她自己来完成恋爱前的那一系列工序几乎是不可能……所以能被这么推着一路向前然后忽然被表白, 她还觉得挺好,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所以她这算什么,是好奇心作祟吗?


    朱茗试着幻想了一下当时如果对方是林禹成, 经历了这么一套流程之后跟她表白,她会答应吗?


    她当然会。


    但是没办法啊,这种事就是先来后到的吧?她就是认识陈盛在先,这已经没法改变了。而且虽然喜欢上两个人这种事她没法控制, 但是行为还是可以控制的啊——真要是在和陈盛恋爱期间和林禹成有什么实质上的接触,这……其实就是劈腿吧?


    从没把这个词和自己挂钩过的朱茗感到心惊肉跳, 她迅速打断了这个思路,重新拐回陈盛的事儿上。


    朱茗不禁又想,和陈盛在一起她有变得比以前更快乐吗?


    这还真有。


    比如差点接吻那天,她觉得气氛非常好,特别期待亲吻的感觉。又比如陈盛给她当模特那天,她被撩拨得从脚趾头酥到手指尖,画笔都有点不稳当了。这都是其他人没能带给她的感受。


    虽然代价是必须得回陈盛一些无聊的消息,以及被拉到画室聊什么“你的过去”。这很难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不过如果是林禹成找她聊天,她就完全不觉得无聊,包括今天路上好像也聊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甚至比和陈盛说得还深入,但朱茗却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这个事情很蹊跷,看似是白玫瑰的陈盛实际上烧的不行,而看似是红玫瑰的林禹成倒是能满足一些比较纯情的需求。


    于是朱茗产生了一种愿望,如果这俩人能融合成一个就好了,那她就什么都有了。果然男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吗?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刘教授——教授您知道吗,您这辈子一个也没爱上,而我轻而易举爱上了两个。


    *


    朱茗静得有些久,但林禹成没敢吭声,他以为这俩人在神交。


    但刘教授其实也看不透朱茗在想什么,只是暂且没有打断她的思考。


    恰好这时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刘教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了声“我这边有点急事,稍等一下”,然后便匆匆出去接电话去了。


    林禹成刚松了口气准备调整一下状态,忽然听见朱茗叫道:“哎,禹成哥。”


    “怎么了?”


    朱茗看着他:“你确定还想要《蛇女》吗?”


    这话问得。


    林禹成非常准确地表达着自己的需求:“要肯定是想要的,但我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要就不礼貌了。你之前分析得没错,刘教授是心境变了,她不愿意再展出《蛇女》,我觉得能理解。如果还死揪着《蛇女》不放,未免显得唯利是图,刘教授可能都要怀疑新作能不能托付给我了。”


    朱茗过滤掉了他话里的大半信息,只确定了他还想要:“那如果要展出三幅刘教授的画,你这边能接受吗?”


    *


    “事情就是这样。”在刘教授回来后,三人围坐在会客厅的圆桌旁,由林禹成进行了新构想的阐述,“我们希望能将您的画作为套图展出,一幅是《蛇女》,一幅是新作,还有一幅是走廊里那幅少女肖像——从她的五官来看,她应该就是后来的蛇女。”


    林禹成说着看过去:“只不过她看起来困惑又隐忍。”


    刘教授便也扭头看去:“那是更久之前的画了,画技还很稚嫩,远不如后两幅。”


    朱茗在一旁坐着被扎了一刀——这画技还稚嫩,那她画的是什么?是还没出生吗?


    林禹成则继续解释:“但早期画风加上迷茫的神情,刚好就是这幅画的精髓所在,它记录了在面对压力时的最初反应,可能甚至都还不太明白自己为何痛苦。然后就是《蛇女》,是非常明确的暴怒状态,是确定了对方的不合理,渴望暴力反抗。最后的新作则是推倒之后的重建,是接纳自我和重返天真。”


    他加上了自己的理解:“这刚好吻合尼采的‘精神三变’——人的精神会从骆驼变成狮子,再从狮子变成婴儿。骆驼是背负传统道德的束缚,狮子是勇于破坏传统的精神,婴儿是破坏后创造的新的力量。”


    朱茗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是大致地解释了一下想把这三幅画放在一起的理由,但没想到林禹成竟能叽里咕噜冒出这么多。


    果然是靠文化课考上大学的人,还是有文化的。


    *


    刘教授听得笑了一下,心里明镜一样的:“那你其实还是想拿下《蛇女》。”


    “希望得到您的谅解。”林禹成摊手,“我确实有私心,但如果不是真觉得合理,我不会冒昧地提出这种要求。我能理解您觉得现在的生活状态更好,但是《蛇女》时期的状态绝对不能否定,那是达到下一个状态的必经之路,甚至是最需要勇气的一步。”


    “这是你的想法?”


    “……经过了茗茗的一些点拨。”林禹成诚实道,“但我非常能理解。老实说我原本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但我现在觉得对付一些人保留道德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才要保持愤怒,持续行动,不管推倒了什么,反正我会重建。”


    朱茗给听迷糊了:“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林禹成暂时没法给她解释:“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完成重建,我第一个感谢的应该是当初那个勇于抗争的自己,我觉得那是最艰难的一个决定。因为推倒的废墟上总要重建点什么,这是我们的意志在催动我们向好发展,这或许也很难,但总归是我们一定会做的事。可推倒呢?”


    他说:“那完全是一个破坏行为,人很难有勇气、能想到要去摧毁自己原有的东西。”


    “刘教授,最后的结果固然令人羡慕,但请不要吝啬您的经验。您完全可以在呈现新作的同时去表达……您曾愤怒过。”


    *


    是的,林禹成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摧毁。摧毁自己这么多年来关于道德的信念,摧毁他和陈盛这么多年来积累的友谊,摧毁他在自己心中正义凛然的认知。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学校里名声不好,可他压根就不在乎。他觉得只要自己行得端、站得直,别人就是说破了天也伤不到他分毫。但从得知陈盛爱上朱茗的那一刻起,他知道他将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喊出那句“我没错”了。


    林禹成和朱茗在临近中午时离开了刘教授的工作室,带着三幅画的独家代理权合同。


    他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车里的,空调都没开就双双仰在座椅里傻乐。


    林禹成其实还好,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签合同,比这难的时候多得是,但是这次是他和朱茗合力签下的,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但朱茗是真的第一次见这个场面,早几个月前她一定不信,她居然和一个资产七千万但又平易近人的富二代一起,拿下了鼎鼎大名的刘教授那幅《蛇女》的合同。


    她很努力地压制自己,才没有尖叫出声,只是不断嚷嚷:“我居然真的做到了,我不会是经商的天才吧?我本来以为我就是来参观的,完全没想过还真能说上话。为什么呢?我明明不太会讲话的……”


    她看向林禹成,眼里头全是光:“我发现了,我在完全放松的环境下好像挺会说的。可能是因为在刘教授和你面前吧——刘教授和我很多想法本来就很类似,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也知道我在说什么。然后你的话,我们好像一直说话也比较接得上。”


    林禹成笑笑地看她:“那其他人听你这话可要伤心了。”


    “什么?”


    “陈盛啊,还有你那些室友朋友什么的。”


    “唔……但是本来也不是必须完全同频才能做朋友的啊。然后陈盛的话……”朱茗说着说着皱了下眉头,她需要思考一下,“陈盛就是不能陪我聊天吧,其他的还挺好的。”


    “我还以为聊得来对女生来说是最重要的。”林禹成还是那个语气,丝毫看不出情绪有什么异常,“有时候挺好奇,为什么他这么招女孩喜欢,我就孤寡到现在。要说他有钱的话,那我也有;要说他样貌好,那我也不赖;要说他头脑聪明,那我学历毕竟也摆在这儿。那我到底还缺点什么呢?”


    朱茗此刻对他是真没什么防备心,只顺着聊道:“可能就是因为陈盛经验多?经验越多就越会吧——不是说语言上的,就是肢体动作上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林禹成已经把纽扣解到第三颗了。


    “呼——我说怎么这么热,忘开空调了。”林禹成说着按开车载空调,顺带把袖子也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前臂。


    朱茗才反应过来,林禹成刚才问的可能不是陈盛为什么招女孩喜欢,而是为什么招她喜欢。


    好造孽啊。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出根手指头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明明是开了空调,车里却不知为何反而越来越热了。


    第32章 家庭厨房


    其实林禹成不是很能理解朱茗的这个喜好。


    他知道陈盛能装, 所以一直以为那小子吸引朱茗的是一些他装出来的成分——毫无意义的大方,或者纯靠演技的单纯开朗。他甚至有想过是朱茗善良,知道陈盛小时候被欺负过, 产生了想要治愈他的想法。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朱茗喜欢的是那种“肢体动作上的很会”。


    那不是耍流氓吗?


    回想之前朱茗和陈盛的相处,他也意识到朱茗确实对男人胸脯那二两肉情有独钟,于是试着解开衣领……


    这于他而言其实是个有点尴尬的举动。在他看来,在不是自己女朋友的女生面前来这套完全是骚扰,回想陈盛在画室里扯着衬衫搔首弄姿的时候, 他都被恶心得想吐。


    但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是陈盛不讲武德, 在对朱茗完全没动心的情况下得了名分, 否则一定是他表白在先。现在陈盛就是在朱茗面前脱光了都是正当的, 索吻也是被欣然接受的, 那在明知朱茗就吃这套的情况下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那很可能矜持到最后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他有在抽空观察朱茗的反应——如果她表现得很害羞或者很惊慌,林禹成会立刻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然后找借口解释, 从此这事儿将变成他半夜三点想起都得爬起来抽自己嘴巴子的事件之一。


    但是并没有。朱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完全被他吸引,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原本只打算解开两颗纽扣的林禹成,硬是继续将手下移, 解开了第三颗。


    这时候她的视线甚至在继续往下瞄,但林禹成实在没法继续了。在他心里,两颗纽扣还算是常人所为, 三颗纽扣已经在情有可原的边界,四颗纽扣那是实打实的变态。


    所以朱茗是真喜欢这种——并不是陈盛有什么特殊,而是身材好的愿意露的她都喜欢。


    那一刻,林禹成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那些三人约会的日子里, 朱茗好像就总往他胸口附近瞄,还有在游泳馆那天, 她那大胆火热到快要将他灼伤的视线……


    所以可能甚至不只是胸口,而是他大多数时候只露了胸口。


    这么想着,他又一圈圈挽起了袖子,露出锻炼得当的前臂。


    即便声音轻小,他也听见朱茗猛地吸了口气。她好像也试图移开视线,但没有成功,移开90度又回了30度,余光忽上忽下,已经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呼——我说怎么这么热,忘开空调了。”林禹成说着打开空调,语气里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得意。


    瞥着朱茗红着脸轻挠脸颊的模样,他的内心也被巨大的满足感填充了。


    *


    朱茗不抵触他这样,这是个好的走向,但林禹成到底不是陈盛——他知道对陈盛来说亲个嘴不算什么,脱衣服也不算什么,可他到底还是从小被他爸管得规规矩矩的,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让他不是很适应。


    想想他那个连领带都不许他系松一点的爹,要是看到他这副样子,怕是会当场直呼家门不幸。


    他索性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都这个时间了,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吧?想吃什么?”


    朱茗手上抠弄着安全带,声音好像比平时更黏糊:“不了吧,我下午还有人体课……”


    “那总得吃午饭啊。”


    “……可是得早点去画室做准备。”


    “那就学校附近吧,有家家庭厨房还不错的。在小巷里,很难找,但你肯定喜欢。”林禹成说得很自然,“是我珍藏的店了,刚好请你尝尝,就当是为了感谢你这次帮忙。”


    盛情难却,朱茗只得松口道:“那好吧,但我可能要吃快一点,上课去晚了很麻烦的。”


    林禹成便踩下油门:“没事儿,要是来不及我直接把车开到你画室去。”


    *


    这确实是朱茗下辈子都找不到的店,它看起来像一户人的家。


    她都不知道什么人会有理由走进去。


    堂食的用餐区打造得温馨可爱。暖黄色的墙,红白格子的桌布,醋和辣酱的瓷瓶是企鹅造型,醋是从企鹅嘴里倒出来的,多余的还会回流。


    朱茗点了一份蛋包饭,先上来了,林禹成便给她递了勺子:“赶时间就先吃吧,我吃得肯定比你快。”


    “好吧……”朱茗也不多客气,动勺子挖了一口。


    “好好吃!”她一点没夸张,甚至已经盘算着推荐给室友,“你怎么发现这个店的?”


    “陈盛发现的。”林禹成耸耸肩,“不过他应该早就忘了这家店了。”


    他下车时就把扣子扣好了,现在看上去人五人六的:“陈盛就是很擅长发现新鲜事物,找吃的跟打地道战一样,只要是真好吃,费多大的劲儿他都能给翻出来。但是他这种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像这家店他吃了两次就腻了,倒是我还经常来。”


    果然一提到陈盛就没什么好话。


    林禹成在朱茗面前蛐蛐陈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再木讷也该能听出这话里的刺儿劲了。


    何况朱茗还是个经常需要对画面进行解读的,轻而易举就把这话转为了另一种意思:“嗯……这算是塑料兄弟情吗?”


    “本来也不是一路人。但你也说了,并不是得想法完全一致才能做朋友的。哦……谢谢。”他的鸡排饭也来了,林禹成伸手接过,然后一如既往先淋上辣酱,“他这个人很聪明,从他能妥善处理和眼镜蛇之间的关系就能看出来,小小年纪就很有心机。”


    林禹成说得不假,虽然他的用餐仪态挺好,但一旦开始动筷子了,餐盘里的东西少得是真快。


    朱茗觉得自己该专心吃饭,但到底好奇:“那你们为什么还一直做朋友呢?”


    “陈盛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会带你玩,带你做一些有趣的事。”朱茗半瞄着天花板回忆,“说他对你很好,什么都愿意和你分享,在你遇到困难时还斥巨资帮忙……反正在他的叙述里,你们情比金坚。”


    朱茗又铲起一勺饭:“所以听见你对他这么多怨言,我还挺惊讶的。”


    “因为他都是从他的视角叙述吧。”林禹成说,“我们小时候的事他应该跟你讲过,但是那些他轻描淡写的事,对我的创伤还挺大的。”


    明知朱茗对眼镜蛇那段无感,林禹成便刻意绕过了:“我不是指我替他出头他却跟人交好的事,他只是胆小而已,我不怪他。但是后来他干什么坏事都往我头上推,我爸又是个暴脾气,所以我可替他挨了不少揍呢。”


    这是朱茗闻所未闻的:“你爸会打孩子啊?包括砸核桃那次吗?”


    “啊,你知道那件事啊。”林禹成挠挠耳后,“对,那核桃好像是我爷爷盘完传给我爸的,我爸又盘了十来年。所以说我爸生气我也能理解,但是那事儿本来真不能怪我。他爸妈其实也是对奇葩,陈盛在外面闯了祸,非得说是我带坏的,他们儿子就一点错没有。你要是嫁过去,这对公婆也不是好对付的。”


    朱茗吃饭的嘴巴再次顿住:“哥你这是不是有点密集了。”


    “吃饭吗,就随便聊聊,反正我说话也不可信。”这是开始扫射了。


    朱茗哑口,林禹成就继续:“但是就像他说的,他确实什么都愿意跟我分享,我这人也不记仇,就继续维持这个岌岌可危的友谊。再后面就是他玩弄女生感情的事儿——我当时是想跟他绝交的,但恰好又欠了大人情,所以就继续处着。我倒也没想到他干的那些脏事最后会落到我头上来。”


    说话间林禹成的餐盘便见底了。


    他将筷子放下,这次看起来格外严肃:“我之前不好说得太明白,但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觉得我应该非常正式地跟你说一下——陈盛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觉得我信不过,那你可以试着问问他,说是我透露给你的也没关系。”


    这话给朱茗说着急了:“我不是信不过你……”


    “没关系,习惯了。”林禹成说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朱茗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店里的布谷鸟时钟报时了。


    “啊,这么快就1点了!”朱茗着急地扒拉下最后一口饭,而对面林禹成已经拿过车钥匙起身。


    *


    倒是没有迟到,但是同学们都习惯早到一点准备画具,于是那辆乌黑油亮的车开过去时,便吸引了赶课的同学们的视线。


    车在美院楼下停下,朱茗匆匆从副驾驶下来,不忘探头回去道谢:“谢谢你啊禹成哥,我这边……我得赶紧了。”


    而本该直接把车开走的林禹成,不知为何却从车上下来,笑笑地回应:“没事儿,你去吧,不用谢。”


    朱茗无暇细想他下车干嘛,飞快地就往画室跑去了。


    林禹成知道路过的学生们在瞄着他窃窃私语,但也硬是在车旁站了一会儿。


    其间他因为觉得被议论不舒服而拿起手机,刚好给陈盛发去消息:【人送回来了,已经去上课了。】


    顺带发过去的,是一盘淋满辣酱的鸡排和用番茄酱画着爱心的蛋包饭。


    第33章 世界盛会


    “林禹成你要死啊, 你是不是要死啊!”刚回寝室的林禹成就这么被陈盛吼。


    他也不多话,就一脸无语地换衣服、去阳台给多肉浇水、顺带收回阳台上晒的被子。


    陈盛则一路跟着他喊:“你告诉我你想干嘛?你给我发那图片什么意思?你不应该跟我解释解释吗?”


    林禹成索性把被子扔床上,然后转回身来跟他理论:“怎么着, 不是你女朋友吗?我约出去一趟不是急死你了吗?那我回来跟你报备还报备错了?”


    “你少跟我装蒜,你那是报备吗?你那就是挑衅!”陈盛这次是真不打算怀疑自己的直觉了,“你要不再打开手机看看你给我发了什么?你给我发那张图什么意思?”


    林禹成还真打开看了:“这图怎么了?茗茗一下子帮我谈了三幅画下来,我本来还愁画廊中间那块儿环形场地怎么用呢,这一套图一上直接解决了。就这我不能请她吃顿饭?还是说请女士吃饭必须要经过她的男友批准?”


    “你觉得不用我批准, 那你还发给我看干什么?”


    “我就随手一发, 谁知道你能想这么多。”


    “随手一发?你是会随手一发的人吗?你每天跟那么多画家、老板、员工对接, 你说你随手一发?”


    “那我跟你发消息也得跟和画家、老板、员工一样吗?”林禹成指他, “我告诉你陈盛别跟我犯浑, 我让你对女生认真点,可没说让你像这样疯疯癫癫的。”


    陈盛一把把他的手打开:“我疯疯癫癫?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人样了!什么人跟别人的女朋友吃饭还得拍照发给人家男朋友?”


    “服了。”林禹成连连摇头, 索性转回头去铺床,“刘教授选择独身生活真是明智, 她要是有个老头管着,还真未必能有今天的成就——你也醒醒吧陈盛, 时代变了,早就不是男人能对配偶的职业理想说三道四的年代了。”


    “你省省吧林禹成,少来这些政|治正确的。”话到此处, 陈盛的语气终于也冷下来,“今天茗茗不在这儿,你跟我演什么呢?”


    林禹成铺床的手一顿,然后继续铺开:“真希望茗茗能早点看到你这副样子。”


    陈盛给他气笑了:“你说什么?”


    “怎么, 你也知道见不得光吗?”林禹成铺好了床,回身推他一把让他闪开, 又去桌边开电脑准备干活,“其实你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横竖都得演。你说茗茗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事,还觉得你是个好人,我看也未必——说到底你还是装的成分多吧?”


    “我……”


    “自己亏心事干多了心里没底,还跑这拿我撒气来了,你可真有意思。”敌明我暗,林禹成占了上风,“不过你是该着急着急,毕竟跟个假人谈恋爱确实一点意思没有,就我个人感觉啊,茗茗确实也没多喜欢你。”


    陈盛又一次破防:“不是我女朋友喜不喜欢我轮得着你感觉……”


    “别整这些酸事了,我现在没这个空——画廊查出一批吊顶材料有问题,来源不明。”林禹成边说边登公司内网继续处理,“好在是员工心细,查出来了,不然万一装了之后撑不住吊灯,砸下来了,不死伤人也没人敢来了。”


    陈盛其实觉出味儿来了,但还是习惯性贫嘴:“你就不能别装吊灯?”


    “这是我装不装吊灯的事儿吗?”


    “知道你意思。”陈盛瞄他两眼,“晚上我回家用我爸电脑看看佘家那边的数据,看有没有什么茬可以找。出人命的事儿也敢这么玩,高低得回他一下。”


    林禹成还有点犹豫:“但毕竟是没出事。而且没证据是眼镜蛇搞的,万一不是呢?”


    “你管是不是呢,是也是了不是也是了,就得让他知道画廊出一点事儿都会找他算账,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而且你不会玩阴的啊?让他也拿不准是不是我们干的不就行了?”陈盛说完才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好像胸中还有一股憋闷气。


    然后他才想起刚才明明是在吵架来着,但一扯到他们的共同敌人眼镜蛇,这架还真有点吵不下去。


    他索性往林禹成椅背上踹了一脚:“靠,老子还是来气!以后离我老婆远点,狗东西!”


    *


    而另一边的朱茗,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地创作。


    “可以啊朱茗,进步非常大!你这个上半身的感觉这次就对咯,就是应该透过脂肪看到骨骼和肌肉,不然光观察外形总会出问题的。”人体课老师在旁指点,“不过这个下半身还是有点走样了,你可以课后再看看马奈的画,看看他的膝关节和腿部是怎么处理的。”


    紧接着又直起身来对画室里其他同学说:“你们也可以请教请教朱茗同学,学习一下她是怎么悟透的,有时候就是一两个注意点,画面的质变就来了。”


    然后老师就指导其他人去了,朱茗迷惑地咬咬嘴唇,重新调颜色试图挽救这个下半身。


    这时旁边的室友小声唤她:“茗茗,茗茗!”


    “嗯?”


    “你怎么突然进步这么大,是不是上午在刘教授那取得真经了?”


    “啊?没有啦,上午都是谈画展的事,没有聊什么技巧——不过刘老师新作的光影真的超绝,就是看了会觉得画很刺眼的那种。说是12月在体育馆的画廊展出,到时候我们寝室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另两个一起应和,“报你名字能免门票不?”


    *


    嘶——别说,你还真别说。


    朱茗竟还真思考了一下:“不能吧,那是禹成哥的画廊,又不是阿盛的。”


    “他俩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吗?他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是啊,你说他都好意思麻烦你陪他去刘教授那谈生意,你还不能让他给你打个折吗?”


    “而且七千万啊,他家可是有七千万啊,你看他开的那车……话说他这人真的不对劲儿,他下车时看你的眼神并不清白,群众们可都看见了。”


    朱茗闻言小脸一红:“也、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毫不夸张,你懂什么叫满眼温情吗?他看你背影的模样仿佛已经爱了你十年。”


    “是的,而且他送兄弟的女朋友上课,这种本来就该避嫌的事儿,你说他下车干嘛?生怕没人议论他吗?”


    “这种人真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画室里一阵嘁嘁叨叨,让老师不得不低声制止:“行了啊,让你们交流没让你们一直交流,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刚凶完没两分钟,外面似乎有人找,老师便出去了。


    于是室友又继续躁动:“对了,茗儿,茗儿。”


    “嗯?”


    “你知道埃及的那个艺术展博会吗?”


    “知道啊,世界级盛会吗,下周就开始了吧?”


    “对,今儿上午有个关于这事儿的瓜——展博会主办方那边邀请了刘教授,然后刘教授名下不是还有个关门弟子吗,是个博士,她打算一起带过去。就是主办方已经给买好机票、订好酒店了,什么都不用操心,结果今早博士学姐亲人去世,上午跟刘教授请假说去不了了。”


    朱茗忽然想起上午刘教授出去接的那通电话,其实看得出教授回来后神情有些复杂,估计是博士学姐的请假电话。


    室友继续道:“结果前脚学姐刚一请假,后脚博士那边直接撕起来,竞相联系刘教授想要那个参会名额。硕士那边有几个平时爱跟刘教授请教的,也争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是打架了还是怎么回事,上午警察都来了一趟。”


    旁边一个猛点头:“是的哇,嗡嗡哇哇的,我还以为有人跳楼呢。得亏你不在,不然你得吓死。”


    “我真的会被吓死。”朱茗完全承认,“确实这种镀金的活动谁都想去吧……但名额只有一个啊。那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呢?刘教授也很难办吧?”


    “我要是刘教授,我就直接发火说谁也不带,让他们都别想了。”


    “估计最后就是这样。刘教授是退休返聘的,手上这个博士就给她关门了,她对其他学生其实没有说感情特别深的,要是随机挑一个的话,肯定要被说是收礼了,到时有嘴也说不清。”


    “但是说不带的话,其实也止不住这个风波,总会有人觉得自己再使使劲儿,说不定老师耳根子软就同意了。下周五的活动,我估计是周四飞埃及吧?还有六天呢,谁知道这六天还能怎么撕呢……”


    “那教授现在有发火说谁也不带吗?”朱茗问道。


    室友们顿一顿,然后互相看看。


    “没吧。”


    “没听说。”


    “怎么了?”


    “额……就是觉得如果教授还没决定的话,那我也去碰碰运气。”朱茗说着挠挠脸颊,手上的颜料都沾上去了,“刚好我上午也加了教授的联系方式,这种学习的好机会我也想参加啊……当然教授要是已经说不带人了,那就算了。”


    话音刚落,室友们又纷纷正襟危坐画画,朱茗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老师回来了。


    她赶紧也转回去佯作专心,却听老师唤她道:“朱茗出来一下。”


    第34章 千载难逢


    人体课画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没人知道朱茗出去干嘛了,但毕竟是朱茗嘛,有什么特殊活动也很正常。


    说羡慕可能是有的, 但嫉妒很难产生,因为朱茗的艺术天分很显然是她在其他方面的代偿。当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怎么呆呆的”“这样的人怎么活下去啊”“肯定会受欺负吧”,这时候再发现她其实还是有一技之长,那么担忧的心情就会稍稍放松。


    甚至跟她走的近的人,在这种时候会产生一种类似骄傲的情绪——不愧是我们茗茗, 又被单拎出去了。


    而此时的朱茗在教室外, 眼睛睁得牛一样大:“我吗?去埃及?”


    她倒也知道自己天资卓越, 但是跟那些已经抢破头的硕博学长学姐们实在不是一个量级。刚才跟姐妹们说想问问刘教授只是因为太想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刘教授会直接到画室来找她。


    “这个事儿我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刘教授看起来已经焦头烂额, “能发展到动手打人是我没想到的,估计也是本来就有矛盾, 上午警察来了一趟,院长也找我了解情况, 我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种事。”


    朱茗连连点头:“我知道,刘老师, 我也不擅长。”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有多夸张。”刘教授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稳重,“上午还只是发消息打电话,下午那礼都送到我工作室了,我一路追着给还回去。我倒也说让别费力气了, 不会再带人了,可没人听啊。”


    看来室友们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


    朱茗还是没明白:“那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你跟任何人都没有可比性。”刘教授说, “我任选一个硕博,其他人都会有意见,都会认为是我收了人家好处。可是你才大二,你都还没上过我的课,跟我没有任何联系;而且学院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你的名字,如果我选择你,那很显然就是看中你的才华,以及想平息争执和风波。这样一来,硕博不会有意见,本科生更不会有意见。”


    好聪明,所以既有艺术细胞脑袋又很灵活的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刘教授见她懵住,只当她是还没绕明白:“没事你也不用理得太清楚,现在问题就是你下周能不能跟我去埃及。”


    “我可以!”朱茗一口答道,“我可以的刘教授!”


    过于果断的回答反而让刘教授语塞片刻:“但是茗茗,你要知道那是埃及,你才大二……”


    “我知道,很远、很热,我都能克服!”朱茗很果断,“只要能参加展博会,这点苦不算什么!”


    “我是说光你自己决定我不敢带你去。”刘教授现在是真迟疑了,“你得问问你家长同不同意。”


    *


    刘教授千算万算,没算到孩子有点愣呼。


    而朱茗脸上的兴奋飞快地褪去,换上一脸彷徨失措:“嗯……要不我下课后回家问问我妈……”


    “这个事着急确定,你要是能去,再有人问我就直接说确定好人选了。”刘教授催促,“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打电话问一下。”


    朱茗又开始抠手指。


    那刘教授就明白了:“你妈妈大概率不会同意是吗?”


    “不,她要是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话,肯定是会同意的。”朱茗连忙解释,“只是跟她说明白这件事……有点困难。”


    “我理解,在她眼里你还小,会担心很正常。”刘教授还是很随和,“要不你把你妈妈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跟她……”


    “不不不不,刘老师,还是我来吧。”朱茗直接否决这个提议,“您稍微给我点时间,我能处理好的,您稍等一下。”


    *


    朱茗是知道的,以妈妈的脾气,要是有人跟她说要把她女儿带去埃及,她肯定上来先把对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盘问一遍。


    这太冒昧了,完事儿之后就算妈妈同意,朱茗都会觉得很对不起刘教授。


    她撇下刘教授找了个楼梯底下的角落猫着,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喂,妈。”


    “哎,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我记得你今天下午不是有课的吗?”


    “是这样的妈。”朱茗酝酿了一下措辞,“我们学校有个教授,很厉害的,想带我去埃及。”


    “什么?哪儿?!”


    朱茗已经开始习惯性放空,还用手指头在地上的灰尘上画了个金字塔:“埃及。”


    *


    “你知道埃及在哪吗你去埃及?”


    “在哪儿啊……”


    “非洲!那都到非洲了!非洲能去吗那?”


    朱茗这边已经百度出来了:“不是说跨亚、非两大洲吗……”


    “有区别吗?!你这个是个什么教授?没别人了吗非得带你去?男的女的?”


    “女教授……”


    妈妈闻言语气稍稍缓和一点:“那也不好说。真要是好事能轮到你吗?”


    “真的是好事,妈。”这个话朱茗还是会说的,“你可以在网上查查,埃及艺术展博会,下周五开幕,这个是世界级的盛会,能学到真东西……我们学校好多硕博士争着想去呢。”


    妈妈那边传来关掉ipad电视剧的声音,应该是已经查起来了:“我就奇了怪了,硕博士都争着想去怎么就得带你去呢?你比人家画得好还是怎么着……我看了,埃及是有这么个会,但是带你去埃及就一定是去参加这个会的吗?”


    “……就是这个会啊,本来是该博士学姐去的,她请假了去不了。就因为硕博士抢破头没法选其中一个,所以才问我能不能去,我在本科生里……还算是比较优秀的嘛……”


    朱茗难得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妈妈也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那去一趟要花多少钱?”


    朱茗喜道:“一分钱不要!机票食宿都……”


    “不许去!朱茗你听见没,不许去!”


    *


    谨慎的妈妈,弱小的我。


    朱茗挂断电话,地上已经画出一个狮身人面像了。


    刘教授还在走廊等着,如果她现在走出去说妈妈不同意,那这次机会就真的没了。


    朱茗的表情垮下来,嘟囔着个脸,还是希望事情能有转机。这时妈妈的电话又打了回来,她立刻接起:“喂,妈。”


    这回妈妈语气已经平和了不少:“茗茗你也知道,为你前途好的事妈妈都是支持的,但是这次我确实不能同意。我先不说这个事真不真假不假,就光说你——你也不是那种多能干的孩子,平时家门都不爱出,从小晕车也没怎么旅过游。这要是去国内我陪你一块儿去也就去了,去国外那谁能绕得明白啊?你那英语a、i读音都没分清过,而且,人家那儿说的是英语吗?”


    “手机不是有翻译软件吗……而且我只要跟着老师跑就好了啊,老师总是有办法沟通的吧……”


    “你看看,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更担心。而且老师带你你是要为老师服务的,不是老师照顾你的,你到了那边能有这个眼力见儿吗?你不会成为老师的负担吗?你说去了那边能学到真东西,那真东西多呢你就不能先学别的吗?又不是说你长了见识、看了些名家大作,你就能画得跟人一样好了,说到底不还是得看你自己的能力吗?”


    妈妈说:“我觉得为了这个冒这么大风险不值当的。你就跟老师说你能力不够,怕给老师添麻烦,委婉一点拒绝吧。也别难过,你要真有那个能力,以后有得是机会——你才多大啊,不急于一时,而且你抢了那些硕博士的名额,人家对你没意见吗?你身边的那些同学,人家不恨你吗?”


    恰好店里来了客人,妈妈就赶忙招呼去了:“你自己想想吧,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去,我这边还要忙,先不跟你说了。”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想象中的转机并没有出现,朱茗的脸又重新嘟囔下去。


    过了三秒,给陈盛打了电话。


    *


    “大致就是这么个过程。”朱茗在地上画骆驼,“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去跟我妈说说啊,我觉得她会信你的。”


    “可以啊,没问题。”陈盛听起来心情颇好,“你放心,跟咱妈交流我有心得,这埃及你保准能去。”


    朱茗听得脚趾抠地:“你别乱叫啊,怎么就是‘咱妈’了……”


    “没事儿,就是让一些牡丹人士羡慕羡慕……嗷!”


    像是挨打了。


    但陈盛现在也不介意,只对朱茗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阿姨的一些担心也合理,你确实看着懵懵的,你们教授又忙,让她照顾你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你问一下你们是哪天、几点的机票,我买同一班飞机跟你们一块儿过去……”


    朱茗慌忙想要拒绝,便听那边传来骂声:“陈盛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旁边林禹成的声音:“她是被刘教授带过去学习的,要什么照顾?一会儿妈妈跟着一会儿男友跟着的,你让她的脸往哪放?没断奶还是金丝雀?”


    “不是我跟茗茗说话你能少插嘴吗?你有礼貌吗?”


    眼看他们吵起来,朱茗忙道:“阿盛,确实是这样的,你能不能用别的办法跟我妈说啊……不要说你也去,你肯定不能去的……”


    陈盛那边顿了几秒,不排除是跟林禹成较了会劲儿。


    然后他应道:“知道了茗茗,是我考虑不周。我查查这个博览会,一会儿给咱妈打过去。”


    第35章 自力更生


    论“听喜欢的女孩的男友和她妈妈打电话是什么体验”。


    林禹成觉得那是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想骂陈盛,但总是出师无名。


    “是的阿姨,茗茗一开始跟我说我也是不同意的, 我觉得那边语言不通、骗子多、女性地位也远不像我们国内这么高,茗茗一小姑娘去了多危险啊。但是后来我跟美院那边了解了一下,这个展会它是面向世界的,排场很大,到时候各国艺术家都会到场, 安保肯定是可以保障的。”


    林禹成这边已经把吊顶材料的事处理完了, 开始对着电脑查“女性埃及旅游”的相关帖子。


    “我特别理解您阿姨, 但是您要知道这不仅是主办方那边是一重保障, 我们学校也是一重保障。您想这是我们学校的老教授, 带着我们学校的学生前去参加,真要是连安全都保证不了, 学校会松口吗?A大不用担责任吗?”


    陈盛坐在床畔摊手:“还有一个,您说茗茗还年轻, 以后有得是机会,这个我不能认同。艺术领域吗, 好还是不好,那还不都是说出来的。我家是做生意的,说白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一辈子也没碰上机遇的人多呢, 再有本事、再有能力,欠了那阵风就是起不来的。”


    “对对对,阿姨您是白手起家开的这个老字号花店,我觉得您其实比我明白。您说当初要是有人阻止您开花店呢?要是该乘风而上的时候有人不让您上呢?那我觉得您心里肯定也是有感觉的。”


    “而且我觉得茗茗有些事儿没跟您说明白。她光说去那儿能学习, 她有说去了能镀金吗?到时往那些大牛身边一站,照片一拍, 以后往个人主页上一放,那不少人会买账的。不说别的,就光刘教授——等茗茗读研她都退休了,茗茗是读不上她的研的。但是这一趟茗茗要是跟她去了,那将来不管说到哪儿,她们都是师徒关系。”


    “对,我一会儿把官网上刘教授的介绍发给您,您一看就知道了——刘教授绝对是当代奇才,就为了搞艺术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这样的人看中茗茗,说明茗茗确实是天赋异禀。茗茗应该也跟您说了,刘教授这次是遇上些麻烦,想让她占下这个名额来平息风波,所以这还真不好拒绝。”


    陈盛说:“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是那么多人抢破头,又是刘教授特意请帮忙。这要是拒绝了,不光同学们得说她‘连埃及展博会都不放在眼里’,刘教授可能还得觉得脸上无光呢。”


    他幽幽道:“阿姨您光说怕朱茗得罪同学招人嫉恨……那您就不怕她得罪刘教授吗?”


    *


    又是一通掰扯,陈盛挂了电话把手机一扔:“搞定!”


    然后又爬到床里去捡手机:“不对不对,还得给我岳母发刘教授的简介。”


    林禹成这边瞄他一眼,手上已经给朱茗发去消息:【看样子是说通了。】


    朱茗:【真的吗?太好了!】


    林禹成:【但是你确实要注意安全,跟好刘教授,真要是走散了,可以打给我。】


    林禹成:【论嘴上胡咧咧没人能比得过陈盛,但是远程处理事件的能力,我比他强。】


    朱茗:【知道啦,放心吧,跟着人走我还是能做到的。】


    林禹成:【(苦笑)别开心得太早,这段时间你有不少东西要准备呢。比如那边怎么手机支付,手机出国了怎么打电话,还有那边的风俗、信仰、衣着习惯之类的。】


    朱茗:【知道了。其实也没有太开心。】


    林禹成:【?】


    朱茗:【就是觉得怪怪的,我妈从来不相信我,但总是愿意相信阿盛的话。得麻烦阿盛才能让我妈同意,感觉不太好。】


    林禹成看着这话一愣,他是真没想到朱茗还会有这个意识。


    林禹成想了想,安慰她:【陈盛不就这点本事吗,不用白不用。】


    刚发过去,陈盛就已经电话打到朱茗那里邀功:“宝贝,我跟咱妈说好了,咱妈其实挺好说话的……对啊,有我在你怕什么,我都觉得可以了咱妈还能不让你去吗……”


    林禹成翻个白眼,知道朱茗一时半会儿没空回消息,于是又抬头看电脑,想给朱茗转些帖子过去。


    却听手机抖了两抖。


    朱茗:【不是啊,我不是怕麻烦他。】


    朱茗:【只是在想怎么样才能让妈妈像信任他一样信任我。】


    林禹成低头看着这两行消息,又看着正笑嘻嘻跟朱茗打电话的陈盛。


    认……认真的吗?


    *


    论“喜欢的女孩一边跟她男友打电话一边给我发消息是什么感受”。


    林禹成把手机往另一边挪了挪,并开始琢磨该换防窥膜了:【你还小呢,经济都没独立,阿姨不敢相信你也很正常。】


    想了想又来:【不过陈盛也没独立,他就是铁齿铜牙,会哄会骗。】


    朱茗:【可能还是我懂的太少了。要是我能多会一些东西,妈妈就会更重视我说的话了。】


    这话林禹成还真不敢轻易接。


    他知道这个社会上男人天然被认为比女人可靠,这是真实存在的。陈盛再怎么能说会道,说到底也还是个学生,朱茗妈妈会听进他说的话,很难说和他是个男人无关——就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朱茗哪怕原模原样地说出来,都很难达到一样的效果。


    而人在明知会被反驳的时候说话语气总是虚的,这其实不光是会得多还是少的问题,林禹成还是不希望朱茗把这种压力过多地放在自己个人身上。


    正纠结着,陈盛那边说:“哦,阿姨打过来了是吗?好好好那你接,我这边先挂了。”


    然后电话一挂,又是惬意地往床上一躺:“瞧见没,我家茗茗还是依赖我,有什么事儿第一个想到向我求助。”


    “哦是吗,这么有自信,还跟我炫耀干嘛。”


    “我这不是炫耀,我说的是事实。”


    果然人在明知会被反驳的时候说话语气总是虚的。


    陈盛顿了两秒又坐起来看他:“林禹成你什么意思?我是在炫耀,但这跟我自不自信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自信?你个狗东西是不是说漏嘴了?”


    林禹成作势继续浏览网页:“别神经过敏了,你现在就好像全世界都想抢你老婆。”


    “我神经……不是你干嘛呢?‘女生在埃及旅游的注意事项’?你看这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正聊这个呢吗?我好奇看看怎么了?”


    “轮得着你好奇吗?我女朋友我不会帮着看?”


    “我电脑,我查什么要你管?”


    陈盛被噎了一下,然后指着他警告:“别给我老婆乱转东西啊,她没空看。”


    敌正我邪,林禹成持续发挥:“怎么,多个人对你老婆好不好吗?”


    “你要死啊林禹成,你是不是要死啊!”


    *


    结果那几天朱茗就是轮番收到关于去埃及的各种教程和注意事项。


    有时看了几行,才发现这篇另一个转过了,于是叉掉看下一个。


    她还是没变,这种大篇幅的文字总是要多看几遍才能理解意思,有时三行一看思维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再回过神来已经忘记刚刚看到了什么。


    但还是艰难地搞定了VISA卡,以及搞明白了刘教授给的那张手机卡怎么用,还学了几句常用的阿拉伯语和英语,虽然她很怀疑她到时候能不能说得出来。


    看她这几天画都不画了,光对着这些帖子抠头皮,室友也觉得不能理解:“这些你让陈盛帮你做不就好了,他不是经常出国吗?”


    朱茗是真心想哭的,她脸都憋红了,说话也词不达意:“就是不想麻烦他。”


    “不至于吧……你们是情侣哎,有没有可能他很希望你麻烦他呢?他可能很希望为你做这些事呢?”


    陈盛确实很希望,他约了朱茗好几次说可以找个空画室帮帮她,但都被朱茗拒绝了。


    对此陈盛只觉得奇怪,他甚至想过是不是隔壁老林偷偷去助人为乐了,可这几天林禹成偏又安生得很,出门要么是见导师,要么回家,要么去公司。


    被林禹成骂多了之后陈盛也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动了真心之后精神状态不太好。


    不过有时他也会有一些别的想法——林禹成毕竟是只有他一个朋友,难道说他花了太多心思在茗茗身上,不怎么关心林禹成了,所以他醋劲儿犯了?倒也不是没可能。


    或者说林禹成真对朱茗有点好感,但其实很压抑自己,没打算逾越,只是因为心绪不宁所以总闹他?这个陈盛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一直将林禹成当大哥、英雄来崇拜,隐约觉得自己除了嘴皮子功夫好像哪儿都比不过他。现在林禹成有好感的女孩子和他才是一对儿,这种感觉还真有点……爽爽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他是不能接受林禹成撬他墙角,但是心动这种事总是控制不住的,如果林禹成其实有在控制行为,只是偶尔占占口头便宜,那陈盛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茗茗确实是很可爱,毕竟林禹成是他认定了要好一辈子的兄弟。


    就像现在虽然心里还有猜忌,但生意上该帮的忙他一点不会少帮:“市中心佘家那家铺子可以关注一下,从我爸和佘家最近的交集来看,我觉得那家店有搞头。”


    第36章 离别前夜


    人类总是很难面对信仰崩塌, 即便所有证据都指向信仰是假,但只要信仰本人还没承认,那人类就会揣测其他所有可能性。


    甚至放低自己的底线。


    从察觉林禹成不对劲儿到现在也有些日子了, 陈盛从心底里的抵触、拒绝接受,到现在几次三番的挑衅下不得不接受。


    因为不接受也没法子,还能绝交咋的。


    他只得去寻找林禹成只是心动并未行动的证据——他怀疑过二人互通表情包,但事实是林禹成那并没有聊天记录,朱茗还把手机密码设为他的生日;林禹成屡次破坏他和朱茗的亲密接触, 但毕竟只是破坏, 说到底并没有打算自己做点什么。


    还有林禹成带朱茗去刘教授那也找了完全合理的理由, 如果他真是不管不顾了, 那偷偷约朱茗出去就好了,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包括回来后对他的种种挑衅,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躁动的驱使, 除了过过嘴瘾,林禹成也不能得到更多了。


    陈盛觉得自己捋明白了——就算林禹成再急那也是干着急, 他只能慢慢接受现实,接受茗茗已经是别人的了。而他陈盛现在只需要给兄弟一点时间, 等他慢慢放下,而已。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林禹成真有那个意思, 那茗茗能有吗?她天生懵懵呆呆的,家教又严,她怎么可能动这个心思呢?再退一万步说,她就是有那个意思, 那她敢吗?她自己的良心都能把自己谴责死,她只会对这种想法感到不齿。


    想通了这些之后, 陈盛这些天来的焦虑、苦闷、“疑神疑鬼”才总算好了些。


    但他这闲适的状态让林禹成觉得迷惑。


    林禹成之所以开始使用激进手段,起因是在去刘教授工作室的路上跟朱茗聊过之后,发现朱茗其实不像他想象得、也不像陈盛想象得,甚至,可能也不像她自己想象得,那么喜欢陈盛。


    那好像是一种十分清新淡雅的情感,很难说是爱意。但林禹成也不是特别确定。


    于是他开始捣鼓陈盛。原本只是觉得既然如此就不用太藏着掖着,但一看到陈盛炸毛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就让他这么发神经好了,这精神头要是闹到茗茗那里,茗茗肯定不会惯着。反正本来也没多喜欢,充其量是一直没闹矛盾而已,这矛盾一起,说不定就分手了呢?


    但是事态的发展和他想象中显然并不一样。


    陈盛没有去质问茗茗吗?还是说就算他发神经,茗茗也包容了?他不会去PUA茗茗,让茗茗觉得是自己的错吧?还是说他俩已经串通好了,坚不可摧了,开始一致对外了?


    看着陈盛这个气定神闲的样子,林禹成心里就一阵阵地发毛。


    但兄弟阋墙也不能耽误正经事,林禹成闻言回道:“你说市中心那家KTV?乌烟瘴气多少年了,有什么搞头……你等会儿,你打哪儿知道的?”


    “我爸电脑里。”陈盛说得满不在意,“我本来是想登公司内网查数据的,结果还没登呢就瞅见我爸在佘氏KTV里搂着黑丝小妹妹喝酒的视频了。”


    林禹成看看他,久违地对他产生了怜悯之情:“你也不容易啊。”


    “我不容易?呵,他们生意人吗,你爸说不定也没少去。”


    “我爸要是去过,我一头撞死在我家门口台阶上。”


    “瞅你那点出息,你不会拿你爸脑袋撞?撞自己的干嘛。”陈盛边乐边凑过来,“哎,话说你不也掌家好几年了吗?就没人请你去快活快活?”


    林禹成一把把他推开:“别恶心。”


    “你先说有没有人请,这个我真不信没有。”


    林禹成闭一下眼睛:“有。但我没去。”


    这话别人说陈盛不信,但林禹成说他是绝对信的:“你看,你家生意做不大的根源就在这儿,你家不合群。”


    “你爸倒是合群了,生意还不如我家呢。”林禹成懒得跟他贫,“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要不你把你爸的视频给我,我现在去举报去。”


    “用不着。你知道吗,那视频里头烟都抽得跟仙境似的了,烟雾报警器一点儿动静没有,消防保准不合格。”陈盛说,“所以我觉得,我们匿名举报消防,大概率能给他来个停业整改。”


    “……也是个办法。”林禹成说着去掏手机,但又忽然想起什么,“真的假的你爸去的?别是你自己去过吧?”


    陈盛失笑:“林禹成你拿我当什么人了,那种地方我嫌脏你知道吗?”


    “你要真去过,就从我寝室滚出去,我怕传染。”


    陈盛指天发誓:“真没去过,我喜欢清纯的。”


    *


    而朱茗那边,也已经进入了准备工作的最后工序——收拾行李。


    这些天她陆陆续续到了一些快递,每天都在寝室愉快地开箱试穿。


    看得室友们心里发毛——


    “茗儿啊,好看是好看,但关键那边能这么穿吗?”


    “是啊,我看网上说那边相对保守,穿太美可能容易遇上麻烦啊。”


    “别的不说,主要是紫外线还强啊,穿这漏肚子的不得晒秃噜皮咯?”


    但朱茗已经非常有心得:“没关系的,我还准备了这个防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刘教授说我们会有半天自由行动的时间,我想去拍点好看的照片。我看景点里很多人这么穿呢,有些白人女孩穿得更少都没人说什么,反正拍完就得穿上外套,不然真的会晒伤。”


    可正是因为她不怕室友才更怕:“那万一被搭讪了可咋整啊,我看网上还有人被问‘要不要做我的第三个老婆’呢!”


    “……我又听不懂。”


    “那万一有人动手动脚呢?!”


    朱茗眉头微蹙,抿了会儿嘴,然后抬头:“我觉得不用担心这么多,因为很多人会去埃及旅游啊,也都是会穿漂亮衣服的,如果这么怕的话就真的没法出去玩了……而且教授也说去展会现场的时候可以穿得稍微时髦一点,所以这类服装还是要准备的吧。”


    结果最后一句比前面所有都有用,室友们听完便表示——


    “那你早说啊。”


    “刘教授都这么说了那肯定OK啊。”


    “是的但是出了会场还是要小心哦,跟紧刘教授千万不要乱跑哦。”


    眼看她们又各干各事去了,朱茗迷惑地鼓鼓腮帮子,继续往行李箱中放东西。


    此时手机“嗡”得一震,是有消息。


    朱茗拿过来一看,是林禹成:【跟陈盛约会时注意点,我怕他不仅玩弄人家感情,还去不干净的地方。】


    朱茗看完惊呼一声,把室友们吓了一跳:“怎么了茗儿?”


    “我差点忘了今晚跟陈盛有约会!”


    *


    毕竟是起飞的前一天晚上,小情侣之间当然会约个道别会。


    看到陈盛在那哼着小曲梳妆打扮,林禹成就已经开始警觉了,问了一下果然是和朱茗有约。


    其实陈盛说他没去过商K林禹成是信的,主要是理由实在是该死的充分,陈盛大概率对那种地方真没兴趣。


    但是想也知道这种离别前夜,陈盛不去索个离别吻,那真不像他的作风。


    林禹成也曾试图加入:“你们打算去哪儿玩啊?”


    可陈盛笑眯眯地告诉他:“你别想了,上回茗茗就跟我说了,说约会有我们俩就够了,不想带你。”


    这话对林禹成而言如同晴天霹雳,他简直不相信这是朱茗会说出的话。


    但陈盛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肯定就是去不了了,这才从朱茗这头使劲,暗示陈盛这人可能带点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毒。


    该说不说确实是招狠的,关系到身体健康了,朱茗总算不再稀里糊涂的——说起来,这还是自上次在家庭厨房,林禹成给她忠告之后,和陈盛的第一次约会。


    走在护城河畔,风似乎不那么温柔了,就连陈盛想牵手,朱茗都条件反射地想躲。


    陈盛敏锐地察觉了这微妙的气氛:“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开心。”


    “啊……也没有。”朱茗说着挠挠脸颊。


    她是想起了林禹成之前说的,想问可以问,哪怕说是他告发的也没事儿。


    于是索性摊开道:“阿盛,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事。”


    陈盛闻言怔了怔,然后无所谓地笑一下:“林禹成说的?”


    “……”


    “不用替他瞒。我不好的事,只有他知道。”陈盛耸耸肩,“真有意思,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对我。”


    “所以是真的是吗?”


    “嗯。”陈盛点点头,“他其实也说过让我告诉你,说你有权知道。我承认我以前挺不好的——我看脸,喜欢什么人一下就喜欢上了,就去追求。但是很快又觉得没吸引力了,不喜欢了,然后就分手。对人家打击可能挺大的……对林禹成的名声影响也挺大的。”


    他说着看向朱茗:“你应该是我第一次对什么人的内在产生好奇,想要不程式化地,而是用心地去爱一次。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他居然也……”


    “什么?”


    “没什么。”陈盛笑笑地看着她,“我说完了,现在我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毫无保留。所以你还能理解我吗?”


    “说实话,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好像也还好。”朱茗把手背在背后,和他并排走着,“毕竟……我也看脸。”


    第37章 始于颜值


    随着这样的剖白, 河畔的风总算不那么焦躁了。


    陈盛笑笑地踩着路边的路牙石走直线,居然还挺稳当:“谢谢啊。”


    朱茗觉得挺莫名其妙的,怎么这也谢:“什么?”


    “你不是说你看脸吗?说明我长得还不错?”


    原来是这个思路。


    朱茗忙道:“当然,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非常漂亮。”


    朱茗说话有个魔力,就是让人觉得她没有在说瞎话,她有什么说什么,非常真诚。


    把陈盛还给说害羞了:“你用漂亮夸男人啊。”


    “这个词不分男女吧?”朱茗执着道, “你的五官很柔和, 皮肤好, 双眼皮, 睫毛还翘。看起来……特别面善。”


    相反林禹成五官凌厉, 肤色比陈盛稍暗一些,脸上更吸睛的不是眼部, 而是挺翘的鼻子和向下的嘴角。这种类型的话不管男女都难用漂亮形容,朱茗一般称为英俊。


    但陈盛不会知道她嘴上夸着自己, 心里还想着这些。


    他只是感叹朱茗真是个傻姑娘:“都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还觉得我面善啊?”


    “嗯……面相还挺重要的吧, 不然禹成哥也不至于背那么多黑锅了。”朱茗说,“他真的对你挺好的,帮你安慰女生, 还不计较这些名声上的……”


    “他不是对我好,他就是人好。”陈盛耸耸肩,“他要是看到人要跳护城河,跟他无关的他都得捞一把, 更别说是直接找他的。我就是明知他不忍心让女孩独自哭泣,才每次分手都留他号码。”


    “肯定也是因为是你把人惹哭的吧, 不然谁会趟这种浑水……”


    “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就我一个朋友。如果他有别的朋友,跟我一样混蛋又跟我一样会拿捏人,他少不了也得帮忙。”


    陈盛说着从路牙石上跳下来:“我一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恋爱的时候开开心心玩儿,该分手了就体面点,谁也不是谈个恋爱就得奔结婚去的……”


    朱茗听得眉头皱起,迟疑着问:“那你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吗?”


    “嗯。因为我觉得很难再遇到一个你这样的女生了。”陈盛看看她,“我一直觉得我和女生不可能真正交心,因为我知道女生喜欢什么样的。弱小、有心机、阴暗、自私的男人不会被爱,恰好我就是这样。所以我会装,我假装自己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假装阳光开朗重感情,假装自己真诚善良又无私奉献。”


    他说:“但你好像是可以理解我的。你在看到我这些最不堪的成分之后,没有掉头就走,你还是愿意这样听我说话,听我解释。”


    朱茗捏着自己的手指,莫名有些心虚:“可能因为你事先跟我说了你小时候的事吧……可能这不是我有什么特殊,而是你刚好愿意向我倾诉。如果你也和其他女孩倾诉过,而不是一味地自我封闭,可能也不至于会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


    这话让陈盛心里一个激灵,他意识到朱茗也不是无条件站他,她还是有在指责他在之前的恋爱中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他意识到,朱茗在知道这些后还愿意这样跟他心平气和地说话,已经是难得。如果不端正态度的话,朱茗可能也要怀疑他的人品。


    于是他立刻应道:“是的,是我太蠢了。我因为自己的自卑,主观地揣测没有女生会爱上真实的我,所以也不认真对待感情。我还觉得反正兄弟是老好人,让他帮忙解决点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直到现在我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才知道她们有多痛苦。我知道我对她们亏欠良多,所以茗茗,从今往后我会更加认真对待我们的感情,用对你好的方式,将那些情债弥补回去。”


    而朱茗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蠢还是自己蠢——为什么要将这些情债弥补在她这儿?之前那些女孩不是还活着呢吗?


    *


    晚间的河水冲刷着岸边的礁石,朱茗的思维陷入些许混乱。


    合着这就是禹成哥说的陈盛的炸裂黑料吗?合着这就是玩弄别人感情吗?


    但她也是这样的啊,她可没有想着这辈子就必须跟陈盛过,她也是觉得如果有一天不爱了、分手了是要好聚好散的。但是陈盛似乎已经把她拔高到了一个过高的位置上。


    虽然陈盛以前就常说什么“你和别的女孩都不一样”,但朱茗一直没深想——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啊,她跟别人不一样不是也很对嘛?


    而这次陈盛在将这话拓展,他的意思是他以前是个混蛋,而朱茗的出现让他有了很大改变,他把朱茗放在了此生难觅的高度上,要将以往没使的牛劲都用在她身上。


    朱茗想起妈妈看的电视剧里总说“溺死在他满眼的爱意中”,她还一直不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此刻看着陈盛眼中的柔情,朱茗好像有点理解了——溺死了,确实是快要溺死了。


    她确实是太久没有细看陈盛的眼睛了,她分明地记得这双眼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神经兮兮的。


    朱茗陷入一种诡异的倒错。


    当初之所以答应和陈盛交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给她的感觉是一件毫无压力的事情。当时的陈盛看起来确实温和冷静、云淡风轻。当他说要不要“试一试”,朱茗便明白的知道他们就是试试。


    试着在一起,试着成为一对恋人,成为一起吃饭、游玩搭子,尝试更深一步地探索恋爱的乐趣。如果两个人觉得合适,那就继续,如果走不下去,那就分开。


    当时的陈盛给朱茗一种明确的感觉,就是如果有一天她提出分手,陈盛是会耸肩一笑说“好吧,以后的日子里也祝你幸福”。


    但是现在好像不行了,他越是这样强调朱茗的特殊性,强调“从今往后改邪归正”,朱茗就越感到压力。


    因为她隐约觉得以后要是想分手好像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这暂且还是小事,因为朱茗现在还没有分手的想法,毕竟她谈个恋爱到现在连嘴都没亲到,真要是拉拉手就结束了那这谈得也太没劲了。


    真正让她觉得不安的是,不管林禹成还是陈盛,似乎都认为陈盛以前的状态是不对的、不认真的,甚至用上了“玩弄人家感情”这样的词。


    那就让朱茗产生了一种怀疑——她这算是在玩弄陈盛的感情吗?


    朱茗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首先她从未打算伤害陈盛,其次她也是真的很喜欢陈盛……难道这样还不够吗?一定要进入这种颠颠的状态,才算是“健康的爱”吗?


    察觉到朱茗周身的低气压,陈盛隐约有点慌:“怎么了茗茗,你不相信我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有在改。”


    这副模样更让朱茗想逃,但她控制住了自己个儿:“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有点乱……”


    “你乱什么呢?你是觉得我既然会抛弃以前喜欢过的人,就也可能抛弃你吗?”


    这个用词让朱茗头皮发麻——人类和人类之间也用得上抛弃这个词吗?这听起来好像她是什么小猫小狗。


    但陈盛已经解释开了:“讲真的其实我现在想想,以前那种都很难说是喜欢。”


    朱茗直接叫出声来:“啊?真的假的?”


    “是的。”虽然朱茗反应激烈,但本着坦诚相待的原则,陈盛还是点头道,“人家说‘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如果只是‘始于颜值’的话,又怎么能说是爱呢。好看的人这世上有很多,但只有一个不断努力、天真善良的朱茗。严格来说,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人。”


    “你是说,虽然你以前和很多符合审美的漂亮女孩交往过,甚至可能是很深入的交往,但是你对我的这种感情……才能说得上是爱吗?”


    “对。可能听起来有些荒唐,但事实如此。”陈盛说,“我既然敢告诉你,就不畏你的任何审判。不论结果如何,我下定决心要认认真真、正正经经地和你交往,我不怕你知道我的过去,也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改变。”


    朱茗愣在当场,陈盛也停下步子,面对面牵起她的手:“你还记得那天傍晚,我们险些在学校的情人道上接吻吗?那是我头一次意识到我在恋爱,头一次明白接吻应该是心灵上的交汇。说起来我也是情场老手,但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样的瞬间才是适合接吻的。”


    朱茗硬是反应了三秒才把他话里的意思理解下来:“什么样的……瞬间?”


    “是的,比如今晚,其实就不适合。”


    陈盛说着冲朱茗笑一笑,神情有些落寞:“我知道这些事给你的冲击还是很大,没关系,等你从埃及回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向你证明自己的。明天你就要走了了,我以为今晚氛围会很好,没想到会聊起这些……但如果没有找到那样的瞬间,那我宁可不要这个吻。”


    朱茗脑袋想破了都没想明白到底是怎样的瞬间。


    但受到冲击是真的,她确实有点想回去了:“那今天……”


    可惜陈盛没get道:“今天适合做另一件事。”


    “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很正式地跟你说过吧。”陈盛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头,说话的样子略显别扭,“茗茗……我爱你。”


    第38章 天塌地陷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一次精神世界的天塌地陷。


    朱茗回到寝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本来对明天的“人生第一次坐飞机”紧张又期待,现在就好像已经飞过一趟了一样。


    室友们都已经洗漱好上床了,见她回来还挺意外:“茗茗今晚不回家住啊?我还以为今晚阿姨肯定会让你回家住呢。”


    “哦……她有让我回家, 我说明天要跟刘教授一起出发,就拒绝了。”


    “啊?刘教授又不住学校,而且去机场的话从你家出发不是更近吗?”


    “是的,不过我怕我妈查我行李啦。”


    *


    一通洗洗吹吹,躺到床上时朱茗已经是放弃思考的状态。


    她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 看着上方的蚊帐, 两手庄重地交叠放在小腹。


    看似还活着, 其实走了有一会儿了。


    但姐妹们上了床是不会这么快睡觉的,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唉, 茗茗这一走这么多天,让姐姐们怎么活啊。”


    一个起了头, 哀鸣声又起——


    “是啊,这个寝室没有我们茗儿可怎么行啊!”


    “没有茗茗的A大都不美丽了哇!”


    朱茗才稍稍回过神来:“哪有那么夸张啊。”


    反而让她们更夸张了:“地球没有茗茗能转?硬撑罢了!”


    *


    但其实室友们自己也很难搞清楚朱茗在集体中的角色担当。


    她好像很少主动说话, 也不太擅长倾听和安慰,或许正因为她这人油盐不进, 所以一般没人向她输出负面能量。


    倒是疲惫时往她的方向看上一会儿,心就好像被洗过一遍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大概就是——你看, 像这样心里不搁事儿光傻乐,凡尘世俗与我无关的人也能过得好好的,那旁人又何必给自己的心塞满糟心事儿呢。


    这样一个人要离开几天,大伙儿心里当然是有些惆怅的。


    所以她们倒是很理解朱茗妈妈的分离焦虑, 因为……她们也焦虑。


    “我感觉我会想你,茗茗, 真的。”


    这话朱茗还真的很难接,她很难把“我也会想你的”说出口,因为很显然她根本不会想:“……就这几天而已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死丫头,心真狠。”室友抱着枕头打滚,“这要是你的亲亲男友,你肯定不会这么敷衍。没回家还在外头逗留这么久,是不是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了?”


    不提这事儿还好,提了朱茗又开始脑壳疼:“哎哟,你们都不知道,他今天特别离谱,一直在说些黏黏糊糊的话,像我妈看的电视剧一样。”


    室友们来了精神:“就是甜言蜜语是吧,阿盛哥挺会啊,说什么了快讲讲。”


    “就是说什么我和其他女孩不一样,说我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让我给他时间证明自己。”朱茗尝试回忆,但说实在的已经忘了大半了,“然后还有什么,本来想吻我,但是气氛不合适,所以就说爱我。”


    “啊啊啊啊——!”


    *


    好在尖叫完了还有个留有一丝理智的:“哎,所以还是没亲上是吗?怎么了气氛就不合适了?”


    “因为禹成哥事先给我发消息说……”


    “嗷?又是他个七千万?”


    “还事先发消息,摆明了就是给阿盛哥上眼药呢!”


    “是啊茗茗,你咋还跟这渣男来往呢!”


    朱茗这才想起来跟她们更新信息:“哦对了,他们的情况好像跟你们说的不太一样,甚至是刚好相反。”


    “嗯?怎么个事儿?”


    *


    这觉彻底不用睡了。


    “所以其实渣男是陈盛?”


    “那些女生是因为找不到盛子所以捶的七千万?”


    “那七千万也不是什么好鸟啊,这不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呢吗?”


    “不是的。”朱茗急着辩解,“七千万是因为一开始遇上一个很极端的女生,想跳护城河,所以后来一听有女生哭着给他打电话他就怕出事,只能去处理……”


    “什么?把人逼得都要跳河了?”


    “这个该死的男人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啊!”


    “这些陈盛都认了吗?他还有脸认吗?”


    朱茗顿住片刻,因为很显然大家对此事的第一反应和她不一样。


    好像没人认为女生极端,大家只觉得陈盛该死。


    果然炮口很快冲她而来——


    “你还真是傻的啊茗儿,你啥时候知道的这事儿?你咋不早说呢!”


    “这你都不赶紧分?你跑不跑,你不跑我拿叉车叉着你跑!”


    “渣还不是最可怕的,你知道最可怕的是啥吗?可怕的是渣还能演,这陈盛平时形象多好啊,谁能想到是这种人!”


    毕竟都是跟陈盛聊过天的人,现在知道这事儿的惊悚程度不亚于自己谈了个人面兽心的渣男。


    朱茗才后知后觉好像确实是自己的反应不对头,难道这就是陈盛说的“你和别的女生都不一样”?


    她的大脑已经超负荷了:“可是之前都只是禹成哥说的啊,我也是今天才刚从阿盛口中确定……而且我们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他刚一认真起来我就说分手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我的妈呀,你还为他考虑!不行了我掐会儿人中……”


    “他不是也这样对前女友的吗?他不是也好好的突然分手吗?”


    “而且他说认真你就信啊,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心,他什么胡话都能扯出来的!”


    朱茗给憋得难受,她在黑暗中轻咬自己的下唇。


    现在就是感觉聊天内容很偏,偏得离谱,室友们关心的和她关心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儿。


    她着急地想怎么把话头拉过去:“可这根本就不重要啊。”


    “这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我的茗儿啊你咋还是个恋爱脑呢?”


    “你这线还是咱们给拉上的,你要不分咱们仨万死难辞其咎啊!”


    “可我根本就不关心这个。”朱茗真是要急死,“我根本不想知道他有多少前女友,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断崖式分手的,我跟他在一块儿就觉得他很会玩,很会安排,长得也好看,我觉得这就够了。”


    “这怎么可能够了,你跟人品不行的人怎么共度余生啊!”


    “我没想跟他共度余生啊,我从来没打算跟他共度余生!”总算说通了,朱茗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了,“我以为谈恋爱就应该是吃吃喝喝玩玩,以及牵手亲吻doi。我以为谈恋爱就是应该开开心心的,直到其中一方不爱了提出分手。”


    她算是话匣子打开了:“照这么说的话阿盛是很合格的恋人啊。他和我一起玩一起吃饭,还经常送礼物,所有的开销都是他付钱,也很愿意跟我聊天——虽然我会觉得有点麻烦。他也不跟我吵架,从不摆脸色,时不时地还很会搞一些小情趣。这样的话,就算哪天突然说分手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啊,怎么可能还要死要活的。”


    朱茗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我之前也有觉得他对我没敞开心扉,怀疑过这到底是不是爱,但是后来我觉得这应该算的,因为我也是这样啊。我会觉得他试图了解我的举动让我很尴尬,但我又实打实地很喜欢他,看到他我就心情很好,也不抵触和他的肢体接触,甚至还很期待,这不是爱这是什么呢?”


    寝室里一下子静住了。


    朱茗急道:“你们说句话啊!”


    黑暗中传出一声:“哇哦。”


    *


    朱茗感到沮丧:“为什么要说这是不认真呢,这怎么就玩弄别人感情了呢?一定要加上一些复杂的恩怨情仇才是爱吗?平平淡淡的不好吗?”


    现在轮到室友们反应慢半拍,主要是这个她们真没见过。


    她们选择互相聊起来——


    “她这个……她这个能算渣女吗?”


    “我觉得得算,她这个像见色起意。本质上跟陈盛好像没什么区别,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好有出息。”


    “那她能同时谈两个我觉得不奇怪。她这个所谓的‘喜欢’其实不怎么耗心血,只是可能有点耗精力。”


    朱茗惊得直接坐了起来:“我没有同时谈两个!”


    话音刚落,手机接连震了两下。朱茗拿起来一看——


    陈盛:【早点休息,明天旅途愉快。爱你,晚安。】


    林禹成:【明天有雨,记得早点出发,伞要放在好拿的地方(爱心)。】


    朱茗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室友们继续讨论——


    “所以这个其实就是不爱吧,她只是馋人家的身子而已啊。”


    “废话,爱哪有爱两个的,这明摆着就是欲|望。主要是这个情况咱应不应该阻止呢,这样下去会不会翻车啊。”


    “我觉得不熟悉的领域咱们还是少管,她不一直平衡得挺好的吗。而且那俩男的是室友哎,他们互相之间可能也知道,不都挺开心的吗。啧,我们茗茗,还是有手段。”


    朱茗把魂儿从手机里抽出来,还试图辩解:“不是啊我从来没有去平衡这个……”


    却听手机又是一震,低头一看,是妈妈。


    妈妈:【出门在外一定要跟紧老师,注意安全。妈妈到现在想起你时,脑子里还是你六七岁时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朱茗便先点开了和妈妈的聊天界面:【知道了妈妈,早点睡吧,别担心了(爱心)。】


    第39章 欺人太甚


    第二天一早, 林禹成在生物钟的驱使下起床洗漱,顺带把陈盛踹起来。


    看着阳台外的阴云,他想着, 果然朱茗离开的日子,连太阳都懒得出来。


    *


    虽然本来也不是随时能见面的关系,但是人毕竟是要飞去七千公里外,说到底感觉上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林禹成又觉得陈盛实在不上路子——茗茗要是他女朋友, 他每天都得约着见一面, 光躺在寝室聊天有什么稀罕的, 他不是男朋友他也能。


    镜子外的陈盛察觉到自己被镜子里的林禹成盯着, 便也盯回去, 嘴里叼着牙刷问:“看什么看?”


    “谁看你了。”


    他是不知道陈盛最近确实每天想约朱茗见面,奈何朱茗是个忙人, 十次能出来一次不错了。


    比如昨晚的临别见面,朱茗还是去了的, 只不过气氛不太好而已。


    陈盛斜睨他一眼,吐掉泡沫, 气定神闲地涮着牙刷。


    根据昨晚和朱茗的长谈,陈盛知道林禹成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对茗茗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不然他不会在他已经答应过要找机会和茗茗坦白的情况下, 还着急地要将过去的那些事透露给茗茗。


    但陈盛现在不想跟林禹成掰扯这个——这些日子里他口头上吃的瘪够多了,他知道如果直接问出来,林禹成多半会说“对啊我告诉她了怎么了”“你好意思干还不好意思让人说吗”“你自己说的要坦白那我帮你讲了又怎么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事情模糊掉。


    之前陈盛总落于下风, 是因为总对林禹成心存幻想,觉得他不是那种人。如今一看, 他这好大哥到底也免不了俗。


    那既然心里已经明镜了,陈盛总要把这阵子吃的亏还回去:“好奇我们昨晚的进展吗?”


    林禹成洗脸的手分明一抖,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关我屁事。”


    “可你就不好奇吗?”陈盛说,“昨晚月亮又大又圆,晚风又舒服,我和茗茗手牵手走在护城河边……”


    “哟,你还敢去护城河边呢?”林禹成嗤笑一声,“那估计是没什么进展,你的第一任女朋友差点跳下去的地方,你得有阴影。”


    陈盛语塞片刻:“林禹成你是不演了吗?”


    “我演什么了?”


    “没事,你乐意演我陪你演呗。”陈盛压压火气,重新明确优势在我,“昨儿茗茗跟我说她对我是一见钟情,说她找对象看脸,就喜欢我这类型的,你知道她用的形容词是啥吗——漂亮。”


    林禹成简单粗暴地回敬:“哕——”


    “哕也没用,你得承认现在小姑娘就喜欢我这种的,看着温柔体贴会照顾人。”陈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你这种吧早几年可能时髦,但现在实在没什么市场——知道现在小姑娘都怎么说你这个类型吗?你这种就叫‘阳刚之气’。”


    “哦哟不敢当不敢当,阳刚之气什么时候光指长相了。”林禹成用力甩着手上的水,“这天底下谁能有你阳刚啊。”


    *


    于是陈盛又把被溅了水的T恤脱下来,重新换了一件。


    林禹成看着忍不住皱眉:“磨磨蹭蹭的,来得及送茗茗吗?”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陈盛掰回一局,“你别往我身上甩水我这会儿都出发了。”


    “你!”林禹成想揍他,又怕耽搁茗茗赶飞机,便只骂道,“没我你这会儿可能还正睡着呢,赶紧收拾赶紧滚。”


    “哎呀来得及。我定闹钟了,你醒得比闹钟还早。这也得亏是我,要换个宿舍谁忍得了你……”


    “你早点到能死是怎么着,外面下雨说不定堵车,茗茗第一次坐飞机万一绕不明白呢。”


    “那不是有刘教授在吗?”


    “哦对你还得顺路去接刘教授。”


    他不说还好,说了林禹成更是头皮发麻,扯过陈盛的挎包就往里面塞车钥匙纸巾充电宝。


    *


    “那我走了啊。”陈盛一手对镜打理额头那几撮毛,另一只手接过林禹成递来的挎包。


    他假模假样地邀约:“要不一起啊?”


    林禹成阴着张脸看他:“两个男生送她,让刘教授看到了不合适。”


    “哦,还是禹成哥想得周到。”陈盛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至少可以送茗茗上车啊,完事儿我送她,你再回寝室呗。”


    林禹成的胸腔分明地起伏两下——陈盛欺人太甚,他几乎想直接挑明了。


    “你到底走不走?”


    “干嘛,怎么还有脾气了。”


    “我车今天也在学校,你不送我送,去刘教授那的路我还比你熟。”


    “那不合适,上次你请茗茗忙帮,这次还让你送,万一刘教授误会了你的身份……多不好啊。”


    林禹成给他气笑了:“怎么,我跟茗茗有这么般配吗?”


    “这不是省你解释吗?万一刘教授问你是茗茗什么人,你还得解释说是‘她男友的兄弟’,你看多麻烦呢。”


    “你也不容易啊,你得跟刘教授说是‘现任男友’,听着也别扭。”


    这算是明示了。


    陈盛昂起下巴看着他,林禹成也站得笔直看回去。两个身高相似,身材相仿的成年男子,在这里剑拔弩张。


    “行吧,我跟你置什么气。”陈盛卸下力来,“你小子打小就老看上我的东西,但是我也说过,其他无所谓,只有老婆不能跟你分享。你也甭拿‘现任男友’刺我,我和茗茗是要结婚的,你等不到我们分手了。”


    “我觉得你太敏感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陈盛说着把包一背,开门道,“走了啊。”


    “等等!”林禹成忽然又把他叫住。


    陈盛回头看他一眼。


    林禹成的眼眸则飞快地垂下去:“……我去送她上车吧。”


    *


    开往女生宿舍楼下的路上,陈盛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看后排的林禹成:“兄弟,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林禹成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极了一个失恋的男人:“我怎么了?我朋友临行我去送送不行吗?”


    “我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这副样子。”陈盛连连摇头,“你不知道刚发现的时候我的心灵受到了多大的冲击,真的,滤镜碎了一地,要不是我顽强地粘起来了,难以想象昨晚的事会给我造成怎样的伤害。”


    “老实说没伤害到你我还挺挫败的。”


    “我一开始是不能接受的,我觉得要是你真有那个意思,照常理这朋友算是做到头了。”陈盛叹出口气来,“但想想也能理解,那毕竟是茗茗啊,带你接触她是我的不对。”


    他又抬头看后视镜:“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哦,今天之后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再让我察觉有什么不对,我真要全力防你了。”


    林禹成没说话。


    校内限速低,陈盛开得慢慢的:“你可能就是年纪到了,躁动……”


    “25了才躁动?那我也是废了。”


    “我意思是你不一直没怎么接触女孩吗?茗茗可能是你接触最多的适龄异性,你就误以为是喜欢。这么的,我给你介绍姑娘行不,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你把茗茗让给我呗。”


    “再这样我可翻脸了啊。”陈盛声音也严肃下来,“茗茗是我认定了要过一辈子的人,你说话放尊重点。”


    “……哎,是茗茗。”看到宿舍楼下张望着的女孩,林禹成死水一样的眼里瞬间又有了光。


    他着急道:“早跟你说了让你快点,肯定等半天了!”


    被陈盛回头瞪了一眼,遂偃旗息鼓。


    然后车子停稳,陈盛下去一手帮朱茗拿伞,一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包:“等久了吧,都怪林禹成磨磨蹭蹭的……”


    林禹成则一手拿着自己的伞,一手拎过了朱茗的箱包,不声不响地去开后备箱。


    朱茗一边被陈盛在伞下护着往车边走,一边被这阵仗惊到:“禹成哥怎么也来了?”


    “他去食堂,我顺路捎他一程。”说着把朱茗送上副驾,自己绕回主驾去。


    林禹成则把后备箱一关,然后来到副驾边上敲敲窗子。


    车窗打下来,朱茗坐在里面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她今天也很漂亮,好像还化了点淡妆。


    林禹成冲她笑笑,这个表情一如既往让他有些局促:“安全第一,其他都是小事。”


    “好的禹成哥。”朱茗赶紧应下,“我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绷不住了,林禹成嘴巴一咧,听见陈盛不满的咳嗽声。


    “快走吧,窗子打上去,别进雨。”林禹成说着摆摆手,看着朱茗在上升的车窗内逐渐消失掉。


    然后汽车发动起来,缓慢地驶离了女生宿舍,把林禹成一人留在原地。


    可能是他这模样确实有些凄惨,几分钟后手机震了震,他接起来:“喂。”


    是陈盛:“没事儿吧兄弟?等我回来吧,中午请你吃饭。”


    *


    好像一切都很合理,又好像什么都怪怪的。


    待陈盛挂了电话,朱茗便看向他:“禹成哥怎么了?我看他好像不开心。”


    “嗐,谁还不遇上点事儿啊。”陈盛轻叹一口气,“没事儿,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忙你的就好了,他有我呢。”


    “好吧……”朱茗说着窝进座椅里,“我稍微睡会儿哦,昨晚没太睡好。”


    “快出发了兴奋的?”


    “嗯……算是吧。”


    陈盛给可爱笑了,伸手把空调稍微打高点:“睡吧,到刘教授那我叫你起来。”


    “好……”朱茗说着脑袋一歪,这就睡过去了。


    而片刻之后的刘教授看着陈盛茫然道:“你是……”


    陈盛回头看看从睡梦中迷迷糊糊下车的朱茗,又转回来冲刘教授一笑:“您好刘教授,我是茗茗的男朋友。”


    第40章 真艺术啊


    “哦……”上了车的刘教授还没缓过神来, “茗茗说她男朋友帮忙说服了她妈妈……说的是你吗?”


    “是的。”陈盛边应边开车,“其实我特别能理解阿姨,茗茗毕竟很少独自外出, 阿姨对艺术这块儿不了解,也不知道这次会展的含金量,当然会有顾虑。”


    朱茗在副驾驶上听着,手心里无端端捏了把汗。


    因为她知道陈盛平时就有点胡咧咧。在她和林禹成面前有些话说也就说了,她无所谓, 林禹成也会包容, 但是万一在刘教授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那就太难堪了。


    好在“含金量”这个词意义有很多, 理解为“有很多大牛在场”“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看到很多优秀的作品”是可以的, 但朱茗知道陈盛的意思是“能跟名人合照”“能给自己镀金”“能有吹嘘的资本”。


    毕竟刚开始和陈盛约会时,陈盛就拿“石头在地摊和在美术馆售价不同”这个经济故事来举例子, 后来也多次明里暗里表达“艺术作品的价值都是评论家吹出来的”。


    这要是在刘教授面前明白地说出来了……多冒犯啊。


    “还是得看茗茗自己能吸收多少。”刘教授自然不会跟外行多说什么,只是客气地回应了关于艺术展的讨论, “有些人展看了不少,但其实内化得不多;有些人没看多少展, 但开窍往往就在某个瞬间。”


    “是的,说实话我对艺术不是很了解,这些跟‘开窍’相关的, 在我眼里都属于比较神秘的了。”陈盛说,“但我是真的很佩服的,就是那种追寻事业梦想的信念,能为此牺牲……”


    朱茗一把按住了他的大腿:“阿盛, 你好好看路。”


    陈盛被按得半边身子一麻,嘴上也有点不利索了:“好、好的。”


    *


    朱茗觉得这大概率是刘教授的炸毛点之一——明明没牺牲什么, 旁人非得说她牺牲了。


    回想起来之前妈妈再联系她的时候也说过:“听阿盛说,你这个老师为了画画一辈子没结婚啊?”


    朱茗就明白地告诉她:“才不是呢,刘教授保持独身跟画画一点关系也没有。”


    随后就是翻来覆去地一通掰扯,朱茗到最后也没能把妈妈整明白,自然就更不可能去跟陈盛讨论这个——在她看来陈盛可能还不如她妈妈呢,妈妈好歹是真想了解奈何朱茗说不清楚,但陈盛的心里好像有套坚不可摧的逻辑,别人说的他都会认为是狡辩,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放任让他险些在刘教授面前大放厥词。


    陈盛能意识到朱茗之所以出手阻止,肯定是自己说话不妥了,但他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觉得搞艺术的规矩多,外行人不知者无过。


    他换了个话题:“这几天的行程你都跟老师对过了吗?”


    “嗯。”这个话题很安全,朱茗答得很流畅,“飞机过去的话大概十个小时,时差六小时,不过埃及现在是夏令时期间,会比标准时间提前一小时,那就是在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左右到开罗国际机场。”


    “然后顺利的话我们会在一小时后到达扎维亚门双塔附近的旅店,入住后可以进行一些休整,第二天去参加展会的开幕。”


    “第三天会有场艺术家之间的沙龙,之后主要就是和艺术机构之间进行交流,到第四天下午可以自由行动。然后第五天一早就坐飞机回来了。”


    陈盛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这场艺术博览会本质上还是招商性质的是吗?”


    朱茗没听明白,刘教授已经在后面应道:“对的,可以这么理解。艺术博览会本来就是画廊、艺术生产商、艺术机构还有艺术家之间的一个交易平台。只不过这次规模比较大。”


    “层次也比较高。”陈盛这是奉承话,但说的也是事实,“那照这么说,林禹成办画廊还挺有前途,说不定哪天做大做强了呢。”


    听到熟悉的名字,刘教授忽然又来了精神:“你跟那个……小林,你们也是认识的吗?”


    “我们近二十年的朋友了。”陈盛摊手,“上回还是通过我找到茗茗帮忙的,说起来还没感谢刘教授,给茗茗这次机会,也给了我兄弟一次机会。”


    刘教授挠着下巴沉思:“哦……是这么回事儿啊……”


    *


    陈盛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朱茗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汽车在刘教授的迷惑中快速且稳当地行驶着。


    如果说妈妈和林禹成只会不停地强调安全第一,那么陈盛的特别就在于他是真不觉得能出什么事儿,既然是这样期待已久的出行,他觉得开心最重要:“说起来埃及我还没去过呢,早几年看过攻略,后来觉得度假还是得去更舒服的地方——哎,有自由行动时间的话,想好去哪玩了吗?”


    这倒是旁人没问过的,朱茗的情绪立马又被调动起来:“有啊,我们住的地方好像就在扎维亚门双塔附近,然后周边的话有那个洞穴教堂,听说很震撼的,我想去看看。还有一个哈利利市场,我看了图片,里面真的很漂亮,可以买买东西拍拍照——只有半天的话应该就只够这些了。看到时候的安排吧,如果还有空的话,我还想去吉萨金字塔和开罗博物馆。”


    “这不是安排得很好嘛,阿姨还怕得不得了。”陈盛笑笑,“你是不知道,阿姨这些天觉得跟你聊没用,天天给我转些她看到的帖子,从女性地位到国际局势,一直问我这个情况还适不适合去。”


    “真的假的?”朱茗惊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呢,你早说我就让她不要打扰你了。”


    “这怎么能算打扰呢,我是你男朋友啊,这些事不问我问谁。”陈盛耸耸肩,“而且这些情绪总要有个出口,我不帮忙排解,万一阿姨担心得不让你去了怎么办?”


    “天啊……我一直都在忙着做攻略,都没在意。”朱茗表情又垮下去,既是对没有注意到妈妈情绪的自责,也是觉得太麻烦陈盛了。


    于是陈盛还得接着安慰她:“没事啊,你全神贯注做攻略就对了。阿姨不就是要你平安回来嘛,你要是没把这件事做好,才是对不起她呢。”


    说着话车就已经停在机场门口了。陈盛利索地解开安全带,然后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


    朱茗也立刻把包背起来跟过去。


    “时间足够的,不要着急,先办托运再去候机,一步步来。”陈盛牵着朱茗的手,捏捏她的手心,然后把行李箱交到她手上,“等你回来啊。”


    然后又看向刘教授:“麻烦您了刘老师,茗茗第一次出国,很多事情不懂,您受累。”


    “哪儿的话,确保学生安全是我的责任。”刘教授看着这二人牵手的模样,找到一点他们是情侣的实感。


    “那我走了啊。”陈盛冲朱茗摆摆手,这就要回车上了。


    却见手上一紧,是朱茗还拉着他。


    他很难理解朱茗眼中的情绪,是感动,是心疼,好像还有一点……心酸?


    朱茗抬头看着他,急急道:“我也会给你带礼物的,阿盛,我保证!”


    *


    直到办好行李拖运,刘教授的脚趾还抠着地:“茗茗啊,我们一共就离开五天。你知不知道一个概念,叫地球村。我们去的地方没你想象得那么遥远。”


    “我知道,但是我不只是因为要去埃及。”朱茗接过刘教授递来的登机牌,叹息道,“我就是觉得阿盛有时候还挺好的,所以心里有点压力……”


    “怎么,你不喜欢他吗?”


    朱茗浑身一个激灵,她震惊地抬起头来:“您为什么这么问?”


    “被喜欢的人照顾的话,应该没什么压力吧?而且我觉得你配得感还挺强的,不像是不愿意接受旁人好意的类型。”刘教授解释,“除非是不喜欢,那压力应该是挺大的。”


    朱茗眉头微蹙,还是那个答案:“我觉得我是喜欢的。”


    “为什么是‘你觉得’?”


    “因为我室友觉得这不是喜欢,甚至禹成哥和阿盛也觉得不是,他们觉得是见色起意。”朱茗看起来有些苦恼,“我们寝室昨晚夜谈就是聊这个,聊到好晚,然后我自己又思考了一阵子,所以才没有睡好。”


    刘教授的眼睛微微放大,眼角的细纹也因此舒展了不少,看起来更显年轻了:“那我有个问题哦。”


    “什么?”


    “你喜欢小林吗?”


    好灵魂的问题,朱茗都不知道刘教授是怎么想到要这么问的,她简直就是古希腊掌管爱情的神。


    朱茗的呼吸短暂地停滞,然后果断点头道:“也喜欢。”


    “更喜欢哪个?”


    朱茗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迟疑的,毕竟刚才还跟陈盛拉拉扯扯难分难舍,但是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根本不用迟疑:“林禹成。”


    “哇哦。”刘教授摘下眼镜,用随身的小手帕擦拭着,口中惊叹道,“真艺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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