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
回到四合院后, 云深第一件事就是要把空间戒指里的灵泽之心交给隋简,怎知隋简却摇头拒收了。
不但拒收灵泽之心,甚至把被他一起关在储物戒里的庚金之心和炎阳只想一起交给了他。
隋简说:“它们大约更喜欢与你呆在一起。”
人参精很受灵物喜爱, 放在他身上, 这些灵物不会有逃走的念头,反而会上赶着黏着人参精。
是以人参精是看管这些先天灵物的最佳人选, 隋简也只信得过他。
仿佛为了印证他所言非虚, 炎阳之心狗腿子似的趴在云深的大腿上, 表面的火苗忽明忽暗,情绪十分激动。
水晶盒之中的灵泽之心大约是眼馋加嫉妒, 从盒子中心位挪到了靠近云深那方的水晶盒壁面上,就连本来只是柔和的浅蓝色光芒也突然爆闪, 瞬间变成了浓郁的深蓝。
占据着云深心脏位置的木灵之心大约是察觉到了地位受威胁, 溢散着淡淡的生命本源之力证明自己的存在。
最傲娇的就属庚金之心,磨蹭犹豫了许久才屈尊降贵的落到云深头顶上,然后被刚睡醒午觉托着鸡崽赶来的三足金乌一脚踹飞。
“啾啾啾!”
三足金乌凶巴巴的朝庚金之心长鸣,鸡崽在一旁叽叽叽的助威呐喊。
最后庚金之心灰溜溜的落在云深肩膀处, 趴着怀疑人生。
瞧着一窝先天灵物和神兽在自己身上争夺地盘, 云深这才想起自己体质的特殊性。
他对隋简的话语深以为然,于是特别有使命感的拍胸口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替你好好保管它们。”
他说话时因为动作过大,肩膀上的庚金之心被抖了下去, 啪叽摔在地上滚了一圈半,三足金乌挥着翅膀飞到它上方, 嘎嘎嘎的嘲笑它。
鸡崽和炎阳之心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左一右叽叽咕咕的看它笑话。
云深与隋简相视一笑,无奈摇头。
五大元素之心只差最后一个土元素之心就集齐了, 在天元秘境开启的前一周,云深成功晋级八级丹师,也顺利晋升到了玲珑塔的最顶层。
玲珑塔最顶层的藏书阁存放着许多八级以上的灵丹丹方,以及各种秘籍,甚至还有一本丹修功法。
秘籍和丹方云深都一一刻录进了玉简之中,倒是因为已经修习了更为高级的上清玉玄心经,那本丹修心法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
做完这些以后,云深将手头所有积攒的任务上交完成,然后申请了从玲珑塔之中毕业离开,丹师徽章归还玲珑塔管理处。
临走时,已经和他混得很熟悉的管理还有些不舍,但到底没有开口挽留,因为知道以他的天赋不可能会止步于玲珑塔内部,而是更为广阔的世界。
秦朔回得知他要走,亲自将他送回了四合院,又在两人临行出发天元秘境前为他们饯别。
宴行修听闻云深要走了,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走,但最后被秦朔回一个眼神给死死压制住了,只能委屈巴巴的看着云深离开。
日行千里的飞舟只用了五日就横渡东洲直达南部州,此时距离天元秘境开启只剩最后一天时间。
云深和隋简这次没有选择拖家带口,而是让左奇将小金乌和鸡崽送回了沧骥,四个元素之心除了木灵之心以外,其余全都待在了云深的空间戒指里。
与之前红叶原秘境不一样的是,天元秘境是定时开启的,每十年开启一次,几乎成了各大宗门弟子历练的地方了。
这一次两人还是做了伪装,最近十大宗门对隋简讨伐的声音越来越强烈,未免麻烦,还是避人耳目一些比较好。
秘境入口开启时,果然入口处聚集了不少宗门弟子,云深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下,没在里面看到眼熟的人。
他悄悄松了口气,抬手戳了戳隋简:“我们是不是还得等他们进完了才能进去啊?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隋简打趣道:“难道你还敢抢在他们前头冲进去?”
那无异于打十大宗门的脸面,只怕是要被记恨上,在秘境之内十有八.九是要被针对的。
云深可不想被人群殴,于是缩着脑袋道:“那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吧。”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等那些带队长老将所有宗门弟子都带进去以后,云深和隋简第一时间冲入秘境入口。
随着一道白光闪烁,眼前光景已然大不相同。
两人落到了一片海水上,无数外观与向日葵相似的蓝色花朵随着海浪摇曳,幽幽香气传入鼻腔,起初还令人心旷神怡,可闻得越久就越觉得头晕目眩。
“这是迷迭海葵,有致幻的成分,闻多了会永远迷失在梦境之中出不来。”
隋简一边提醒一边拿出两个半截面罩,先为云深戴上一个后才为自己戴上。
面罩能隔绝任何气味,迷迭海葵的香味无法从鼻腔传入体内,最危险的致幻能力自然也不攻而破。
迷迭海葵是致幻的毒物,但也是上好的炼丹药材,云深和隋简将一大半的迷迭海葵收割进了储物戒后才离开这片海域。
为了省时省力,这次还是用了飞舟赶路。
在飞舟离海岸线还有十几海里时,海面上突然传来缥缈空灵的悦耳歌声,云深只觉得这歌声很是亲切,似乎是在呼唤他靠近,他下意识往前抬脚走了半步。
在隋简想要抬手拦住他时,云深自己回过了神来。
他噔噔噔的往后退了几步,搓着手臂上因为后怕而泛起的鸡皮疙瘩,不住的感慨:“差点就中招了,幸好我英明神武识破了它的计谋!”
隋简毫无底线的夸赞:“嗯,我们云深越来越厉害了。”
“那是!”
人参精神气的叉腰,傲娇自豪的小模样特别招人稀罕。
飞舟离海岸越近歌声越急促尖锐,但云深和隋简都没有再受到丝毫的影响,只是听着着实恼人,隋简不耐烦的冷笑着评价了一句:“嘈杂难入耳。”
随后一把灵力凝聚而成的光剑簌一声向远方疾射而去。
歌声突然被打断,凄厉的尖叫差点震破耳膜,云深捂着隐隐作痛的耳朵嘶了一声,幽怨的看向隋简:“下回动手之前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我耳朵都要聋了。”
“我的错。”
隋简毫无心理负担的道了歉,人参精气鼓鼓的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上了岸后,与大海相连接的是一座昏暗不见天日的密林。
林中蛇虫鼠蚁数量繁多,云深每走一步就眼前一黑,尤其是明明已经小心翼翼的选了树枝腐叶比较少的地方下脚,结果还是一脚踩到了一条七彩斑斓的肥虫并且踩爆浆了后,又害怕又觉得恶心的云深直接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隋简见此无奈的对他道:“我抱你走吧。”
云深觉得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有失体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隋简便退而求其次,让他变回本体窝到花盆之中,他抱着花盆前行。
本来这已是最为稳妥的方式,哪知云深听了以后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一般死命的摇头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走。”
隋简双眼微眯,直觉有问题,人参精怕不是又瞒了他什么。
他试探的问:“不是怕虫子和蛇?”
云深大义凛然,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人总是要勇于克服弱点的,我觉得我能行。”
隋简不置可否。
然后没过多久,前头才说完自己可以的人参精被一只婴儿手臂粗蠕虫吓得一蹦三尺高,直接跳进了隋简怀里瑟瑟发抖。
隋简抱着人失笑:“又不可以了?”
“不行了不行了,还是你抱我吧。”
云深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认了命。
他这辈子大概都是克服不了这个心理阴影了,呜呜呜……
密林之中妖兽不少,暗处无数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蠢蠢欲动的盯着云深,但它们似乎很是惧怕隋简的气息,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直到深入密林腹地,隋简带着云深在一棵巨树上停下暂时休整。
根据左奇给的情报,土元素之心在一片沼泽地之中,隋简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展开,经过对比发现他们现在处于的位置距离沼泽之地居然横跨大半个天元秘境,相当于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南。
人参精凑了个脑袋过来,隋简顺势指着地图道:“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出发,直接穿过落霞平原路程能缩短一半。”
他们这次是直奔土元素之心而来的,自然是那条路径最快捷选那条。云深对天元秘境并不了解,所以隋简说什么他都点头表示赞同。
密林夜晚不安全,暗处还有妖兽虎视眈眈,诚然平原的夜晚也不太平,但对比起来还是平原比较安全,起码视野开阔可操作空间大。
两人赶在日落之前离开了密林。
落霞平原一望无际,西沉的太阳挂在尽头,风吹草木低,昏红的夕阳将整个平原映衬得如梦似幻,倒是极为托衬它落霞的名字。
进入落霞平原后两人也没打算过多停留,只是不曾想还没走多远就迎面对上了一队宗门弟子。
是御灵宗。
“你们哪个宗门的?”
领队的长老警惕的观察两人,在一眼看出云深只有化神期的修为时眼中闪过一丝轻慢,倒是探不出深浅的隋简让他更为忌惮。
此次御灵宗是带着任务进入天元秘境的,他们的目标是一头体型为梅花鹿的九级灵兽。落霞平原除了妖兽灵兽繁多以外并无其他物资,所以鲜少有人踏足。御灵宗弟子都觉得这头九级灵兽应当无人与他们抢夺,却不期然突然撞到两个闯入之人,自然是心生敌意的。
宗门世家不好得罪,若是小门小派或是散修轻易不敢得罪他们,所以这名长老才会一开口就问两人的来头。
云深下意识往隋简身后躲,隋简安抚性的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别怕,转而神色淡淡的对那名领队长老说:“无门无派,不过是一介散修罢了。”
一听闻是散修,那么长老的态度顿时就变得不客气了。
他冷哼一声:“落霞平原现在我御灵宗说了算,二位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免得最后伤和气。”
他说着话时,身后的弟子纷纷亮出了法宝,大有二人若是不如他们的意便群起而攻之的意味。
宗门大家行事霸道惯了,小门小派招惹不起只能退让,散修更是连碰一下茬的胆子都没有,在他们眼中他们对隋简两人已经算得上客气的了。
“还你说了算,怎么不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呢?”
“土匪都没你们不讲理。”
云深在隋简后头小声嘀咕,修士耳聪目明哪会听不到他说什么,那带队长老顿时面色阴沉的瞪向云深,合体后期的威压正要朝这目无尊卑的黄口小儿压去,一股更为强横霸道的威压便铺天盖地的要来,压得他冷汗津津双腿发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隋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冰凉的目光如同蔑视着蝼蚁。
“我二人只是从落霞平原借道而过,无意与贵宗门为敌,可若是你胆敢动他一根寒毛,我便让你们当了这平原的肥料。”.
魔域,修罗炼狱。
段凌飞踏着血海,所过之处恶鬼退避。
他行至血海中心,单膝跪下。
“尊上。”
血海翻涌,不可名状之物隆起呈柱体,依稀能见到一个模糊的五官。
血柱缓缓开口说了话:“找到他的行踪了吗?”
段凌飞道:“找到了。”
“那为何不带回来?”
它话音刚落下又话锋一转:“他可是我教出来最得意的弟子,以你的实力也带不回他来。”
段凌飞低眉顺眼的颔首,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血柱说罢,思索片刻吩咐道:“盯紧他,两个月后,本尊亲自去抓他回来。”
“是。”
段凌飞领命,稽首行礼起身后本欲要走,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来,他忽而又转身折返。
“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欲言又止,血柱被勾起了兴致:“讲。”
段凌飞道:“他似乎喜欢上了一只人参精,而且颇为看重。”
血柱十分感兴趣:“哦?当真?”
“或许我们可以从那只人参精身上下手。”
段凌飞语调轻缓,仿佛只是再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话语之中的恶意毫不掩藏。
“按你的意思办吧。”
第62章 六十二
带队长老这才意识到招惹的人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他脑海里飞速对比着身为散修却有渡劫期境界的大能,但无一能与眼前的人对比匹配上。
此人必然伪装了身份。
“这只是一些小小的误会,是我冲动了, 在此给阁下和小友陪个不是, 还望阁下看在御灵宗的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为了自身和弟子的安危,带队长老咬牙忍着威压施加在身上的疼痛, 将姿态拉得很低, 对两人赔礼道歉, 未了没忘了拉出御灵宗的名号施压。
小门小派和普通散修之所以不敢招惹大宗门,最主要就是大宗门极其护犊子, 能进天元秘境的都是门内核心弟子,若是叫人给全杀了, 那无疑就是在挑衅大宗门, 将大宗门的脸面狠狠掷在地上肆意践踏,是倾尽宗门之力都要不死不休的仇恨。
带队长老算是明里暗里给隋简提个醒。
隋简自然不受他威胁,剑宗他都不放眼里,更何况区区一个御灵宗?
他冷笑一声:“既然是道歉, 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吧?”
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若非不想多生事端,他早已将这些聒噪的人全杀了,又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带队长老也是个狠人,他当场自废一臂, 面如金纸的问:“如此阁下可还满意?”
隋简不置可否,而是侧身问状况外的云深:“你觉得如何?”
受委屈的是人参精, 满意不满意自然也是要问人参精。
云深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自断手臂, 如此一来倒显得是他们在咄咄逼人了。他连连道:“满意了满意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等会儿就真的入夜了。”
此时最后一缕夕阳也彻底沉入地平线,黑暗袭来,无云的高空玄月渐明。
夜间赶路不确定因素太多,隋简突然不着急了,他缓缓道:“既然入了夜,那便在此就地休整吧。”
然后转头对御灵宗那带队长老说:“你们自己滚吧。”
“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我们先来的!”
御灵宗弟子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那鹿形灵兽每日夜里会在此处巡游的准确消息,这若是走了将此地让出去,他们还怎么抓捕那只灵兽?
只怕等他们再回来,灵兽说不定已经让隋简给抓去了。
有御灵宗弟子恶意的揣测,但他们可不敢明着说有九级灵兽的事情,对方或许当真只是借道赶路,但得知有灵兽后说不定就真要与他们争抢了。
带队长老也是不甘心的,但对方势比人强,当真与其硬碰硬只怕全都要葬送在这里。
他回身呵斥弟子们:“都闭嘴!我们走!”
比起性命,九级灵兽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御灵宗弟子再心不甘情不愿都只能听命行事。
临走前,带队长老深深的盯着云深和隋简的脸瞧,似乎要将二人的模样深刻记下一般。
云深目送一行人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将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怎么又决定不赶路了?不是说要尽快将土元素之心拿到手吗?”
难道是不需要了?
隋简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侧身看向远处的一棵粗壮的枯木:“人我已经帮你赶跑了,你还不出来吗?”
大反派这是在跟谁说话?难道他们身后还有人跟着自己却不知道?
云深顺着隋简的视线看去,还没见到树后有啥呢倒是先听到了一声缥缈空灵的呦呦鹿鸣声,紧接着一只毛发纯白,连斑纹都是银灰色的成年雌性梅花鹿走了出来。
梅花鹿很警惕,哪怕隋简帮过它,它也不敢靠太近。
“哇!是梅花鹿唉!”
倒是云深看到梅花鹿就两眼放光,他小时候被孤儿院的志愿者带着去过一次动物园,第一只喂过的动物就是梅花鹿,因此他看到梅花鹿就恨不得扑上去抱着好好撸上一番。
人参精想一出是一出,想扑就真的扑了过去,原以为这番举动会把梅花鹿吓跑,不曾想对隋简极为设防的梅花鹿居然没有躲闪,反而由着人参精半个人都挂到了它脖子上,逆着方向莫乱了它的毛发都没有生气。
它用鹿角拱着云深的手心,湿润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云深听不懂动物的语言,但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这头鹿似乎想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云参很喜欢它,但他又不能自己做主决定,于是扭头对隋简说:“我们能不能把它也带走。”
隋简无奈的叹气:“你高兴就成。”
于是二人行多出了一头鹿。
飞舟有沧骥古城的标记,秘境内宗门弟子不少,难保不会遇到有认识的弟子从而识破了身份,于是只能用最慢的方式赶路。
梅花鹿背着云深踢踢踏踏的往前走,也不知是害怕隋简的气息,还是因为梅花鹿的存在,一路走来都没有不长眼的妖兽撞上枪口。
落霞平原很大,赶了两三个时辰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云深的生物钟早就过了点,此时正趴在鹿背上眼皮打架昏昏欲睡,隋简见此只好停了下来,就地安营扎寨。
平原那里都是平坦的,一眼就能看到很远,在哪里休整都一样,所以两人也没特意挑选地方,连篝火都省了灵力,只需要把炎阳之心放出来,为了表现它自己就控制着表面的火苗窜高烧得旺盛。
云深躺在草坪上,脑袋枕着隋简盘膝而坐的右腿,徐徐夜风拂过卷起层层草浪,拖着莹莹绿光的萤火虫被惊得飞了满天,与璀璨的星河相得益彰,画风美得如梦似幻。
云深伸手去抓,五指在眼前张开收拢,好似这样就一把握住了许多星星一般。
一只萤火虫落到他指尖上,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身体尾部的荧光。
云深愣了好一会儿,对这种神奇的虫子反而生不起一点厌恶心理。
“这萤火虫在发光,真好看。”
他小心的将手举高移动到隋简面前,笑得眉眼弯弯,浅金色的眼眸比星辰还要璀璨夺目。
隋简随意的敷衍回应着,却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的双眼,而后突然弯腰俯身。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的云深慌忙闭上双眼,隋简身上特有的冷香袭来,微凉湿润又柔软的触感落在了眼皮上,顺着鼻梁往下蔓延。
云深敏感的抖了抖,指尖上的萤火虫被惊得飞起,扑着翅膀落到了不远处的草尖上。
过了许久隋简才直起腰身,若无其事的闭目歇息,倒是云深满脸通红嘴唇红润湿软的喘着气,心跳得狂乱。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扭头往一边看去。
梅花鹿在不远处闲庭信步的吃草,火光描摹着它身体的轮廓弧度,云深这时才发现它的肚子好像有些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仰头问隋简:“它是不是怀孕了?”
他希望自己猜测错了,不然可就罪过大了。
隋简回了句:“是。”
人参精那点侥幸心理瞬间被击溃,他抱头垂泪,内心愧疚不已,对隋简抱怨道:“你早就发现了怎么不提醒我?”
他这一路有大半的时间可都是让梅花鹿给驮着的,这不是在奴役孕鹿吗?他真该死啊,他是个坏人参精。
隋简哼笑一声:“我看你们双方都挺乐意的。”
云深:“…………”
那是因为他不知情!
之后一夜平静,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两人一鹿再次踏上路途,只是这一次云深说什么可不肯再骑到梅花鹿身上去了。
梅花鹿有些伤心,琥珀色瞳孔酝酿着水雾,云深赶紧解释道:“我哪还敢骑你啊,这不是为你肚子里的小宝贝和你着想嘛,不是讨厌你。”
梅花鹿这才收起了悲伤的情绪,用鹿角抵着云深的手心轻蹭,好似在跟他说没有关系。
隋简含笑看着人参精与梅花鹿互动,眼角余光瞥向后方时杀气毕现,但却转瞬即逝,快得好似错觉。
御灵宗一行人其实并未真正离开,而是寻着气味和痕迹追踪了过来。
“我就说他们肯定也是来抢灵鹿的,看吧,叫我说对了!”
他们并未全部人一起追踪,而是分了一支小队,果不其然让他们发现了那人真的知道九级灵兽的存在,还光明正大将本该属于他们的灵兽拐走了。
这让他们如何不愤恨?
领队长老呵斥道:“闭嘴!是生怕不被发现吗?”
有弟子郁闷道:“齐长老,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进别人的口袋里却不作为吗?”
齐长老冷笑一声:“愚不可及!那可是渡劫后期的大能,莫说你们了,便是我去都只是白白送命,难道你觉得就凭你们就能打得赢他,将灵鹿抢回来?”
这些弟子不吱声了。
实力等级上的差距,可不是群攻车轮战就能填平的。
齐长老面色阴郁的眯了眯眼,沉声道:“我们走!”
弟子们均是一愣:“不跟了吗?”
“再跟就被发现了。”
齐长老率先转身,弟子们仍旧不甘的看了好几眼,迟迟不肯离去。
九级的灵兽可遇不可求,尤其能力还是治愈和净化的银犀灵鹿更是难寻,好不容易找到一头,竟有人半路截胡,这如何甘心?
齐长老见他们不走,回头呵斥道:“还不走愣着做什么?”
“与其在这里干看着还不如尽快多拉拢些盟友把灵鹿抢回来。”
经此提醒,弟子们这才想起天元秘境里可不单单只有他们御灵宗,其余宗门弟子可都来了,尤其是剑宗那群剑疯子,领队的也是个渡劫期的剑修,若是能得他们相助,何愁抢不回灵鹿?
“对对对!找盟友。”
这下这些弟子们跑得可比兔子都快了。
“你在看什么?”
隋简将这边的动静尽收眼底,他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引得人参精好奇的看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方向张望,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隋简抬手捏了捏他脸颊漫不经心的说:“没看什么。”
“是吗?我总感觉你在骗我。”人参精狐疑的微眯双眼,顺手拍掉他作乱的手。
隋简不置可否,捏着他后颈带着人往前走。
两人一鹿走了两天走出了落霞平原,与平原相接的是一处与先前的密林差不多,一样暗无天日的森林。
不同的是,这座森林被浓郁的黑雾包裹着,阴深深的透着不详的气息,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的巨兽,正静静的等待着闯入者,然后一举将其吞噬殆尽。
云深看着就心生惧意,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到隋简身后,抓着他的衣袖颤颤巍巍的问:“你确定土元素之心在这种地方吗?”
隋简没有回应他,而是死死的盯着那些黑雾眉心微蹙神情凝重。
第63章 六十三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情况比隋简预料的还要糟糕。
沼泽林内死气沉沉,黑雾将树木腐蚀得发黑,林中见不到其他活物, 只偶尔能看到一些躲在淤泥之中同样被腐蚀的虫子, 以及已经化作皑皑白骨的妖兽尸骨。
沼泽林已经被黑雾腐蚀成了死地,妖兽灵植尚且如此, 只怕深藏在沼泽之中的土元素之心被腐蚀得更严重。
若土元素之心当真被污染, 那么这颗就不能再用了, 须得将其抹杀,等待新的元素之心诞生。
而那, 不知又要等待多少个百年,隋简显然是等不了的。
想到这个, 隋简不由得看向了紧靠着云深保护着他的银犀灵鹿。
灵鹿的能力就是治愈和净化, 偏偏让他们给遇上了灵鹿,又刚好撞上被土元素之心被污染,一切都巧合得好像刻意安排好的一样。
他不由得将目光落到了人参精身上,第一次怀疑起如此超绝的气运, 究竟是好是坏。
而还什么都没意识到的人参精正嫌弃的惦着脚尖, 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一步。
他犹犹豫豫的来回试探了几下,最后大约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脚踩下去,结果下一秒枯枝腐叶中突然钻出一只比拳头还大的灰黑色肥硕蠕虫,张着布满尖锐牙齿的口器就往他小腿上咬。
“啊啊啊啊!好大的虫子!”
人参精吓得魂不附体, 当场跳起了霹雳舞,然后勾着隋简的后颈一蹦三尺高, 死死的用双腿缠住他腰身不肯下来了。
隋简单手扣着他的腰, 轻声哄道:“别怕,有我在。”
他说着话时, 一柄灵气凝聚而成的灵剑将蠕虫钉死在地上,蠕虫扭曲挣扎了半晌没了气息,而后身体迅速腐败溃烂,最后化作一缕黑雾,与空气之中的黑雾融为一体。
虽然蠕虫已死,但云深已经对这沼泽地生了心理阴影,于是便一直赖在了隋简身上,由着他抱着自己前行。
林中行进的速度快不起来,抵达沼泽林的深处腹地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期间他们没做任何的停留,夜晚都在赶路。
夜深时分,云深实在是犯困得厉害,但他既不敢下地走路,也不敢变回本体让隋简揣兜里。
他本体还长着一朵带种子的小红花花苞,这要是让大反派发现了,可不得好一番盘问。到时候他该如何解释是好?
云深现在都还没做好接纳种子和小红花的心理准备,他选择先继续瞒着。
“困了就趴我肩膀上睡一觉,我抱着你。”
大反派的话语很贴心,云深厚着脸皮欣然接受了,然后当真枕着隋简的肩膀睡得香甜,等他再醒来,他们已经身处一片沼泽潭边了。
沼泽潭上全是浓郁到几乎液化的黑雾,隐约可见泥潭上漂浮着许许多多妖兽的尸骨。
云深迷迷瞪瞪的搓了搓眼睛,脱口而出的问:“这些黑雾到底是什么啊?”
隋简回道:“这是混沌之息,能吞噬和腐蚀所有生灵的本源生命里和理智,若是不小心沾惹上,很快就会像那些妖兽一样化作皑皑白骨。”
探出参须想戳一戳黑雾试试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云深瞬间吓得一个激灵,飞快将参须收回,然后心有余悸的长吁一口气。
幸好幸好,幸好他还没碰到,不然就完犊子了。
隋简哪会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但他并未对此多说什么,而是用灵力将附近清扫出一片干净的区域,然后布下一个防御法阵将人参精放了下来。
他对云深说:“之后你跟在灵鹿身边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取土元素之心,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踏出阵法。”
云深知道自己应当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于是便乖巧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隋简虽然不太放心将他放在此处,但把他带入沼泽潭显然更危险。
若是土元素之心已经被混沌之息彻底腐蚀,以云深那极为吸引先天灵物的体质,难保没有思想和理智的土元素之心不会做出将云深直接吞食了的举动。
单单只有灵鹿隋简还是不放心,于是让云深吧炎阳之心放了出来,让它也护在身侧,临行离开前又叮嘱道:“若是见到了土元素之心突然出现,不要有任何犹豫,直接唤醒木灵之心克制他。”
“记住了吗?”
隋简最后强调了一遍,云深忙不迭的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的。”
隋简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云深看见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沼泽潭的中心,双眼闭合,手中握着一把灵力长剑剑意凛然,身后是无数剑意幻化而成的长剑,
当他再睁开双眼时,强横恐怖的灵力波动如雷霆之势席卷整个沼泽潭上空,缭绕不肯消散的黑雾都因此往四周荡开。
“破!”
隋简手腕翻转,指尖下压,万千灵力长剑如同狂风急雨般刺破沼泽潭的淤泥,将整个沼泽潭掀得天翻地覆沸腾不止。
灵剑的密度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可谓是将整个沼泽潭都无死角的扎了个遍。
隐藏在泥潭之中的土元素之心根本无处可躲,趋吉避害的本能让它迅速的遁逃。
隋简正要去追,已经被黑雾侵蚀得不成样的土元素之心突然凭空消失了。
“不好!”
隋简想也没想就回头往云深那边赶去,果然见到一个黑褐色拳头大小的泥丸凭空出现在云深的面前。
土元素之心已经被腐蚀得没有了灵识和理智,它只知道眼前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这一股诱人的香甜气息,让它垂涎不已,只想一口将他吃掉。
土元素之心想吃掉人参精的决心是真的,泥潭掀起了几米高的泥土巨浪,铺天盖地的往云深身上扑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云深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炎阳之心已经高蹿火苗形成一道火墙将云深护了起来,连沉睡的木灵之心都被陡然惊醒,然后第一时间驱使地下的藤蔓伸出地面,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网,将土元素之心困在了里面。
庚金之心和灵泽之心也感知到了云深有危险,急得团团转想帮忙,奈何却被关在空间戒指里出不去只能转圈圈干着急。
隋简随后赶来,他没有丝毫犹豫,连藤蔓带土元素之心一起收入一个隔绝灵气的黑匣子中。
危机来得快解除得也快,云深甚至都没来得及害怕就已经尘埃落定,他围着隋简手里的黑匣子转悠,伸手去戳了戳,抬头问隋简道:“这土元素之心是怎么回事啊?”
在灵物之中无往不利的云深还是第一次遇到一言不合就想先杀他的,他没感到害怕,只是觉得稀奇。
隋简解释道:“它已经被混沌之息污染了。”
“啊?”云深瞪圆了双眼,虽然不知道混沌之息是什么,但看着沼泽林的状态,还有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的土元素之心,不难猜出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由得微蹙眉心,忧心忡忡的问“那这土元素之心还能用吗?”
“不能用了。”
“啊?那我们去哪里再找一个土元素之心啊。”
土元素之心又不是田里的蚂蚱随处可见,像这种元素灵气凝结孕育而生的先天灵物千万年才生成一颗,好不容易找到一颗,结果却被混沌之息污染无法使用,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梗。
云深不由得扼腕,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隋简,身为当事人的隋简反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淡定的转身看向银犀灵鹿,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可以净化它,作为交换,我保你剩余的同族百年之内的安全,你觉得如何?”
银犀灵鹿虽口不能言人语,但却能听得懂,它朝隋简点头,呦呦叫唤了几声,似乎是同意了交易。
它一开始确实是被云深身上的气息吸引过来的,但之所以跟着他们二人一起走,最主要的还是看中了隋简的强横的实力。
它观察了云深和隋简一路,自然也将两人之间的互动都看在了眼里。云深本性纯良,偶尔会有点天马行空,但银犀灵鹿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恶念。至于隋简,一个能将一株化形的千年人参精呵护得不染世俗,想必本性也不是多么虚伪奸佞的人物。
他们都是值得托付之人。
它示意隋简将黑匣子放到自己的鹿角上,乳白色的光芒将黑匣子包裹,丝丝缕缕的黑雾顺着匣子的缝隙逸散,直到鹿角上的光芒逐渐黯淡才停了下来。
灵鹿耗尽了灵力,疲惫虚软的跪伏下去细细的喘气。
土元素之心上的污染仅仅只驱散了十分之一,想要彻底净化还需要一段时间。隋简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倒也不觉得失望。
云深看不到匣子里面的情况,他问隋简:“如何了?”
隋简顺手摸了摸他发旋,轻笑道:“问题不大,还能救。”
“那就好。”
土元素之心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云深放了心。
没了土元素之心,沼泽林加速了衰败,混沌之息的腐蚀程度肉眼可见的在增加。
生命之力吞噬得越多混沌之息便越壮大,一股股黑雾如金蛇狂舞,触手渐渐向他们延伸而来。
沼泽之中的妖兽白骨在此时突然晕开层层金光,暂时压制住了混沌之息的增长,但与此同时,这些白骨也在逐渐湮灭成尘埃。
银犀灵鹿悲伤的情绪在弥漫,云深不知道它怎么了,猜测可能那些消散的白骨之中有它的同伴,于是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它颈侧的毛发,无声的轻拍安抚着。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离开。”
隋简将黑匣子收了起来,抱着云深跳上了巨大的灵剑,银犀灵鹿紧随其后,随后灵剑化作一道流光,剑锋破开层层黑雾,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一口气穿出沼泽林,重新回到了落霞平原。
他们并未因为离开了沼泽林而停下,混沌之息还在往外蔓延,眨眼间已经开始想落霞平原侵蚀而来,所过之处迅速的失去生命本源之力陷入衰败。
银犀灵鹿跳到隋简跟前,呦呦叫唤几声,脑袋朝落霞平原的西南方向转去,隋简立马就懂了它的意思,脚下灵剑一个急转弯掉头往西南而去。
为了逃避天敌和人类修士的抓捕,银犀灵鹿的栖息地一直不定,随时处于迁徙的状态,若是没银犀灵鹿带领,通常很难找到它们的行踪。
银犀灵鹿带着隋简和云深几乎贯穿了整个落霞平原,最后在一处延绵不尽的深山腹地之中停下。
此处高山灵植茂盛,紧挨陡峭的悬崖,狂暴的罡风夹杂着紊乱的灵力磁场,能大大削弱修士的体能和实力。涯底下是奔腾湍急的河流,若是遇到危险,灵鹿可以快速逃到悬崖峭壁上,借着灵活和轻盈的四肢跳到涯底。
算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栖息地。
“你当真要带着它们一起跟我们走?”
银犀灵鹿剩余的族群数量已经不多了,满打满算都没有十头,而天元秘境已经被混沌之息污染,完全污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知道银犀灵鹿已经没有选择了,但仍开口这么问了。
云深以为他不乐意,虽然很可怜灵鹿族群,但还是优先以隋简的意愿为主。
毕竟能护着灵鹿族群的是隋简而不是他,连他自己都是被大反派保护着的,哪有资格理直气壮的要求隋简为自己的恻隐之心做这做那呢?
银犀灵鹿没有任何犹豫,目光坚定的站到他身侧,剩余的灵鹿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信任身为人修的隋简,但它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随银犀灵鹿,纷纷走到了云深的身后,将他簇拥了起来。
比起人类修士,显然灵鹿们更喜欢让它们心生喜爱之意的人参精。
云深瞧着隋简没有拒绝的意思,立马顺水推舟的握着他右手摇晃撒娇:“它们都要跟我们走呢,你就答应了呗?”
隋简一看他那小表情就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他抬手曲着食指在人参精脑门上轻轻敲了敲,好气又好笑的问:“我何时说过我不带他们走了?”
人参精捂着脑门撇嘴:“那你刚刚不是……”
他话没说完,隋简便无奈的提醒道:“你忘了,我答应过它,会护它族群百年。”
“不是我不愿带它们走,而是在征求它们的意见。”
云深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讪讪的摸了摸鼻尖,装傻充愣当无事发生。
隋简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一样摇了摇头,随后取出飞舟对灵鹿族群道:“都进去,我带你们出天元秘境。”
他话音刚落下,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将银犀灵鹿交出来可绕你们不死!”
云深与隋简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
空中密密麻麻都是修士,粗略一数有千余人。
除了剑宗以外,其余宗门弟子全被御灵宗请来了。
第64章 六十四
云深之前也见过不要脸的, 但这次显然再次刷新了下限,他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些人一直这么不要脸的吗?”
要是对方光明正大的一对一单挑,云深倒还高看他们, 可对方明显是打算用人海战术耗死他们两人, 行事一点都不光明磊落,完全没有仙门大宗应有的风范。
也难怪大反派要叛出剑宗, 宁愿成为天下共敌也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在这些仙门弟子的衬托下, 隋简在云深心目中更加的伟光正了。
“既然知道他们不要脸, 你理他们作甚?小心被带坏了。”
隋简淡定的附和着他,完全没将那群宗门弟子放在眼里, 转而对银犀灵鹿道:“还不上飞舟是等着等会儿被抓吗?”
银犀灵鹿这才回过神,招呼着族群排队跳上飞舟的甲板。
“最后警告你们一次, 把银犀灵鹿交出来, 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眼看着隋简二人就要带走所有灵鹿,带头的齐长老立马急了。他可是承诺了其他宗门不少的好处才请来了帮手,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不说砸出去的那些损失, 请了如此多的人还没把银犀灵鹿抢过来, 这叫他们御灵宗的脸面以后往哪儿搁?
御灵宗的脸面往哪儿搁隋简和云深可管不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土元素之心已经得到了,能净化混沌之息的银犀灵鹿也安全无恙,那么他们干嘛还要傻乎乎的跟这些不要脸的修士继续虚与委蛇?
云深朝他们做个鬼脸, 嚣张至极的哼了哼:“有本事你们自己来抢啊!”
说着转身逃也似的窜到隋简身后,挑衅般伸手竖起中指, 特别的狐假虎威。
“你!”齐长老被气得倒仰, 虽然没看懂那手势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绝对不友好。他死死的瞪着云深, 好像要用眼刀子将云深千刀万剐一样。
他转身侧目,对身后的八大宗门带队长老道:“诸位,竖子嚣张,抢我御灵宗灵兽还羞辱于我。我御灵宗实力孱弱不及各位的宗门,叫他羞辱了忍忍便算了,可齐某实在是替各位咽不下这口气,还望诸位给他一些颜色瞧瞧,教一教他什么叫尊卑有序的规矩。”
齐长老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好似以多欺少的人不是他一般,还将自己说成了受害苦主,连带着也给其余宗门长老上眼药。
只是其他宗门的长老也不是无脑的草包,可不会因为他一两句话就热血上头冲动犯事,太珩宗的带队长老不屑的冷笑道:“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大话做什么?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我们还能不清楚这其中的小九九吗?”
“要我们帮你抢银犀灵鹿可以,别忘了答应我们的,分我们一头灵鹿就行了。”
他话音落下率先出手,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出了残影,短短一息时间就凝聚了无数的风刃朝一人一参袭击而去。
云深没想到对方还真一言不合就动手,当即吓得吱哇乱叫着躲在隋简的身后寻求庇护。
隋简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而后手中灵剑一挥,仅仅凭借那一剑的磅礴剑意便将所有风刃都撕裂殆尽。
太珩宗长老一击不成又迅速结印,接连几个杀招招招致命,若是修为低些的,早都让他给挫骨扬灰了。
偏偏就是这般拼尽了全力都让隋简一剑化解,他暗暗心惊,直觉眼前这个散修绝无齐长老之前说的那样孱弱。
只怕他们都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存在了。
“诸位,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他扬声高喝,再次结印,这次凝聚的风刃比之之前更加猛烈强横,与此同时其他带队长老纷纷出了手,他一击发出后立马不动声色的躲到了队伍的后方,用眼神示意门下的弟子准备随时撤退。
被八人同时围攻的隋简一边护着云深,一边还要思考如何脱困,而被他护着云深也没闲着,时不时的召唤出藤蔓暗中放冷箭,不是勾着藤蔓尖尖缠着这人的裤腿扒他裤子,就是操纵着藤蔓搞背后偷袭乱拳打老师傅。
两人且战且退,云深趁着隋简将那些长老牵制住的空档,从袖笼里掏出一把小地雷,扬手一挥,十几枚小地雷天女散花一般散开,然后急剧压缩又膨胀,轰轰轰的炸出了音爆。
隋简立马趁机搂着云深的腰,带着他一跃飞上飞舟,然后在那些长老的眼皮子底下扬长而去。
飞舟速度本身就极快,再加上有隋简的灵力加持,嗖一下就只剩下了一道流光,等躲避小地雷爆炸冲击的长老们反应过来时就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了。
齐长老脸色黑沉如锅底,他心急如焚咬牙切齿的说:“快追啊!愣着做什么!”
八名长老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不虞,但念及对方承诺的好处,还是依言朝飞舟追赶而去。
隋简还未叛逃剑宗之前是首席大弟子,天元秘境的历练他参与过不止一次,甚至还代替过门中长老领队,自然是对秘境出口的方位十分熟悉。
他一路驱使着飞舟往出口飞去,在飞舟穿入出口时,他立刻调动丹田内所有的灵力,万千剑影将出口的空间壁垒刺破,引发一阵阵空间爆炸。
爆炸的冲击波将飞舟冲出出口,与此同时隋简迅速咬破指尖,用心头血凭空画下一个深奥晦涩的阵法符文,掌心一推,血色的符文便镌刻在了秘境的出口处。
他刻意毁坏了天元秘境的出口,并且布下了一个杀阵,将那些修士全都困死在了秘境之中。混沌之息污染的速度极快,若是这些宗门弟子无法破开出口处的阵法障碍,被混沌之息吞噬污染只是早晚的事情。
做完这些隋简已经耗空了体内的灵力,浑身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卸掉了一般,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刮骨的疼痛席卷而来,脑袋一阵阵嗡鸣眩运。
云深察觉不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隋简面如金纸,嘴唇的血色都褪了个干净。他摇头说着没事,但云深却怎么都不信,非要奴役木灵之心凝聚木元素灵力气渡给隋简疗伤吸收,又扳了一小节参须压在隋简舌尖下,直到他脸色缓和了许多才彻底放下了心。
此地不宜久留,难保秘境里的人不会追出来,隋简打坐调息缓和了一下身体上的疼痛以后,立刻让云深将之前收集的日精拿了出来,然后一口气全部炼化吸收,丹田内的灵力短时间内被填满,他取出几张空间传送符接连打出。
传送符飞到飞舟前方自燃烧成了灰烬,一道空间裂缝被撕裂开来,与此同时飞舟自身的防御阵法被一层层激活,一往无前的冲入空间裂缝之中。
空间传送符的出口是固定的,由于是人力搭建的通道,相对于其他空间裂缝更为稳定,飞舟的防护阵法足以抵挡住内里的空间乱流,只是这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和精神力。
当飞舟冲出空间裂缝时,隋简体内的灵力也再次被压榨一空。
这番极限的操作还是太过勉强,他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但强横的意志力还是让他表面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对上云深担忧的目光时,还能轻松自如的戏谑道:“没力气了,借我靠一靠。”
他拉过云深,高大的身躯直接靠到了云深的身上,下巴搁在他头顶,胸膛快速起伏喘息。
云深这个时候也不会以为他在逗自己,然后傻乎乎问有没有事,这明眼一看就很有事。
云深默不作声的为他疗伤,全程安静得过分。
隋简敏锐的察觉不对,定眼一看,人参精嘴撅得老高,分明就是在生闷气。
隋简抬手掐着人参精气鼓鼓的脸颊,好整以暇道:“气什么?”
他知道云深在气什么,却明知故问。
云深翻了个白眼:“少装傻。”
云深就是气他不爱惜自己,也气自己没什么能力帮助到他。
好像除了炼丹以外,他就干什么都不行了。
人参精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之中,隋简轻叹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收集这些天灵地宝是为了什么吗?”
云深一愣,说好的他赢回了灵泽之心隋简就提前把秘密告诉他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给忘了呢?肯定是因为丹师大比之后就直接赶来天元秘境所以才忽略掉的。
人参精有些期待的眨巴眨巴眼睛:“所以你是准备自觉告诉我了?”
隋简不置可否,却递给他一枚玉简。
“这是什么?”
云深不明就里的接过来,猜测难道大反派的秘密都在里面了。
当期待已久的答案放置在面前等待他亲手揭晓,云深反而有些犹豫踌躇了,他捧着玉简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紧张得手抖。他扭头问隋简:“你干嘛不能直接说出来?这样弄得我好紧张。”
隋简挑眉轻笑:“紧张什么,一看不就明白了?”
云深想想也对,一咬牙心一狠,神识探入玉简内,然后就看到了泛着金光的涅槃丹三个大字,紧随其后的便是密密麻麻一长串的天材地宝名单。包括但不限于他之前在方陵的灵植大全里背下的那些十级灵植,各种十级以上妖兽的妖丹,以及名单最后的他们已经收集齐的五系元素之心,没收集到的炎阳液、凤凰骨。
他茫然的抬头:“这是……一个丹方?”
需要用到这么多天材地宝的丹方,绝对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十级丹方。
果然,他听到隋简用很寻常的语气说:“这是个神级丹方,在十级之上,可逆转神魂和经脉上的损伤,是我在一处海底秘境之中偶然所得。”
人参精听完后更迷茫了:“这算什么秘密?”
虽然神级丹方传到修仙界内定能掀起惊涛骇浪,但还不至于让大反派这么严防死守的瞒着他吧?
难道是大反派不信任他?
云深深受打击,还没来得及伤心,就听隋简随口说了一句:“确实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那时你刚开始修习炼丹,就算告诉了你这个丹方的存在也只是徒增烦恼,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还来得轻松自在些。”
人参精:“…………”
那我真是谢谢你呢,这么为我着想。
云深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但他找不到证据.
由于空间传送符的出口就在西洲的边境,回沧骥的路程被缩短了将近三分之二,飞舟在西洲上空飞行了两天后抵达了沧骥成的城门。
这次迎接他们的还是一身红衣的无心,只是他头上多了一只神气骄矜,抖擞着乌黑得五彩斑斓的翎羽的三足金乌。
三足金乌的头上,还窝着一只肥嘟嘟的鸡崽。
像套娃一样。
“嘎嘎嘎!”
小金乌一见到云深就十分兴奋,扑棱着翅膀像只炮.弹一样直直撞进他怀里,可苦了它头顶上的鸡崽,一个没站稳咕噜噜的滚了下来,被无心眼疾手快的接住才没摔成鸡饼。
云深伸手接住小金乌,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差点手滑没接住。他惊奇的感叹道:“呀,小金乌好像又长大了不少。”
这才分开了半个月不到,小金乌却圆了整整一圈,连翎羽捏着都越发的坚硬了。
隋简撇了一眼在云深怀中翻滚,被挠下颚舒服得快软成一团的金乌,语气淡淡的说了句:“大约是伙食太好,吃胖了吧。”
云深闻言捏了捏小金乌腹部的软肉,突然觉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而被污蔑是长胖了的小金乌直接炸了毛,对着隋简就是一顿啾啾嘎嘎的狂叫,然后被隋简一个冷漠的眼神镇压得闭了嘴,委屈巴巴的贴着云深泪眼汪汪。
云深被它逗得忍俊不禁,劝隋简道:“好了,你别动不动就打击它,它还是个孩子。”
隋简不置可否。
两人谈话打趣间往城门走去,无心拎着被忽略显得有些生无可恋的鸡崽紧跟其后,在他们即将踏入城门时,一道熟悉的清润嗓音传入耳膜。
“师兄,又见面了。”
第65章 六十五
“师兄, 许久不见。”
来人正是浮光与赵随云,与他们同行的,是本该潜伏在剑宗的墨鳞。
墨鳞暴露了。
隋简眼神稍冷, 默默上前一步将云深护在身后, 无心将手中的鸡崽交给云深,站在他身侧, 神情肃杀。
“贸然造访, 还望师兄不要怪罪。”
浮光说着, 用眼神示意身旁的赵随云,后者自储物戒中取出一个被符箓封得严严实实的剑匣。
他将剑匣拿到自己手中, 垂眸颔首,意味深长的轻笑:“师兄既然想要拿回它, 稍句口信就是, 做师弟的自然会替你送回来,又何必……”
他侧目看了一眼墨鳞,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隋简目光落到墨鳞身上, 后者愧疚的低下头:“主上, 属下……”
他话未说完却被隋简打断了。
“此处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先进城吧。”
他说罢就带着云深转身往回走,无心与墨鳞迅速跟上。谁都没多看浮光二人一眼,他们自觉跟了上去。
“就这么放他们进来了?真的没关系吗?”
云深小声嘀咕着, 悄悄探头往后看,被隋简一手捏着后颈转了回来。
他说:“无妨, 他们不会做什么。”
云深似懂非懂的点头, 实在是看不懂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
说完全敌对不死不休,可他们之间却总充斥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可要说尚有师兄情分,可第一次与大反派相遇时,确实是差点就被浮光二人杀死了,之后次次相见都是针锋相对。
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云深脑子没有隋简那么精明,想不通的事情干脆就不想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答案的.
还是上次那个偏殿,连入座的位置都相差无几,只是这次云深是以人形坐在了隋简身旁,无心与墨鳞一左一右默默站在隋简身后。
殿内气氛暗流涌动,谁也没有轻易开口。
许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存在,被封印在剑匣里的本命剑震动嗡鸣着,似乎正在极力破开阻碍回归主人身边。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剑匣上,浮光借机开口道:“这本命剑看来已是迫不及待了,师兄何不将它收回?”
他说着正要解除封印,隋简却先一步将剑匣隔空取物取了过去,而后随手丢入储物戒中,从头到尾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仿佛那不是与他性命相连的本命剑一般。
浮光将他的神态一一收入眼底暗中分析,好似确定了某件事,嘴角时常挂着的淡笑缓缓收起,眉心微蹙神色凝重。
他没有盲目开口,而是看向了隋简身旁的云深,似笑非笑的说:“师兄身旁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可心人?上门前没打听清楚,忘了准备见面礼,倒是是我们不对了。”
云深吃瓜吃得正开心呢,突然发现主角受居然将矛头对向了自己,他本能的想寻求隋简的庇护,但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于是收住了势,挺直腰杆大大方方的回看了回去。
隋简直接忽略了浮光的话语,转头对云深道:“这一路奔波路途艰辛,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随后便来。”
云深不傻,他知道隋简是有意支开他,但他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淡定的说了一句好以后,带着鸡崽和小金乌绕到偏殿的后门。
在跨出殿门前,他听到隋简说了句:“既然已经查到了真相,还来寻我有意义吗?”
“可我们能帮你。”
所以到底真相是什么?云深被勾得心痒难耐,很想留下来,可又怕隋简会因此生气,犹豫踌躇半晌还是走了出去。
离开偏殿后,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带着小金乌和鸡崽直奔后山。
他都有一两年没见过扶桑神树了,也不知道长得多大了。
后山与云深记忆之中差不多,相较于发芽后的喜人长势,这两年扶桑神树的生长速度显然慢了不少,与他上次见到时差别不大,只长高了半米左右
小金乌像是倦鸟归巢一般,欢快的从他肩膀上一跃而起,爪子抓着鸡崽,拎着它一起飞到扶桑神树的枝头上欢呼雀跃。
后山无人,云深寻思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就变回人参精本体扎根在扶桑神树的旁边,而后开始入定修炼。
后山的灵气很浓郁,为了让扶桑神树顺利生长,隋简还在此处布置了一个聚灵阵。
云深修行速度本来就快,加上聚灵阵的加成,此时丹田如同一个不见底的黑洞一般疯狂吸收四周的灵气。
不过运行了两个周天,云深便陷入了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他又回到了那个梦境里,只是这次不再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而是切身置地的成了梦中的“云深”。
云深起初还没弄明白他明明前一秒还在后山修炼,后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一处门庭若市的客栈里,而他的身前站着一名身着白衣气质温润的青年。
“人家小美人都不愿意你们还仗着人多欺辱调戏他,此举绝非君子所为。”
青年帅气利落的收了折扇,面前躺了一地的修士。
云深脑海里突然涌入一段记忆,这是他在深山中修行出人形后第一次下山,哪知初次入世就因为长相过于美貌遭人惦记。
对方人多势众,他怕暴露身份,又因只是空有修为没有多少攻击手段的人参精而畏手畏脚,幸好遇到了眼前的青年为他解围。
地上的修士互相搀扶着起身,其中伤势最轻吊三角眼的修士色厉内荏的叫嚣道:“你可知我们是谁?”
“多管闲事也不怕有命管没命全身而退!”
青年闻言轻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耸肩:“管你们是谁,路见不平我自要拔刀相助。你们若是不服,尽可来找我算账便是。只是到时候我下手可就不会有个轻重了。”
青年并非口出狂言,而是他的修为确实比这些人高了一个大阶,他们就是联合起来也打不赢青年。
“你们给我等着!”
这些修士也深知这一点,于是放了狠话后迅速退走。
一场闹剧落幕,没了好戏看以后客栈里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去,由于刚才砸了客栈不少桌椅,青年掏灵石赔了店家以后,才带着云深走出了客栈。
两人并肩而行,对方不但帮了自己解围还因为他而赔了钱,云深很是愧疚,他低声道歉道:“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那些灵石我会想办法筹齐还你的。”
青年推拒道:“这跟你可没什么关系,我不过是随心而为,即便是旁的别人我也会出手相助,至于那几颗灵石对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对方这么说,但云深觉得就是自己欠了人情,哪怕对方不需要他还,他也是要还的。
“对了,我叫段凌飞,不知小美人姓甚名谁,师承何门何派?”
青年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云深听到对方名字时本能的心生厌恶,他不知这种厌恶哪里来的,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我叫云深,无门无派,一介散修罢了。”
他心想自己应当没有说错话暴露什么,他之前听过别的修士自称为散修,便也学着说了。
他低着头想事,并未察觉段凌飞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在他再次抬头时,对方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云深?”他一手握着折扇轻敲手心,自来熟的道:“云深不知归处,好名字,那我叫你一声阿云如何?”
云深内心十分抗拒,但嘴巴却自己动了:“好啊。”
“你之后打算去哪里?”
段凌飞又问他今后的打算,云深刚入世,对这个世界完全处于不了解的状态,他摇头不语,段凌飞看出了什么来但并未深究。
他说:“听闻长恒岭那里有新秘境出世,阿云你暂时没有想去的地方的话,不如同我一起去见识一番如何?”
云深还没见识过秘境是怎样的,他想了想有些心动,于是便点了头:“好。”
两人顺理成章的同行,被段凌飞带着往城外走时,云深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都想不起究竟忘了什么.
无心和墨鳞也被隋简支出了偏殿,赵随云在殿门处守着门,殿内只有浮光与隋简二人。
“当年师兄为何没想过为自己辩驳一句?”
浮光想不通,明明隋简作为受害者,为何会将事实真相埋藏得严严实实,弄得他们之间反目成仇这么多年。
“重要吗?”
隋简不屑一顾的笑了,他轮回了十几世,早已看淡了许多事情。前两三世时他不是没有把真相和盘托出,但整个宗门无一人信任他,即便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师弟浮光。
自那以后他就知道,既定的命运无法修改,被话本剧情框限住的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寻找着剧情的漏洞争取那一线生机。
为此他轮回了十二世,次次都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唯有这一世多云深这个变数。
想到云深,隋简心中涌起一股欢喜和柔软,也不知自己将他支走他会不会因此生气?
等会儿可得好好哄哄。隋简如此想着,再对上浮光时便多了几分不耐烦。
他嘴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你若真心愧疚想要弥补我,那就帮我做一件事吧。”
那些陈年烂账,全都该一一清算了。
第66章 六十六
隋简让无心将浮光二人送走, 转头便加快脚步速度回了主殿但却扑了个空,问了暗地里跟着云深保护他的手下才知道他去了后山。
隋简还当他是在同自己闹脾气,一边往后山走去一边想着如何才能把人参精哄好, 只是当他到了山顶后, 一眼就看到了化作原型修炼的人参精被一缕黑气缠绕住了。
“当着我的面敢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好的很!”
他脸上笑容瞬间敛去, 眼底杀机毕现.
云深与段凌飞同行数日终于抵达长恒岭, 期间段凌飞一直进退有度又彬彬有礼, 从不多过问打探云深的来历,让他稍稍放下了些许戒备。
之后进了秘境之后段凌飞也一直时刻关照他, 甚至遇到危险时也拼尽全力救他,并未丢他一人独自逃命。
有了一次过命的交情后, 云深对他渐渐放下了防备, 开始慢慢接纳这个好友。
有了段凌飞,云深在秘境之中历练,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成功结了金丹。
他心中很是欢喜, 与段凌飞分享喜悦时, 却并未及时察觉到他眼底的恶意。
在离开秘境后,段凌飞再次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云深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但下山时曾听闻过中州有很多大家世族以及修仙宗门, 他想去见识一番,说不定自己也能拜入宗门习得正统功法。
于是他便将这打算告诉了段凌飞, 后者惊喜的表示自己也是准备要拜入太珩宗。
云深隐约觉得太珩宗这个宗门有些耳熟, 但他没将其和死前看的修仙小说联系在一起,心想段凌飞看中的宗门想必不会差, 于是也有些向往心动。
于是目的一致的两人再次同行。
只是好景不长,两人才从长恒岭离开,竟撞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当日调戏云深不成反被段凌飞教训的几名修士,他们当真带着宗门内的长老上门寻仇来了。
云深刚进阶金丹,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够看,而段凌飞也不过元婴,对方请来的长老是个化神期的修士,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的。
段凌飞直接将云深退到身后,神情凝重:“你寻到机会就走,不要回头,我来帮你拖住他们。”
云深问:“那你怎么办?”
段凌飞爽朗的笑道:“放心,死不了。”
他说得轻松,可云深知道区区元婴如何能在化神期修士手下全身而退?
他摇头道:“我不走。”
对方是因他才招惹来杀身之祸的,没道理自己跑了,让他来承受后果。
云深说什么也不走,那名化神期长老嗤笑一声:“你们谁也别想走。”
他说罢就动了手,招招下杀手,其余几人也将他们团团围住,全然没有给他们任何逃生的可能。
段凌飞对付那些修士还能轻松自如,可那化神期长老不好对付,不过缠斗了十数个来回便受了重伤,一条手臂更是直接被废了。
云深深知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里,当即也顾不得会暴露真身非人类的秘密,趁他们不备时自地底下召唤出无数根参须缠住修士们的腿脚,然后趁机抱着段凌飞从地下遁走。
“竖子!我看你往哪儿跑!”
参须只能困住化神期长老两息时间,对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续几个灵力球砸向地面意图将云深逼出来,但云深是人参精,最擅长的就是遁地逃跑,等那灵力球炸开地面前,他早已带着段凌飞出现在数十里开外。
此时的段凌飞已经重伤昏迷,云深只能扶着他再次遁地,直到遁入深山之中将他藏入一个地洞,然后又隐藏了两人的气息,才勉强躲过了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搜寻。
对方并未轻易死心,而是守在山外守株待兔。
因为怕被发现云深不敢出去随意走动,可段凌飞的伤势实在严峻,伤口引发的炎症使得他高烧不止,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再拖下去恐怕真会没命。
云深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败给了良心。段凌飞是因为他才会命悬一线的,他不能将对方弃之不顾。
他从身上折下一节参须,直接压在段凌飞舌根下,伤势便肉眼可见的开始好转。
如此这般喂了两天,段凌飞的伤势稳定了下来,高烧退了,断掉的手臂也自动生长完好,只是他还没转醒过来。
大约是一直没守到人,那名化神期长老失去了耐心终于肯走人了。
云深很谨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深山,怕对方是在使诈就等他出现然后突然杀个回马枪。
过了一日,对方果然又出现了,还是没找到人后才再次拂袖而去。
又过两日,对方都没再出现,云深这才敢壮着胆子带段凌飞离开。
云深带着个伤号走不远,只能在最近的小镇里停留入住,将段凌飞放到了客栈的厢房后,马不停蹄的就去了丹药铺给他买了几颗宝元回天丹,一股脑全塞进他嘴里让他吃了,又用参须煮了参茶给他喝。
如此这般一剂猛药下去,翌日清晨段凌飞才悠悠转醒。
段凌飞醒来时还有些茫然,显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当见到端着药罐进来的云深后立马激动的问他:“你没事吧?”
段凌飞说着就要起身下床,云深快步上前将他按了回去:“我没事,现在有事的是你,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的,别等会儿又折腾没了。”
段凌飞讪讪的笑了笑:“倒是让你见笑了。本来是想再英雄救美一次的,没曾想反倒让你给救了。”
云深闻言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嘴上说着:“等会儿把这药喝了,现在还有些……”
他说着话时转了身倒药液,并未防备床上的病号,当感觉到心口一阵麻木刺痛时,他还不明就里的垂眸看去,而后才看清自己的心脏被一柄长剑刺穿,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金黄色血液沿着剑锋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
“我就说我没猜错,你果然是人参精修炼成人。”
身后的人哪里还有半点萎靡不振的气息,反而中气十足的握紧剑柄又往前推了几分。
“人参精呢,这样的宝贝拿来养蛊炼丹,必然是极好的材料。”
清润温和的嗓音如同恶鬼的低语在耳膜之间回响,他云深不敢置信的回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竟然还是看走了眼。
段凌飞将他的心脏生生剜了下来,失去了心脏的人参精伤及根本,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变回了人参本体。
段凌飞一手握着尚在跳动的心脏,仔细的端详片刻,突然神经质的哼笑了几声,而后将心脏装进了一个瓷瓶之中。
“心脏用来炼丹,至于你的身体,正好拿来养蛊。”
他一手攥着云深头上的枝叶将他整支参提起,颇为期待:“我很期待你能养出什么样的蛊来。”
“为什么?”
云深问为什么的时候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些人面前只能算是一株灵植一株药材。修炼成人又如何?终究是非我族类。
一开始对方就是蓄意接近,是他太过天真错信他人,等意识到时已经为时已晚。
“得证大道哪一步不是踏着他人尸骨往上爬?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怪就怪你自己技不如人。”
“能为我所用,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段凌飞说着残忍的话,将云深被丢进了养蛊的蛊盅。
蛊盅内不见光明,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云深不知今夕是何年,毒虫毒蛇在他身上攀爬啃咬,唯有蚀骨的疼痛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还不想死,他要活着离开这个蛊盅。
云深拼尽全力维持着清醒,小心翼翼的在丹田中藏起一分灵力,就为了有朝一日寻到机会为自己创造出逃生的条件。
这样漫无边际的黑暗不知过去了多久,意识昏昏沉沉时,他感受到了蛊盅在剧烈的翻滚,整个内部空间天旋地转,随后黑暗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久违的光明重现眼前。
许久没有见到光亮的眼睛下意识的紧闭避其光芒,但求生的本能却让云深挣脱了身上的虫蛇,咬牙忍着疼痛冲向光亮处。
当他冲出蛊盅时,入目的是骇人的尸山血海,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眼前的景象恐怖,反而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终于出来了!
云深不知道段凌飞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生怕对方突然出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他想也没想就要遁入地下逃跑,可一团黑雾死死的缠住他,无奈之下云深只能带着对方一起跑。
云深跑不了多远就力竭了,但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仍是逃了将近百里才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打坐恢复灵力吸收日月精华,直到丹田内重新充盈,继续一口气逃到了地广人稀的西洲。
西洲的高原气候冰冷终年被大雪覆盖,天气环境恶劣加上灵植稀少,妖兽和灵兽更少,所以没什么人愿意来这里。
云深正是看中了它的贫瘠,躲到了雪山的山洞里疗伤修养,而那团黑雾从头到尾都死死的缠着他,自然也跟着一起窝在了山洞。
黑雾没有思想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云深从它身上感受到了无上的压迫感,但对方即没什么恶意也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云深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伸手去戳一戳黑雾,试图与对方交流沟通,但无论如何对方都耸然不动。
后来有一日黑雾终于从他身上下来了,结果第一件事就是捞着他的参须用力的啃咬。
云深一惊:“你是土匪吗这么霸道!我都没答应给你吃我的参须的!”
对方仿佛听不懂人话,不过却放下了云深作为双腿的两根粗壮参须,转而勉为其难的扯下细细的一场条。
虽然被强行扯了参须不是很疼,但云深对对方这种土匪行径很是不满。
“我跟你讲哦吃了我的参须可是要付钱的,别以为是免费的。”
云深嘴上这么说,但对自己的参须到底值多少却心里没个底,于是他狮子大开口:“一百颗灵石,以后记得赔我。”
黑雾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云深竟从它黑漆漆的一团里看出了欲言又止的意味。
黑雾连拔了云深的参须好几天,从原来黑乎乎一团到后来渐渐凝实出了人形。
云深看到人形就有心理阴影,原以为黑雾跟他一样也是先天灵物,可如今却不这么觉得了。他疑神疑鬼的怀疑黑雾是不是哪个修仙大能的残魂,今天敢吃他参须,明天就敢直接吃了他!
云深心生退意,但还是想着自己那几百灵石,拔了他好几根参须呢,可不能白白没了。
“对了,你叫什么?总不能一直黑团黑团的叫,这样多没礼貌啊”
他迂回的问黑团,打算以后有机会就找对方把灵石要回来。
人形黑雾顿了顿,捡起一根树枝蹲下一笔一划的在地面上写字,云深歪着脑袋去辨认,还不等他看仔细,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嗓音极其熟悉,好像已经刻进了灵魂里一般,他下意识就扬起笑容转身回头,然后发现周围的景色全变了。
“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扶桑神树的树荫下,隋简逆着光站在他面前,云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恍惚间竟将他与梦境之中那个黑影重叠在了一起。
隋简脸色凝重,魔气侵蚀着人参精的神智,虽然被他及时打断,但到底还是怕受了影响。
他见人参精许久不曾回神,还以为云深的神识还陷入梦魇之中没能回来,正要强行将人参精挖出来带他回去驱除魔气时,人参精突然喃喃自语的嘶了一声,说:“所以那个黑影到底还我灵石了没有?要是没还那我不是亏大发了?”
隋简:“…………”
真是……让他白担心了呢。
万里之外,魔界。
段凌飞捂着胸口,一口黑血喷溅而出,魔气的反噬让他伤及了心脉,脸色瞬间惨白没了血色。
“差一点……只差一点……”
他咬着后牙槽,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破碎的铜镜。
碎裂的镜片里,身形高大的隋简将只有他小臂长的人参精捞进了臂弯里,人参精信任又依赖的用参须缠着他臂膀,画面和谐让人刺眼。
第67章 六十七
云深还惦记着自己那几百灵石最后到底拿回来了没有, 当隋简俯身用灵力将他连根拔起并且顺手用祛尘诀清理干净放到臂弯时,他本能的卷着参须勾住隋简的臂膀。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还不待他想起来, 大反派已经抬手捏了捏他头上含苞待放的花苞。
“什么时候长了个花苞?我怎么不知道?”
隋简带着几分疑惑和试探, 面上却又不动声色。
人参精一个激灵,吓得所有枝叶竖起绷直, 他心虚得眼睛乱转, 最后结结巴巴的装傻反问:“什么花苞?我不知道啊。”
人参精装得自己也是被提醒后才发现花苞, 可隋简早就对他的一举一动研究得明明白白,他动一根手指头都能猜到他打什么主意, 又怎会看不出他在撒谎?
隋简不置可否,既然人参精还不打算说, 隋简就先放他一马, 只等着他哪日肯老实交代了,再好好与他算账。
见大反派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云深偷偷松了口气,然后死死的闭拢花苞的端口, 生怕让隋简透过花瓣的间隙看到了那枚小小的种子。
隋简带着心里藏着事人参精往山下走去, 被忽视的小金乌不高兴的扇着翅膀嘎嘎嘎叫,企图引起两人的注意力,奈何谁也没回头,它只好无奈的抓着鸡崽, 努力的在两人身后飞。
回到主殿以后,隋简不由分说的将人参精带进浴室洗洗干净, 然后又抱回了卧室。
“干什么?”
云深被扔到柔软的床榻上时还有些发蒙, 当他看到隋简脱了木屐一脚踩上床榻边缘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想干什么。
他耳垂连同脖子都红了个透彻, 双手抵着隋简的胸膛,试图垂死挣扎一番。
“等晚上成不成?万一左奇和无心有事找你怎么办?”
青天白日的,还是不要白日宣.淫的好,要是叫旁人听见了,那他的里子和面子都往哪儿搁呀?
隋简愣了愣,半晌后好气又好笑的曲着手指敲他以及脑瓜崩:“想哪去了?我只是想给你检查一下经脉和丹田。”
人参精刚被魔气缠绕,虽然被他强行祛除让施法者受了反噬,但难保不会还有残余的魔气留存在了人参精体内,隋简不为他检查一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的。
云深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笑话,但他死鸭子嘴硬不愿面对现实,将锅甩到隋简头上道:“那你为什么让我洗了澡就马上把我送到床上?”
隋简危险的眯起双眼,反问道:“难道你还想一身脏兮兮的沾着泥和灰尘直接上床不成?”
人参精一噎:“那你还做那样的动作,我误会不是很正常吗?”
隋简忍俊不禁:“我不跟着上来,怎么将神识探入你丹田查看?”
人参精眼见甩锅不成,仰躺着倒在软榻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那你来吧。”
人参精并不知他此时在隋简眼底的模样。
柔软的被褥间,漂亮的小美人墨色的青丝铺散,双颊飞红浴袍凌乱,端是一副无意识勾人的模样,浅金色的眼眸湿润无辜,似是在欲语还休的邀请。
像是被狸奴的尾巴尖挠过心尖,原本一心关心他身体的隋简不免有些心痒。
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修长的手指缓慢而占有欲十足的摩挲着云深后颈,意有所指道:“会有些疼,等会儿别乱动。”
可怜的人参精还没意识到危险,乖巧的点头应了声好,然后就被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个透彻.
云深再次怀疑大反派真的是属狗的,上次将他锁骨和脚踝骨咬得惨不忍睹,这次后颈皮没一块好肉,好像他是什么令人爱不释手的肉骨头一样咬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检查的结果是好的,云深体内并没有任何魔气残余。
云深这个时候才有空回想梦中的场景,第一次梦到的时候他以为是心魔编造的幻境,可这第二次呢?
那亲身经历的真实感,被以为的好友背叛,被一剑穿心剜去心脏的痛苦,还有那仿佛无休无止的黑暗无一不让他窒息。
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场单纯的梦境。
难道他已经经历过一世,那一世没有遇到大反派,他孑然一身的在这个修仙世界摸滚打爬了数百年,最后渡劫失败又重生了,只是自己忘了?
云深不免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毕竟很多重生文里都是这种套路,他都能穿越了,穿越后再次重生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会如此联想的证据就是段凌飞本人,如果只是心魔编织的梦境,为何段凌飞会真实存在,而且对方好像很熟悉他的样子?
云深越想越心惊,内心深处被埋藏的恐惧渐渐复苏,本能的让他浑身颤栗发抖。
似乎察觉到他的恐惧不安,木灵之心缓缓跳动闪烁,本意是想安抚云深的情绪,却不成想适得其反。
人参精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好像从他开灵智以来他就没有心脏也没有妖丹,一直都是木灵之心代替了。
所以……他的心脏呢?去哪了?
云深惶惶不安,下意识就想寻求能给予他安全感的隋简,但隋简早前被左奇叫走了,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他忍着身上的不适起身穿好衣服,问了守在宫门的侍卫:“隋简呢?他去哪了?”
侍卫早就被隋简反吩咐叮嘱过,如果云深起身寻人,就将他带过去。于是侍卫亲自领着云深往种植灵植的灵田里带。
与此同时,左奇与隋简正在灵田里用捆妖索拴着一只刚开灵智,想要遁地逃跑的的人参精。
这支人参精年份比云深长,却没有云深的原型好看,主根茎上杂须很多,而且形态连类人都没做到,只有三根粗参须,颜色深黄偏黑,也没有当初的云深那么识时务,总想着逃跑,左奇将它弄回来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这不刚带回沧骥,未免夜长梦多,他立刻就将人参精上交给隋简,免得让对方跑了任务功亏一篑。
隋简对它可没有对云深那么温柔,既然这支人参精不听话,那就直接用捆妖索捆了就是。
等云深找来时,隋简正悬空而立双手抱臂,指挥着左奇将灵土压实了,然后随手画下一个阵法困住人参精,让它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你们在干什么呢?”
云深走到了隋简身旁,仰着头朝他伸开双手示意他抱自己。
“你怎么起来了?不再休息一会儿?”
隋简见他神情不对,顺势就俯身揽着他腰身将他抱进怀中,像抱小孩一样单手托举着。
云深双手牢牢的抓紧他衣襟,头埋在他颈窝闷闷的哼了一声不说话。
隋简又问:“做噩梦了?”
他顿了顿,默默点头,心想应当算是噩梦的吧。
隋简朝左奇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带着人参精离开灵田,身后的左奇任劳任怨的将最后一铲子土填严实,然后自觉消失。
隋简没直接带他回主殿,而是去了宫城内的最高处,
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沧骥城,巍峨的建筑错落有致,又极其有规律。
云深趴在围栏上,肆虐的罡风让他杂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隋简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他,见他心情好了不少便趁机问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了吗?”
云深不知道该怎么跟隋简说,隋简的洞察力太厉害了,他不敢让隋简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是他信不过隋简,而是段凌飞的背叛让他现在都心有余悸,他很害怕重蹈覆辙。
云深犹豫了很久才组织好措辞,他说:“我梦到我的心脏和妖丹都被段凌飞挖去炼丹了。”
“我都还没修炼出心脏呢,怎么会被挖走嘛。”
云深自我安慰着,眼角余光却偷偷摸摸的观察隋简的脸色,当发现他神情凝重眼底的戻气藏都藏不住时,云深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单看大反派这表情,别的妖肯定都有妖丹和心脏,只有他是例外。
所以他穿越后又重生了一世很可能是真的。
妖修修炼成人后心脏不是一定会立马就有,但妖丹是妖修的根基,没了妖丹就离死不远了。
云深没有心脏这一点隋简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他一直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来,隋简便也就把这个不算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如今听云深提起,他反而更加确定某些事。
云深应当和他一样也轮回过,只是轮回了多少世就不得而知了。
可有一点隋简没想通,之前轮回的每一世,段凌飞都死在他手中,唯独只有这一世活了下来。隋简原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多次轮回扇动了蝴蝶的翅膀,段凌飞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之后自己也活着逃过了剧情的束缚后,便更加深了这种想法。
可若真是这样,却又跟云深的梦境对不上。
真相没有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哪里自己还没想到。
隋简正要询问云深更多关于梦境的信息时,无心却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主上,有人寻您,说是您的旧识。”
隋简眉心微蹙:“谁?”
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旧识。
无心道:“那人并未说明身份,只说是来自魔州,跟您一说你就会明白。”
“魔州……”
隋简眉心锁得更紧了。
第68章 六十八
关于魔州, 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找他的人隋简只能想到一个人。
“来者不善啊……”
隋简低声呢喃,侧目看了一眼不明就里的云深,转而吩咐无心道:“去跟他说我随后就到。”
“是, 主上。”
无心走后, 云深道:“既然你朋友来找你,那你先过去吧。”
正好他也好好理一下, 自己现在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隋简思索了片刻, 也觉得云深还是不要过多的暴露在那些人面前比较好, 于是应了一声好。
隋简将云深送回了主殿,云深蛄蛹进床里用被褥把自己卷成了蝉蛹, 朝他挥手道:“好了好了,快走, 别打扰我睡觉。”
“小没良心的。”
隋简咬了咬牙, 看他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也放了心,至于之前未完谈话还是等他处理完贸然造访的人以后再来说完吧。
他摸了摸云深的脑袋,柔声道:“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人参精乖巧点头, 似乎是真困了, 抬着手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隋简见此也没再打扰他,放下床幔后转身放轻脚步离开。
云深支着耳朵听到关门声后在床幔后方伸出脑袋,探头探脑的看了半晌, 确定隋简真走了以后立马盘膝坐了起来。
他努力回想梦境里的画面,试图从里面发现些什么来, 可无论他如何将梦境和记忆重叠, 都无法将两者串联在一起。
从他穿越这个世界以来,他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大反派, 而那之前除了上一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记忆。
云深想或许是他猜错了,他其实没重生过,那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心魔幻境罢了。
心魔幻境最擅长挖掘人内心深处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恐惧,然后逐渐击溃人的内心,使其永远沉沦在恐惧的泥潭之中无法自拔,然后取而代之。
如果他穿越过来没有遇到过隋简,那么梦境里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变成现实。
或许是因为是孤儿的原因,云深其实很害怕孤独,害怕得不到认可,更怕被人讨厌厌恶,所以即使长大了进入了职场,也一直谨小慎微力求做到最好让所有人都满意。他不敢拒绝任何人的要求,得到一点点敷衍的感谢都能让他觉得自己其实是被需要着的,他的存在是有用的。
那个梦境也先是让他以为自己收获了真挚的友谊,最后再让他遭受背叛给予心灵上的痛击,但凡心智没那么坚定的人说不定就已经心态崩溃了,幸亏云深上一世早就已经失望了太多次,精神抗压能力很强,不然可能可撑不到隋简来救他就沦陷在心魔的幻境里了。
他越想越后怕,内心对隋简的感激越发浓烈。
幸好隋简来找他发现了异样,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将前后因果关系理清楚的云深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庆幸还好只是一场梦。
安下心以后,之前被强压下去的困意渐渐来袭,云深正要准备睡个回笼觉,脑袋沾上枕头的下一秒他突然又做了起来,神情苦恼的揪着头上的花苞叹气。
刚刚情绪不稳,许久没有在人形时自己贸然出现的枝叶又跑了出来,连带着那朵小红花花苞也在招摇的摇晃,云深想不注意它都难。
不过短短一日,昨天还含苞待放的花苞已经开了一小半,眼看着离完全盛开已经不远了,云深光看着就觉得糟心。
隋简已经发现了花苞的存在,以他多疑的性格,盘问自己花苞的事情是只是早或晚,到时候再让大反派发现了种子的存在,瞒了许久的自己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云深脸一红,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隋简能借题发挥怎么磋磨自己。
要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坦白吧,争取个宽大处理,说不定还能少遭些罪。
云深说做就做,既然要坦白,那肯定是要越早越好。于是他鼓起勇气掀了被褥,起身穿戴好衣冠,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他走出主殿以后看着眼前的岔路口,突然意识自己还不知道隋简去了哪里见客,试探性的去了之前接待主角攻受的偏殿却扑了个空,又找不到无心和左奇的踪影,最后只好向路过的侍从们问了隋简的行踪。
那几位恰好是送了酒水折返的侍从,他们很清楚云深在隋简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是有问必答。
其中以为侍从指向东南方向的一处青瓦宫殿道:“主上在飞廉殿会客,夫人若要寻主上,我等可带夫人过去。”
云深并不想给旁人制造麻烦,闻言摇摇头,粲然一笑道:“不用啦,我自己走过去就好,谢谢你们。”
侍从诚惶诚恐的道:“夫人不必道谢,服侍夫人是我们分内之事。”
他们说着就要单膝跪下行礼,云深见此一个激灵瞬间转身就跑,他可不想真让人跪,怕折寿。
飞廉殿位置有些偏僻,侍从也不多,云深进了殿门以后就没再见到一个侍从了。
像是被人特意支走了一般。
云深疑惑的抓抓脑袋,心想难道大反派在跟好友说着什么机密吗?
他想自己可能来得不是时候,想着还是等会儿再来找隋简好了。
他正要转身,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音源很微弱,连蒙带猜也只能猜出个七八分,隐约好像是在谈论着什么人参之类的话题。
难道是在说他吗?
云深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原本模模糊糊的对话总算能勉强听得清楚了。
他听到隋简的那个友人说:“听说你有一株千年人参,不如送我,我拿一方小世界与你换如何?”
云深有些发懵,千年人参?是在指他吗?
他有些生气,隋简的这个好友真的很不礼貌,他又不是货物怎么能换来换去的?
大反派肯定不会答应的。
人参精自信心满满,只是下一秒他的信心就被无情的打碎了。
只听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缓缓道:“可以,你若是想要,换与你也无妨。”
云深脸色的血色瞬间褪去,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以为自己其实没醒来还陷在心魔幻境里,用力掐了一下手臂,疼痛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是现实。
眼前一阵阵眩晕发黑,段凌飞一剑刺穿他心口剜掉他的心脏的画面一遍遍浮现,云深浑身颤抖,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云深思绪很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就是逃避。
他仓皇失措的转身跑了.
殿内。
魔呴见他满不在乎,忍不住挑眉打趣道:“你当真舍得?”
隋简不甚在意:“有何舍不得的?”
不过是一支抓来为云深做挡箭牌的灵植罢了。
魔呴又提醒道:“段凌飞可告诉我了,你很看重他。我若是把他带走了,他可就必死无疑了。”
魔呴可记得当时段凌飞可是很斩钉截铁的告诉他隋简有多宝贝那只人参精,跟守着肉骨头的恶犬似得,谁敢打一下注意都要遭到反噬。
这是为何最后会派他来试探的原因。
魔呴狐疑的盯着隋简的神情,企图从中发现一点端倪,但后者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说:“你于我有恩,你若是当真想要那人参精我自然会给你,如此也算还了恩情,此后我们两不相欠。”
魔呴能踏入沧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年魔呴也是剑宗的弟子,是他有意放走了隋简,虽然后来失去意识的隋简是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救走的,但无论如何隋简都欠着他一个人情。
一支千年人参精保全了云深又还了欠下的人情债,一箭双雕的卖买隋简又怎会不做?
他说罢亲自带着魔呴去了灵田,将那支被困住的人参精亲自挖给了他。
他说:“这人参精让我拿来疗伤伤及了根本,如今已经不能化形,功效肯定大不如前了,你若是还想要尽可带走便是。”
手中拎着的确实是千年的人参精无疑,魔呴没见过云深更别说他的本体,再加上对隋简本性凉薄的了解,他不疑有他的收了起来。
他的任务只是试探隋简是不是真的在乎那支千年人参精,能趁机带回去最好,至于是不是段凌飞说的那支人参精,可不关他事了。
那一方小世界隋简没有收下,临了将魔呴送走时,魔呴提醒了一句:“那老东西马上修炼大成了,不出两个月就能出关,你自求多福吧。”
隋简笑意不达眼底:“他大可来试一试。”
另一边,云深无头苍蝇一样向前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扶桑神树下。
扶桑神树还是一如既往地静静矗立山头,小金乌和鸡崽在窝里打着小呼噜,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云深鼻头一酸,很想告诉自己要相信大反派,他不是那样的人,可万一呢?
万一自己看走眼了怎么办?他有利用价值,原文里的大反派可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第一人,演戏哄骗自己一个傻白甜死心塌地的帮助他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云深想起了被关进蛊盅里的绝望。
他不想死,也不想被切片,那么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在大反派没反应过来之前逃走。
第69章 六十九
宫城内全是隋简的手下, 云深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从大门离开,说不定他还没走出前殿,自己的行踪就已经传到隋简耳朵里了, 那跟主动送上门有什么区别?
如何逃跑一时让他犯了难,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睡醒的小金乌抓着鸡崽扑扇着翅膀飞到他面前。
小金乌已经很大一只了, 体型跟寻常的老鹰差不多大, 三只爪子也极其有力。现在它不怎么敢直接落在云深的肩膀上, 怕自己锋利的的爪子抓伤了他,最后只是将鸡崽丢到他掌心里, 然后落到他抬起的手臂上。
云深突然福至心灵,自己本体没多重, 让小金乌抓着他飞出宫城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于是他对小金乌道:“小金乌, 陪我玩个游戏如何?”
一听到云深要陪它玩,小金乌兴奋的振了振翅膀很是期待,然后就听到云深又说:“等会儿我变回本体,你带着我飞到这后山的山脚下如何?”
小金乌歪着脑袋嘎了一声, 摇头晃脑的表示不行。这座山峰足足有千余米高, 小金乌没试过带云深飞,怕自己半途脱力松开了云深,到时候人参精岂不是要摔成东一块西一块的?
小金乌说什么也不干,云深最后只能很是失望的叹气, 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默默不说话。
小金乌可见不到他哭,着急的嘎嘎嘎了好几声, 然后一跃而起飞到半空盘旋, 似乎是在示意它答应陪云深玩,让他别哭。
苦肉计成功的人参精悄悄捂着嘴笑了笑, 趁着小金乌反悔之前赶紧变回本体,牢牢的抱好手中的鸡崽,然后被小金乌抓着茎叶飞向了山下。
视线中,扶桑神树离自己越来越远,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之中翻动,云深难过得鼻尖发酸,一时之间心中像是打翻了的调味罐,五味杂陈的。
他没伤心太久,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在落到山脚下时将小金乌和鸡崽都收进了空间戒指里,然后遁入土中迅速的离开。
另一边,隋简将魔呴送走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此时云深早已跑出了沧骥。
他心想着这个时候云深应当还没睡醒,怕贸然回去会打扰到他,于是先去处理了堆积的公务,又吩咐无心将所有散落在外的人,连同被罚去挖灵石矿的红叶全部传唤回来之后才回了主殿。
殿内灯火昏暗,隋简远远看着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
他心想人参精这个时辰应当已经醒来了才是,怎会没有掌灯?
如此想着,他脚下步伐不自觉的加快,内心隐约涌现一股不安,当他推开房门径直走入寝室结果却扑了个空时,那股不安达到了顶峰。
床榻上的被褥凌乱却没有任何温度,显然本应躺在床上的人早已离开。
隋简第一反应就是寻着主仆契感应人参精的位置,当契约没有任何反应时他才想起自己此前早已解除了主仆契,现在的他无法定位到人参精的具体位置。
云深从来没有乱跑过,更没试过像今日这样莫名示踪,隋简压着不安闪身去了后山,除了静静矗立的扶桑神树,连小金乌和鸡崽也不见了踪影。
隋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立马神识传音到宫城内每个人的识海之中问:「夫人去哪了?」
无人能回答得上来,许久后才有几位侍从颤颤巍巍的回应道:「今日未时四刻,夫人曾向卑职问路去了飞廉殿,之后卑职便不知了。」
隋简闻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双手无意识的收拢握紧。
午时四刻恰好就是他接见魔呴的时间,偏偏云深又是那时去了飞廉殿,他不由得想起当时与魔呴的对话,极有可能是让云深听到误会了。
隋简很了解云深,他知道云深看着很开朗活泼,但实际上很没有安全感,当发现自己可能只是利用他以后,胆小的人参精肯定第一反应就是逃得远远的。
他一时气急,不是气人参精不信任自己,而是气自己没有早些与人参精说清楚另外一支人参精的存在和用意,更没早些回主殿发现他不见了。
隋简无法想象,没有自己护着,傻乎乎又好骗的人参精会遭遇什么。
眼下云深已经跑了,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将他找回来,别的都是虚的。
他咬着后牙槽吩咐道:“挖地三尺也务必将夫人找回来!”.
云深一口气跑出了沧骥的地界,然后就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他去过很多地方,但无一不是和隋简一起去的。
他想过回到最初来时的葫芦山,但那里被发现的风险太大,大反派要真抓他肯定第一时间会去那里找,而其他地方也不会安全。
偌大的修仙界,竟没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地。
意识到这一点后,云深更难过了。
最后他选择回红叶原碰碰运气,看看红叶原秘境还能不能进去,他想回去看看银蟒和师尊。
红叶原位于东洲,与西洲几乎横跨了大半个修仙界,云深走时也没带上一艘飞舟,只能靠自己慢慢赶路。
他不敢在白日里行动,于是就只能买了一份修仙界的地图后,披着月色和露水走夜路,白日里就躲到深山老林里装普通植物。
如此这般还真让他离开了西洲的地界,他进入东洲后也不敢放松警惕,隋简在东洲也有分部和手下。
他依稀记得除了东渡津那个分部以外,隋简还建立了一个叫千机楼的组织,是专门贩卖和收集情报的机构,自己若是不小心谨慎,说不定很容易就会被潜伏在暗处的千机楼眼线给抓到破绽。
他给自己做了乔装,化身成了一个相貌平平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小姑娘。
这身装扮往人堆里一扎瞬间就泯然于大众,云深稍稍放松了些许警惕,在城镇之中落脚歇息了一晚以后有趁着天不亮继续赶路。
他东躲西藏的从东洲边境慢慢接近红叶原,期间换了好几次妆容,有时是温文尔雅的剑客,有时是背着药箱四处采药的丹修,有时有时年迈伛偻着背脊的普通老妪。
等他终于接近漫无边际的红叶原时,已是两个月以后了。
云深在红叶城中藏了几几天,总算打探清楚了秘境如今的状况。由于秘境之中的传承已经被人拿走,这个散仙大能陨落后留下来的秘境彻底变成了普通的秘境,每间隔一年开启一次,入口开启的时间只有短短一日,三个月后才会再次开启出口。
云深打探好消息后没有急着接近秘境入口,而是藏身在了山脚下的一处灌木丛中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果然从中发现了不少服饰穿着带着相同标志,但却不是宗门世家的修士。
整个山峰山脚几乎都被千机楼的人监视了起来。
显然大反派并没有放弃抓他回去,云深一时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毕竟还没试过被人这么大动干戈的在意过,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云深一扎根就是好几日,直到秘境开启那一天,他隐入人群随着大部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千机楼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当然,他的身形和五官还是做了伪装的,此时的他就是一个不谙世事初入尘世历练的宗门女弟子,任谁也不会将这个女弟子联想到人参精身上去。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藏在人群里,等到秘境入口打开后,所有宗门世家弟子在带队长老的带领下开始攀登峰顶抵达入口处。
这个时候人群已经不能为他提供庇佑,云深趁乱跑到了山峰的背面,正要化作原型直接遁入山体,依靠自己的天赋直接从山峰内部登上山顶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脚步声。
云深手中捏紧了隋简给他的那枚保命的玉简,警觉的回头,却不期然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小家伙,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来人嘴角含着一丝清浅的笑意,可眼神却阴深恐怖,仿佛蛰伏在阴暗处的毒蛇,随时会将猎物一击毙命。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云深呼吸停顿瞳孔震颤,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是隋简找来了。
不,不对,这人不是隋简,隋简从不会用这种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他,哪怕对方隐藏得很好,但那种由内而外的傲慢和蔑视却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了。
如果他不是隋简,那么眼前这个与隋简有这一模一样外貌,连身形都分毫不差的人又会是谁?
云深心中无端弥漫上一股挥之不去的恐惧,对方实力深不可测,轻举妄动只会让自己更处于劣势。云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脸上挂上了讨好的笑容,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隋简”向他一步步逼近,云深废了很大的勇气才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加上对方并没有多看得起他,于是压着想要转身逃跑的欲望,像对着真正的隋简那样撇嘴撒娇抱怨道:“可是你不是答应过我让我自己出来闯荡历练的吗?你这是在耍无赖,你骗我。”
“隋简”但笑不语,但逼近的脚步却没有停下,眼看着就要走到眼前只有一步之遥,云深想也没想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玉简。
玉简内蕴含着隋简全力一击的一道剑意,剑意察觉到云深有危险后以势如破竹之势朝“隋简”劈去。
这个“隋简”不知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眼前这个怯弱胆小修为低微的人参精,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竟没有对云深做过多的防备。
当那气势汹汹的剑气袭来时,他身形虚晃一下侧身躲开了剑气的气刃,砍了个空的剑意在半空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回了头,追着“隋简”紧咬不放,“隋简”只能被动防守。
云深早就趁机遁入土中,然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山峰内部穿行到了峰顶,然后在入口闭合之前瞬间扑进了入口。
慢了一步的“隋简”神情阴翳,咬着后牙槽气极反笑的低声呢喃道:“倒是小看了你。”
他说罢挑了挑眉,自言自语的感慨道:“也是,能让我那徒儿为之着迷的人,又怎会是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只是逃得过初一又能逃得过十五吗?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东西能躲多久.
另一边,已经赶到玲珑塔之中用神识搜寻着人参精踪迹的的隋简在玉简碎了的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玉简之中的剑意已被触发,那就说明人参精此时遭遇了性命攸关的危险。
他感应到了玉简的位置在红叶原,幸好两处都在东洲之内,范围还不算太远,全力赶去加上空间法阵的加持,最快一炷香时间就能赶到。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直接足尖一点地面,身体顿时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再转眼时已经脚踩灵剑消失得无影无形。
徒留反应慢了半拍的左奇高喊着:“主上!等等我!”
第70章 七十章
“隋简”没能抓住人参精反而让他逃了, 他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回到了山脚下,好整以暇的靠着一棵树环臂抱胸, 似乎在等待着谁。
隋简的速度极快, 甚至没有用到一炷香,连续耗费了六张空间符箓后终于抵达了红叶原。
足尖落地的那一刻, 两个相貌身形完全一致的人四目相对。
隋简的神识顷刻铺散开, 山峰脚下的一草一木尽在他眼中, 连地下虫蚁细微的嗡动也未放过。
短短几息时间,他已经确定了此处并没有人参精的踪迹。
他目光冰冷的看向面前的人道:“步纵, 你把他藏哪了?”
步纵笑意不达眼底恶意满满:“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的变得如此目无尊卑?”
“你不该唤我一声师尊吗?”
回应他的是一道杀意腾腾, 直接将他倚靠着的树干拦腰斩断的剑意。
“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最后问你一次, 你把他藏哪儿了。”
若非云深可能在他手中,隋简跟他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步纵啧了一声:“你问那支废物人参精呀,他让我给抓起来。”
他说着话时,手中凭空多出一支已经被吸干了精气, 像风干的树根的人参。
正是此前隋简交给魔呴的那支人参精。
步纵轻笑着道:“若非段凌飞见过你那宝贝人参精的本体, 为师可就被你给骗过去。”
“也怪为师这些年来对你疏于管教,竟让你学得满口谎言,竟做出欺师灭祖的行径来了。”
风干的人参被丢到隋简脚边,风一吹便如流沙般塌陷, 而后化作飞灰随风飞扬。
从头到尾隋简连看都没看一眼,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步纵, 眸光微暗。
步纵对他这种不为所动的反应并不满意, 好似在隋简眼中自己就是那自导自演的跳梁小丑。
他缓缓敛去嘴角的笑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跟为师回魔州, 否则我就吸干你那宝贝人参精。”
隋简抿唇不语,像是确定了某一件事,忽然讽笑一声道:“看来你没抓到他。”
若云深当真在步纵手里,他早该将云深拿出来威胁逼迫自己就范才是,端不会在此跟自己打嘴仗。
被拆穿了把戏的步纵也不恼,只是略显失望的挑眉道:“你这般聪明可就不好玩了。”
他话音刚落下便突然暴起,两人十米之内的空间被他凝固锁住,无数浓稠腥臭的血滴凭空浮现,锐化拉长成千万根血刺,如暴雨疾风般朝隋简袭去。
这便是哄骗不成直接强攻了。
这几乎没有给他留任何活路,隋简却连脸色都没变过,泰然自若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剑匣,本命灵剑在其中震颤嗡鸣。
“我的身体好用吗?”
隋简一手捧着剑匣,修长的指尖抵着剑匣的封印,看向步纵时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是冷的,眼底的厌恶更是毫不掩饰。
离他仅有一掌距离的血刺像是被人按下了停顿键,齐齐定在空中不敢轻举妄动。
步纵目光落到剑匣上,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他现在这个身体是隋简的,当初夺舍与隋简争夺身体控制权时让隋简伤了神魂,不过最终还是他技高一筹成功夺舍了身体,美中不足的就是让隋简的魂魄趁机钻入元婴内逃走了,导致他没能吞噬掉隋简的神魂彻底与身躯融合。
滴血认主的本命剑若是被摧毁,对他而言也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说不定会让自己那本就与身躯融合不稳的神魂受到反噬。
但与此同时,与本命剑神魂相连的隋简自己本人也会遭到反噬。
隋简摧毁本命剑,可以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剑匣,脑海了思考了许久,发现无法直接从隋简手中将其夺走后,只能神情阴翳的哼了一声。
“这次算你赢了,不过下一次就未必了。等我彻底融合了你的身体,这本命剑可就威胁不了我了。”
他说罢身体开始虚化,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才赶来的左奇只依稀看到一个身影,但他显然是知道步纵的存在的,仅靠一个虚幻的身影都能认出对方来。
他走到隋简身后,脸色难看的问:“主上,那人这是修炼大成出关了吗?”
隋简没有回答他,随手将剑匣收了起来,转而仰头看向峰顶那条闭合的空间裂缝。
他说:“夫人已经找到了,让无心他们即刻返回沧骥,之后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左奇显然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没有过多的询问,接受到命令后立马动身去办.
云深险之又险的逃脱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那个假的隋简会不会在秘境出口守株待兔,万一对方没走自己出去又被逮个正着怎么办?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会与隋简长得一模一样。
一联想到隋简云深就忍不住委屈,脑海里的人参精小人一边暴打名为大反派的玩偶,一边怒骂着大反派大坏蛋,怎么能这样欺骗利用他,以后他绝对绝对不要再搭理隋简了。
云深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转而开始观察四周的景色。
这次他落到的地方是之前没去过的,临近海岸的一座巨大的海岛,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大概就是遥遥眺望能看到之前去过的那座雪山。
云深记得传承之地的入口就在雪山山顶的温泉池里,眼下他想要靠近雪山,得先想办法离开这个海岛。
海下旷阔无垠,自然也充满了无数未知,云深很小心谨慎,没敢直接下海,而是踩着滑板贴着海面朝海岸边飞去。
才飞出不远,原本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了一股浓雾,乳白色的雾气遮蔽了阳光,短短几息就达到了伸手都只能看见隐约轮廓的程度。
这雾气肯定不简单,而且吸入肺腑之后竟隐约有些头昏眼花。
雾气似乎带着迷魂的作用,云深不得不谨慎的捂紧了口鼻,尽量的降低了自己的气息和存在。
雾气之中,隐约能看到有巨型的长条状生物在海中翻腾,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
云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完全不敢动弹,直到那举行长条物种遍寻不到猎物自觉退走以后他才敢轻轻呼吸。
没有隋简在身边为他保驾护航,如今的秘境比之前还要危险了无数倍,每一步他都必须小心谨慎,否则迎接他的只会是万丈深渊。
岸上是一片接连不断的密林,云深上了岸后继续踩着滑板在林中穿行。
林中有许多成了精但没开灵智的树妖,树妖并不如它表面那般憨厚良善,其根系下缠着皑皑白骨一看就不好惹。幸好云深自己也是灵植成精,模仿树妖的气息那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于是人参精花了两天时间有惊无险的离开了密林。
此时雪山已经尽在眼前,扑面而来的风都裹挟和风雪的凛冽。
怕冷的人参精立马打了个寒碜,取出一件皮毛厚实柔软的火狐披风就把自己裹了起来,然后又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炎阳之心放了出来拿在手中取暖。
炎阳之心一出现就下意识贴着云深蹭蹭,然后才注意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它就被关了几个月,怎么就又给它干回老巢来了?
难道是自己没用了,人参精要把它送回老巢不要它了不成?
炎阳之心惶惶不安,但由于语言不通套不了人参精话,它只是更加卖力的体现着自己的用处和价值,就怕一个不注意它就被丢下了。
云深没发现炎阳之心丰富多彩的内心戏,只觉得手中充当暖炉的炎阳之心越来越暖和,冻僵的手身体好像也跟着火热了起来。
他靠回忆硬生生的找到了上雪山的唯一的温泉池。
进入传承之地的入口找到了,但如何进去又让他犯了难。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温泉的水低下还有无数丑陋的鱼妖,而这些鱼妖还会凶狠的会蹦跶着长腿上岸。
云深可惹不起数量如此庞大的鱼妖族群,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一颗银白色鳞片光滑油亮的蟒蛇脑袋伸了出来。
“呀!是你!”
云深大喜过望,捧着银蟒的脑袋吧唧就是几口,不甘寂寞的炎阳之心瞧着眼红,竟也趁机凑到云深跟前去讨亲亲,然后被人参精嫌弃的推开到了一边。
讨亲亲失败的炎阳之心委屈巴巴的,火苗都黯淡无光了许多,只可惜注定无人在意。
有了银蟒的帮助,这次云深顺利的再次进入了传承之地。
当他跟银蟒表示自己想去见一见师尊她老人家以后,银蟒却一反常态的表现出了抗拒之意。
它不想云深进传承之地。
云深以为它是不想自己白跑一趟,因为当时他离开的时候道姑的残魂就因为执念达成彻底消散了,连那巨大悬空的八卦广场也歼灭了,此时再进去大概率也只会扑个空。
银蟒用尾巴轻轻的推搡他,云深坚持己见:“可是我想去看看。”
银蟒拗不过他,最终还是带着他进了木屋。
再次走上那段看不见尽头的浮悬石阶时,云深这些时日来烦乱的心思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传承之地内里的景色与上次已经大不相同,那些被巨大铁索连接的山全都塌陷成了一块块形状大小不一的巨石,连那个巨大的八卦广场完全没了踪影,更遑论寻找道姑的身影了。
他鼻头没来由的一酸,回首自己上下两辈子好像一直都在失去,哪怕是拥有也是短暂的转瞬即逝,无论抓住什么最终都会像手中的流沙,握得越紧死去得越快。
一种到头来还是孑然一身的孤独感涌上心头,等他反应过来,眼眶竟不知何时被泪水浸湿了。
他不免又想起隋简那日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就决定自己生死去留,生气和委屈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再也压抑不住。
他咬着牙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得太难看,一遍又一遍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连大反派也在骗他,又为什么不干脆一直骗到底。
云深不甘心,他想了很久,觉得哪怕是再失望一次,甚至可能会连命也搭进去,也要去找隋简讨要个说法问清楚。
人参精鼓起了勇气,说做就做,转身就要往回走,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后竟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身影影影倬倬,虚幻缥缈得好像一阵风就会将他吹散。五官朦胧不清好似隔了一层雾,但云深却奇异的觉得他十分的眼熟,他很肯定自己应当不止一次见过对方,但无论他如何回想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云深。”
那人缓缓抬手轻轻摸着他脑袋,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明明对方是完全陌生的人,但云深却对他的行为生不起一点的反抗之心。
那人叹息一声,带着几分莫明的悲悯,他问云深:“为了救他却让自己落得这般境地,你可悔?”
云深茫然的睁着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完全无法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他救了谁?又为何要反悔?
那人见他久久不语也没催促他一定要回答,只是又一声叹息后突然随风消散,徒留满脑子问号云里雾里的云深站在原处。
直到离开传承之地,云深也没想通那个神秘人跟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他索性就先放到了一边,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出了秘境之后怎么质问大反派。
秘境出口开启还有两三个月,云深再怎么心急也只能耐心等着,索性无事他便带着银蟒在秘境之中故地重游。
在回到当初降下帝流浆让自己成功化形的平原时,云深突然福至心灵。
他总算知道那神秘人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当初在梦境之中,便是那人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让他赶紧醒来吸收帝流浆。
那人似乎很早之前就认识自己了,但自己却对他毫无记忆。再加上那人说的那些话,所以他到底是谁呢?
云深不得而知,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而自己站在真相之门外什么也看不清。
秘境之外,隋简一人留在了山峰脚下,这些时日为了找云深他一直大张旗鼓的活跃在修仙界,自然也让那些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宗门修士掌握了行踪,如今他一停留下来,那些修士就像鬣狗一样闻着味儿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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