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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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回学校的路上, 刚坐进车里陈继就按着周絔行打了一顿。


    挡风玻璃前放着抱枕,平常坐车想眯觉,陈继会抱怀里或放脑后,现在被他当成武器砸周絔行的胸口、胳膊、脑袋。


    “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跟我妈乱说话!让你犯神经病!让你发疯!让你不正常!”陈继发泄似的狂乱挥舞, 手是颤的, “你跟爷爷说好什么了约定什么了凭什么说好凭什么约定!你要死就去死现在就去死!当着我的面说什么说!你故意说给我听的是不是!你故意吓唬我!你”


    一只手伸过来截住抱枕, 轻而易举地圈住陈继两条伶仃的手腕, 交叉地按在胸口;另一只手勒住陈继的腰, 让他不得不因为失重猛地坐到周絔行腿上。


    周絔行发型凌乱,看到陈继眼含泪光,说:“我就是故意吓你的, 但我成功了不是吗。”


    “哥,你哭了。”他掌住陈继后腰的手缓缓地朝上攀爬, 触到后脑勺, 下压,让陈继靠得很近, 鼻息温热地喷将过来,周絔行寻咬陈继的下·唇, 得到一阵挣.扎地抗拒,他更紧致地控制住陈继, 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唇珠, 接着攻城, “你心疼我。”


    “你不爱我, 我会死。”周絔行哑声说,撬开陈继的牙齿掀起他的舌尖强势地纠缠。


    陈继想回老宅一趟问问爷爷有关周絔行说的事情。现在是下午五点, 天擦黑,得回学校。


    如果回老宅再回学校, 天就很晚了。


    晚上开车不安全,陈继按捺住心焦,没让周絔行往老宅开。


    下周回来再说吧。


    陈继气闷地坐在副驾驶,像古时候被轻薄的白面书生那样羞.耻得耳尖通红,拿袖子一下又一下地擦嘴,狠狠地瞪周絔行。


    和陈茯苓告别前,她抱住陈继假哭耳语道:“儿子你到底是怎么招惹到周絔行这个变丿态的啊,太刺.激了吧。”


    陈继震撼:“???”


    送到门口,陈茯苓理理陈继的领口,对两人说道:“我说让你们谈恋爱你们听听就得了,谈不谈还是看你们自己,但我现在的态度是支持的。以后无论做什么,只要不是去国外生孩子这种倒反天罡的事,都不用征询妈妈的意见——但结婚的时候必须得告诉我给我发请帖啊,不然这也是倒反天罡!其他的事情就大胆去做吧。你们有权支配自己的人生,好好规划规划。趁年轻,多玩一玩闯一闯。”


    “嗡、嗡——”


    陈继收回思绪,打开手机。


    是陈茯苓发来的消息,好几条,很长。


    【帮我谢谢老爷子,也谢谢小行。我知道是他们让人一直守在小区外面,陈丰年徘徊了好几次都没能进来也没和我碰面,还被驱赶了好几次,有次警察都来了呢哈哈。】


    【其实我挺怕他找盛桉的麻烦的,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和他断掉,但想想凭啥啊,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们不该承担后果。归根结底还是谢谢小行和老爷子,因为陈丰年没有找盛桉和我的麻烦,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这里没势力。没周家没老爷子帮衬的话,我觉得我后半辈子又完了,欠他们的这辈子还不清。】


    【但是——】


    【小继,妈妈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缘故对小行产生感激之情而你自己又没意识到,以为这是爱情,我想让你真的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考虑和他在一起,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你和小行的关系,不要考虑我,你只需要为自己考虑。】


    【一开始不同意,只是因为我实在怕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怕你动了情,他们却能轻而易举抛弃你,妈妈不想让你受苦。这是我的刻板印象,而且现在我已经知道小行不会是这种人,只有你抛弃他的份儿】


    【而且,你俩不在一起,不是妈妈危言耸听,你俩谁都没有好结果。】


    【不过话虽这么说,小行也怪可怜的,可是!感情绝对不是可怜可怜就能过一辈子的啊,你还是要先考虑自己!如果你不喜欢,我拼了命也得带你走!】


    陈继心软,郁闷不再,打字道:【妈,我知道的。我没有因为要报恩才对小行怎么样,在这之前,我暗恋他。】


    陈茯苓:【我就说你们俩成天那么腻歪像搞丿基!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陈继:【】


    陈茯苓:【在这之前你暗恋他?在、这、之、前?时间点变了诶——是现在知道他和你了解的不一样以后,不喜欢了吗?】


    陈继:【现在叫明恋。】


    陈茯苓:【】


    陈茯苓:【有道理啊。】


    陈茯苓:【[牛批.jpg]】


    陈茯苓:【所以,他现实里这么变丿态你竟然不想着逃跑还明恋?!陈继你受·虐狂啊?】


    陈继:【】


    陈继:【我没有!】


    陈继:【我这不是在慢慢地了解更真实的他吗!别吵,我在思考,在斟酌!】


    陈茯苓:【随便吧。】


    陈茯苓:【只要你不突然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都能接受。】


    陈茯苓:【要不是因为你是亲儿子,我倒想看看你俩更想看看小行怎么变太肯定比你之前给我分享的那些漫画好看。】


    陈茯苓:【[小小小声.jpg]】


    陈继:【?】


    陈继:【??????】


    “哥,跟谁聊天呢?耳朵都红了。”周絔行蹙起眉头问道。


    陈继脱口道:“你别管!”


    周絔行:“我就要管。”


    陈继瞪他:“我妈!”


    周絔行眉心舒展:“噢。”


    到家时没过六点半,外面黑透了。一下车陈继被从北边刮来的风吹了满脸,他连忙把下巴往围巾里缩。


    周絔行站他面前挡风。


    下午吃得多,牛肉饱腹不好消化,陈继没感觉到饿。周絔行为了不吃陈茯苓尝试的黑暗料理菠萝炒泡椒,吃得比平时多,胃里消没消化都不一定,他也没说饿。两人沉默地达成共识,不吃晚饭了。


    浴室里的热水系统显示热水充足,陈继想泡个澡,啪嗒着拖鞋到浴室放水。


    浴缸是半圆形的,夏天不常用,冬天用得多。水逐渐流满大半个浴缸,灯光的影子沉在缸底闪烁,像甩尾游动的金鱼。


    陈继从放洗漱用品的置物架里拿猫猫头造型的沐浴球,天蓝色的,扔进去一颗。然后又拿植物精油往水里滴了几滴。


    淡淡的香味飘溢,还没跳进去呢,陈继就觉得心情不错了。


    “你还在儿干嘛啊?”他扭头看一直站在身后盯着他忙活的周絔行,“我先洗澡。”


    周絔行说:“一起洗。”


    陈继说:“不”


    周絔行挑眉,静静地和陈继对视。陈继后面的那个“行”字生硬地吞下肚,无言以对。


    他沉默地看周絔行,又沉默地看满缸的水,觉得非常后悔。


    不应该选择泡澡,站在花洒底下冲冲得了。


    浴缸里的沐浴球已经溶解产生大量泡沫,植物精油的香味四散,陈继梗着脖子说:“行。一起用花洒洗吧。”


    周絔行不解道:“你放了一缸的水。”


    陈继:“就用花洒洗。”


    周絔行摇头说:“哥,不要浪费水资源。”


    他利落地脱掉上衣,裤子和所有衣物,规矩地把它们扔脏衣篓,毫不废话地垮进浴缸。


    满缸的泡沫隐藏躯体,底下伸.出布满青筋的胳膊,一把扣住陈继的手腕。


    “啊,周絔行——!”脚底打滑身体失重,陈继整个往浴缸里倒,毛衣全湿了。


    冬天的衣服容易吸水,沉重得贴着身体,陈继膝弯架在浴缸边上,双手狼狈地抓住周絔行的肩膀借力想站起来,失败:“我没脱丿衣服呢!穿着衣服怎么洗澡啊!你突然拽我干什么!”


    周絔行胸膛紧贴他后背,凑上来咬他耳朵,说道:“我怕哥反悔逃跑。”


    陈继脖子一痒,哆嗦着想远离,腰被扣住。他咬牙,努力地抡胳膊抓浴缸边缘,水有浮力荡来荡去,周絔行又一直在后面捣乱,总抓不住:“一起洗个澡而已我反什么悔逃什么跑啊!我又不是跟你做丿爱!”


    “为什么不能做?”周絔行真诚疑惑地问。


    他说道:“哥,你不觉得我们拉扯的时间太长了吗?可以更进一步了吧。”


    陈继惊恐地回头瞪他:“关系是这样进的吗?你都没追到我呢,我现在都不是你男朋友!”


    周絔行面无表情:“我们可以先做后爱。”


    陈继泼周絔行一脸水,带着气:“你怎么又疯啊?”


    “今天你和阿姨聊天,虽然我不懂什么四爱,但是我可以自己查我觉得应该是床上的关系和普通男女的不一样?”周絔行不管脸上的水,陈继泼过来时只是微闭眼,让水珠顺着下颏流往脖颈。


    说话的时候他颈侧有若隐若现的筋骨,性感张力扑了陈继满脸,他不自觉盯着,喉结滚动。


    “关于这个四爱,你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回来路上我一直在想,”周絔行的唇擦过陈继细腻的侧脸皮肤,伸手掰过他的下巴,让陈继看着自己,“哥哥,你喜欢这种吗?那我需不需要变成女生?”


    两人的唇挨得越来越近,很危险的距离,浴室里的热汽侵扰神智,会让人变得懒惰,神智逐渐放任自流,好像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可以都无所谓。


    周絔行的接连两个问题,令陈继倏然清醒无语住了。


    他别开脸,一巴掌掴在周絔行的胸膛,把他拍红了,很想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都是水:“你长着真的不用却想用假的来搞我,你没病吧?!”


    话音落地,周絔行的眼神蓦然变了,明确又犀利。


    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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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我能用吗?”周絔行语气突然激动, 眼睛几乎冒出绿光。


    一只手掀开了毛衣下摆,陈继肚子猛地一紧,野猫奓毛似的扑腾起来,手脚并用地往浴缸外面爬:“我瞎说的!瞎说的!我瞎说的啊!!!”


    周絔行拽住他的衣服, 断然道:“我当真了, 哥。”


    学校外面的房子只有他们两个住, 长辈们不在, 可陈继还是吓得高声叫喊着妈妈和爷爷, 好不凄厉。


    捍卫贞洁的手攥着毛衣和裤腰紧不撒开,他快速道:“做也行!做完你就滚出这个家,我不管你去哪儿睡, 反正不能再让我看见你,我不和你一个房间!你今天才争取来的机会, 现在不要了是不是?”


    周絔行火气旺盛地磨了磨后槽牙, 狠狠地闭了下眼睛,部分理智回归。


    强迫自己松开陈继的腰, 他嗓子喑哑道:“哥,今天还是不要一块儿洗澡了, 我先出去。你泡澡吧。”


    高大的躯体从浴缸里站起来时,带起一片“哗啦”水声, 淋了陈继满脸。


    走到门边, 周絔行侧首几近警告地说:“把门锁好。”


    陈继抹掉脸上的水, 嘟嘟囔囔地:“你又不是没踹过门锁了有什么用。”


    在水里将身上已经吸水有十斤重的衣服脱掉扔到地上, 陈继筋疲力尽地滑下去躺好,只露着脑袋, 没起来锁门。


    尽管什么都没折腾出来,但相互抵抗的纠缠消耗了大半的体力, 陈继饿了。


    盯着天花板思考周絔行越来越强势,再过段时间,说不准他真敢


    周絔行并不是个耐心的人。


    挑破关系那天,他就对陈继说:“哥,别让我等太久吧。”


    “当当当——”


    敲门声停,周絔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哥,我刚才订了外卖,你赶紧洗完出来吃。”


    陈继摸了摸肚子,心里还有点生周絔行的气,又有他能精准知道自己状态的心软。止步不前与跨越鸿沟两种不同的情感始终拉扯着陈继,让他变得很奇怪。


    日复一日,喜欢周絔行的感情没有随着他逐渐泄露的恶劣消失,相反


    “吓到你了,对不起。”周絔行帮陈继吹头发,低声,“别怕我。”


    陈继坐在床沿,低头玩周絔行和他同款睡衣的衣摆,闻言抬头,额前发被降噪的风吹乱,有几根擦过纤长的眼睫毛,眼睛在痒意中眨动几下,亮晶晶:“没怕你。”


    周絔行松了口气:“嗯。”


    陈继说:“也是我说错话引导你了”


    周絔行打断他道:“正经人不会被引导成这样,不用为我找借口。”垂视的目光灼灼地看进陈继的眼睛里,“哥,我真的很想上.你。”


    陈继失语哽住,松开衣摆并锤了周絔行的腹肌一拳。


    周一正常上课,各科老师拿书划重点,让大家复习期末,专心备考。


    老教授不像年轻老师那样好说话,有自己的底线。


    “咱们的课没有重点,因为一本书全是重点啊。”老教授懒得放水,公事公办地说道,“考试好好做题,别空着,我不想因为那一分绞尽脑汁地捞你们,考个60分能要你们命似的。”


    大家翻书的翻书,打小抄的打小抄,借笔记的借笔记,班里一片奋笔疾书声。


    陈继的书被借走了,笔记也被借走了,桌上只剩一根光秃秃的笔。教授睃视过来的时候,他尴尬地不敢抬眼。


    幸好,室友何乐跟张节青临时抱佛脚拉着他问练习题,解救了他没事干的处境。


    放学时,几个同学知道平常交作业大家都是抄陈继的,过来围住他说,如果有幸能一个考场可不可以互相帮助让他们抄抄。


    作业抄抄就算了,大学生都这么过来的。考试有规定,逮住要记过,这种明确是错误的事情陈继不会答应,摇头拒绝。


    其中一个同学撇了撇嘴,好像是在表达大家一个班里的都不帮,小气。


    何乐道:“求别人不如求自己,真想抄自己打小抄,连累别人干嘛啊?真被逮住了可不止你们自己被记过,陈继也得记,凭什么啊。”


    张节青:“就是。”


    他摇了摇手上的小抄,小声自豪地说:“看见没,我自己写的!我和陈继是室友都没要求互相帮助呢,你们自求多福吧。”


    “诶——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其他同学散了以后,何乐撞撞陈继的胳膊。


    陈继深沉:“在想事情。”


    张节青:“什么事?你还没跟你弟在一起呢?”


    “嗯?”陈继震惊地扭过头来,问,“你知道些什么啊?”


    张节青理所当然道:“你弟不是喜欢你吗?你又对你弟那么好不是,继继你不会一直都没看出来你弟喜欢你吧?”


    越说越没底气,张节青以为自己说了还不能对当事人说的秘密,心虚十足地捂住了嘴巴。


    陈继有些石化。


    他和周絔行的关系,好像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没看出来。


    何乐笑着说道:“你知道咱们学校有论坛吗?”


    陈继点头:“知道啊。”


    何乐说:“你知道上面有贴子在是专门嗑CP的吗?”


    陈继道:“知道。”


    了解韩熵和俞司里两人的关系最初毫无头绪,几经查证,陈继最后注册了论坛账号,在上面看到一个“韩熵和俞司里到底谁是攻”的热帖


    由此确定二人关系匪浅。


    张节青憋不住了说:“你和你弟在里面是名人。别的CP大家还猜一猜谁是攻谁是受呢,到你这里”


    眼将陈继从头打量到尾,一边讪笑一边直白地说:“没有一个人说你攻。”


    陈继:“”


    他上次怎么没看见?!


    老教授盯了整整一节课,累了,让大家自习,自己回办公楼歇着了。


    陈继摸出手机登论坛,在首页没看见他和周絔行的名字,最热的 HOT 帖子是总结学校里各大有名的CP的。


    他点进去看,又立马被最新的回复逼得退了出来。


    脸红心跳。


    【陈继今天上课的时候还能走路?周絔行到底行不行啊?还没做吗还没做吗还没做吗还没做吗还没做吗?!】


    【周絔行那张总攻脸,那疯癫的气质,不把陈继淦亖难道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看周絔行是会玩艾斯爱慕的人,在座的各位觉得呢?】


    【周絔行:“哥,张嘴。腿打开。你在抖。好多”】


    【啊啊啊啊啊啊楼上的你像话吗有画面感了!】


    陈继“啪”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张节青怜爱地说:“好奇心还挺重,竟然看自己的CP。”


    陈继:“”


    何乐说道:“里面还有同人文呢,比论坛的评论更劲爆,你也去看看?”


    陈继:“”


    他当堂把论坛账号注销,一字一顿:“我、不、看!”


    —


    最近半个月,周絔行每天都在发现陈继的不对劲。


    他走路时看手机,吃饭看手机,泡澡看手机,就连睡觉前都要很长时间地看手机。


    和之前只是把手机当作一种通讯工具完全不同。


    周絔行在学习如何更尊重爱人,没用破解系统侵入陈继的手机看他在干什么。他想让哥亲口告诉他,他只是在看一些无聊的东西,而不是在跟谁聊天。


    可陈继的耳朵时常是粉的。


    在他自己都不知情不注意的情况下,陈继会笑,会羞耻,会脸红。


    期末考两天,结束了。大一生先考先放假,寒假有一个月的时间。


    天上落雪了,宽阔的马路覆盖着一层白,车子陆续驶过,白雪被轧成两条车轮的污泥黑雪。


    人行道两边光秃秃的树枝银装素裹,点点雪片在灯下飞舞。


    “晚饭想吃什么?”周絔行给后面的车让出过路的空间,然后才从公共车位倒着出来,转动方向盘拐弯驶上马路。


    陈继没抬头:“都行。”


    “刺啦——”


    车子猛地停下,因为雪滑轮胎抓地面不牢,仍然往前滑了半米。


    陈继身体前倾,又被安全带拽回椅背,赶紧扭头问道:“怎么了?你开车小心点啊。”


    周絔行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继说道:“哥,你在干什么?”


    陈继:“看手机啊。”


    看清周絔行的眼神,他一阵心悸,风驰电掣地想今天也没做什么惹周絔行不高兴的事啊,心虚:“你开车我又没事干,看手机怎么了?”


    周絔行说道:“你是只今天看吗?”


    陈继道:“最近确实那又怎么了?”


    周絔行:“你喜欢了谁?”


    陈继:“啊?”


    周絔行道:“你知道你最近有多么少女怀春吗?经常脸红心跳的。你在和谁搞暧昧?马上就要谈恋爱了吗?男的女的啊?”


    一通问话让陈继懵道:“你说什么呢”


    “你一边拒绝我,一边拈花惹草。”周絔行说,情绪已达爆炸的临界点,“我很生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陈继道:“我没有!”


    “晚上不在外面吃饭了,我们回家。”周絔行倾身过来拤住了陈继的下巴。


    不详的预感像条一毒蛇似的顺着陈继的脊背爬到心脏,他警惕道:“回家干什么?”


    “我要掌控你——在亲密的情丿事上。”周絔行的拇指按压摩挲陈继的唇瓣,“我提前告诉你了,你也提前做心理准备。”


    “你”陈继胳膊一伸要开车门。


    “陈继。”周絔行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副驾驶的靠背上,说道,“你必须要熟悉在情丿事上我对你的影响,必须要时刻记住我的存在。你只能被我掌控,我不会有任何退让。”


    他隐忍地说道:“哥,你实在是让我等得太久了。”


    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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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他们在学校外买的房子没单独的衣帽间, 穿衣镜在卧室。离房门的位置不远,能从里面看见床尾。


    被子被蹬成团状堆着,快从床角掉下去了,一条腿竖起来狂踢, 陈继咬牙切齿道:“嗯!周絔行!”


    脚心正中胸膛, “噔”地一声, 绝对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周絔行却始终没敢使劲儿, 怕陈继挣丿扎起来伤到自己, 被踹后他身体后仰,从床上掉了下去。


    陈继胳膊被毛衣扯到身后缠住,像束身衣似的, 行动不便。


    没了压制他不敢歇息,立马翻身用膝盖跪点床面, 最后再一拱腰连忙爬起来。


    周絔行轻轻松松一伸手拽住了他的毛衣, 陈继重心不稳“扑通”跌回到床上。


    “哥,你要是不心虚的话, 为什么要拒绝我要跑呢?”周絔行说。


    陈继喘气快哭了,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絔行道:“回来的路上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


    陈继梗着脖子道:“我不同意, 你不能强迫我。”


    周絔行:“你有什么让我放过你的完美理由吗?”


    他拎起躺在床沿即将掉下去的手机,说道:“我问你在跟谁聊天, 你不回答我。我说要检查你的手机, 你又一直拒绝。”


    “我没有不回答, 我明明说了没有跟谁聊天!”陈继苦着脸说道, 有一种和对方怎么都说不通的无力感。


    周絔行点头,说:“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那么爱手机?是在做什么?”


    二人距离近在咫尺, 呼吸相融,陈继很想淬一口周絔行。玩个手机而已, 弄得好像他犯了多严重的错误一样。


    忽地,陈继想起了自己曾经丢失的古典舞专业书。因为看了三遍,周絔行觉得是书偷走了他的注意力,把书藏进了地下室。


    最近半月,他都在看手机


    陈继苦不堪言道:“一个物件而已啊,跟你又不能比。”


    周絔行眼睛轻眨,眼里的冷情倏地软化一些,肉眼可见。


    陈继发现新大陆似的紧盯着他,又说道:“跟没有生命的东西计较,显得你笨笨的,你明知道我最在乎你。”


    周絔行低声:“嗷。”


    “你一个猛男怎么‘嗷’得这么可爱。”手脚受限制,陈继用额头碰了碰周絔行的额头。


    周絔行抬手捂住眉心,被非礼了似的:“嗯。”


    陈继扭身示意身后胳膊,说道:“毛衣,解一下。”


    周絔行清醒了:“不。”


    陈继:“”


    周絔行绕回来:“你先回答我你手机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能有什么。


    有学校里的论坛,有陈继和周絔行的CP帖,有陈继与周絔行的同人文。从怀孕带球跑,到强纸制爱关小黑屋,再到 ABO 文里的 Beta 被 Alpha 爆改成一直发.情的 Omega,最后人外文里的18根触.手轮番上阵。


    108种姿.势应有尽有


    这种东西怎么能给单纯的弟弟看!都怪他忍不住好奇心,太忽略周絔行的存在把他逼急了。


    现在要是被周絔行看到,陈继的一世英名全玩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继闭眼绝望道:“真的没有什么,你相信我。”


    嘴巴像蚌一样撬不开,周絔行抿唇,眼神阴翳地盯着陈继。


    当看见手动刮胡刀的锋利刀片时,周絔行已经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长到陈继自以为危机接触,一颗扑通乱跳的心脏落回实地。晚饭没吃,他肚子里空空如也,饿了,事情刚有新进展,怕一个说话不注意再惹到周絔行这个神经病,陈继眼睛半阖忽视饿意,竟有些昏昏欲睡。


    温热的毛巾触碰到皮肤,敷面膜似的捂着,陈继睁眼,清醒了一下。他垂眸,当场被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大声喊道:“你拿刀片干什么?!你现在已经疯成这样开始想杀了我吗?”


    周絔行蹙眉:“我说过绝对不会伤害你。胡说什么呢。”


    陈继声音仍然紧绷:“那你是在干”


    剃须泡沫不要钱似的抹,陈继瞳孔微微震颤,两腿倏地绷直了。脚下使劲儿一蹬要跑,周絔行轻轻地按住陈继的膝盖,警告地说:“别乱动。哥,刀片很锋利的,我保证不会伤到你,但你也得保证配合。”


    “周、周絔行”陈继声颤道,“你报复心怎么这么强。”


    “我报复你了吗?”周絔行疑惑地说,“手机的事情没问出来,我没有再跟你算账。一开始我说要跟你睡觉,我也什么都没做。哥,我哪里报复你了?”


    剃须是成年男性的生活必备技能。


    陈继喜欢用电动剃须刀,方便、快捷,周絔行却偏偏爱麻烦喜欢用手动的,每次他都仔细地清理刀片、换新刀片,动作慢条斯理,第一次见时陈继有种说不出来的怪。


    现在他知道怪在哪里了。


    “哥,记住不要动,听话一点。”周絔行最后这么强调道。


    晚八点,丰盛的晚饭外卖出现在卧室茶几上,有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套餐,一份水果披萨拼盘,一份外脆里嫩的生煎包。食物香气四溢,陈继很饿,但他蜷缩在床上不动,蒙着被子自闭。


    “哥,起来吃饭。”周絔行单腿跪在床面,弯着腰靠近陈继后背,手扳他的肩膀说道,“明天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回家过寒假了。”


    陈继拿肩膀怼他,让他别碰自己:“走开。”


    周絔行捻手指说:“哥,刚刚你好厉害。”


    “你闭嘴!”陈继猛地翻身坐起吼道。


    周絔行坚持把话续全:“像牛奶。”


    陈继气急,抓起枕头朝周絔行砸过去,两个都砸了。


    赤脚下地走到茶几旁边,他直接坐羊绒地毯,愤愤地拆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生煎包整个塞进嘴巴里吞掉。皮薄馅多,肉汁倏然炸开,好烫,陈继脸色猛地扭曲,捂着嘴不知所措。


    “吐出来。”周絔行两步夺过去,跪在地上一手托起陈继的脸,一手掌心朝上伸在他嘴巴下面等着接生煎包。


    陈继正找不到垃圾桶,有人善后立马吐在周絔行手心,微吐舌头嘶气:“啊,烫死我了。”


    “刚刚出锅的,我刚才提醒你了。”周絔行心疼地说,“伸舌尖我看看。”


    “唔没听见。”陈继先喝了口周絔行递过来的凉水,把嘴里的烫意中和一下,然后敷衍地伸下舌头,再立马收回去,“没起泡,我感觉着呢。”


    周絔行掰开他的嘴,手指夹住舌尖,一定要看:“红了。”


    陈继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严肃地说道:“你够了啊!别做这种太的事情。”


    周絔行:“太什么?”


    经受半个月论坛的荼毒,陈继脑袋不清水,全是废料。


    他说道:“小孩子别问!”


    周絔行意味深长:“哦。”


    说是第二天收拾东西,吃完饭洗完澡没事做,陈继就把箱子拎了出来,从衣柜里拿了几件自己和周絔行寒假里想穿的衣服。


    老宅里什么都有,每次回去他们还从老宅拿东西回来呢,导致这所小小的家里的东西愈积愈多,再不清理得“爆仓”。


    两人只收拾出一个行李,周絔行说:“换个新房子吧。”


    陈继:“嗯?”


    “两室三厅太小,”周絔行说道,“换个别墅。”


    “这还小?这里住咱们两个都显得空!”陈继阻止道,“我们在上学,又不是以后在这里定居,买别墅干什么。就算你不懂得省钱也不要浪费行吗?”


    接着理所当然地伸手:“卡给我,敢乱花钱试试。”


    洗澡的时候手机和钱包放床头柜了,周絔行拿过来,递给陈继:“给你。”


    接过钱包陈继才觉烫手,他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要管钱这种话啊。


    覆水难收,管就管吧。


    睡觉前陈继收到了韩熵的消息,问他寒假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一月中旬的天气冷,山上更冷,陈继望而却步。最后他委婉地说不打算去,韩熵给陈继竖了中指,说他是废物,


    男人的胜负欲立马激发,陈继转头问周絔行:“明天你想去爬山吗?”


    周絔行看了他一眼:“坐缆车还是徒步爬?”


    “你看不起谁呢?!什么眼神啊?”陈继怒道,“当然是徒步,爬山怎么能坐缆车呢!”


    明天不回老宅了,收拾东西爬山。


    在学校 100 公里外的地方有座海拔1000米的山,离得近,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不用那么早出发。


    他们打算半夜开始爬,早上登顶看初阳。


    陈继睡得香甜,却罕见地做了梦。梦里周絔行给他剃须,完了之后说道:“哥,之前你都已经睡着了不知道,可是现在你清醒着,感受到我碰你了吗?”


    陈继让他住手,周絔行逼问他手机的事情。两边较劲,谁也不退让。


    这个梦做得一点也不好,陈继打不过周絔行,胳膊又被毛衣缠在身后,急得想张嘴咬死他。


    然后他就真的咬了。


    被一口咬在手腕上时,周絔行正在看陈继的手机。他一手像往常那样揽着陈继看他睡觉,一手拿着陈继的手机看东西。


    牙齿咬住皮肤,使劲儿,挺狠。出其不备痛感袭来,手机一下从周絔行手里掉了,重重地砸在枕边。


    耳边响起一道“咣”地沉闷声,陈继从梦中惊醒,懵然地睁开眼。


    外面已经天亮了,他和没睡得像死了一样赖床的周絔行四目对视,眼睛里是全然的震惊。


    他张口就要问你竟然醒着没赖床,嘴里便尝到什么东西,软软的又硬硬的,垂眸一看陈继不可思议地发现他仿佛是一只还没彻底变异的丧尸,紧紧叼住周絔行手腕处的一小块肉不松口。


    “你饿了?”周絔行问道。


    “”


    陈继默默地松开嘴,用手捂住瓮声瓮气:“做梦,而已。”


    周絔行问道:“梦到我什么了?”


    陈继缄口不语。


    “不说也没事。”周絔行说道,“我倒是知道昨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手机里有什么了。”


    他抬起陈继下巴,眼睛像钉子一样:“哥,原来你的爱好是这个样子的。”


    陈继当场僵硬石化,久久不能动弹。


    “那些人都好会写啊。一开始我看不懂,不过我学习能力还可以。”周絔行突然上手捏住陈继的耳垂,烫。他不明显地笑了下,凑过去说道,“哥,像碰外面一样,让我碰碰你里面。”


    第44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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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说好了夜爬, 突然变成白天爬,变卦变得这么快,到了地方又一句话不说。”韩熵拄着登山杖轻轻松松追上陈继,向后看了一眼, “你俩、有、秘密。”


    陈继矢口说道:“我能有什么秘密, 没有。”


    韩熵:“否认这么快, 没秘密喻司里都能同意我反攻了。”


    说完等了身后的喻司里一会儿问:“今天晚上我在上面?”


    喻司里莫名道:“昨天不就是你在上面吗?”


    韩熵登时恼道:“昨天那是脐我说的不是啊真是一个榆木脑袋!我懒得跟你说了!”他追上闷头向前走的陈继, 两条腿像装了风火轮似的, 最后实在气不过转身冲喻司里吼道,“我说的不是昨天晚上那种意思!!”


    喻司里没懂:“那你是什么意思?”


    韩熵:“我要做1。”


    喻司里终于懂了,挑眉没说话。


    韩熵对陈继说:“看见没他根本不同意。你肯定有秘密, 分享一下。”


    他怼了怼陈继胳膊,道德绑架不眨眼睛:“你都知道我和喻司里的关系了, 凭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周絔行的进展怎么样。”


    “别吵, ”陈继梗道,嗓音压抑, “没什么分享的。”


    手指


    触觉明晰,大早上陈继整个人直接炸了, 挣扎未果吓得低呼出声。韩熵当时打陈继电话,想再确认一遍几点出发, 手机玩儿命似的响着, 陈继眼睛里冒出泪雾, 对周絔行告饶着说接电话。


    周絔行说道:“哥, 你怎么现在就哭了。”


    拿到电话接通后,陈继忘了昨天他决定的几点去爬山, 反正张口说的第一句是现在就走!


    天冷,晚上要是降了霜会结冰, 道路滑,夜爬不安全,白天爬更好。


    韩熵想想也是,两人一拍即合。中午十点半他们已经在爬山的路上了。


    几个人穿的都是冲锋衣,显得身材修长有力量感,一眼过去特别吸引人。


    周絔行没和陈继并肩走,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陈继爬累了拄着登山杖歇,他也会停下;陈继修整好继续抬脚,他立马跟,像条有独立思想的尾巴。


    喻司里好奇地问道:“你哥怎么了?今天话很少。”


    周絔行轻轻扬唇,说:“没怎么。”


    “啊你别闷着了行不行,咱俩说说话。”韩熵叹气,昨天腰酸死,今天一早又出发来这,当代年轻人都受不了。


    他攀住陈继一边肩膀:“你之前是经常爬山吗?怎么都不累的啊。不对你跳舞的,上头的时候一次性跳几个小时都行,体力确实还可以。”


    回头看了眼喻司里,韩熵表情略痛苦,对陈继说:“那你弟呢?我记得你弟可不会跳舞,他怎么看起来比你还轻松。他平常都干什么?”


    正常状态下,陈继并不是个喜欢运动的人。韩熵刚提议爬山时,他便是下意识拒绝的,因为知道会很累。


    早上发生那种事,周絔行的手得了趣陈继也得了。但这种事太过亲近,实在难以回想。


    从家里出发然后抵达这座山开始徒步拾阶而上,陈继都没敢看周絔行一眼。


    听到韩熵的疑问,陈继回头看,恰好和周絔行看过来的眼睛四目相对,他耳朵腾地红了,连忙把脸转回去。


    韩熵呦了声,道:“早说是因为床上的那点小事儿啊,害我好奇半天。”


    “没有!”陈继上来勒他脖子捂他嘴,“你不要瞎说!”


    韩熵的声音在他手掌的压制下嗡嗡嗡得像蚊子:“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继咬牙:“我掐死你。”


    韩熵:“喻司里,救命周絔行,管管你哥”


    下午两点半几人顺利到达山顶,这段路程韩熵哀嚎了好几次说坐缆车吧,陈继对他竖中指说废物,韩熵顿时直起腰咬着后槽牙坚强挺住。没过半小时他又把腰塌下去喊喻司里救命啊,喊完骂喻司里是个大傻 B ,明知道今天爬山还要做,他的命好苦。


    喻司里背了他两段路,任劳任怨。


    周絔行仔细地看了看他们两个,问陈继:“哥,你累吗?”


    陈继立马:“我不累!”


    周絔行点头说道:“知道你体力好了。”


    陈继莫名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山上的冷风兜头一吹,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山顶层峦叠嶂翠绿青山,太阳离得很近。他们找到这座山海拔最高的位置,戴着墨镜站在上面拍照。


    一个打扮时髦的阿姨看他们没办法同框,主动过来让他们四个站在一起拍了一张。


    照片里面,陈继墨镜搞怪地落到鼻梁下露着一双眼睛,笑看镜头,周絔行手腕向下耷拉随意地拎着墨镜,侧头深望陈继,眼里有明显的笑意。韩熵撞喻司里的胳膊让他看看旁边,喻司里掰过他的脸让他看手机镜头,韩熵脑袋后仰推喻司里。照片定格。


    冬天黑得早,他们没急着下山,近距离看到了夕阳缓慢落下的自然景象。韩熵记住了陈继说冬天夜爬不安全,天一黑他就嘴快地提议在这儿住一晚,明早起来还能看日出。


    陈继差点被晚上的风吹跑,身上裹着租来的军大衣,不然太冷:“好啊。”


    日出和日落一样壮观。


    晨曦之前,天边一层柔和的白色,之后渐现浅淡的橘粉,天上的云雾大片大片地飞走,又从另一边飞来新云。


    金光藏在云层底下,光线能穿透万物般地射出,接着是第二道金光,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万丈金光直洒大地,树梢镀了层金。


    这时候的太阳温柔可视,陈继把墨镜举起来裹住太阳,拍下接近肉眼的景色。


    “回去买个相机吧。”周絔行说。


    陈继:“嗯?”


    周絔行说道:“相机拍照好看。我想看你拍很多照片。”


    此时世间的一切都是柔和慢节奏的,陈继眼睛微亮地看他。


    周絔行说:“我还想看你的照片里有我。”


    韩熵刚拍了两张照,被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拽起喻司里的胳膊骂骂咧咧地走了:“走走走,识相点不要碍别人的眼。”


    几人在山下吃了午饭,约好以后常聚,各回各家享受寒假。


    今天不是周末,周槊敏在公司。听说陈继他们回来了,老爷子先和蔼地慰问几句,然后亲自拨周絔行的电话,让他立马去周氏上班。


    周絔行看了看下午四点的时间说:“你都快下班了。”


    周槊敏哼道:“这不是还没下班吗!快来。”


    陈继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用送祝福的表情,口型道:“我帮不了你哦,拜拜~”


    周絔行意见很大,道:“你跟我一起去。”


    陈继一秒严肃:“我才不去呢,快累死了。我要休息。”


    把陈继送回老宅,周絔行叮嘱他哪里都别去,然后又调头去公司。


    见陈继突然出现在客厅刘姨很高兴,热情地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她现在就开始准备。


    陈继毫不客气,接连报了几个菜名,刘姨连声答应着,说现在出去去买新鲜食材。


    陈继回卧室四仰八叉地躺了会儿,两条小腿有点酸,最近都不想走路了。


    他记着上次离开家时,周絔行对陈茯苓说他和爷爷约定好了一些事情。


    昏昏欲睡间,陈继猛地坐起来去书房,大喇喇打开书柜后面的门,进了地下室。


    几个月前周槊敏给了陈继一箱东西,说是周絔行小时候的玩具。里面还有一个装着二十年前的监控视频的 U 盘,陈继没见过周渡唐,但由衷觉得他可怕,所以当时直接把箱子放进地下室里未曾打开过。


    四方的黑色收纳箱里没多少东西,一眼尽收。


    黑色的破风鸭,黑色的洋娃娃,有大人巴掌大的弹力球,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黑色绳子,几个玻璃弹珠。


    还有一个正方形小本子,便签规格,封皮是黑色的。


    “小时候的玩具怎么都是黑色啊。”陈继嘀咕道,“小行挺喜欢明亮色的。”


    玩具都是最普通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陈继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给自己,难道是让他看着这些玩具拼凑一下小行的童年?


    他哪儿有这本事


    正方形的本子里有字。刚看见扉页的两个字就让陈继浑身的血液冰冻住了。


    【遗言】


    正经方圆一笔一画,写得极其的用力,是小孩子的笔迹


    8月18日,天气阴。


    生日,不开心。


    9月19日,天气阴。


    爸爸对我很好,他从来不会打我,会温柔地和我说话,但是爸爸不喜欢我。


    爸爸喜欢妈妈。爸爸只喜欢妈妈。


    9月21日,天气阴。


    妈妈喜欢我,妈妈说我是怪物,说‘她’怪物。‘她’笑着说的,我知道‘她’没有生气。


    10月10日,天气阴。


    爷爷最喜欢我,但是他经常叹气。有时候是看着我叹气,有时候是看着妈妈叹气,更多时候是看着爸爸叹气。


    10月31日,天气阴。


    别人知道“我的妈妈”是个男人,他们不跟我玩了。我没有朋友。


    12月12日,天气阴。


    跟爸爸在一起,妈妈没有不开心,‘她’没有自由。


    12月13日,天气阴。


    我想要一个破风鸭玩具,他不给我,我抢过来了。它本该属于我。


    12月14日,天气阴。


    妈妈说我像爸爸,‘她’骂我,让我道歉,把破风鸭玩具还回去,我不!


    12月31日,天气阴。


    我不想变成爸爸的样子。


    2月1日,天气阴。


    妈妈做什么事都要先经过爸爸的同意,我也命令妈妈爱我。


    2月28日,天气阴。


    我把黄颜色的破风鸭改造成了黑色,我喜欢黑色。


    3月3日,天气阴。


    我把洋娃娃的粉色裙子换成黑色,把她的四肢拆掉了。我试着拽自己的胳膊和腿,好痛。


    3月18日,天气阴。


    弹力球从墙上弹回来砸到我的眼睛,我一直流泪。我又砸了一次。


    4月2日,天气阴。


    电视里用绳子上吊,我够不到花园里的树。我把绳子缠到脖子上。


    4月21日,天气阴。


    吞掉玻璃弹珠,它们全掉进了肚子,没有堵住气管。


    4月22日,天气阴。


    医院,医生问我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妈妈在哭。


    5月1日,天气阴。


    妈妈,我变得越来越坏了,我能感觉得到。


    5月5日,天气阴。


    妈妈,不要看着我哭。我没有犯错。


    6月6日,天气阴。


    妈妈,我很坏,我知道。


    6月8日,天气阴。


    我不想变成那么坏的人。


    7月8日,天气阴。


    为什么天气总是阴天呢,为什么呢。


    8月1日,天气阴。


    没有晴天。


    8月18日,天气阴。


    生日,不开心。


    9月1日,天气阴。


    没有朋友,不想交朋友,不想上学。


    9月8日,天气阴。


    妈妈,我要把自己扔掉,不回来了。


    9月9日,天气阴。


    再见。


    9月10日,天气阴。


    水里好凉,我会游泳。都怪爸爸让我学。


    9月10日,天气阴。


    福利院,好多的小孩儿,都好蠢。


    9月10日天气多云。


    他在荡秋千。


    9月11日,天气多云。


    他没有朋友。


    9月12日,天气多云。


    院长不喜欢他,他们都不喜欢他。真好。


    9月13日,天气多云。


    我喜欢他,我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9月14日,天气晴。


    哥哥。陈继。


    9月15日,天气晴。


    妈妈,我很坏。


    9月16日,天气晴。


    妈妈,我很坏。对不起。但我不想死了。


    第45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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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一百多页的小本子, 每一页都写了字。


    从四岁到六岁,每一页都不该是一个小孩儿写的。字还没认识几个,却写的这么令人伤心。


    再看收纳箱里的玩具,陈继只觉得眼酸心疼。


    它们长得和普通玩具一模一样, 但每一个都伤害过周絔行。


    卧室里没开灯, 门缝儿地下透进客厅明亮的光线, 才有点能视物的视野。


    周絔行下班推门进来时, 陈继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哥。”他走过去, 坐在床沿扒住陈继肩膀,“怎么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还不开灯。”


    他伸长胳膊按了床头灯的开关,暖橘色的光线温柔亲和, 说道:“才六点半,你困了?”


    陈继没回头说:“没有。”


    周絔行道:“那你一直躺着干什么?”


    陈继说:“爬山累了。”


    “你没爬过山, 猛地一爬还那么长时间, 肯定会累,”周絔行的手伸.进被子里, 握住他的脚踝道,“我给你按按小腿。”


    卧室里开着空调, 温度挺高的,周絔行的手也明明是热的, 手指接触到皮肤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但陈继还是冷。由内而外地觉得冷。


    酸胀的小腿先由大拇指找到穴位似的按压揉圈, 陈继下意识一抽。


    周絔行说道:“别动。揉开了明天才不会更酸。”


    陈继转过身来, 目光复杂地看着周絔行。


    “你的腿不酸吗?”他问。


    周絔行加了点儿力度:“我还好。”


    陈继:“你不像一个从来没有运动过的人。”


    周絔行抬眸道:“我没有不运动,打篮球。”


    陈继眼神带钩子, 仿佛质问一般:“篮球不算特高强度的运动,你也不是专业运动员, 打篮球的时间没有太长,它对你来说只能强身健体。”


    左小腿逐渐揉开,周絔行换陈继的右小腿:“刘姨让我喊你吃饭。爷爷在楼下等我们。”


    “你不早说。”陈继连忙把腿抽回来翻身要下床。


    周絔行伸手拦,将他又按回床上说:“两条腿按完再去。”


    楼下周槊敏坐在茶几旁专心地摆弄茶具。平日他都是在书房或者会客室专门玩茶,今天等着见陈继,没有一回来就上楼。


    “爷爷。”陈继趿拉着棉绒拖鞋,早就换上了居家服,随性地跑下来。


    周槊敏回头看楼梯:“下楼呢,你们年轻人太不知道注意着脚下了,慢点儿。”


    陈继笑着说道:“年轻人腿脚麻利。”


    周槊敏哼笑:“那你继续跑吧。”


    他仔细地看了看陈继,一皱眉头:“半个月没回,小继是不是瘦了啊?”


    元旦回来过后,学校里正式进入备考期,所以寒假前陈继和周絔行没再回来过。


    陈继低头瞧自己,象征性地伸手捏自己的两边脸颊:“怎么可能,小行天天跟喂猪一样。”


    周絔行也换了套居家服,颜色比陈继的深一点,他们两个是同款,闻言说:“是哥天天像喂猪一样喂我。”


    周槊敏道:“两头猪。”


    陈继:“。”


    周絔行:“你也是。”


    周槊敏一撂茶杯,道:“反了你了!”


    陈继:“。”


    刘姨在厨房里听见没忍住加入话题,笑得不行。


    陈继也哈哈笑了。


    做完饭刘姨下班回家,走前她惊喜地后头朝里喊:“呀,下雪了啊!”


    周槊敏叮嘱一句:“小心路滑。”


    刘姨笑说:“离那么近,两分钟就到了。”


    餐厅里只剩一老两少,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外面小雪天,屋里如春度,周槊敏偶尔不服气地刺周絔行两句,大多时候因为陈继的话笑声朗朗。


    吃完饭周槊敏赶周絔行去厨房洗碗,他站起来往客厅去,又要摆弄茶杯。


    “爷爷。”陈继跟在他身后小声喊道。


    周槊敏回头。


    他的眼睛见过太多的风霜沉淀,不需多说,便明白了:“你看了我给你的收纳箱。”


    陈继难过地垂眸:“嗯。”


    周槊敏摇头:“好孩子,你又心疼他了。”


    陈继说道:“我看着小行长大的。他很好。”


    周槊敏哼笑,无情说:“你才多大点儿,还看着他长大。”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要过很久你才会看那些东西呢。渡唐带给你的冲击力不小,当时你一下子接触了太多信息,根本消化不过来。”


    精美的紫砂茶具被周槊敏拿在手里把.玩,转过来转过去,他说:“你心细,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知道如果你不把当下的信息消化完,是不会去接触新的东西的。那些小玩意儿放在我这里是放着,放在你那里也是放着,等你什么时候想看了”


    陈继说道:“我看了小行的日记。”


    周槊敏笑了下,沧桑:“遗言。”


    陈继的表情更难过了,眼圈微红。


    周槊敏说:“很奇怪很荒诞吧,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不考虑交朋友玩玩具,却像一个历尽千帆的成年人那样考虑生死。”


    陈继哽咽:“他实践了。”


    周槊敏点头:“是他还实践了。”


    他抬眸看着陈继,说:“小继,今天晚上爷爷陪你熬个夜。十二点你下楼找我。”


    陈继有点发愁,周絔行总是抱着他睡觉,力度很紧。他要怎么才能在周絔行像八爪鱼一样的包裹中成功突围呢。


    十点睡前还没想出办法,但他想到了自己晚上睡觉沉,偷偷定了一个十一点五十的闹钟,防止错过时间。


    周絔行睡觉比他还像猪,陈继不担心会吵醒他。


    十二点过得很快,陈继心里有事,始终没睡沉,期间还做了梦,听见周絔行在喊他好像是在确认他睡没睡着。闹钟响起来的时候,陈继正好梦到六岁的周絔行沉在九月份的湖水里,吓得身体战栗猛地坐起来。


    “小行——!”他张口大喊道,扭头查看周絔行的安全。


    然后他彻底清醒,浑身的血液凉了下去。


    周絔行不在。他的身边没有躺着周絔行。


    陈继来不及穿鞋,出门高喊道:“爷爷!”


    周槊敏在楼下,闻言抬头应道:“小继,在这儿。没事。”


    低头看见周槊敏的那刻,陈继混沌的脑袋意识到他和爷爷约好了12点见面。


    周槊敏皱眉,说道:“去穿袜子和鞋,衣服再多穿两件,别感冒。”


    陈继扶着楼梯栅栏:“爷爷小行他”


    “我知道。”周槊敏沉稳的声音有魔力,“没事,你先去穿鞋。”


    祠堂附近有个建筑,是地上车库。以前周渡唐爱买车,地下车库停得下,但他就偏偏想停在地上。周渡唐和易佰去世后,周槊敏看着那些符合年轻人审美的车子神情哀伤久默不语。


    只思考了三天,他就决定把里面的东西全捐出去做慈善,这座地上车库便空了下来。


    怕触景生情,周槊敏从不来这里。祠堂他也从不来。


    当他发现周絔行时常过来完全是个意外。


    几年前的半夜,周槊敏人老了,觉少,实在睡不着,一个人趁着月光还明亮时出来走走,不知不觉走到后面,祠堂赫立在眼前。他听见地上车库里有动静。


    朝南的方向有扇窗户,比较矮,一米八的成年人站过去得弯腰才能不被发现。周渡唐成熟稳重,但是个爱炫耀的主儿。买了车爱嘚瑟,有了老婆爱嘚瑟,时不时会将朋友带到家里,大门和窗户就是供他们参观的地方。


    陈继学着周槊敏的样子,悄悄地从窗户底下探头,眼睛溜圆地向里面看。


    一月底的天,大半夜冷的人不想出被窝,车库里没空调没地暖,周絔行却光着膀子在搏击。


    汗水疯狂地从他脸上流往脖子,胸口,继续向下,面前底部写着 500KG 的搏击桩被他打得不成样子。


    陈继毫不怀疑,如果那里站着的是个人,现在已经被眼神带有戾气的周絔行打死了。


    里面不止搏击桩,还有许多陈继知道但叫不出名字的运动器械,全是暴力运动能用得到的。


    周槊敏无声:“看完了,我们走吧。”


    陈继心惊地收回视线,胆颤地跟紧周槊敏的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等到了远离车库的地方他才说:“他为什么半夜来这里。”


    周槊敏说:“白天你们一直在一起。”


    陈继说道:“我们晚上也在一起。”


    周槊敏说:“自从被茯苓带回家,你有了母亲的爱,睡眠质量很好。”


    陈继咬紧唇,无法从刚才的震撼里回神。


    周槊敏道:“小行没有父母的爱。”


    出门前他带了手杖,在下了两小时的雪早已变成一片白的地上点着:“我并不是说渡唐和易佰虐待他,他们对他挺好的,别的小孩子有什么东西,小行拥有的只会比那些更好。可是两个男人组建了一个能生孩子的家庭到底和正常的家庭不一样。和渡唐的小时候很像,小行天生就比别人家的小孩儿聪明许多。以前看到渡唐这个样子,我觉得是他优秀有能力,不交朋友独来独往挺好的,当我看见比他还要还要严重的小行的时候,我倒觉得天有点塌了。”


    音色里带着点苦中作乐的轻笑,周槊敏活在悔恨里面:“对于小行,我无能为力。他的观察能力很强,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渡唐和易佰之间的关系和别人家不一样,他也能感觉到渡唐接纳他,只是因为我让他留个后代的逼迫。他爱小行,但又不是真正的父爱。易佰爱小行,是母亲的爱,可是他时刻都记得自己是一个男人,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会对小行说他是一个小怪物这种话。”


    “我也爱小行,”周槊敏停顿半晌,才说,“在他总是对我说,不开心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把自己扔掉,又自己回来,无意间看到那个小本子,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继,他是因为你才回来的。当时他抬.起头看着我说——要哥哥,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和他父亲一样的掠夺性的东西,对于你他势在必得。”周槊敏泪落两行,说道,“我很心惊,因为他才六岁,不管他当时的感情有多干净,只是拿你当哥哥,我都知道你们长大后绝对善终不了。当时我并没有立马答应他,想了很久,我实在不应该听他的把你带回来,更不应该让你们一起长大,只有你们两个毫无交集你才最有可能是安全的。可可他是我唯一的孙子,也是我那时唯一的亲人了。是爷爷对不起你,把一个这样的孩子留在你身边,让你这一生都得留在这儿。”


    这晚,陈继想了很多事情。


    如果两年前他没有喜欢周絔行,事情会怎么发展。


    他不知道,也推演不出来。但有一点他十分确定,小行不会伤害他。


    就算他们两个无法善终,周絔行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出门见人,也绝对不会伤害他。


    凌晨三点四十分,卧室门响起很轻的一道动静。周絔行在楼下洗漱完,想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进来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怪不得你每天早上都要赖床。”陈继倚着床头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说。


    周絔行脚下一顿,眼神微惊地道:“哥?”


    陈继:“干嘛反问叫我,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哥?”


    周絔行关紧门:“只有你一个。我是说,你怎么醒了?”


    静默思索片刻,陈继没说实话:“上厕所。”


    转而把话抛回去,问:“你呢?不在卧室睡觉干嘛去了。”


    周絔行也没说实话:“外面的雪一直没停,我出去看看。”


    陈继说道:“那你怎么不叫我一起。”


    “我不知道哥也想去。你没有半夜醒的习惯。”周絔行走过去,从祠堂步行回来需要二十几分钟,距离不近,他身上有冬天侵染的寒气,手是凉的。


    周絔行先是坐在床沿边,没伸手碰陈继,缓和气氛:“没叫你一起去,你觉得我很坏?”


    陈继脸色微变。


    周絔行说:“我”


    话音戛然而止,周絔行震惊地看着他哥,无措起来。


    陈继的眼泪掉得很凶,颗颗分明,先是从眼眶里砸下来,然后在下巴尖汇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像坏掉关不上的水龙头。


    周絔行站起来,又立马跪在床边,抬头看陈继焦急道:“怎么了?”


    他不自主地伸.出手,掌心朝上接那些滚烫眼泪,被烫得想瑟缩:“哥,别哭、别哭。”


    “谁让你不开心?”


    陈继怕他消失似的瞪他,哽咽道:“你。”


    “我?我怎么了?你别哭你告诉我。”周絔行手足无措,音色隐隐有些发颤,“哥,你再哭下去,我心要碎了。”


    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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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陈继的眼泪没停, 他攥住周絔行胸.前的衣服,额头伏着,哭得肩膀颤动。


    “哥。哥”周絔行的手抓着陈继的胳膊,想看他的脸, 又不敢使劲把他扶正, 罕见地无法组织语言, “哥, 你怎么了?”


    陈继说:“是你, 是你先主动找我做家人的。”


    周絔行微怔,然后立马回答说:“是。”


    陈继说道:“你没有经过我同意,擅自闯进来的。”


    周絔行说:“是。”


    陈继道:“我本来不属于这里的。”


    “不, ”周絔行说,“你本来就属于这里。”


    陈继抬.起头来, 脸上全是泪痕, 道:“我不属于这里,是你非要带我过来。”


    “哥, 我不知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絔行说, “但你只能属于这里。”


    卧室只开着一盏床头灯,视野昏暗, 他的眼睛很黑, 里面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偏执东西:“你必须属于我。”


    眼泪从陈继的眼尾一颗一颗地滑落下来, 始终持续着:“没有分开的可能吗?”


    周絔行声音变轻了:“你半夜不睡, 是在思考该怎么和我分开吗?”


    陈继:“你回答就是。”


    周絔行问道:“你想离开我吗?”


    陈继没出声,只是用泪眼朦胧的眼睛哀伤地看着周絔行。


    周絔行站起来了。


    他垂着眸居高临下, 安静地凝视被他困在眼底的陈继,转身向门口走。


    陈继没有喊他, 因为他知道周絔行不是为了离开。


    “咔哒。”


    卧室门反锁了。


    周絔行回过头来,站在遥远的阴影处,说:“陈继,不要再跟我讨论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我不是好人。再说下去,就算爷爷在这儿也救不了你。”


    “我没想让谁救我。”陈继说道。


    他赤脚下床,先是踩在床边柔软的红色地毯上面,然后是有地暖的地板,一步一步走近周絔行,就像一个喝醉了的人,仰脸看他。


    没有要离开的意图,周絔行浑身的刺软化下去:“哥”


    世界猛地静止了,耳边空荡无声,只有像风袭过的呼呼音。


    陈继踮脚吻了周絔行。


    第一次。主动。


    他双手轻轻搭在周絔行锁骨的地方,不管不顾地撞上去,周絔行感到一抹刺痛,紧接着眼底酝酿出不可思议的风暴。


    吻技青涩却热烈,陈继在笨拙地舔他的唇缝,想撬开他的牙关。周絔行身体突然疯狂地战栗起来,不可思议化为致惊致喜,他箍紧陈继的腰,反客为主地把人压.在门板上,又把他的手圈勒定在头顶,完全由自己掌控


    “我没准备好不能。”陈继抖着声音说。


    周絔行压抑道:“不做。”


    他说:“我亲亲你。”


    凌晨十二点,陈继和爷爷穿过落了一层白雪的马路,互相扶持着走到祠堂。周絔行在周渡唐曾经建立的地上车库里发泄,搏击桩被他打得微微颤动。


    每一拳砸上去的声音似乎都砸在陈继的心脏。


    他承认,他心疼周絔行。


    他爱周絔行。


    明知周絔行“很坏”还是想要靠近他,想玩儿命地对他好。


    比起第一次在他面前发疯把他拉进地下室的周絔行,现在的周絔行更饱满,更加“恶”。可陈继只想紧紧地抱抱他。


    陈继像一滩水似的软在周絔行怀里:“我现在确定了,你的一拳真能打死我。”


    周絔行:“我不会打你。”


    又补充:“你可以打我。”


    哭过一场情绪稳定多了,陈继反手摸了摸周絔行的脸,哼笑着故意矫揉造作道:“哥哥也不打你。”


    周絔行不解:“为什么会突然说‘打’这个话题。”


    陈继闭眼装困,不回答。


    周絔行忽地警觉:“你今天为什么半夜醒了?还专门坐着等我回来。”


    陈继整个人躺在他怀里,闻言睁开一只眼睛自下而上地看周絔行,让他自行意会。


    “你去祠堂那边了?”周絔行声音发紧,犀利道。


    陈继不再隐瞒,说:“你好聪明。”


    周絔行浑身僵住。


    陈继按着他的大.腿起来,盘腿坐好开始审问,说:“经常半夜跑出去做那些暴力运动,多长时间了。”


    “不记得,”周絔行垂眸说道,“初中就开始了吧。”


    陈继目光锐利:“平常都是几点出去?像今天一样吗?”


    周絔行果真像一个犯人似的大气不敢出,说:“不一定。”


    陈继:“嗯?”


    周絔行:“等你睡熟了,我再走。”


    陈继冷笑道:“所以昨天晚上,你确实是叫了我,确认我睡没睡着?”


    周絔行:“嗯。”


    陈继道:“每次出去后,都是回来这么晚吗?”


    他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算了一下:“今天你在外面待了将近四个小时。”


    周絔行摇头说:“不是。今天时间长了点。”


    陈继:“平常没这么长?”


    “嗯,”周絔行供认不讳认错态度良好,“平常在两个小时左右。”


    陈继说道:“那今天是怎么回事?”


    周絔行闭眼,睁开,盯着陈继说道:“哥,我成年了。”


    陈继莫名:“然后呢?”


    “之前你睡着,我做过什么你记得。”周絔行说道。


    陈继面容忽而有些呆滞,莫名地不想听下去了。


    周絔行字句清晰:“我,精力有点旺盛。太旺盛了反而睡不着,需要发泄掉。”


    “啊”陈继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当做应答。


    周絔行说:“我尊重你,在等你同意我上.你。”


    一个枕头猛地飞过来砸在他脸上,陈继失措咬牙道:“你能不能说的文雅点!”


    周絔行把枕头搂怀里,真诚地问道:“上丿床怎么怎么说的文雅?洞.房?”


    陈继吼:“你闭嘴吧!”


    周絔行委屈:“噢。”


    “恋爱都没谈呢天天就知道上上上上”陈继嘟嘟囔囔,气不过,“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只想上.床啊?”


    周絔行眼神古怪,似乎是在责怪陈继为什么能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哥,我这样的一个混账东西,如果只是想上丿床,这么久以来你觉得你还能下床吗?我凭什么还要等你慢慢接受。”说完眼神变得像野兽一样瞪着陈继。


    陈继一激灵,一脚把周絔行踹开,扯过杯子把自己裹严实喊道:“知道了!”


    周絔行抓住陈继的小腿,换他疑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去了车库。”


    陈继不能把老爷子供出,说道:“说了上厕所,一睁眼你不在旁边,我肯定要找你啊。”


    合情合理,周絔行点头,信了。


    “那你为什么哭?”


    陈继说道:“突然又见到不一样的你,我害怕不行吗?”


    “对不起。”周絔行低声。


    陈继无情地说道:“赶紧睡觉,七点起床吃饭然后上班。”


    周絔行倏地躺下,把陈继捞进怀里:“不起。”


    陈继:“不起也得起,让你半夜跑出去。”


    周絔行说道:“我困了,起不来。”


    陈继突然说:“先别睡,我有一个问题。”


    周絔行:“嗯?”


    陈继狐疑地捏他胳膊,很结实:“你都不睡觉,怎么还能长这么高?”


    周絔行:“遗传。”


    陈继:“”


    周絔行说道:“我没有不睡觉。哥,我不是每晚都打拳,欲.望比较低的时候,我一直在卧室睡觉呢。”


    陈继:“行吧。”


    周絔行提醒:“我不仅好好睡觉了,每天早上还赖床。”


    虽然熬了半宿没睡,但陈继的生物钟很准时。身体有了动作脑袋还没清醒,他就动手推周絔行迷糊道:“起床。”


    周絔行动也不动像“死”了一样。


    陈继睁眼,说:“小行,起床。”


    周絔行紧了紧抱他的力度,半天应:“嗯。”


    “嗯什么嗯,起啊。”陈继大力拍周絔行的胳膊。


    周絔行:“嗯,”


    陈继拧他的肉,毫不留情地道:“快起!”


    周絔行皱起眉头,一分钟后回道:“不起。”


    伸手胡乱摸到陈继脸上,捂他的嘴:“哥,别说话。”


    十分钟后,周槊敏出现在门口,咣咣咣地砸门,骂周絔行是个懒鬼,公司迟早得被这样的小周总管理倒闭,废物。周絔行带着满脸阴郁的起床气洗漱,坐在餐桌上吃饭一言不发,周槊敏得意地朝陈继扬了扬眉毛,意思是他活该。


    陈继觉得好笑,心照不宣。


    他没告诉周絔行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有没有那些东西陈继都不会离开周絔行。但如果周絔行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多想。


    “跟我去公司。”周絔行不高兴道,“我不想一个人去。”


    陈继道:“好的。”


    他答应这么快,倒是让周絔行愣了一下。


    以前陈继不爱去周氏待着,爷爷说要教他一些公司的事,陈继敬谢不敏,说让他跳跳舞还行管理公司万万不可,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絔行每次去上班都得说一句让陈继跟着,但他随行的次数寥寥无几。


    “你真去?没骗我吧。”幸福当头,周絔行不敢信。


    陈继笑话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周絔行面无表情:“你当然骗过我。”


    这说的是他和韩熵晚上出去的事,陈继一噎道:“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还记着呢。怎么这么记仇。”


    周絔行道:“下不为例。”


    陈继坐进粉色的大众途锐副驾驶,突然感到好奇,笑:“诶我问你,你最开始开着小粉去周氏上班的时候,大家是不是都偷偷笑话你,你观察过吗?”


    “没有,但我听见过。”周絔行倾身过去给他系上安全带。


    陈继看着他系,问:“听见了什么。”


    周絔行抬眸,认真地学起话来:“他们说,车这么粉,一看就不是小周总要买的,肯定是小周总的哥哥让买的,陈继一看就喜欢这种颜色。”


    陈继:“”


    陈继:“???”


    陈继推了他一把怒道:“风评被害!不是我让买的!”


    周絔行说:“没人信。”


    陈继怒道:“换车!必须换车!”


    周絔行浅笑道:“好。”


    他把手机递给陈继,打开几个官网,让他挑车,说道:“可以专门定制。你喜欢哪种跟管理人员说,我负责付钱。”


    这两天有雪,小雪飘飘扬扬地落下来,陈继抬头看。


    车子里很暖和,身边有很喜欢的人。


    “我妈让我们今天晚上回去吃饭。”陈继说道,“她说盛桉叔叔要来,带他和我们见面。”


    周絔行道:“好。”


    冬天的上班早峰期一样拥的堵,雪天又路滑,每辆车都以很慢很慢的速度往前挪动,前面长长一串。


    行人穿着很厚的冬装从夹缝中穿梭,更多的是在人行道两边和朋友并前行,他们说话的时候嘴巴前面哈出白汽,有一对手牵手明显是情侣的小姑娘对着男朋友大笑,开怀有感染力。


    车流彻底堵住不动了。


    “小行。”陈继喊道。


    周絔行应声:“嗯。”


    陈继把在窗外的视线收回来放在驾驶座的人身上,道:“周絔行。”


    周絔行眼睛早就已经看了过来,应:“嗯。”


    陈继笑着喊:“男朋友。”


    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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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滴——”


    “滴——”


    “车!车子动了!你不要乱来。”陈继缩进副驾驶角落, 胳膊横在胸口警惕地说。


    周絔行上半身已经越过了中控台,没解安全带又被拽回去。


    他手伸到旁边要解,前面的车子缓慢地动起来,后面有急性子的车主鸣笛, 一声比一声长。


    他凉着面色坐正, 双手握方向盘。


    抵达公司, 前台看到周絔行进来恭敬地打招呼说:“小周总好。”


    平日周絔行都回“嗯”, 这是陈继教他的礼貌。


    但今天他目不斜视, 拽着陈继赶往专属电梯,大步流星。


    两个人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周氏的大厅里,前台愣愣地看过去, 听见陈继少爷的声音快速地说着:“小行你慢点儿。”


    “我说你——唔!”电梯门剩一线缓缓关严,外面的光景消失, 陈继被周絔行狠狠地推在电梯壁上, 重重咬住嘴巴。


    陈继一惊,怕被人看见, 急忙推拒。察觉到他的意图,周絔行单手掣肘住他的两只手按向玻璃装的电梯壁, 膝盖顶开卡进陈继的腿,让他没有一丝能够逃走的机会。


    电梯很快, 到达顶层只需要几十秒, 陈继却觉得像过了几十年。嘴巴被咬破了, 因为害怕电梯门一开外面就站着人, 他吓得抖个不停。


    “叮——”


    电梯一震停止运行,造成明显的眩晕感。门缓缓打开, 周絔行睁眼看着被亲软的陈继倒在他怀里,若无其事地牵起他的手。


    陈继不敢抬头, 心脏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两脚踏进办公区域,他悄悄地瞄一眼,没在电梯外面发现任何员工,松了口气。


    “总裁专属电梯,不会有人来。”周絔行说道。


    陈继用手遮着嘴巴说:“要是有人赶时间,就要乘坐这个电梯呢。”


    周絔行说道:“一会儿下指令,除非普通电梯需要维修,不准使用专属电梯。”


    陈继道:“不好吧。”


    周絔行说:“规矩本身就不能破坏。”


    整个顶层全是周絔行的,如果没有人送文件,不会有员工上来。


    进到工作办,周絔行又把陈继压.在了单人沙发里。


    陈继挣.扎,说道:“你还没亲够啊?周絔行你是来上班的不是来”


    “男朋友,”周絔行一条膝盖点着沙发柔软的面,鼻尖蹭着陈继的鼻尖,“是你说的吧。”


    陈继抓抱枕一角:“是,我说的啊。”


    周絔行低声问道:“我们谈恋爱了?”


    陈继说:“是的。”


    周絔行道:“真的?”


    揉得皱巴的抱枕被松开,陈继笑了,说:“真的。”


    周絔行亲在柔软的唇上,只是贴着:“男朋友。”


    陈继贴回去:“嗯。”


    关系转变,虽然相处方式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既然是男朋友了,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有些需要反应的不真实感。


    一上午工作的时间,周絔行频频走神。


    有时握着鼠标,有时拿着钢笔,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小周总?”送文件的人每上来一次,就要这么喊一声周絔行,叫魂儿似的。


    陈继在沙发里看书:“你放着吧,等会儿再来拿。”


    “好的。”


    工作办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陈继把书合上,抬起胳膊朝周絔行砸过去。


    书越过办公桌精准地抛进周絔行的怀中,他回神:“哥?怎么了?又砸我。”


    陈继抱臂说:“小周总,好好上班。”


    周絔行把书放在桌上,嘀咕道:“挺好的在床上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喊。”


    陈继:“?”


    下午没到呢,陈继就被周絔行按在沙发、办公桌、办公椅上好几次,甚至有一次周絔行想把他往休息室拽,吓得陈继借口上厕所立马溜回家了。


    陈继出去好大半天,周絔行才一蹙眉,给陈继打电话:“休息室就有洗手间,为什么要去外面上?”


    “已在回家的路上,”陈继舒服地坐在出租车后座说,“晚上见。”


    周絔行:“?”


    今天晚上要去陈茯苓家里吃饭,和盛桉正式见面。


    “不告诉我一声就走。”回老宅接到陈继,驱车去陈茯苓所在的小区时,周絔行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觉得我不回来了?”


    陈继讨好地抚抚他手臂,说道:“现在别算账了,回来再算不迟。去吃饭呢。”


    方才在卧室就是这么说才暂且躲过一劫。


    周絔行没吭声。


    “见到小继,我确定不需要给他什么见面礼物吗?”盛桉跟随陈茯苓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紧张道,“会不会不太好。”


    陈茯苓正在给菠菜焯水,说道:“儿子什么都有,可比你比我有钱多了,如果他真需要什么东西小行会准备的。”扭头伸手支使道,“桉,递一下面粉。”


    盛桉赶紧拿:“给。”


    他关心地说道:“今天会做新菜色吗?”


    陈茯苓哈哈笑道:“我哪儿敢啊。那俩崽子天天怕我毒死他们。”


    盛桉小声说:“其实我也挺怕的”


    门铃响。盛桉明明站着,听见声音却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说:“我、我我去开门。”


    陈茯苓没揽活:“去吧。”


    尽管私下里已经介绍过无数遍,照片给盛桉看过,但她还是故意说:“门外是两个人,矮一些的是陈继,高的是周絔行。”


    盛桉说道:“诶呀,我不会认错的。”


    盛桉长得清秀,一双眼睛像是把世间所有的温柔都吸纳了进去,身量和自己差不多——这是陈继在门打开后的第一印象。


    “小继,你好。”盛桉握紧门把手,“小行,你好。”


    陈继噗嗤笑道:“叔叔,你好紧张啊。”


    盛桉僵硬地侧身让他们俩进来说:“也,也没有吧。”


    “来啦——”陈茯苓后仰着身子从厨房里探头道,“自己倒水,别为难盛桉啊。”


    陈继怼怼周絔行的胳膊,咦道:“都护上了。”


    盛桉倒了两杯水,说:“茯苓开玩笑的,我倒我倒。”


    陈继连忙接过来道:“叔叔都是一家人,别客气别客气,我不习惯。”


    张口朝厨房大喊:“陈女士——快出来救救你男朋友。”


    陈茯苓笑死:“无语了。”


    盛桉慌道:“救救我。”


    陈茯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


    盛桉不是多话的人,很多时候都在安静,但陈茯苓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认真回应。


    陈茯苓一直都是个对生活保持活力向往的人,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见到有趣的事会惊叹,分享。没有谁比盛桉更适合如今的陈茯苓了。


    “盐味是不是重了啊?”陈茯苓问道。


    盛桉认真品尝:“没有。好吃。”


    看着他俩卿卿我我,陈继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叔叔,你会怀孕吗?”


    “咳——!”一口米饭当即卡进盛桉的嗓子里,他一只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赶紧接过陈茯苓递过来的餐巾纸,把咽不下去的饭团弄到餐巾纸里包好。


    陈茯苓道:“问的什么混账问题。”


    陈继仰下巴:“就问。”


    盛桉看了一眼陈茯苓,结巴地道:“我,我肯定不会啊。”


    周絔行看陈继的眼神古怪了起来:“哥想生?”


    “你别打岔!”


    “男的也能生?!”两人异口同声,盛桉惊恐地看着陈继和周絔行,在餐桌底下摸自己的肚子,语气虚弱,“不会吧。”


    “当然不会了,”陈继松开掐周絔行大.腿的手说,“我只是想问,既然叔叔不能生孩子,前段时间你怎么总是吐——陈女士自己说的啊,我可没有逼她。”


    他看戏似的说道:“把她吓了一.大跳呢。”


    “哦,这个啊,”盛桉放心了,放开肚子悄悄看陈茯苓,支吾道,“茯苓爱做饭。”


    陈继说道:“还爱做黑暗料理呢。”


    陈茯苓一拍桌子,道:“那叫尝试新菜色,怎么能叫黑暗料理!”


    盛桉点头道:“嗯!不是黑暗料理。”


    陈继敷衍地应和道:“她给你做新菜,你全吃,但你没有小行这么一个铁胃,吃了肚子不舒服,总吐。”深深叹气道,“叔叔你听我一句劝啊,别纵着我妈捯饬她那些吓人的东西,不然你绝对会被她毒死!”


    盛桉没忍住笑了下说:“她很久没做过了。”


    想起那段盛桉隔两天就吐一回的时光,陈茯苓呆滞后尴尬地挠额头。


    她怒声说:“以后都不会再做黑暗料理!!”


    陈继:“你说的啊。”


    陈茯苓:“我说的!”


    路灯将路面的雪照得微微发光,夜色来得很快,陈茯苓和盛桉下楼送陈继跟周絔行。


    陈茯苓说道:“雪滑,开车的时候一定要很慢很慢。”


    陈继比了个OK的手势:“小行不会拿我开玩笑。”


    “呦呵,”陈茯苓像个猎犬似的说,“关系变了?”


    “哼,”陈继一把拽过周絔行,胳膊伸长从他腰间穿过去单手抱住,“妈你现在眼里只有叔叔,吃了整整一顿饭的时间都没看出来。”


    盛桉脸热道:“没有。妈妈很爱你的。”


    陈茯苓穿着平底拖鞋,站在盛桉身边到他嘴巴的地方。


    路灯下,陈继说道:“祝妈妈和叔叔幸福。”


    陈茯苓挑眉:“我还需要礼尚往来吗?”


    陈继说她没情调,牵着周絔行的手上车离开。


    “你都不知道,他明明是我儿子,从小却在周家长大,每天嘴里说的要么是弟弟,要么是爷爷,”陈茯苓对盛桉吐槽,“他回来的次数就算是加起来十根手指头也能数过来。”


    “胡说!”陈继从降下的车窗里喊,“才没有!”


    陈茯苓摆手道:“快走你们的吧。”


    路程没多远,冬天开得慢半个小时也到了。


    陈继心情好,伸了个懒腰说道:“吃饱了,困了。”


    周絔行倾身替他解安全带,说道:“你不困。”


    “嗯?”陈继疑惑。


    周絔行说道:“我们还要算账。”


    “”陈继从车里下来一拉衣服的下摆,说道,“算账就算账,又不怕你。”


    周絔行以为陈继嘴硬,没成想到了卧室他竟真有这个自觉。


    先是主动亲吻周絔行,而后拉着他去浴室。浴缸里放满水。


    “里面碰吧。”陈继躺在浴缸里,眼睛不敢看站在外面眼神忽然变得晦暗的周絔行,“上次你强迫我,这次我自愿的。”


    “说了让你算账,肯定让你算。”陈继认命闭了闭眼睛,长睫轻颤,“腿,打开了。”


    第48章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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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雪纷纷扬扬地落着, 没有声音。


    呼吸在这一刻重如千钧,陈继抿唇压抑,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似乎听见了下雨。水滴落在地面响起一阵哗啦。


    想到总是半夜跑出去打拳的周絔行,疯狂、凶狠, 犹如一头想要撕咬猎物的原始野兽, 周槊敏都拿他没办法。


    如今陈继又亲眼见证他的可怖, 忍不住瑟缩。


    失败了。


    “你太可怕了吧”陈继哽咽着说。


    周絔行蹙眉:“哪有这么可怕。哥, 你又被我吓哭了?”


    隔一段时间就要见识接触一个截然不同的周絔行, 每个都需要陈继重塑三观,他当然害怕。


    陈继道:“不试了吧。”


    周絔行道:“要试。”


    陈继朝他砸枕头,让他老实静止待在三米之外的地方:“我睡客卧。”


    “你不去。”周絔行漠着脸说道, “你哪里都不能去。”


    陈继泪眼朦胧,道:“那你睡地板。”


    周絔行郁闷:“我不想睡地板。”


    陈继大声:“你必须睡!”


    二人遥遥相望, 周絔行看着陈继躲在被子里, 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他的嘴巴被亲肿了, 身上好不到哪儿去,道:“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陈继说喊道:“你闭嘴!我烦你!”


    周絔行道:“再说一句。”


    陈继瘪嘴, 不吭声了。


    进度只有五分之一,陈继哭喊大叫差点儿把周絔行踹死。也就是周絔行不舍得伤他哥, 手上不敢用力, 否则陈继今晚必须得交代在这儿。


    “嗯, 唉”周絔行任劳任怨地去拿自己的铺盖卷, 之前睡地板睡习惯了,直接从柜子里拿现成的。


    “给你三天时间, 希望你尽快接受我。”他看着陈继咬出重音,提醒已经确认的称呼, “男朋友哥哥。”


    “现在就是后悔”陈继把脑袋全蒙住,小声地哭道。


    周絔行道:“后悔没用。你要是现在敢跟我提分手,三天时间也没了。”


    陈继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地传出来:“以后能提吗?”


    周絔行呵了一声,道:“你可以试试。”


    翌日周絔行因为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醒得很早。陈继也没睡好,半夜总做梦,梦见周絔行说话不算话一直爬他床,精神始终警惕着。


    两人眼睛底下都有一层浅浅的乌青,周絔行先醒,他起来掀开陈继的被子:“起床,哥,跟我一起去公司上班。”


    从小到大没被周絔行喊过起床,陈继一脸懵,随后赶紧抢过被子盖好:“我才不去。那是你的工作,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絔行道:“你昨天还跟我去了。”


    陈继道:“你都说了那是昨天。”


    周絔行有些委屈:“今天不陪我吗?”


    “不陪,都多大人了。”陈继把被子掖到脖颈底下,“自己去,别黏人。”


    周絔行道:“谈恋爱第一天你就嫌我黏人?”


    陈继没睡好,闭着眼声音弱下去:“不管,我要睡觉。”


    两个人一放寒假,周槊敏心安理得地不去公司了,全权交给周絔行。


    卧室里少了周絔行存在时的压迫,陈继没再感受到危险,回笼觉睡得黑甜。


    今天是大晴天,老爷子在花园里溜达晒太阳,回来看到陈继在客厅翻东西吃。


    “起这么晚,饿了吧。”周槊敏说,“你怎么也赖床?被周絔行传染了?”


    陈继义正词严说:“被周絔行吓的了。”


    周槊敏哼笑一声道:“我也觉得。”


    他忽而警觉:“你俩这是在一块儿了?”


    陈继虚弱地笑了一下。


    周槊敏摇头:“小继啊,答应得太早了。”


    陈继笑得更加勉强了:“爷爷”


    “别叫我,管不住,”周槊敏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自求多福吧。”


    陈继绝望地哼唧。


    周槊敏摆弄他的茶具,看了看陈继的小身板。


    似乎也是想起了周絔行很多个晚上不睡觉打拳的事情,欲言又止地建议:“要不你也去打个拳?”


    “你想学散打吗?我找人给你介绍专业的老师,”老爷子认真道,“小继,照顾好自己。”


    陈继:“”


    他郁闷地回房间躲着了。


    刘炀:【继继,你学校放寒假了吧?出来玩儿呗。我在我姑姑家住着呢,离你很近。】


    陈继看着这条消息,计从心来。


    发消息给周絔行:【我要出去玩,报备一下。】


    周絔行:【去哪儿?】


    陈继:【刘炀让我出去的,我俩是好兄弟,你别吃醋。我要出去三天。】


    周絔行:【就你和他?】


    陈继:【嗯哼。】


    陈继:【[可爱比心.jpg]】


    周絔行:【呵。】


    周絔行:【[你试试.jpg]】


    陈继:【】


    周絔行:【哥,我给你相应的自由,今天和他出去是吧?我同意。】


    周絔行:【三天的事别想。那是我的时间。】


    陈继:【】


    周絔行:【躲没用。】


    陈继:【】


    陈继:【不理你了!】


    周絔行:【不行。】


    周絔行:【理我。快回我消息,陈继。】


    陈继:【。】


    周絔行:【和他去哪儿随时发位置,不发我自己看定位。】


    “小神经病!”陈继把手机摔在床上,后又拿起来高冷地回了最后一条。


    陈继:【1】


    “半年不见你怎么长得越来越水润了。”刘炀上手掐,“给我捏捏。”


    陈继躲开他的咸猪手:“走开。”


    刘炀道:“嗯我看你还变得越来越娇了。”上半身斜过去低声,“和周絔行做了吗?”


    “你好像变.态啊。”陈继不忍卒听,粗声道,“没有。”


    刘炀服了,真诚道:“你俩谁不行?”


    陈继:“你不行。”


    刘炀竖拇指:“你行。你攻击我,行得很。”


    订的餐厅在前面,到地方不用等。


    刘炀撞撞陈继的肩膀:“怎么了?这么久不见出来吃饭,还一直闷闷不乐的。”


    腐男腐女的脑子最好用,陈继看着刘炀。


    刘炀本来还在和陈继对视,后缓缓抬起胳膊护住自己:“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你家周絔行一看就是个疯批神经病,把你看我的这种眼神收一收,我不想被他记恨。”


    “帮我想个办法。”陈继笑道。


    刘炀大喊救命:“你这一笑更恐怖了,不是我图什么,干嘛今天约你出来啊!”


    陈继勒住他的脖子:“帮不帮?”


    “帮帮帮帮帮帮帮帮”


    火锅里的鸳鸯汤一边红一边白,咕嘟咕嘟冒泡。


    白烟袅袅中,陈继胳膊交叉横在擦干净的桌子上,指节敲打桌面,上半身前倾,秘密地向对面说了一.大堆。


    “你的意思是”刘炀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你弟,其实和你之前认识的你弟不太一样,他现在想要”两根拇指竖起来朝下弯了弯贴在一起,他的眼神和声音一样亮,“然后你怕被他玩死——”


    “能不能别说这么细。”陈继压着声音打断他,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看。


    他们在包间,没其他人。


    刘炀捻了个拇指油条,一口吞了,嗦了唆手指道:“你不是说在书房里看见了什么东西,所以才决定马上要和你弟在一起的吗?”


    陈继:“嗯。”


    刘炀道:“直接告诉他你已经知道了就得了呗。”


    陈继拧眉:“不太好吧。”


    又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美好的事情,他不想让小行记起一些并不高兴的回忆。


    刘炀诶呀道:“你到底懂不懂,只有你告诉他你知道了,他也才会知道你心疼他,他自然就会心疼你的嘛。”


    循循善诱地说:“只要他心疼了你,别说三天了,就是三个月的准备时间他也给你啊。你不想做,他肯定不会强来。”


    陈继沉思:“好像有点儿道理啊。”


    刘炀努力道:“听我的准没错!”


    回去路上,为了确认,陈继把不能说的抹去,又悄悄问了一遍韩熵。


    看到消息的韩熵眉毛挑得老高,对在衣柜里给他找裤子的喻司里说:“他这个朋友好生‘阴险’,竟然如此害他!”


    喻司里过来看消息,不懂不理解:“什么意思?从哪儿看出来的害他?”


    韩熵笑着说:“今天晚上陈继会死的。”


    喻司里受惊:“真死吗?要不要报警?”


    “无语,榆木脑袋!”韩熵一推喻司里,从床上爬起来,膝盖好疼,骂道,“我天天说我死了,也没见你真弄死我啊。”


    喻司里道:“陈继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熵翻白眼:“服了。不想说话。滚。”


    他友好地给陈继回复:【你朋友说得对。听他的。】


    晚上回来,周絔行不想睡地铺了,把铺盖卷收了起来。


    说好三天,他一定能做到。


    陈继没想好怎么说。好像怎么开场都不合适。


    公司里有点事没处理完,周絔行不想打扰陈继,去了书房。


    九点回来时,陈继发现他脸色和离开的时候不同。


    带着沉默、压抑,与仿若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陈继放下手里的衣服,明天他想让小行穿厚点:“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需要去问爷爷吗?”


    “不是。不用。”周絔行说道,眼睛一直盯着陈继的脸。


    他上一句说不是工作,下一秒说不用问爷爷,陈继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事,走过去道:“怎么不开心了?”


    周絔行站着没动:“哥。”


    陈继:“嗯?”


    周絔行:“你看见了一些东西,是吗?”


    陈继赫然抬眸。


    “你去地下室了?”他确认地问道。


    周絔行捉住陈继的手:“恰好想去看看。”


    这次牵手和以往多次不同,周絔行的力度很轻,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陈继的手背,手指与手心,仿佛是要通过这些小动作把陈继的骨骼印在自己的身体里。


    周絔行的反应和刘炀说的不一样,陈继直觉里这件事不该拿出来放在这时候说。


    今天是周絔行自己知道的。


    陈继:“是。我确实看见了一些”


    “你可怜我?”周絔行轻声道,“哥,你是因为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陈继脱口:“怎么可能”


    “我一点都不可怜。你不能因为同情和我在一起,你得爱我啊。”周絔行不让陈继说话总是打断他,“如果你不爱我,等你反应过来,我是一个罪无可赦的恶人的时候,你的可怜同情就会消失,你会开始想着离开我。”


    陈继解释:“小行我不”


    “哥,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了。真的,可以了。”周絔行吻陈继的嘴唇,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会做到什么地步,但是我向你保证,今天晚上如果你能连说三遍我爱你,我就当你受不了,可以暂时放过你。但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认为你可以,你很厉害。”


    侵略的气息扑面袭来,陈继在心惊胆战中,听见周絔行说了当下的最后一句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身体是天,灵魂是地。


    陈继在这晚天塌地陷。


    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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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陈继觉得自己死了好几次。


    灵魂沉在水里窒息, 每当费劲千辛万苦探出半个脑袋时,就又被周絔行拖拽下去。


    深渊,暗无天日。


    周絔行像一只鬼,一只仍在人间当人的鬼, 在陈继面前伪装得太好。


    他要把陈继弄死在精心编制的蛛网里了。


    可陈继却心疼他。


    “我不会离开你的真的不会”这句话陈继说了无数遍。


    周絔行回应了无数遍:“证明给我看。”


    陈继道:“我不”


    “哥, ”周絔行不容置喙地说, “证、明、给、我、看。”


    两个人同时坠入深渊, 看不到光。陈继眼里全是泪水, 压抑得一个字喊不出。


    他想喊爷爷求救,周絔行全然不怕,不管不顾地打开卧室门将他带出去。


    “你随便。”周絔行面对面地抱着陈继去书房, 走得很慢,像押解犯人故意招摇过市, “爷爷在对面睡觉呢, 他现在有些耳背了,如果喊一声没答应, 你可以多喊几声。”


    陈继眼睛直盯着对面卧室和书房,发着抖不敢吭声。


    “你, 别伤害我”他无声地说,眼泪惊惧地落下来, “小行”


    周絔行亲昵地蹭他的额头, 说道:“关于这一点, 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书房到了, 他一手拖着陈继的整个身体不让他往下坠.落,一手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 里面是黑暗的:“哥,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包括我。”


    陈继摇头磕绊,道:“可你现在”


    周絔行笑了声:“我现在不叫伤害你,”垂眸看进陈继的眼睛,“叫爱你。”


    “我跟你说过了,爷爷听不见房间里的声音,你害怕,总担心他会发现我们的秘密。”书柜门向两边打开,周絔行走进去,每走一步对陈继都是折.磨。


    他腿脚不便,攀搂着周絔行的脖子苦苦哀求走慢一点,他有点疼。


    周絔行道:“既然如此,我带你下去。”


    陈继看着书房里微弱的光越来越远,更绝望了:“我不想来这儿小行,求求你了”


    周絔行说:“到了。”


    陈继大声哭叫。


    新的深渊


    温凉的额头贴上来时,陈继觉得很舒服。


    他眼睫乱颤,陷在什么恐怖的梦里,嘴里没声音地说着“不要”“我不会跑”“我保证不离开你”等等胡言乱语的话。


    “哥。”周絔行轻声喊,眉头后悔地蹙起来。


    陈继的额头很烫。


    七点时周槊敏以为周絔行没起床,过来要砸门。谁知手杖刚抬起来,面前的卧室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小继”能起这么早不赖床的肯定是陈继,看清人时周槊敏惊了,“你起这么早?”


    “嗯。”周絔行说道,“我手机在书房,去拿。”


    低垂着眉眼说话,一副仿佛犯了天大错的模样。


    周槊敏威严道:“手机为什么在书房?拿来干什么?”


    周絔行:“喊家庭医生。”


    周槊敏一慌,立马道:“小继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周絔行眼睛垂得更低,“哥发烧了。”


    说完不等周槊敏继续盘问,径自去书房拿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这通烧来得气势汹汹,陈继的脸颊通红,叫不醒,看着非常可怜。


    周槊敏心疼坏了:“这是怎么了?昨天你们出去玩雪了?感冒成这样?”


    家庭医生利索地给陈继挂上盐水,他是个中年男人,二十年前是年轻人。


    他看了眼周絔行,不知想起什么,嘀咕道:“我服了”


    这时周槊敏耳尖道:“小方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周老你不用太担心,”家庭医生说道,“只是感冒,输完液喝点消炎药就好了。小继平常跳舞体质好,又是年轻人,恢复会很快。”


    周槊敏放心道:“好好,那就好。”


    从扎针到输上液,周絔行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一声不吭。


    家庭医生走的时候,周槊敏说:“小行,去送送方医生。”


    睡梦里陈继没再皱眉,睡安稳了。


    周絔行转身去送方医生。


    到了门口,方医生拿手指周絔行道:“你啊,真像你爸。我真服了。”


    周絔行只能说:“嗯。”


    方医生道:“以后可不要这样了。上次我过来给老爷子检查血压的时候听他说,小继挺喜欢你的,既然这样就好好的啊。要是再这么凶把他吓到了,你得不偿失啊。”


    周絔行道:“嗯。”


    方医生摇头道:“唉,我走了。”走两步又转过身,面如菜色地低声责备道,“第一次什么经验都没有你得戴东西啊,不戴他肯定发烧。”


    周絔行闭了闭眼,还是只能说:“嗯。”


    “这次我真走了啊。啊这种事还能让我见证两代人,我真服了。”方医生抱着自己的医药箱跑得很快,仿佛周家有洪水猛兽,最后叮嘱,“冷静一点,别学你爸。”


    人已经走很久早没了身影,周絔行依然站在客厅门口,应了一声:“嗯。”


    不知道应给谁听。


    周槊敏早看见陈继手腕上的淤青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周絔行送完方医生回来,他的手杖立马扬得高高的,满脸的愤怒。


    周絔行站着动也不动,一副任打、赶紧打死的神情。


    乌沉木的手杖发颤地举在半空,周槊敏没下去手,重重地敲击地面,看了一眼卧室确定门关严了,在走廊里道:“这是能乱来的吗?!”


    周絔行低声说道:“是我不好。”


    周槊敏道:“昨天你俩吵架了?”


    “没,”周絔行只说,“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周槊敏恼羞成怒道,“难不成还是小继钩引你?!”


    想到前天晚上陈继在浴室里打开腿,周絔行不合时宜地想,哥当然钩引过他,钩引完还不负责。怎么有人那么好,连他的呼吸周絔行都觉得是一种引.诱。


    周槊敏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是如果小继因为你自己作不要你了,我希望你别哭也别求我!我帮不了你!!”


    周絔行坚声道:“哥不会不要我。”


    周槊敏拂袖离开:“混账东西!我上辈子肯定作孽了。”


    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里空空如也,陈继却不觉得饿。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到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带和棉球,他意识到是因为葡萄糖,所以才不觉得饿。


    “哥。”见他醒了,周絔行立马喊了一声。


    陈继侧眸,看到他笔挺地跪在床边。


    他咬牙:“咳现在知道错了是吧?”


    嗓子染血一样沙哑,每个字说得都很费劲。


    周絔行道:“对不起。”随后祈求,“别怕我 。”


    当看见床沿摆着几样东西陈继和它们面面相觑时,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就知道会这样。


    而不是觉得可怕。


    一根黑色的绳子、一瓶白色的药、一把银色的水果刀。整整齐齐地摆在床沿,全对着陈继。


    陈继当然知道这些不是为了杀死他。一点惊讶都没有。


    “勒死我毒死我捅死我,你想怎么做都行,随你开心。”周絔行握住陈继的手腕。


    反应一天原先的淤青变为青紫,可怖吓人。


    他一点力气都不敢多用,只轻轻捏着:“别不要我。”


    陈继道:“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絔行道:“昨天晚上我疯了。现在我醒了。”


    “嗤”陈继没忍住笑了一下,没把手腕抽出来,手指节有意无意地勾周絔行的手指,秋后算账道,“开始的时候,你明明说,只要我连续说三遍我爱你,你就放过我。”


    周絔行道:“嗯。”


    陈继的指甲掐住周絔行的手背,只掐一点肉,很用力:“骗子,浑蛋。我说了三遍我爱你,你还是没放过我。”


    说到这儿,他莫名想到周絔行曾经说过的安全词,当时拒绝得很快,现在一看还真像啊,说道:“安全词都没用,那以后什么还有用?”


    “你不是连着说的。”周絔行较真道。


    陈继恼道:“明明是你捂我嘴,不让我说。”


    周絔行不敢不认,说:“对不起。”


    陈继:“跪好!”


    周絔行跪得更直了,像个木头假人:“哥,你轻点说我听得见一会儿你该说不出话了。”


    陈继好生气:“怪谁?!”


    周絔行:“对不起。”


    手背的针孔早不流血了,陈继把医用胶带揭掉,贴周絔行脸上充当垃圾桶。


    他坐起来靠着床头,这一动明确地知道什么叫全身 206 块骨头全部散了架,他生无可恋地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久才活过来。


    “周絔行。”陈继喊道。


    周絔行立马:“嗯 。”


    陈继拍拍床沿:“上来,离我近点。”


    “不用我跪了吗?”周絔行迟疑地问道。


    陈继无语地笑了:“现在不用。”


    周絔行扶着床沿站起来,坐到陈继身边,离他很近。


    陈继的胳膊从周絔行的肩前伸过去,身体前倾抱住了他。


    周絔行浑身像打了钢筋似的不会动了。


    他眼圈通红颤声:“哥”


    “昨天晚上你疯了,总是不认真听我说话。现在你醒了,我再说一遍。”陈继把脸埋在周絔行的肩侧给予他温度,作为哥哥更作为爱人,坚定地说,“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因为爱。”


    “小行,你特别好,不要没有安全感。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拥有我。永远。”


    简易的情话早已被全世界的情侣说烂了,但周絔行仍然需要这句话。


    这是最好最直观的表白。


    陈继说道:“周絔行,我爱你。”


    第50章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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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周絔行声音低哑道:“我以为你会想打死我。”


    陈继仍然抱着他, 像小时候做哥哥时那样摸他的后脑勺,说道:“我是想打死你——没轻没重的浑蛋。”


    说完张嘴一口咬在周絔行的肩膀上。


    隔着衣服,犬齿似乎扎进了肉里,周絔行微僵了一下, 随后放松肌肉让陈继咬狠点。


    叼住那口肉不松口, 好几分钟过去陈继才觉得泄了愤, 拍拍周絔行的肩, 一扬下巴命令地说道:“去阳台那边跪着, 没我同意不准起来。”


    周絔行早等着呢,顺从地站起来应:“嗯。”


    陈继爱憎分明道:“晚上不许吃饭!”


    周絔行道:“嗯。”


    陈继轻之又轻地躺回到床上看着周絔行:“不准穿衣服!”


    “嗯。”周絔行一顿,而后双手交叉伸到衣摆处抓住布料, 行动利索。


    当看见他身前身后全是长长的抓痕时,陈继面容呆滞, 想让他赶紧穿上衣服。


    命令是自己下的, 此时反悔好像是自己玩不起。陈继脸颊发烫好像又要起热,连忙用被子蒙住头, 连眼睛都不敢露了。


    昨晚疲累今天发烧,陈继浑身软得慌, 没力气。躺下没多久便觉得眼皮饧涩睡了过去。


    晚上八点的时候陈继是被周絔行叫醒的。


    “哥,先醒醒。”


    陈继沉在梦里睡不好, 听见周絔行的声音更是狠狠一哆嗦。


    反应半天意识到没危险, 现在是安全的, 他手背搭在额头上醒觉, 说话艰难:“怎么越睡越累几点了啊。”


    “八点十分。”周絔行掀开被子,检查陈继的手腕和身上其他地方。


    睡衣衣摆要被掀起来时, 陈继一下按住那只手,警惕:“干嘛?”


    周絔行说:“看看淤青。”


    陈继松手闭眼, 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是应该看看你干的好事。”


    仿似能被一只手盈盈握住的腰,两边有几道明显的指印,抓按出来的。


    青紫的颜色变深了。


    “先把药喝了吧。”周絔行一只手端着一杯水,一只手拿着两粒药。


    陈继不爱喝药,噎得慌,摇头:“我不烧了。”


    “嗯,”周絔行说道,“消炎的。”


    陈继噘嘴:“哦。”


    他手肘撑着床坐起来,周絔行把水放下帮他。


    陈继接过药塞进嘴里,就着周絔行的手喝了两口水。


    “啊没咽下去,卡嗓子眼儿了。”他咳嗽了两声,喉结努力地做出下咽,难受地皱眉。


    周絔行喂他水,道:“把水喝光。”


    陈继又低头喝水。一杯水见了底,那两粒折丿磨人的药才进到胃里。


    “多少年没生过病,多少年没喝过这种药了,都怪你。”他哼唧着埋怨。


    “嗯,怪我。”周絔行悔罪道,“不过你几个月前淋雨的时候也发烧了。”


    陈继:“”


    “你记得真清楚,”陈继想踹他,抬不起腿,“那次我喝的是感冒冲剂,这次你怎么不让我喝感冒冲剂啊?”


    周絔行垂眸心虚:“这次不是感冒。”


    “你还知道啊?!”


    “哥,别喊,小心嗓子。”


    陈继一扯被子要再躺下去睡觉:“懒得理你。”


    周絔行制止了他的动作,陈继没好气:“还干嘛?”


    “还要上药。”周絔行拿过来一个东西,说道,“我给你揉揉淤青。”


    红花油的味道有些呛鼻子,陈继不喜欢闻。


    但之前周絔行跪祠堂膝盖青肿,也算闻习惯了。


    陈继没拒绝,还主动掀开睡衣往上推推:“胳膊、大.腿、膝盖、脚腕全都是青紫,后背我看不见,但肯定也有,好好揉。”


    周絔行说:“嗯。”


    红花油先在掌心搓开,热了以后覆在淤青处,周絔行动作很轻,道:“哥。”


    陈继抬起一只眼:“嗯?”


    周絔行说道:“今天有人找你。”


    “谁啊?”陈继问道,“在手机上找的我吗?”


    “嗯,”周絔行说了两个名字,“刘炀和韩熵。”


    陈继:“”


    提起刘炀陈继就想现在杀到他家宰了他。


    虽说周絔行知道地下室的收纳盒这件事不是陈继听从了刘炀的话主动告知的,但事实证明刘炀居心不.良竟然想害他!


    这个狗东西!


    还有韩熵,每天八百个心眼子,陈继不相信他看不出刘炀是故意的,可他却说刘炀说得对!


    这个狗东西!怎么还没被喻司里“弄”死?


    陈继气道:“他们找我.干什么?”


    周絔行道:“他问你和我做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呵,我就知道!”陈继双手握拳,斥骂道,“两条烦人的狗!”


    周絔行意会道:“他们是不是给你出什么主意了?”


    陈继郁闷地不说话。


    周絔行大概能够猜到来龙去脉:“其实你是想问他们,该怎么做才能让我放过你,多给你点时间,但他们出的主意看似是为你好,实则只是为了激怒我。”


    陈继硬邦邦道:“是的!”


    周絔行笑了。


    陈继恼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不好笑。”周絔行一秒敛了笑容,真诚地说,“但是哥你挺好骗的。”


    陈继:“”


    他阴森森地说:“今天你必须睡客卧。”


    周絔行拧眉:“我不要。”


    “敢不听我的话我就离家出走。”陈继作势要下床,“我现在腰腿都痛,你确定要让我现在就走是吧。”


    周絔行扶住他,把他扳回到床上,磨牙道:“好。”


    陈继身体不舒服,夜宵只吃了一点。


    吃过饭在卧室门口看见抱着枕头,并幽幽地看着眼前房门的周絔行时,周槊敏像见了新大陆似的,呦呦了好几声,点着手杖围着他转几圈,确认看见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孙子,还是他老眼昏花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幻觉。


    “呦,不是幻觉啊?”周槊敏高兴地说道。


    周絔行脸黑得能滴水。


    周槊敏说:“今天太阳打东边落下了?”啧啧称奇道,“你还会被赶出来睡觉呢?”


    周絔行冷漠:“爷爷。”


    “瞪什么眼叫什么爷爷,你以为你葫芦娃啊?”周槊敏瞪回去道,“还敢警告我呢,无法无天了你。”


    周絔行没去客卧,在卧室门口当场打起了地铺。


    反正明天就能进去了,他懒得收拾客卧。谁知第二天他仍被赶出来。


    周絔行不服道:“今天是为什么?”


    “报前天晚上的仇,”陈继坐在床上,看着平板电视,捧着一个硕大的水果盘,一颗一颗地吃周絔行洗好的蓝宝石葡萄,冷酷无情地说,“那天我都脲我都那样了你还淦”难以启齿说不下去,他重重地说道,“我不管,你伤害了我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走开,这几天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周絔行委屈冤枉道:“我也没想到你那么不经”


    “你说什么?!”陈继大声打断他,抬手朝他砸过去一颗葡萄,“你再说!”


    周絔行接住葡萄吃了,有自知之明:“对不起,我的错。”


    陈继大手一指门口:“出去睡!”


    周絔行听话地出去了。


    第二次在卧室门口看见抱着枕头好像更显郁闷的周絔行,周槊敏呦呦呦了好几次,又围着他转几圈,更高兴了,说:“稀奇啊。”


    周絔行磨后槽牙,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周槊敏这老头子,越给眼神越兴.奋。


    心里已经给哥记了一笔,别让他求得原谅了,等着瞧。


    再过半个月是大年初一,陈继腿不疼腰不酸活蹦乱跳,还在花园里没事找事地捏了一个雪团子,猛地拉开周絔行的后衣领往里面放。


    周絔行被冰得一激灵,陈继哈哈大笑。


    看他笑得肆意自在,周絔行唇边卷起浅浅的弧度。


    寒假里没事做,陈继被周絔行抓着去了好多次公司,在公司更无聊,周絔行一得空还要按着他亲,亲着亲着容易出事,陈继心里对周絔行还有阴影,不让做最后一步。不过周絔行在给陈继时间恢复,每次最凶的时候也只是亲的时间久一点。


    外面的太阳映暖了工作办的整面玻璃墙,陈继看书的时候不小心躺在沙发上闭眼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周絔行坐在旁边,一双眼睛好像是要把他吸纳进去。


    他伸手抚摸周絔行的脸,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宁静。


    陈继半起身,亲了亲周絔行的下巴说:“小行,喜欢你。”


    周絔行弯腰亲回来,低声说道:“喜欢哥。”


    大年初一这天,陈茯苓带着盛桉来周家一起吃团圆饭,周槊敏很喜欢文静的盛桉,问陈茯苓有没有办婚礼的打算,陈茯苓说有的,陈继和周絔行举杯祝陈茯苓幸福。


    陈茯苓道:“我的两个儿子也是,都要幸福。”


    自陈继和周絔行在一起,陈茯苓就已经将周絔行也看作他的亲生儿子了。


    一桌人喝了点儿酒,陈继脸上泛红,餐厅所有人散了该去哪儿去哪儿时,陈继和周絔行回二楼卧室。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离开去楼下吃饭时打开的一盏暖色光的床头灯,视野昏暗,平添了一种暧昧。


    周絔行的眉眼生得凌厉,有一种颇含攻击性的好看,陈继最喜欢他的棱角分明。


    手无知无觉地伸到周絔行脸上,挑起他的下巴,陈继慵懒地喊了声:“小行。”


    周絔行顺从地被挑起下巴,配合道:“嗯。”


    陈继可能是喝醉了,不然他为什么很想要呢:“周絔行。”


    周絔行凸出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哥。”


    陈继微微踮起脚,凑上去亲他,红酒的气息带着点甜味,很淡地喷洒出来:“老公。”


    他轻声喊,然后比红酒还要令人沉醉地笑起来,说道:“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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