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有多高兴,回去就有多失望,秦景瑜在她慢如乌龟的步履中只读出两个字,“伤心!”秦景瑜落井下石地笑了出声,特别是想到纪棠此刻说不定还会寄希望于太子妃能喊住她。
迎上楚安澜疑惑的目光,秦景瑜笑道,“你进宫她以为自己解放了,结果是空欢喜一场啊!”
“何为解放?”楚安澜问。
“嗯,解放就是——”该怎么解释呢,秦景瑜思虑一会儿道,“就是她本以为你进宫就不用管账,谁知道你没答应。”
“管账这事很困难吗?”楚安澜不解,而且在她印象中管家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争着抢着要干吗?就拿楚府来说,楚老夫人健在,楚家没有分家,她母亲和伯母二人为了管家权争得头破血流,每天都要变着法的讨好老夫人。
“这要因人而异了。”秦景瑜道,困难与否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对于她这种咸鱼,这种烫手的差事恨不得有多远丢多远。纪棠和她不同,但在管家这一点上还是有共同意见的。
“不用管她,”秦景瑜笑道,“你要是不想管也没事,若是有兴趣,哪天再说也不迟。”
至于纪棠那她只能说对不起了,反正都管好几年了,也不差这几个月的时间,而且纪棠看上去温婉,实际上是最有主意的人,用不到她操心。秦景瑜很快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然后继续躺。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管你是忙碌还是悠闲,它都不慌不忙地往前走。眨眼间到了三日回门,礼物早早就已备好,楚安澜站在门外有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她最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毫不犹豫地转身登上马车。
“娘娘,”说话的是秦景瑜身边的另一位女官许兰,在东宫,她是众女官之首,位列正五品。“殿下她身体不适,特意吩咐臣陪您回门。”
“本宫知道,有劳你了。”楚安澜道。
昨天晚膳,秦景瑜好端端地突然变了脸色,不等楚安澜喊人,秦景瑜按住她的手摇头,示意她还能撑住。楚安澜扶她到榻上时,秦景瑜的身子都在颤抖,她的声音很慢,但和平日里并无两样,脸上还带着歉意,“安澜,答应要陪你回门恐怕要食言了。”
“无事,”楚安澜道,“我可以一个人回门。”
“若明天真等不到我,”秦景瑜声线都在颤抖,“让许兰陪你去吧。”楚安澜急着点头道好,“你别说话了,我还是去给你请太医。”
秦景瑜再次摇头,“去找林嬷嬷就好。”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楚安澜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疼,心跟着紧张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听她的安排,派人去请林嬷嬷。
林嬷嬷来得很快,她像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一样,见到楚安澜先是行了一礼。她甚至没有去看秦景瑜一眼,而是先给楚安澜一颗定心丸,“太子妃,这里交给我,您先回去休息。”
楚安澜本想多说一句,突然看到秦景瑜朝她摇了摇头,这才闭门离开。明明秦景瑜已经告诉过可能不会陪她,可她还是在门前迟疑。大概是有个人悠闲地在你身边躺了三天,一时习惯了。
这习惯真不好。
楚安澜从回忆中醒神,掀开车帘,马车已经驶入充满人间烟火味的街道,和高墙绿瓦等级森严的皇城完全不同,仿佛眨眼间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穿过闹市街,约莫过了两刻钟,楚家到了。
正门大开,仆人整齐跪在两旁,看来是早早地收到音信。楚安澜把手搭在许兰手臂上,缓缓下车。跨进正门,楚家众人齐齐地站在院中。
楚父,楚远之看到楚安澜一人回来有短暂的愣神,不过他到底是当官的人,赶在楚老夫人要问出口前,抖抖袖子下跪行礼,“下官携家中老小见过太子妃娘娘,问娘娘安。”
“父亲请起。”楚安澜和楚远之一同进屋后重新行了孝礼。这屋子里坐得都是她的长辈,落座后,察觉家里人应该是有话要问,楚安澜给许兰使了个眼色。
许兰识趣地出门,来之前太子已经告诉过她,太子妃回门,只需听娘娘的即可。
东宫的人一走,楚父这才把早就想问的话问出来,“澜儿,不知太子为何没有前来?”
“就是。”楚老夫人也急了,要不是儿子拦着她早就想问,“难不成太子不喜欢你?男人嘛,都是一样的,你脑子要灵光,要学会——”
眼看母亲当着自己还有大哥大嫂的面越说越偏,楚父轻咳两声。对于这个小儿子的话,楚老夫人是没办法不听的,他是家里官当的最大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若是找出第二个对楚家贡献最大的,楚老夫人认为这毫无争议,一定是她这个小儿子。
几双眼睛都等着自己的回应,楚安澜自然清楚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比如太子生病这件事,那是一定不能说。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殿下临时有事要处理,不能陪我回门。”
楚父有些怀疑,好端端地回门怎么恰好有事。按理来说,三日回门都是提前备好,莫不是太子殿下对楚家还是对他有什么其他想法?不应该啊,陛下暗示过要提拔他做户部尚书,说他这些年工作勤勉,更在三个月前立下大功。
三个月前立功,这月要提拔,陛下这意思就差明晃晃告诉楚父,他能提拔完全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楚父现在也没完全弄懂陛下放着名门千金不选,偏偏选上他家女儿。
帝心难测,稍有差池对整个楚家都是灭顶之灾。这一个月,旁人恭喜他嫁女,得帝王青睐,楚父却半点差池都不敢出。如今太子不来楚家,可是太子不满。
“父亲不相信女儿吗?”楚安澜反问。
“殿下的事自是一等一的要事。”楚安澜语气坚定,楚父脑子转了又转,只能暂且放下,叮嘱道,“你是嫁入皇家,万事都要留心,一切都要听从殿下的意思。你今天回门,太子殿下可有提到什么?”
“殿下让女儿代她向父亲问好。还有,”楚安澜又道,“殿下特意派了东宫的许女官和女儿一起回来,她是正五品女官。”
楚父对皇宫里的女官了解不多,这会儿见太子把得力女官派来,心里暗暗放松下来。
又聊了几句,楚父道,“出一趟皇宫不容易,下次见面也不知道要何时,你和你祖母还有母亲好好聊聊。”
“是。”楚安澜应下。
楚老夫人眼见儿子一走,拉着楚安澜的手嘘寒问暖一番后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太子好好相处,我记得你厨艺不错,要好好照顾太子的饮食起居,也不枉费了你这门手艺。”
楚安澜没有反驳,楚老夫人自顾自地说了许久,楚母和楚家伯母完全插不上半句话。渐渐地楚母的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可婆母在上,她也只能寄希望老太太能歇会儿。
这一等便等到下人过来传膳。楚安澜居主位,楚父、楚老夫人次之。楚安澜话很小,她不说话,楚父也没什么要说,饭桌上便更安静了。
楚母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饭,这才把楚安澜拉到房间。“澜儿,”楚母关上门就着急问,“你跟母亲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宫里得罪了太子?”
“太子是多大的官啊!你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胆大妄为,你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让我和你弟弟妹妹怎么活啊!”
“母亲到底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弟妹的前程为我所累?”楚安澜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母拧眉,这才发现楚安澜的兴致并不高,“你是我的女儿,你和业儿、仪儿都是为娘的心头肉。”
“母亲说是就是吧。”楚安澜无所谓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楚母张口要罚,可对上楚安澜这通身的打扮,到底还是收了回去。这么多年,楚安澜自认为还是了解楚母,便道,“母亲又想如何罚?”
楚母讪讪道,“我,没有。”她就是再不懂事,单从今天楚父的态度也知道,她这个女儿今非昔比。只是,她到底是生养她的母亲,楚母想到这点很快理直气壮起来,“母亲都是为你好。”
“你想想你平日里在府中的做派?府里都是家人,就算错了也都还能改,你在宫中行差踏错可是没人能救你。母亲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母亲说是就是吧。”楚安澜无波无澜,语气仍然平淡。
“娘。”门被从外推开,穿着粉嫩衣裙的少女跑了进来。许兰在门口并没有阻拦,她在席间见过,是楚家的二小姐,楚安仪。
“姐姐。”楚安仪径直走到楚安澜面前,笑吟吟地夸赞,“姐姐,你今天这身衣服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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