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她睡得最好的一晚,没有莫名其妙的人造访,也没做噩梦。
铜镜中印出春桃欲言又止的脸,凌悦问她:“怎么心神不宁的样子?”
春桃脸一红,赶紧摇头否认,“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梳头发的手却更重了,扯得凌悦头皮痛,她轻嘶一声春桃就吓得停了手。
“小姐对不起!”
凌悦转过身,略严肃了些:“你对我有所隐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桃跪下请罪,神色慌张:“奴婢绝无二心。”
见吓到了人,凌悦放松自己的表情:“春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若有难事想对我说不必为难。”
春桃感动又纠结,她抬眼看了看凌悦的脸,低头后脸慢慢红了起来。
凌悦看着羞涩的春桃心里有些猜测,莫非是看上了什么人?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春桃还没分化,过早爱人带着风险,需给她好好把关才是。
于是凌悦放下那仅存的严肃开始八卦起来,轻笑一声:“有心上人了?是谁?”
见凌悦误会,春桃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到这凌悦就不懂了,她疑惑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其实本不必那么逼问,只是对方的纠结摆得太过明显,和她平常大大咧咧的样子根本不一样,这孩子根本藏不住事,能被她藏住的一定是大事。
哪知问完这句话后春桃的表情更纠结了,眼见着对方的左右眉毛就要手拉手。
春桃又悄悄抬头看了凌悦一眼,就这一眼后她的左右眉毛终于成功牵手,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可以说吗?”
见她愿意说,凌悦哪会有阻拦的心思,她生怕自己没做好安慰不了春桃,于是声音放得更低更柔:“当然可以,任何事情你都能跟我说。”
春桃见她如此和蔼,犹豫很久还是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小姐是不是喜欢长公主?”
耐心倾听的凌悦没想到话题会落在自己身上,她睁圆一双眼,一脸惊恐的模样:“你怎么会这么想?”
春桃被她的突然激动给吓了一跳,忍不住身体向后倾,支支吾吾地说:“昨儿你说了一宿的含糊不清的梦话,我听了许久,只听清长公主三个字。”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凌悦脸开始快速变红,她还以为是春桃的春天到了,没想到是她的春天被春桃听到了。
凌悦捂着滚烫的脸不想面对这丢脸的事实,但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搞清楚,于是强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压下声音的颤抖,假装淡定地问:“你听到了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春桃的脸就更红了,她咬着唇将唇瓣上的血色挤干净,声音越来越小但能听出来她在模仿。
“长公主疼吗?”
“殿下~”
眼见着她还要说出更多,凌悦赶紧伸手暂停:“我知道了,别说了。”
这屋子都这么破了,怎么就没有地缝让她钻上一钻,凌悦深呼吸一口:“我对殿下只有臣子的仰慕,绝无情爱之意。”
这事说出来还是很危险的,要是被长公主知道还不得发疯。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凌悦严肃交代春桃:“这事你我知道就好,绝对不能往外说。”
春桃捂住嘴巴疯狂点头,又要举手发誓,凌悦制止了她:“不必,我信你,时候不早,我得去宫里了。”
“小姐一路小心。”
直到凌悦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春桃才发现手上的梳子,她愣了那么一会儿才想起小姐的头还没梳完,顿时就有些着急,可要去追也追不上了。
春桃自顾自担心了好一会儿,又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是另外一件。
她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沉思了很久,自言自语道:“若是再做这样的梦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越想越担心的她又开始自我安慰:“没事,小姐那么娴静的人,哪能天天做那样的梦,别想多了。”
而打马离去的凌悦也发现了头发的问题,她勒马停住随后将头上的东西都拆开,又拿出其中一根红色的发绳将所有头发都绑在一起,感觉头上轻松很多后凌悦平复自己的心情朝着皇宫的方向策马。
到了宫门口下马,凌悦正要将马牵去拴住,可还没等她动作就有一个小宫女跑过来抢过她手里的缰绳,“大人先走吧,长公主在等你。”
凌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这个御前侍卫好像同其他的不太一样,她不需要巡逻值班的吗?
想也不用想这一定是长公主的主意。
做了亏心事的凌悦忍不住头皮发麻,不过好歹是战场里厮杀过的,所以……
所以她还是怕啊!
这一段路走得特别艰难,每靠近一点凌悦的心就紧张一些,越紧张她就走得越慢。
陆姀在自己的宫殿里坐着,可眼神却时不时往外瞄,瞄完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青鸟在一旁看书,看到精彩处还忍不住啧啧赞叹。
这庸医今日将那身寒酸的衣服给换掉,套上了一件绿色的宫装,头上也被陆姀派的人拾掇了一番,可再名贵的东西在她身上都会变得奇怪,这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看话本还会咯咯傻笑。
陆姀看她这么舒服的样子忍不住内心不爽,于是一把抽过对方手上的书,略微看上一眼后嫌恶道:“不堪入目。”
说完便随手丢到远处。
“唉!我的书!你不懂欣赏!”
陆姀眉头一皱,心里琢磨着要将这宫里整顿整顿,将这些无用的书都给清理出去。
看着屁颠屁颠去捡书的青鸟,陆姀更加不明白,见人带着书坐下,她仔细看了很久才问:“我记得你原是不看这种书的,这才一个月,你好像变了很多。”
青鸟刚翻开那本书又将书合上放下,她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桌上的凉透的茶水倒掉再添上热茶。
茶香袅袅,面前的人也没发疯,倒是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可青鸟明白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她难得正经,这样却是陆姀最熟悉的样子。
“这样的我不好吗?”
“挺好,总比一天到晚愁眉不展好,但过于吵闹,你收敛收敛。”
陆姀说完又将青鸟从上到下瞅了一遍:“你该不会也疯了?”
陆姀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青鸟只是苦笑,她将桌上茶水喝干净,明明是茶水却喝出了酒的感觉。
“没疯,只是想明白了很多,先不提我的事,你一直看着门口,是不是在等凌悦?”
心思被看穿,但陆姀很会演戏,嗤笑一声:“想她做什么,你莫不是看了太多无用的书,脑子不好了,总有些奇妙的幻想。”
青鸟没理她,自顾自给自己添茶,低头时头顶的白发有些明显。
说到底还是关心,陆姀放弃了准备好的调侃,只盯着对方的头顶皱眉:“我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未生白发,这一月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鸟又喝完一杯,她笑了笑:“不用担心,已经结束了。”
陆姀见她不想说也没有逼问,青鸟也不是那种逞强的人。
只是还有一点她不太明白,对方好像很看好凌悦和她在一起。
门外又开始下雪,没过一会儿就铺了浅浅的一层。
今年的大雪持续得太久,北边南边的那些人估计蠢蠢欲动了,这样的天气本身不方便举行武科,但没办法,朝中人才还是少了些。
或者说她不放心。
她本想亲自带兵,可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个疯子怎么能带兵抗敌。
不过上天很会开玩笑,误打误撞地给她送来了凌悦这号人,病奇迹般地好了过来,虽然还会有过激的想法,但还能控制。
青鸟见她在看雪,忍不住回忆起过去,感慨道:“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就是这样的大雪,不知不觉也是十多年了。”
陆姀冷哼一声:“你挺喜欢下雪?我可不喜欢。”
温馨的气氛突然变得外头的雪一样冷,青鸟有些无语。
不过也习惯了,能怼人也挺好的。
她摇摇头望着窗外的雪景,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落寞:“你不喜欢雪,而我最不喜的是雨天。”
陆姀不想管这些,眼见着这雪下个不停,她忍不住啧了一声,起身就想离开。
可刚走两步就见雪色的天地中一抹鲜艳的红,那抹红色从小小的一团逐渐变大,风雪模糊了面容,可陆姀一眼认出了那是凌悦。
于是她所有的焦躁一扫而空,又坐了回去。
青鸟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暗暗嘲笑,又故意说:“时间刚好,她没迟到,你可不能为难。”
陆姀警告似地撇了她一眼换来青鸟举双手投降。
凌悦掸尽身上雪,就要跪下行礼时听到屋内长公主的声音:“进来。”
凌悦抬脚进屋,屋内温暖,那就要找不到存在感的耳朵渐渐恢复了知觉。
她抬头看向长公主却悄悄红了脸。
好在寒风太过凛冽,来时她的脸便是红色。
青鸟见她精神,忍不住调侃:“昨日睡得如何?”
庸医的声音赶走了少女的羞涩,凌悦修养良好,但还是忍不住阴阳:“托您的福,睡得很好。”
青鸟一笑,十分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出手你放心。”
看着笑嘻嘻的青鸟,凌悦的恩人滤镜碎了一地。
陆姀打断她们的闲聊:“你先在一旁侯着。”
凌悦老实站在陆姀身后。
随后陆姀便和青鸟聊起了政事。
废帝改立新皇?
凌悦越听越心惊,这是她能听的吗?
听到陆姀想要废帝的心思,青鸟态度强硬:“不可,陆薇莹哪能比过现在的皇帝。”
陆姀没有反驳,她闭上眼睛,随后一个转头找上了装乌龟的凌悦:“你觉得呢?”
凌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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