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是
我是
北国皇帝崩逝的消息还是没有瞒住, 顷刻间万民同丧,皇宫里一片哭声,宫人们行色匆匆面带哀泣。
而陆薇莹这处被遗忘。
她站在这片天地间, 看着人来人往, 却发觉自己永远是过客和外人。
因为洛紫曦的缘故,她身子骨日渐好了许多,脸色不再那么惨白, 换句话来说就是有了点活人气。
今日早就放了血,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 不知是在看人还是在看云, 因为太过安静, 洛紫曦还以为对方死了。
“还活着, 我说我不能给人治死。”
洛紫曦将手指从陆薇莹的鼻下缩回, 也跟着搬了小凳坐她身边,她伸了个懒腰看着蓝天。
今日天色阴沉, 加上隐约从远处传来的哭声,有时听得到有时又听不到, 像在人的心上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 眨巴眨巴异色的眼睛又伸了一个懒腰,像一只慵懒的狐狸。
忍不住找些话题,她看着远处的经幡询问:“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危险,但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薇莹知她说的是什么,这北国的皇帝确实是她杀的, 但也不全是她杀的。
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想要杀他的人太多太多, 那些皇子公主、主战派的臣子、敌国的长公主,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难得来了个聊天的人, 陆薇莹倒也如实相告:“毒。”
洛紫曦笑,“皇宫森严,你倒好,看来挺熟练。”
熟练这两个字总会牵出一些过往,前世她毒杀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印象最深的两人是陆艾皇姑和凌悦。
相比于凌悦的不甘心,陆艾倒是坦然接受。
陆薇莹还记得自己推开门,那位生性懦弱的皇姑就坐在窗边,衣冠齐整,玉佩珠钗,矜贵之姿。
明明对方是阶下囚,可陆薇莹心底愣是生出些自愧不如。
身后的宫女将毒酒端上前,陆艾这才扭头去看,陆薇莹见她阻止宫女斟酒,自己添满,又举杯向她敬酒,而后干脆一饮。
那时候,她分不出到底是谁更懦弱些,明明对方应该也是很怕死的人。
陆薇莹分不清了,梦中的前世是否真实,又或者说她站在经历的一切才是梦。
无论哪种可能,陆薇莹都觉得无比痛苦。
洛紫曦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轻语:“又发呆,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喜欢发呆的人。”
陆薇莹伸手将她的手打开,洛紫曦的手背红了一片,她皱着眉头吹吹,又调侃道:“力气倒挺大。”
陆薇莹皱着眉头,她本生得可怜,如今带着病气,更让人心生不忍。
洛紫曦盯着她的眉眼看了看,笑笑:“你和你皇姑长得一点不像。”
陆薇莹抬眼看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的胆子倒是和她挺像的。”
那个人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如今下场肯定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比如将这整个北国搅乱,重新洗牌。
坐得久了,陆薇莹身体有点僵,她略微坐直了些,问道:“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几只鸟儿从天空飞过,洛紫曦捡起地上的石头丢过去,精确砸中那只较大的鸟儿。
白鸟落在门前,她起身捡起,笑得欢快:“准头不错。”
陆薇莹只得再强调一遍:“你之后如何考虑?”
洛紫曦坐回自己的位置,将鸟儿放在地上,仔细思考后说:“等他们自己相争,最后自然就剩下我一个,我不用费力争抢。”
这事听上去很残忍,但因为倾听者是陆薇莹,所以洛紫曦没有被责备。
但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听上去很绝情,但府上孩子太多,我对他们感情不深,很早时我便知道我只爱自己。”
“不过北国的亲情没有你们那边的复杂,所以才会被你们骂野蛮,爱就爱,恨就恨,看不顺眼就互相拼杀。”
“总之就是这样,就我父亲还在,所以那群年长的兄姐都压抑着骨子里的兽性,你说搞笑吗?那老头自己就是禽兽,还指望他的孩子像个人。”
“不过,我觉得你也该是和我一样的人。”
洛紫曦直视着陆薇莹的眼睛,像择人而噬的狼。
确实,她们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她会为了自己的欲望不顾一切,会伪装会辜负,会负尽深恩。
地面白鸟的羽毛被血染红,陆薇莹没有否认,只是没头没脑说出另一段话:“我总是在做梦,幼时梦见自己饿死在无人问津的冷宫里,等尸体发臭了才被人抬出,随意掩埋。”
“我不想自己的结局如此,于是想尽办法逃出去,可我发现就算逃了,能威胁到生命的东西还是太多太多。”
陆薇莹叹了一口气,声音满是死寂,“于是我又开始做梦,梦到自己利用别人逐渐爬上高处,可还是无用,被人斩杀。”
“我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
天地无色,唯有风动。
话题似乎变得沉重,带着些微绝望感,而比绝望更浓重的却是茫然。
在这种氛围里,陆薇莹垂下头,“我到底是谁啊?”
宫外,城内一间不起眼客栈里,凌悦整理着长公主的物品。
她们本没带什么行李,奈何长公主一路走一路买,最终就变成了许多。
而长公主总是忙碌,凌悦就会找事做,比如将房间打扫干净,去买几份合长公主胃口的小吃,若是见长公主喜欢,她便会一直买那几样。
将那些精致的小玩意都收拾好,凌悦才注意到早上准备的甜饼没有动过。
将甜饼重新包了起来,凌悦觉得奇怪,“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到底什么急事?”
凌悦总觉得长公主心里装着事,来北国本来是要一起行动的,最开始确实如此,长公主会让她去处理一些事情,后来就慢慢演变成现在这样。
将包好的甜饼放在桌面,凌悦就势坐下,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没用了,长公主觉得她帮不上忙。
想想前世她在做什么?前世的时候她跟着父亲在战场上,算算日子,再过半年就是嫡姐自刎的时间。
长公主同她讲了嫡姐近况,对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似乎准备考下一年的科考。
听说王澜和文鸢鸢也准备议亲,王拂虽然受了牵连,但只是被罚一年俸禄外加闭门自省。
这点钱对王拂来说不算什么,闭门自省也就是圣上给她放的假罢了。
还有春桃,那个小丫头成日里惦记着凌悦,人说多思会瘦,但在嫡姐照顾下小丫头壮了两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凌悦想想就觉得心中欢喜,又觉得这一切好得有些假。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患得患失,每得到一份美好,凌悦的内心就总是会和前世做对比。
不过,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
笑着摇头,凌悦推开窗,可今日没有阳光,屋外与屋内是一样的昏沉。
“笃笃!”“屋内有人吗?”
敲门声过后是云栗的声音。
凌悦走过去将门拉开,果然看到门口有些鬼祟的云栗。
她一溜烟进了门,又小声催促道:“快将门关上。”
凌悦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孩子一肚子的鬼点子。
不过凌悦挺喜欢她这活泼的性子,她将门给关上,又拆开一包酥点放在云栗边上。
随后坐下看着云栗吃得满嘴糕点碎屑,她伸手将对方嘴角的东西拿干净,“吃慢点,你不是跟你娘出去了?”
云栗嘴里还塞着,说得含糊不清:“别提,唔、她让白姨带我先回。”
凌悦这也没见着白雨琦的影子,她又问:“你白姨呢?”
“她送我到这又突然走了,哎呀,都很奇怪。”
说着说着云栗就兴奋起来,拉着凌悦的袖子摇啊摇,“她们不在,教我武功呗,好姨姨~”
对方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凌悦,声音也软糯糯的,确实可爱。
凌悦受不了人撒娇,她点头道:“好。”
云栗瞬间跳了起来,大喊道:“好耶!”
凌悦擅用的武器柄长,但这一世都没什么机会使用,一直用匕首或者长剑这一类。
右手拿剑时凌悦有些怔愣,她看向自己的左手,又将目光慢慢移开。
小栗子手里拿着一把木头剑有模有样的舞着,不过经不起细看。
“姨姨,你看我舞得好不好,威风不!”
凌悦沉默了好久,看着小栗子亮晶晶的眼实在说不出什么伤t人的话,于是闭着眼睛说:“挺、挺好的。”
挺好的,舞到敌人面前去应该能获得挺多打赏。
这话说得如此勉强,云栗不知是故意听不出来还是怎么,反正她挺开心。
将木剑一收,小丫头就开始抱怨:“唉,最近娘亲和大姨姨都很奇怪。”
因为这话带了长公主,凌悦便放下剑,有些急切地询问:“什么奇怪?”
云栗低头拔掉木剑剑柄上的毛刺,没看凌悦表情,“娘亲她总是和我说些有的没的,还让我别和别人说,大姨姨感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凌悦继续追问:“还有呢?”
抬眼见四下无人,云栗眼珠子转了一圈,又示意凌悦蹲下。
待到凌悦蹲下,云栗凑近凌悦耳边轻轻说:“娘亲说,我习武的话就会死,还说什么前世已经发生过一次。”
第102章 不会
不会
凌悦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有些激动地握住云栗的肩膀:“你说什么?”
就算激动,凌悦的动作也很轻,云栗并未感到难受, 只是觉得凌悦也变得很奇怪, 她结巴着再说了一遍:“娘说你和长公主都是前世来的,她也是前世来的。”
这完全是凌悦没想过的事,她现在就想跑出门问长公主, 可现在不知对方身在何处, 另一个事是云栗太小, 一个人留在客栈里难保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权衡之下凌悦压下了自己的冲动, 她看向云栗, “你娘还说什么了?”
云栗抬起头思考, 似乎在考虑这些事该不该说。
凌悦见她犹豫, 立马开始诱惑:“你告诉我,我就将自己的本事都教给你。”
此话一出云栗的犹豫瞬间就被冲垮, 她笑嘻嘻问:“真的吗?”
凌悦正色道:“我何曾说过假话?”
在这几人中,青鸟是滑头长公主是演员, 就凌悦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实人, 所以她的人品云栗是非常相信的,她乐呵呵给了凌悦一个大大的拥抱,声音腻得凌悦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我就知道小姨姨最好啦!”
将身上的小黏人精扒开,凌悦道:“好了,小姨疼你, 说吧。”
云栗又在那里想来想去,倒不是她不知道只是想说的话太多, 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讲,最后挠挠头来了一句, “娘亲说她爱我。”
……
凌悦轻声一叹,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她苦笑着捏捏云栗的小脸蛋,“这我知道。”
脸颊有些疼,云栗又慌乱着说:“不止这个,姨姨松手!”
脸颊重获自由后,云栗轻轻抚摸着被捏红的一侧,见凌悦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又认真想了想,灵机一动:“娘说前世的大姨姨爱你。”
凌悦脸一红,捂住云栗的嘴就开始抱怨起来,“你娘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小孩子不能知道那么多。”
“唔唔唔!”
云栗在不断挣扎,可怎么也扒不开捂在嘴上的手。
凌悦见她憋得难受就将手松开,只是脸上还有未褪下的红。
云栗见着了乐呵呵地说:“姨姨害羞了!”
凌悦面无表情道:“没有。”
云栗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凌悦的眼神逐渐危险就识时务地严肃起来,“娘亲和我说你前世瞎了眼看上了坏女人然后被骗得什么都不剩,简直蠢到她想死。”
凌悦:“……”
黑历史就这么水灵灵地说了出来,凌悦本以为这段过往也就陆薇莹和她知晓,现在又多两个。
凌悦扶着额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我的头好痛。”
云栗有些急了,她伸手摸了凌悦额头又往自己头上一贴,“没烧啊?要不我去叫我娘回来。”
凌悦一把拉住她,“继续,你娘还说了什么?”
见凌悦像是没事的样子,云栗狐疑地上下打量,打量完后继续:“娘亲说你死后,大姨姨便回来了,她那时疯病已经很严重了,她不信你死了,想要挖开你的坟,可最后还是不敢,因为你是烧死的,她怕看见你的遗体。”
凌悦没有说话,她的内心是说不出的沉重。
在战场上看过各种各样的尸体,断手脚的、没脑袋的、万箭穿心的、水淹火烧的,她都见过。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尸体会是怎样的,因为她的意识在那场大火中消散,生命终止自然不会考虑之后的事,如今想来她的死相会很丑。
闭上眼睛,可呼吸都变得刺痛起来,凌悦突然想流泪。
云栗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的嗓子很甜还有着属于孩童的天真,可说出的故事却是如此苦涩,“你受的苦最后大姨姨还给了那个坏女人,然后她每日在你坟头饮酒,为你吹笛祈祷,蔷薇花盛开时会为你折下一朵,她的身体不好,娘亲劝她休养,可是劝不动。”
梦中人是谁?如今一切都清晰了。
那行泪终于是没有留住,顺着眼眶而下,滴落在凌悦的手背上,梦中那道绝望的声音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是一声又一声的傻丫头。
云栗从来没见过凌悦哭,对方总是一张严肃脸,笑起来时也是轻轻的,很温柔。
她急着去擦凌悦的泪水,“姨姨别哭,我给你唱歌好吗?”
凌悦抬手擦去眼泪,然后抱起小家伙,低声说:“我没事,只是你娘不该让你知道那么多,你还只是个孩子。”
见凌悦责怪青鸟,她赶紧替娘亲解释:“不,是我缠着娘亲她才说的,我一直问她为什么不能习武。”
说着说着云栗的头就低了下来,声音闷闷的,“我能感觉到娘亲很痛苦,虽然她平常总在笑,但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伤感,如果不是和我说出来,她就要疯了。”
云栗挺直自己的小身板,十分骄傲地说:“你看,娘亲没有我还是不行吧!”
凌悦只是叹气,“你娘也不容易,多陪你娘说说话吧,然后再告诉我。”
云栗点头如捣蒜,她笑得天真,“虽然娘亲不让我和别人说,但我觉得你们不算别人。”
看着这理直气壮卖娘亲的小不点,凌悦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我们算什么?”
云栗毫不犹豫地回答:“叫姨姨,肯定我们是家人啊。”
树叶沙沙作响,风带来凉意,凌悦将云栗抱紧,良久才轻笑着蹭蹭云栗的发顶,“嗯,我们是家人。”
被承认总是开心的,不过云栗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她笑得有些讨好,“所以家人就该毫无保留是吧。”
凌悦总觉得不对,她点头道:“理论上是如此。”
其实凌悦并不认可,但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显然不好,这世上的痛苦太多,越晚领会越好。
凌悦愣神时云栗的鬼点子已经要憋不住了,她又开始撒娇:“那姨姨去劝劝大姨姨,让她也毫无保留地教我。”
看着鬼灵精怪的云栗,凌悦有一瞬间的好笑,又羡慕她可以在长辈怀里肆意撒娇,她好像从小就活在规矩里,为一个明天殚精竭虑。
她抬手揉揉云栗的脑袋,“怪不得你娘拿你没办法,你这太会撒娇了。”
云栗也不管她的吐槽,小小的脸上又盛满了得意,“毕竟我很可爱嘛,而且娘亲爱我,所以我撒娇才有用。”
凌悦听后心思一动。
不知道这几人到底在忙什么,一个下午都没回来。
因为心中挂念,凌悦便让云栗自己练习一会儿,她则在门口等着,可等到夜沉也没见到那几个熟悉的人。
没办法,凌悦只得先将云栗给哄到床上睡下,可小丫头睡得不安稳,总是在喊娘亲,凌悦只得在青鸟房里看着人。
蜡烛明灭,凌悦拾起剪刀就想挑去灯芯,方一站起就听到楼梯道的响声,凌悦忙放下剪子出门,果真是青鸟和殿下。
凌悦看了会儿说:“白姑娘呢?”
青鸟有些讶异,“她不是先回来了吗?”
凌悦摇头,“她送云栗回来后便离开了,小丫头已经睡下,不过睡得不太安稳,你去看看吧。”
听凌悦这样说,青鸟本半张的眼睛睁开,她火急火燎地进了屋子,与凌悦两人道了晚安之后便将门轻轻关上,过后不久,房间里传来青鸟哼唱的童谣。
凌悦看着那紧闭的门,在原地站了许久。
“有心事?”
长公主的询问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凌悦回头看她,如今天气转凉,这人却还是穿得这样单薄,凌悦摇头否认,随后拉起长公主的手,被那手上传来的凉意一惊。
将长公主的手捧在手心,试图将其上的冷意融t化,又忍不住嘴上抱怨:“你总是不爱惜自己。”
似乎知道是自己的错,长公主没有说话,任由凌悦牵着她回到了房间里,门关上后房间内要比外面暖上很多,凌悦将蜡烛点上,烛光照亮了长公主的脸。
凌悦从包袱中拿出一件外衣披在长公主身上,坐下给她暖手,什么也没问。
烛光在眼前人眼中跳跃,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长公主问:“你不问我去做什么了吗?”
平日也是如此,只是今天回来得实在太晚,所以长公主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想得到凌悦的关心又不想凌悦担心她,就这样变成了以前自己最讨厌的别扭样子。
凌悦抬眼,眸中有了长公主的脸,她突然笑了,“不管如何,我信这世上没人奈何得你,虽然……我还是会担心。”
长公主想要的就是这两个字,她缓缓靠进凌悦怀中,就这样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会觉得很安心。
而她有些累了,走不动了,所以就这样赖在凌悦怀中。
凌悦发现了她的疲惫,于是松开手将人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想抽身时却被一双手勾住脖颈使她不能起身。
因为解了头上饰品,一头墨发就这样铺在床上,暖黄烛光下勾人摄魄。
凌悦看见自己的头发与对方的交叠在一起,发色相近不分彼此。
“你会离开我吗?”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委屈,凌悦听后只觉得心在抽疼。
梦中为她守墓的人有了脸,蔷薇一朵,笛声凄清,浊酒一杯敬故人。
凌悦忍住喉间哽咽:“怎么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第103章 青鸟
青鸟
风声呼啸, 凌悦将窗户关上,可在关上之前见到街上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他们一个个面露凶悍, 举着火把不断驱赶着还在街上的百姓。
有一士兵抬头见凌悦正往下看便对着上面凶神恶煞地喊叫一句:“看什么看!关窗!”
形势不明时凌悦不愿意起冲突, 她依言关上窗,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叹气。
“笃笃!”“你在屋里吗?”
是青鸟的声音,凌悦上前打开门, 见到的是一脸憔悴的青鸟。
凌悦侧身让她进来, 随后两人一起坐在桌边。
这风确实有些诡异, 吹得窗户呼啦作响, 如鬼泣一般拉得很长。
凌悦为其添上一杯热茶, 又定定望着她眼底的青黑, “这几日没睡好?”
青鸟抬头看了看她, 又轻轻点头:“嗯,近些日子噩梦连连, 难以入睡。”
凌悦已许久未做噩梦,但如今想起, 那些噩梦或许与她们都是重生者有关, 其实凌悦很想直接问青鸟有关前世的事情,但若是她说了就有可能会将云栗暴露出来,虽不知青鸟隐瞒的原因,但对方执着必定有道理。
于是那些疑问在凌悦心中转上几圈消失不见,只是看着茶水上飘荡着的水汽询问:“什么噩梦?可有吃安神的药?”
青鸟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就这样趴在桌上,整个人软成了一团, 有气无力地说道:“安神无用,至于噩梦不过还是些亲人离散的画面。”
又重新坐了起来, 青鸟的表情又变得轻松,“那小家伙睡着了,有时间来和你聊聊,最近是不是有很多疑问,现在可以问我。”
凌悦瞧着她的眼睛,随意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么?”
青鸟笑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那狐狸老早就在北国安插了眼线,但因为各种限制,作用有限,如今她自个深入腹地,再结合之前获得的消息就将者里给看了个透。”
老狐狸自然指的是长公主,凌悦忍不住不悦,径直忽略了其他关键信息,“她哪里老了。”
这样的回答完全在青鸟意料之外,她简直要窒息了,这一个两个的恋爱脑真是让人心情烦躁,但也不能要求那么多,相比凄惨的前世,今生已经算是很好了。
顶着凌悦质问的眼神,青鸟只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长叹一声无奈道:“行行行!她不老,我老行了吧!”
凌悦见她投降便抬头去看她的头顶,那处已经长出了许多白发,竟是已经白多黑少了,凌悦心一软,“你也不老。”
“少那我打趣,我虽然不老但也不再年轻,比不上你风华正茂。”
“别说这些了,接着上面说,如今怀慈郡王府的长子和长女都有所行动,准备在那老贼的寿宴上夺权。”
好在这客栈的人都被长公主暗中驱赶出去,不然她们两个在这谈论这些还是过于大胆。
凌悦皱眉,“为什么是寿宴,那不会有其他宾客,不是难以收场?”
青鸟似乎不是很舒服,她又开始揉搓太阳穴,慢声道:“因为洛诚照患病不能起,所以只是简单举办家宴,他子女众多,许多在外,家宴的话会全到,到时候估计会很好看。”
凌悦听得毛骨悚然,青鸟则是一副期待的模样。
凌悦知她过往,轻道:“大仇得报就在眼前,你也能开心些。”
青鸟只是笑,垂下头掩盖眼中的伤感,“时事迁移,就连恨都快想不起来了,只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怨,日夜折磨,难以解脱。”
“凌悦,小栗子最近总爱缠着你,仿佛你才是她亲娘似的?”
云栗会亲近凌悦自然是有原因的,那丫头满脑子都是怎么跟她习武,所以这几天就这么黏着她,顺便凌悦还能从她那里知道更多东西,包括长公主没有完全想起前世这件事。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凌悦是松了一口气的,前世那么痛苦的记忆,记起来的东西越少越好。
不过现在的凌悦有点心虚,她低头喝水,见青鸟还在盯着她,就干咳一声说:“怎么会,你永远都是小栗子的娘,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先去休息。”
总觉得青鸟眼底的黑更浓重了些,可她只是摇头拒绝,又调侃着:“就这么不想和我聊吗?要不我去将那位给请回来?”
凌悦红了脸,好在房内暗看不见,她咳嗽两声正经道:“不用了,除了怀慈郡王府,你们还有其他打算吗?”
青鸟嗤笑,“怀慈郡王那里只是小事,那些手握重兵的皇子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方才那街上的叫嚷的官兵你也看到了,那是五皇子的人,如今城门被他封锁,而皇宫内则是太子一派在死守,很快就要血流成河了。”
此话一出,凌悦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她闭了眼睛,可在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前世的尸山血海,再次睁眼,她的眼中没有迷茫,只是说:“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要带上我。”
室内烛光突然熄灭,一片黑暗中凌悦听到青鸟的声音:“那我可做不了主,毕竟那人不许,好了,我得回去看看小栗子。”
凌悦听见她起身时的衣料摩挲声,随后便是吱呀一声门响,寒风涌入,凌悦将手藏回了衣袖中。
可门口那模糊的人影却突然顿住,凌悦以为她还有事未说完,静静等待之后只听得一声叹息,在这狂风中被吹得支离破碎。
“我要出门一趟,帮我照顾小栗子。”
凌悦还没来得及答应,对方的身影就下了楼,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可是下面还有很多人在街上戒严,凌悦跑下楼,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凌悦总觉得她的样子很奇怪,她又放不下云栗,于是来到云栗睡觉的地方,坐在她的床边,凌悦将她露在外边的手小心塞回被子里,却听得声声呓语。
“娘亲,娘亲别走!”
凌悦伸手拍拍她的背,笨拙哄道:“小栗子乖,娘亲很快回来。”
风声渐渐停了,月光明亮,这窗户因着刚才的风吹,窗纸破了一大块将那月色都给放了进来,恰好照在云栗的脸上。
直到这时,凌悦才发现对方攥着被角,咬牙忍住哭声,可眼角还是有了泪水。
凌悦微惊,她伸手拭去对方眼角的泪,“你没睡?”
小丫头攥着被子哭起来,脸上全是无助,“悦姨,我娘她好像快疯了。”
城内的火光像是野兽的眼睛,再往上看还有许多弓箭手待在各处高楼潜伏。
长公主换了和那些弓箭手一样的服饰,而那些人并未发现异常。
看着那些晃动的火焰,她眼眸冰寒,反手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来,箭头在冷月下闪着幽光,长公主小心将其擦拭,然后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还不是长公主的时候,那时她也是站在城楼高处,冷眼t看着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争斗,记得那时也是这样的月,月色太明,照亮一地鲜血。
可惜的是,那时的她已经冷了心肠。
火光晃动,底下的声音突然杂乱,有马蹄声渐近,长公主凝眉看去,一群身着盔甲的少年簇拥着一人。
明黄色的衣料证明此人的身份尊贵不凡。
有士兵靠近跪下禀报:“殿下,城内已被我们控制,太子被困在皇宫,只等您一声令下我等就冲进去,取他人头。”
五皇子随手让他退下,眼神落在很远的地方,眼里的贪婪毫无掩饰。
但他仍旧存有顾虑,所以还想着等待,身边侍从劝他:“殿下,今夜是最好的时机,太子狡猾,拖得太久怕要生出祸端。”
五皇子听了便是不悦,他冷笑道:“如今他已是瓮中之鳖,就算消息传递出去了又会有谁救他?”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毫无预兆地从他耳边擦过。
“有刺客!保护殿下!”
反应过来时已经乱成一团,无数支箭朝着长公主的后心射来却被她尽数躲过,竟连衣角都没擦到。
那些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从月色下溜走,没入黑暗后再也寻不到踪影。
五皇子捂着受伤的耳朵一脚踹翻身旁的士兵,暴怒道:“还愣着干嘛!给我追!”
“是!”
一会儿又有人跑来双手呈上一物,“殿下!这是那贼人留下的!请您过目!”
五皇子伸手拿起那物,是一块玉佩,玉的料子很差,但是上边的苍鹰雕刻得很好。
他怒火中烧,将手中玉佩捏碎,“皇姐也要来分一杯羹吗?”
逃走的长公主找了个僻静处换了身行头,再从无人的小路回到了客栈,屋内没有人,桌上有凌悦留下的纸条。
对方似乎写得很急切,墨迹粘连不如寻常规整。
“青鸟有异,我去寻她。”
长公主瞬间心慌,她打开青鸟的房门,果然也没人在。
她直接就从楼上跳了下去,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却见远处草丛中有什么在发光,她走过去捡起,发现是云栗脖子上的青鸟挂饰。
将挂饰收好,她毫不犹豫地选了现在这个方向。
第104章 甘愿
甘愿
现在局势紧张, 而云栗也很听话,努力忍住了自己的哭声。
凌悦没想到青鸟会出事,怪不得今夜和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揉着太阳穴。
这也只是一个大概的方向, 凌悦头次发现青鸟也挺能跑的, 若不是这片地方不好走,她的衣裳被挂破,还真找不到人。
云栗还在哭, 只是没有声音, 她抬手胡乱擦擦, 哽咽着小声:“去有水的地方看看。”
凌悦砍断面前的荆棘, 脸上还是很冷静:“为什么?”
云栗差点又忍不住自己的哭声, “我娘时常呓语, 她想死在有水的地方。”
凌悦摸摸云栗的脑袋, 一遍一遍安抚对方:“没事的,会没事的。”
待在凌悦怀里, 云栗慢慢安静下来,她十分崇拜凌悦和长公主两人, 在小孩子的眼里, 只要她们在这里,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然而凌悦心里也没底,可以说她很慌乱。
前世她站得那样高,可朋友还是一个一个离她远去,到最后对离别这两个字都有些麻木了。
可她不能露出哪怕一分慌乱。
冒着风险, 凌悦选了一棵最高的树爬了上去,在树顶处远眺, 在东面远处似乎有一条小河。
凌悦直接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这样很快就到了那小河边, 从树上跃下轻盈落地,凌悦仔细感受。
不管在哪里,青鸟总是带着自己的药箱,她常年接触草药,身上的气味与旁人不同。
凌悦似乎在风中捕捉到了这丝苦涩,她循着风的指引沿着河流向下。
好在今夜月光明,不然举火把太过引人注意。
再往前走一会儿,凌悦看见了河边的人影。
她先是躲藏在树后,探头观望后才发现是青鸟。
对方坐在石头上,望着河面发呆。
云栗也认出了人,她激动就要喊,凌悦却发觉不对,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出来吧。”
青鸟的声音在这夜色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但凌悦打算先观望。
果然,青鸟这一声并不是对凌悦说的,她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的声音从死寂又换成愤恨,“你失约了!”
夜风吹过,凌悦总觉得阴恻恻的。
青鸟的独角戏还在继续,在凌悦的视线里她是两个不同的语气在自我对答,像是同一个身体被塞了两个灵魂。
掌心逐渐湿润,凌悦低头看见云栗在哭。
于是她捂住云栗的双耳,轻声道:“别听,闭眼。”
云栗摇摇头,她伸手将凌悦的手拿开,就这样倔强地听着。
凌悦只得抱紧她,试图让她好受一些。
不远处青鸟的身影动了动,她起身弯腰掬一捧河水对着月光,又随意洒落。
她看着天上的月,不知在问谁:“真的已经可以了吗?”
无人回答,她抬起手揉搓自己的太阳穴,动作并不轻柔,随即将手放下。
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河水中。
云栗终于是忍不住,她哭着大喊:“娘亲!”
青鸟的身形一顿,她转过身看着云栗,可眼中却像没有云栗一般,随后又转身往河中走去。
再不能等下去了,凌悦抱着云栗冲过去将青鸟给拉了上来。
可拉上来了也没用,对方不断挣扎着要挣脱凌悦的束缚,还是想往河里走。
凌悦叫她:“青鸟!”
云栗也扯住她的衣袖哭着:“娘亲!”
但是没有半分作用,青鸟就像听不见似的,沉默着继续想要往前走。
没办法,凌悦只好一个手刀将人给放倒。
“什么人在那里!”
远处火光朝着这边而来,可过了一会儿就传来兵士的惨叫声,火光也随之倒地,在地面闪烁一会儿后熄灭。
树丛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凌悦从原来的紧张变成放松。
月光照在长公主脸上,在此刻让人觉得特别安心。
凌悦看着地上躺着的青鸟叹气。
长公主慢慢走近,她先是蹲下擦净云栗的泪水,又道:“这里很快会乱起来,我们收拾东西先走。”
凌悦点头,弯腰就想将青鸟背起来,但长公主先她一步。
“我来吧,你抱着小栗子。”
几人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趁着月色离开。
长公主将脸上的面具摘掉,“你们也摘掉,换脸。”
凌悦依言将脸上的东西摘去,又动手除了云栗脸上的。
而在她们离开后不久就有士兵将那客栈团团围住。
五皇子在客栈外等着,耳侧的伤口已经做过处理。
一士兵从客栈楼内跑了出来,跪禀道:“殿下,客栈内无人,只搜到这个。”
那是一张还未烧干净的纸,五皇子取来看,上边烧得只剩下几个完整的字,那字迹他非常熟悉。
他愤怒地将纸张揉成一团丢得很远,面色阴狠道:“可真是我的好皇姐。”
他抢过身侧士兵手中的火把,将火把往那客栈处一丢,其余士兵便也跟着将火把丢了进去。
火势蔓延得很快,一路向上,炙热的温度点燃了这方夜空。
凌悦心有感应似地往后一瞧,又看向走在前头的长公主。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的长公主才停了下来,“就在这里休息吧。”
凌悦将云栗放下,小丫头没睡,落地就朝着青鸟跑了过去。
长公主将人放在地上躺好,如今青鸟还没醒。
平常她们有个伤病疼痛都是青鸟给她们医治,若是稍微不爱惜身体就会遭到对方的白眼问候外加语言唠叨。
可现在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话。
云栗忍着眼泪,她轻轻推着青鸟的身体,唤着:“娘亲。”
凌悦看不过去,也走过去蹲下,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娘亲太累了,所以先睡一会儿,小栗子也睡吧。”
云栗摇摇头,她就坐在青鸟旁边等。
长公主站在一旁神色不明。
夜色越来越沉,云栗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晚上的风大,凌悦从包袱里挑出一件厚点的外衣披在青鸟和云栗身上,又细心将她们的手塞进外衣里。
回头却见长公主站在树顶看着月亮。
凌悦飞身上了与之相近的树木,看着长公主眼底流露出的点点愁绪。
“殿下不睡吗?”
长公主只是摇头,“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凌悦自然乐意,从这里看还能看到那处火光。
火……
凌悦垂眸,“殿下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长公主依旧望月,声音却比月色都要凉:“那客t栈与北国三公主有点关系,我在那客栈里也留了东西。”
凌悦一笑,“和殿下做敌人真是不明智的举动。”
可笑完凌悦才发现自己这话有些意思,毕竟前世她也执着于和长公主作对,如今想来都是对方放过。
苦笑着摇头,却发现长公主正看着她。
凌悦突然间有些心虚,她扭过头想要转移话题:“青鸟这是什么情况?要去寻洛紫曦吗?”
长公主轻声一叹,“不必。”
说完她突然抓住凌悦的手,“如果哪天我做出了伤害你的事,你会怎么办?”
因为长公主在笑,凌悦还以为这是她的玩笑。
凌悦问:“殿下会怎么伤害我?”
长公主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然后不断靠近,直到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才听到她轻声道:“我会造一个很大的笼子,将你关起来。”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愉悦,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凌悦没有尝试挣脱对方的手,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可长公主先放开了她,笑意温柔:“骗你的,有没有吓到。”
掌心属于她的温度还未被夜风带走,凌悦攥紧拳头试图留住这温暖,却又松开将手伸到长公主面前。
看着一双手平伸过来的凌悦,长公主有些疑问:“这是做什么?”
凌悦的眼中满是纵容,“若是殿下喜欢,我便愿意。”
这样的回答出乎意料,长公主想过对方会害怕会厌恶,但没想到她会将手伸过来说甘愿。
她愣了许久,试着搪塞过去:“你何时也学得这种哄人的骗语。”
可凌悦只是定定望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玩笑和退缩的意思,“殿下知道,我不擅长骗人。”
说着凌悦又笑了,“殿下也说过,讨厌假话,所以我真心实意。”
长公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心中是欣喜多还是恐慌多,最后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这样,会助长我的阴暗,你不怕吗?”
凌悦直接拉住她的手,“不怕。”
前世今生不知见过多少怪物,她们穿着人的皮囊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能够吞噬的东西。
陆薇莹和凌复想要权势,所以吞噬别人的生命。
而今长公主想要吞噬的只不过是一个人的爱而已,再贪婪点只是想占有爱人的一切。
凌悦知道自己很自私,对给她爱的人似乎格外宽容,但这也是她,也是怪物。
两棵树并未隔很远,凌悦伸手就能将长公主捞入怀中,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殿下,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是,我并没有那么脆弱,而所谓的自由排在深爱之后。”
“而爱上我这件事似乎让殿下失去了自己的自由,这并非我所愿。”
凌悦耳边传来一声叹息,随后感觉到长公主回抱住了她,她说:“我甘愿。”
第105章 第 105 章
城内已经乱成一团, 本来五皇子围城占据优势,但不知为何三公主也从自己的封地跑了回来。
凌悦可不管这些,青鸟在这几天中有醒过几次, 可醒过来时完全就是无意识的状态, 只是一味寻死。
没办法,凌悦只能将她打晕。
皇宫已经被围死,也不知道陆薇莹用的什么办法, 竟还能将消息从皇宫里传递出来。
可是对方的字是一次比一次乱, 直到最后变成了洛紫曦的字迹, 最后一次的信息很简单, 只有三个字:她疯了。
凌悦握着纸条久久不能平静, 陆薇莹也是重生之人, 这已能证明这疯症与重生有关。
将纸条撕毁, 凌悦看向长公主,却发现长公主也在看她。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青鸟, 而云栗缩成小小一团在青鸟身旁睡着了。
想了想凌悦还是决定坦白,可长公主总是先她一步。
“你知道重生吗?”
凌悦内心微微一惊, 随后点头:“我知道。”
月凉如水, 长公主伸手,似乎想要留下一段,“前世一切我在梦中得见了一部分。”
凌悦:“嗯,我知道。”
长公主有些意外,皱着眉:“是我隐藏得不够好吗?”
凌悦摇头, 随后看向睡着的云栗,她没有将云栗供出来, “我是最近得知,殿下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一声极轻的叹息过后, 长公主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你都知道了那便没什么隐藏的必要。”
长公主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眼神透着惊人的疲惫:“青鸟说过,想起来的事越多,越容易变成疯子。”
“你的记忆,应该也是在遇见某些人或者某些事时才会恢复,所以我不想告诉你。”
凌悦明白她的意思,如果知道长公主也拥有前世的记忆,那些痛苦的往事就会被提起,而后越来越清晰。
凌悦往面前的火堆中丢了干柴,又弯腰吹了吹,快要熄灭的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火焰并不高,可以说随便一踩,这火就会熄灭,可在凌悦的眼中却不是这样。
火焰在熊熊燃烧,吞噬着能够吞噬的一切,包括那个前世的自己。
她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但是这一次并未逃避,反而攥紧拳头留在原地。
手指在颤抖,不,凌悦浑身都在颤抖,但身体却在火前不曾退后一步。
最终,脑海中的惨叫随着烈火一同消失,眼前清明,又只剩下那个愿为她折翼之人。
火光赶走了月光的清冷,也照亮了对方一身的疲惫。
凌悦松开自己的手,从火旁绕过,坐在长公主身边,她看着夜空眨眼的繁星,轻声道:“你看,星星。”
长公主抬眼看向夜空,没有言语。
凌悦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娘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刚失去她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娘是哪一颗。”
长公主眸光微动,“不管在哪,她都思念你。”
凌悦笑笑,“或许是吧,殿下记起多少事?”
长公主有些犹豫,她怕自己记忆中的东西是凌悦还没想起来的,这样岂不是加重风险。
因为没有继续添柴,那火焰慢慢弱了下来。
夜静得可怕,可凌悦却觉得满足,因为这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她和长公主两个人,于是唇角溢出满足的笑意。
“殿下,变成疯子的话,我们也要是一对疯子。”
长公主抬眸望她,发现在对方的眼中没有惧怕,似乎还有些期待。
她犹豫着询问:“变成疯子,你不怕吗?”
凌悦轻笑一声:“只有人怕疯子的,哪还有疯子怕人的道理。”
重活一世,凌悦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想要的很少,只要不走前世那条路。
命运将她推到了长公主身边,她也曾惶恐不安,也曾拼命地想要逃离,可最后慢慢地就动了心变成依赖。
凌悦总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太少,帮不到什么忙,又觉得自己拥有得太多。
前世的记忆每品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于是品着品着,凌悦逐渐忘了那些心酸,开始在记忆的画卷中寻找长公主的影子。
在城楼上、在悬崖下、在山洞里、在每一个她不曾回头的瞬间,长公主安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于是痛苦和辜负不再是记忆的主旋律,爱跃然于上。
长公主觉得此刻的凌悦有些陌生,和那个记忆中极守规矩的人很不一样。
但是她很累了,她想为凌悦挡住这世间一切的风雨,可发现有些东西真的很难。
她轻轻往后一靠,靠在树上,“傻丫头。”
凌悦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了下去,轻嗅着对方长公主身上的梅花香气,凌悦的心静了许多,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总以为再没机会,如今长公主也拥有前世的记忆,正好解答她心中的困惑。
她悄悄抬眼却见长公主在假寐,有些心疼地伸手替她整理鬓发,“前世之时,殿下为何会爱上我?”
即便是现在,凌悦还有这个困惑。
长公主睁开眼,思绪在忆海中飘荡,最后回到了前世的某一瞬。
毒素发作时会很难熬,但也成了习惯,她的身边不存在什么心腹和身边人,唯有痛苦与之长伴,她像往常一样找好了藏身的地方,可惜那次发作猛烈,出了纰漏。
她硬压下毒素但意识却逐渐昏沉,差一点就被刺客割了喉咙,她已做好重伤换命的准备,却没想到那刺客在她眼前被贯穿,而贯穿刺客胸膛的人便是凌悦。
那时凌悦伤了眼睛正在京中休养,眼上缠着白纱淡定收了手中长矛,她矮身伸手,似乎怕这份血t腥吓到了人,又将长矛藏至身后,“没事了。”
此前长公主不曾关注过凌悦的相貌,但是那一次,即便意识模糊,对方的脸在她眼中依旧清晰。
见人没伸手,凌悦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于是背过身站定,声音放得更轻:“这附近不是很太平,姑娘还走得动吗?”
依旧没有回话,凌悦又自言自语道:“抱歉,不知姑娘不会说话。”
长公主:“……”
想起过往仍旧觉得好笑,长公主心中的郁气稍微消散些,她睁开眼发现今夜的月光同前世那时毫无差别,“前世你被人暗算,眼睛曾有一段时间看不太清楚,可你京中休养也闲不住,你还记得吗?那次你救了一个哑女。“
凌悦不太记得了,她记得是有这么一段时间,但她闲的无聊救的人太多,也不记得到底救没救。
这又是一个难题,凌悦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说她记得,还是说不记得好?
撒谎的话会被发现的吧……
可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回答,长公主有些憋闷又觉得对方不需要想起那么多,最后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情感,酸涩中带着甜蜜。
“傻丫头,我不想让你变成疯子,你上一辈子够苦了不是吗?”
因为凌悦的存在,长公主对未来才有了憧憬,有了各种各样的情绪,觉得这人世间也不是那样无聊。
其实她也想过,变成疯子也好,反正这蓝天之下的人都是疯子,也许她们疯了才算是真正的正常人。
可长公主舍不得,记忆中的凌悦那样好,她不该变成疯子。
凌悦定定看着她,看着她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又抬手迅速擦去,风将泪水吹干,除了微红的眼眶外再也找不到她哭过的证据。
所以凌悦害怕了,她心疼对方遭遇的一切,“殿下曾问我,可曾为自己考虑过什么,那这个问题我也想问殿下。”
“殿下可曾为自己考虑什么?”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长公主无奈一笑,“不曾,就连我自己都走不出这个困局。”
“娘亲!”
云栗的惊呼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回头一看青鸟坐了起来,眼神清明,她摸了摸扑在她怀里的云栗,眼神慈爱,随后又笑着对凌悦两人说:“麻烦你们了。”
凌悦在她身边站定,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没有发现一点疯狂的样子。
长公主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问:“发生了什么?”
青鸟见长公主当着凌悦的面问便是知道在她挣扎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已经说开了,她眉间染上忧郁,笑容苦涩:“过后再说。”
她突然拉住凌悦的袖子,急切叮嘱道:“无论之后你遇见了什么,千万不能回头。”
凌悦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想来是很重要的事,她极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
青鸟这才松开她的衣袖,因为这几日她一直在沉睡,总觉得头昏脑沉的,于是扶着脑袋又慢慢躺了下去,等脑中的疼痛尽数退去之后才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之前的想法似乎有错。”
同一轮月下,皇宫内染上了许多血腥,五皇子的士兵已经攻破宫门,正全力寻找太子的踪迹。
陆薇莹所住的宫殿因为太过偏僻,所以多了许多逃跑的时间。
洛紫曦带着疯癫的陆薇莹东躲西藏,可也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她不想在这里丢命,可想着陆姀似乎很看重陆薇莹,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搜!给我搜!凡是喘气的一概不留!”
“是!”
这叫喊声离洛紫曦很近了,可怀里的陆薇莹还在疯狂挣扎,似乎想要挣脱她的怀抱。
洛紫曦怕她的喊声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拼命捂着她的嘴巴,可还是有些微的声音传了出去。
“草丛里有声音!”
火光渐渐近了,洛紫曦心如擂鼓,她在心中权衡利弊,然后将陆薇莹推了出去。
“什么人!”
火把的光亮让陆薇莹无所遁形,疯癫的她镇静一瞬,最后又开始疯狂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叫:“凌悦!你回来了!”
着疯癫的样子混着满地的血,在这惨白的月色下显得无比瘆人。
趁着那些士兵的注意力都被疯癫的陆薇莹吸引,洛紫曦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时她回头看发现陆薇莹在看着她,可她没有回头,咬牙消失在黑暗中。
陆薇莹跌坐在地上,她不再哭喊,只是坐在地上怔怔望着。
混乱的记忆中,她想起前世与凌悦诀别之时,她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随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她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突然哭。
“是个疯子,好像是蓉朝那个公主?”
“要杀掉吗?”
陆薇莹也不知现在的自己是否清醒,前世她只是体会到了身体上的痛苦,如今倒是添上了被抛弃的痛,她闭上眼睛任由记忆撕扯。
第106章 美梦
美梦
现在皇宫已经不安全, 但是皇宫外也不安全,三公主和五皇子的士兵在宫外鏖战,洛紫曦趁着混乱一路逃出皇宫, 可在翻墙时还是被人发现, 背后中了一箭,她捂着伤口往府中赶。
掌中全是黏腻的血液,洛紫曦身上 带的药物早就遗失, 其实陆薇莹早就想好了退路, 只是还未来得及行动她就疯了, 最后演变成如今这局面。
头晕目眩, 洛紫曦被石头绊倒, 她艰难地爬起来, 继续往怀慈郡王府赶。
好在她这一路幸运, 安全找到了自己挖的秘道,然后从秘道回到了她在王府里的房间。
郡王府还算安静, 洛紫曦咬着手帕拔出背后的箭,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上了药后洛紫曦便跌坐在地上休息,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就你一人?”
清冷如尘的声音突然响起,将还处于惊慌之中的洛紫曦吓得睁眼,待看清楚眼前人时又心虚起来,可她实在无力站起, 声音微弱道:“殿下。”
长公主在她面前坐下,屋内自然没有茶水, 长公主将手随意搭在桌面上,“皇宫情况如何?”
见长公主没有追问陆薇莹的下落, 洛紫曦暗自松了口气,她恢复了些气力,但仍旧虚弱:“已经失守,三公主是以救驾的理由攻城,五皇子想先找到太子,逼他让出帝位,这样三公主也无话可说。”
洛紫曦悄悄看长公主脸色,见对方神色如常又忍不住心下不安,她故意装作伤心的样子,哀戚道:“殿下,公主她。”
“我知道”,长公主打断她然后看着洛紫曦,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就这几天时间,县主倒是同我那侄女感情深厚。”
这话听不出是夸是讽,洛紫曦心中忐忑,脸上出现几分无措,又很快被她掩饰过去,“我同她很聊得来。”
长公主没说话,这样淡定的表现让洛紫曦心里很没底。
长公主随意一瞥,又看向门外,有人推开门进来。
青鸟精神状态还是不好,眼底的疲惫还未散去,她走近看着洛紫曦,有些疑惑:“你还要留着她?”
洛紫曦因为这句话精神又紧绷起来,长公主拿起桌上的茶杯赏玩,笑道:“不是要报仇,做得彻底点为好,若是情报未错,眼前这人是洛诚照最讨厌的孩子。”
青鸟恍然,“你是要让他看着洛紫曦继承他的一切。”
长公主将茶杯放回原处,随后就离开了房间,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可那月光并不皎洁,是一片血红的颜色。
那片血色中是许多人的脸,最后那些脸都被同一张脸吞噬。
长公主看着血月变成了自己的脸,她在这血月前依旧保持冷静,只是轻声叹息。
青鸟跟着她出来,“能撑住吗?”
“是必须撑住”,长公主的双眸中涌现出恳求,“拜托你。“
因为有外人在场,有些窘迫便不好多说,但青鸟明白她想说什么,只是感慨,“你是陆姀啊,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
长公主无奈,她轻嘲:“是啊,感觉都不像自己了。”
青鸟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去吧。”
府上的灯火逐渐明亮起来,长公主从墙边翻走。
青鸟一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转过身来,笑着看那地上的洛紫曦:“现在,去贺寿吧。”
离开郡王府后长公主一路到了安怡郡主的府邸,还未上前就看到了安怡郡主在门前等候,见长公主来到,安怡严肃苍白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安怡t迎了上来,“殿下。”
两人一起进门,安怡吩咐下人将府门关紧,神色有些紧张,“我还有什么能做的?”
尽管眼前的风景不断扭曲,无数的手在她眼前扭动,就连安怡公主的脸都变了样子,可她依旧保持着冷静,从外表上来看没有半分破绽。
她冷静说道:“给我准备绳子还有一件僻静一点的房间。”
安怡郡主边听边点头,“嗯,然后呢?是要审问什么人吗?”
长公主脚步一顿,她盯着安怡的脸看了很久,久到安怡有些心慌,慌到结巴着问:“是、是审问我吗?”
这怎么可能,长公主这样看只是因为在她的视线里,安怡郡主的脸变成了一个大南瓜,在一众诡异中这个南瓜头就显得格外清新,所以长公主才盯着看了这么久。
在意识到对方是安怡郡主后,长公主默默移开眼:“走吧,南、南边。”
安怡郡主点头,“嗯,南边确实有一间空的房子,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绳子已经到了,安怡拿在手里试了试,真的非常结实,于是满意点头久这样等着长公主的下一步指示。
长公主的身形已经不稳了,她感觉脚下的大地在晃动,地面变得很软,她的身躯在不断下陷,她干脆闭上眼睛,“按我说的做。”
南边的柴房里,安怡郡主不安地将长公主给绑紧,她一边绑一边手抖,不止手抖声音也抖,“这、这是?”
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位紧张的南瓜,又试着扭动身体,发现绳子绑得不够紧后语气都冷了很多,“太松了。”
安怡郡主吓得一拉,然后将绳子打了一个死结,战战兢兢道:“现在呢?”
长公主轻声道:“嗯,出去将门锁紧,周围不得有人。”
安怡郡主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长公主,就像在看着某种变态一样,她照吩咐将门窗都给锁好,然后溜之大吉。
等回到客房时,她看到凌悦坐在桌旁闭目扶着额头,像是已经睡着的样子。
安怡见此本不愿打扰,但她刚退后一步凌悦就醒了。
“郡主留步。”
安怡郡主见她睁眼,几步走到她对面坐下:“将军何事?”
凌悦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飞过许多画面,眼前人的面容逐渐扭曲,变成不是人的样子,眼底闪过一分愕然,“南、呃,能给我准备一些东西吗?”
这对话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安怡郡主脱口而出:“一捆结实的绳子?”
凌悦没想到对方还会读心,但混沌的脑袋略微思考就反应过来,神色清明一瞬:“殿下回来了?”
“嗯,她无事,我去给你准备绳子。”
走出房门后安怡还忍不住嘀咕,“这真是,唉。”
可还没等到安怡回来,凌悦便先有了倦意,她强打精神,可还是沉沉睡去。
洗去多日疲惫,凌悦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像羽毛一般随着风走,最后落了地。
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儿时破旧的小院子里,有人在身后呼唤她。
“悦儿。”
凌悦回头,眼角不自觉落泪,声音微微哽咽:“娘亲。”
“怎么哭了,哎呀,等下哭花了脸可要被澜丫头笑话的。”
对方的动作十分温柔,可越是如此凌悦的眼泪就越停不下来,或是觉得丢脸,凌悦上手擦去泪痕,带着疑惑道:“澜丫头是谁?”
娘亲笑着将她抱起,打趣道:“自然是王澜,她这几日被禁足,还一直念叨着要和你玩。”
王澜吗?可她小时候根本就不认得王澜,她的小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凌悦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喂!凌悦!”
凌悦回过头,那一片墙面上开满了蔷薇,墙头上有个穿着蓝色小衣裳的丫头在冲着她笑:“哈哈哈!哭鼻子!”
好幼稚,但凌悦莫名觉得羞恼,她脱口而出:“我才没哭!”
蓝裳小丫头撇撇嘴,“哼!哭鼻子还不承认!羞羞!“
“你才羞!”“是你羞!”
两人开始幼稚的你来我往,最后喊累了停战。
王澜从墙上翻了过来,她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到凌悦身边,神神秘秘地说:“我又交了新朋友,我带她一起陪你玩。”
凌悦看着那一片蔷薇出神:“新朋友?”
“是啊,叫文鸢鸢,很可爱的女孩子。”
凌悦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听过很多遍,但是又好像这熟悉的感觉是她的错觉。
可所有奇怪的感觉都被不再孤单的喜悦冲散,她笑着拍手:“好啊,不过你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
王澜笑得一脸得意,“哼哼,那当然,我们已经说好了,长大以后她就当我的新娘子。”
两人之间总爱比较,但就算没比过,也不会伤害到彼此的感情。
王澜故意道:“你呢,你的新娘子在哪里?”
凌悦真是见不得她那一脸欠揍的表情,咬牙攥紧拳头,一点也不服输:“我也会有的!”
凌悦突然愣住,她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她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试图将那些忘掉的东西想起来。
脑海中出现一个人的背影,她从墙角处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蔷薇转身朝着她走过来。
待她想要仔细看时,身后传来娘亲温柔的呼唤:“悦儿、澜丫头,吃糖了。”
那道身影似乎被声音惊扰,在凌悦脑海中消散。
她盯着蔷薇出神,又被娘亲催促,于是放下那些疑惑跑回屋内。
进屋时就被娘亲喂了一颗糖果,甜味在嘴里扩散,她怔然望着母亲的笑容,又觉得心里头很苦。
第107章 美好
美好
“你什么时候开始怕火的?”
王澜看着被鞭炮吓得不敢出声的凌悦百思不得其解, 她将手里的火折子塞到凌悦手中却被对方一把丢开老远。
火折子滚了几圈,最后停在文鸢鸢脚下。
文鸢鸢将火折子捡起,然后交还给王澜, 又安慰被吓得蹲在地上的凌悦:“不怕。”
凌悦抬起头, 看着两人的脸,擦去眼角的泪水。
火折子被王澜收了起来,她看着凌悦眼角的泪花觉得好笑, “你最近怎么这样爱哭, 看我, 我就一点也不会哭。”
凌悦受不了她这个得意的模样, 捡起身边的石头, 本来是想丢对方额头, 但最后只是轻轻扔到王澜脚边。
对于凌悦的温柔, 不识抬举的王澜选择嘲笑,“哈哈, 你的准头也退步了,哇!这样可不行, 你还得当我一辈子的对手来着。”
凌悦站起来, 将衣服上的尘灰拍打干净后,抽泣着说:“为什么要做一辈子的对手,做朋友不好吗?”
似是被这话问住了,王澜本意是对凌悦的承认,并没什么恶意。
她尴尬地摸摸头发, “朋友就朋友吧,我不和你做朋友也没人做你朋友了。”
不待凌悦反驳, 王澜就结实挨了文鸢鸢的爆炒栗子,“乱说!”
王澜捂着被敲疼的脑袋龇牙咧嘴, “哎呀,我错了,别打了。”
见她投降,文鸢鸢才放下手,随后又去安慰凌悦:“别理她,你摇一摇她的脑子就会发现是空的。”
这犀利的评价成功让一个人笑另一个怒。
王澜气得跳了起来,“鸢鸢你骂我!”
文鸢鸢一点不着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可是我就骂你啊,你是特别的。”
王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看着像小狐狸一样的文鸢鸢,她一时忘记了思考,傻笑着害羞:“真的?那你以后不许骂别人,只能骂我哦。”
文鸢鸢十分郑重地点头:“嗯,以后我只骂你一个。”
凌悦看着一脸严肃的文鸢鸢和傻笑着的王澜,憋笑快把自己憋过气去了。
但是天色已经很晚,她们几人都是偷跑出来的,再不回去的话就要被发现了。
凌悦打断两人,“该回去了。”
直到这时,王澜才想起家里的老母亲,再晚一步老母亲就会变成吃小孩的母老虎。
小丫头垮了脸,这下她比谁都急,拉扯着文鸢鸢的衣裳:“快点快点。”
文鸢鸢被拉扯着小跑起来,凌悦则是跟在两人身后。
跑着跑着她却停了下来,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像是她们长大了也经常会有的画面。
凌悦回头,只看到潺潺流水,可她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凌悦!快走啦!”
王澜的催促声很急,回头看见她伸出小手疯狂挥舞的样子。
凌悦不再思考,应了t一声:“来了,等等我!”
回城后,王澜带着文鸢鸢走了,她们住的地方在一条街道上,而凌悦不同。
喧嚣过后便是寂寥,凌悦走在人群中,看着小贩叫卖邻里闲聊。
可凌悦站在这里,站在人群中,她却感觉到了孤独。
“阿娘!好高好高!”
凌悦抬头,见一稚童坐在母亲的肩膀上,手中的拨浪鼓不断摇晃,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远,凌悦不自觉将手抬起放在肩上,似乎自己肩上也有什么人在似的。
心里空落落的,凌悦总觉得自己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失魂落魄回到家,见回廊外假山石边,嫡姐正在看书。
凌悦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些史论。
见妹妹来了,凌雅将手中的书本放下,浅笑着捏住她的脸蛋:“又去哪里皮了?”
凌悦自不可能说实话,“没有出门。”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不过凌雅没有责怪她,只是宠溺摇头:“下次出门带上轻月。”
假山石后的树上,一位黑衣护卫静静站在树枝上,虽是被人谈论但她也没有分心。
凌悦坐着和凌雅聊了很久,瞅见对方红润的脸色总觉得有些违和感,她忍不住问:“姐姐身体好了吗?”
凌雅诧异,“这是哪里的话?”
违和感越来越重了,凌悦从座位上离开,“姐姐,我先走了。”
凌悦不管对方的呼喊径直穿过回廊,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小院破旧,春桃正在洗衣。
蔷薇挂在枝头,很美,凌悦跑过去摘下一朵,看着层叠的花瓣入了神。
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悦儿,吃饭了。”
凌悦应声:“就来。”
她想将手中的花朵丢掉,想了想又拿在手里,进了屋后她瞧见娘亲在布菜,跑过去举起手中的蔷薇:“娘亲,给。”
娘亲蹲下取走凌悦手中的花,眼神温柔:“好漂亮的花,和我的悦儿一样。”
凌悦张开双手,这是寻求拥抱的姿势:“娘亲,抱。”
凌悦如愿扑进了娘亲的怀里,这样的感觉让人有些沉迷,不知为何她又想哭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凌悦点头,声音哽咽:“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噩梦,但是我记不起来了。”
有人轻拍凌悦的脊背:“不怕,娘亲在这,噩梦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
是啊,噩梦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美美睡一觉,好好吃饭,明天还约了王澜她们出去。
一切都很好。
一切都,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难受?
一阵笛声传了过来,凌悦从母亲怀里回头,愣愣听了许久。
于是她挣扎着从母亲怀里跑了出去,翻过墙,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一路奔跑,全然不顾背后的呼喊声。
她跑得越来越快,笛声越来越近,风中带来让人沉醉的酒香。
衣服被勾破,凌悦全然不在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觉得笛声尽头一定有着她想要的答案。
空中似乎有谁轻声叹息,凌悦停住脚步仔细听,那声叹息又消失不见,仿佛是她的错觉。
而笛声近了,她就在不远处,凌悦跑过去拨开树丛,她看见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在吹笛。
她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这才发现这是在一个人的坟前,坟墓修得很气派,上头的字让凌悦一惊。
护国大将军凌悦之墓。
笛声骤停,那女子看向她向她招手,“过来。”
凌悦总觉得亲切,她跑了过去,被女子抱起坐在腿上也不挣扎,只是呆愣看着那与自己同名之人的墓碑。
“护国大将军,听起来好厉害。”
凌悦稚嫩的嗓音里全是崇拜,惹得女子轻声一笑,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叹息。
“你想成为她吗?”
凌悦点头之后又摇头,怯怯说:“我做不到的。”
“做到了也没什么好的。”
女子的嗓音充满了伤感,对方的怀抱很温暖,凌悦忍不住往她的怀里靠了靠。
只是这样一靠就有些近了,她从帷帽下往上看,能看到女子的容貌,明明是第一次认识,凌悦却觉得很熟悉。
对方低头,凌悦却看得有些呆了,因为这个人长得和娘亲好像。
凌悦忍不住问,“你认识我娘吗?”
对方的眼眸中闪现出复杂的神色,轻声道:“认识,可惜缘分不够,分别太早。”
凌悦听出她语中伤感,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我娘在家里,我带你去看她。”
“……不必了。”
凌悦不明白她,明明说着想念,嘴上却是不断拒绝。
“你该回去了,娘会担心的。”
冷静过来后凌悦才想起自己这个行为是多么大胆,她从女子的腿上跳下,欢快地摆手告别:“姐姐再见。”
走了两步又停下,凌悦回头想邀请她一起,可方才坐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坟墓前的蔷薇和酒壶。
凌悦在坟前看了许久才决定走上前,她抚过墓碑上刻的字,凉意从指尖传到心里。
突然觉得很悲凉,凌悦伸手将墓碑上的尘土擦了擦。
“悦儿!悦儿你在哪?”
远处的树丛传来响动声,凌悦听见娘亲的声音赶紧回应:“娘亲,我在这!”
没过一会儿凌悦就看见了娘亲的身影,她跑过去让娘亲抱起她。
“怎么乱跑,吓死娘了。”
这个死字怎么听怎么刺耳,凌悦伸手捂住母亲的嘴,“娘亲不会死。”
“好啦,怎么又哭了,娘亲不会死,还要陪悦儿很久很久。”
凌悦这才发现自己又哭了,看着手中的水痕,凌悦时常觉得这不像自己会做的事。
她应该,不喜欢哭。
凌悦抬头看娘亲,“娘会讨厌爱哭的悦儿吗?”
脑袋又被揉了,娘亲似乎被逗乐,“想哭就哭,娘亲不讨厌。”
凌悦垂眼,“可是那样就不是坚强的孩子。”
娘亲的声音更加温柔,“可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得受多少委屈,我可不希望我的悦儿如此,她就应该天天快快乐乐,跑跑跳跳,哭和笑都随意。”
“呀!快到家了,今天小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肉,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凌悦抬眼望着那围墙,围墙里边是她的家。
只是想到这一点,凌悦便觉得很满足,可突然又想起方才消失的人,凌悦便问:“娘亲还有姊妹吗?”
“没有,就娘亲一个了,怎么会这么问?”
凌悦刚想回答,眼神又变得迷茫:“我也不知道。”
第108章 异常
异常
三小只又聚在一起打水漂, 凌悦虽然性格是里边最怂的,但是水漂打得最好。
就像现在这样,她随意一丢, 王澜就在旁边哀嚎, “啊!怎么又是这样,我又输了!再来!”
又比了一场,又是随手一丢, 凌悦又赢了, 于是王澜也麻了。
她气恼着将手中的石子丢掉, 随意躺倒在地上, 然后开始打滚……
“气死我了!”
凌悦习惯了她一边打滚一边叫嚷的样子, 她将王澜丢掉的石子捡起来又是随手一丢, 石子过了河, 比上一次丢得更好。
王澜看后也不滚了,她一骨碌坐了起来, 衣物被她滚得发皱,头上也有许多草叶, 她揪了一把草丢向凌悦:“你故意的!”
凌悦闪身躲开, 一脸无辜还带着委屈,“技不如人还要发脾气。”
“你!”
王澜爬起来就要和凌悦拼命,可惜被文鸢鸢攥住了袖子。
她对此感到十分不满,“你松手,我今天就要让她好看!”
文鸢鸢死也不放, 但是她力气不大,也撑不了太久, “别!你打不过的!”
一时间王澜安静了,那张小脸上是完整的诧异, “你竟然这么说!你松开我,我让你看看!”
文鸢鸢感觉她挣扎的动作更加激烈了,于是干脆手一松让她冲了过去,或是没想到文鸢鸢会这样轻易地放手,所以王澜没有收住力道。
看着冲过来的王澜,凌悦往旁移了下,然后慢悠悠伸腿。
王澜被她伸出来的腿绊了一个结结实实,面朝大地的姿势十分优美。
她坐起来呸掉进嘴里的草,脸瞬间红了,“这是意外!”
文鸢鸢一脸无奈,“就说让你别去。”
王澜这时才有了两分委屈,“你怎么不拉着我。”
“不是你让我放开的?”
凌悦看着两人吵嘴忍不住在旁边笑,可是天很快阴沉下来,一声惊雷炸响。
“小姐!”
“大小姐!”
王澜和文鸢鸢的侍从撑了伞过来。
王澜t看着还在雨中的凌悦,她挥手道:“快进来!”
凌悦走了两步,却发现头顶的雨不见了,抬头发现有人给她撑伞。
雨越下越大,见有人给凌悦撑伞,文王两人就被侍从带走。
凌悦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消失在雨幕中。
雨滴击打着油纸伞的伞面然后碎成更细小的水珠。
凌悦伸出手接水,触感冰凉,她缩回手在身上擦了擦,又抬头看向撑伞的女子,“你是娘亲派来接我的吗?”
女子垂眸,“是。”
虽是这样说,可对方站在原地没动,凌悦也只能跟着站在原地。
她偷偷去看女子的脸,问:“你是娘亲的姐妹?”
“不是,我们走吧。”
女子将凌悦抱起,怀抱很暖,暖到凌悦有些困倦。
她强打精神睁眼,发现雨声小了很多。
回家的路还很长,女子走得格外缓慢,凌悦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信任对方。
“今天是不是很高兴?”
凌悦点点头,“嗯,每次我都赢,下次换个游戏。”
女子笑,“感到无聊了吗?”
凌悦打了个哈欠,声音因为疲倦变得软糯起来,“不是,换个游戏,然后我还是第一,王澜一定会生气。”
凌悦也拥有着自己的小坏心眼。
女子失笑,“这么坏,这不像你。”
凌悦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仿佛两人应该认识,而且认识了很久一样。
可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凌悦想着想着眼皮就耷拉下来,“姐姐,我是不是认识你?”
“嗯,从你出生时开始,我就认识你了。”
凌悦慢慢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轻,“怎么我不记得。”
雨渐渐停了,女子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只剩叹息。
等到再次睁眼,凌悦躺在自己床上,她觉得有些恶心想吐,头也很重,浑身没有力气。
转过脸发现春桃坐在一旁看着她,见她醒过来很是欣喜的样子,“小姐你醒了。”
凌悦还有点不在状态,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
春桃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埋怨着:“小姐你怎么不撑伞回来,淋了这么久的雨,不烧才怪。”
虽然年纪比凌悦还小上两岁,可相比凌悦来说春桃更懂事。
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凌悦明明记得有人撑伞带她回来的,可仔细想想又想不起来,记忆中只有大雨。
她费力坐了起来,看向门外,门外台阶上都是雨留下的痕迹,一场大雨似乎将天地都洗净。
但是蔷薇被打落了一些。
凌悦想出去走走,可刚一动作浑身的不适都涌了上来,只好就这么待着。
“春桃,我娘呢?”
春桃正要去外头端药进来,可是她太小了,够不到那灶台上的药,于是一边搬凳子一边回话:“不清楚,好像是进宫去了。”
费了好大劲将药碗拿了下来,可药汤太烫,春桃一不小心就中了招,“哎呀!”
凌悦惊道:“你放下。”
春桃也知道自己逞强了,她不情不愿地下了凳子,然后坐在凌悦床边:“小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哪有,不要勉强,那药待会儿再喝。”
春桃看着凌悦的脸,突然开始笑,“小姐长得真好看。”
“咳咳,是吗?”
春桃替凌悦掖了被角,嘴里的夸赞之词就从未停过,“是啊,和夫人一样好看。”
过于真诚的夸奖总会让凌悦不知所措,不过她本就在病中,脸本就比平常红上一些,倒是将这份羞涩别扭给掩饰了下去。
她闷声道,“我怎么算,还有更。”
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影子,她站在月色下,站在很高的地方看向她。
距离太远,凌悦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一见就觉得欢喜。
好奇怪的感觉,那种忘记重要东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凌悦无法忽视。
额头火热,浑身也是滚烫的,就像是火烧一般。
凌悦又觉得很累,脑海中的声音一遍一遍地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于是凌悦真的闭上了眼睛。
不能睡!
她强打精神睁开眼,春桃正替她擦着额头,可那是春桃吗?
孩童的面容开始出现裂痕,慢慢的整张脸都裂纹,要努力辨认才能看出那是春桃的脸。
细小的碎片不断剥落,落在凌悦的脸上。
春桃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异常,明明嘴都已经掉干净了,却还在说话:“小姐,累了就睡吧。”
凌悦眼底涌出惊慌,她一把推开眼前的春桃,见对方倒地之后就咔啦一声断成几截,断断裂处有细小的粉末,就像被摔碎的瓷器一样。
可就算变成这样,那张已经看不到脸的脸还在说话:“小小小姐、该该该睡觉了。”
凌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顾身体的不适,直接跳下床绕过地上的春桃跑出了房间。
一路跑了出去,在要出门时被人叫住。
“妹妹去哪儿?”
凌悦闻声回头,见凌雅一切正常,她瞬间红了眼眶扑进对方怀里,“姐姐,春桃她!”
“春桃怎么了?”
凌雅的声音就近在耳边,凌悦还以为对方凑在她耳边说话,可从怀抱中脱身却看到面前嫡姐的嘴巴不见了。
难道?
凌悦转头,肩头落了一张嘴巴,嘴唇还在不断开合:“怎么不说话?”
凌悦挣扎着从凌雅怀里钻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
新雨过后,众人又出来走动,街上十分热闹,充满了人气。
凌悦终于安心许多,她找了一个小石阶坐下,却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她的直觉没有错,虽然有所准备,但在抬头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
所有人,无论是商贩还是行人,又或者是带刀巡逻的官兵,他们都停下自己手中要做的事直勾勾盯着凌悦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在凌悦面前的这个小贩本来是背对着她,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头就这么扭了过来,凌悦甚至听见他的骨头在咔咔作响。
小贩嘴角渗出血迹,即便脖子已经断了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悦儿,该睡觉了。”
脸是其他人的,可声音却是娘的声音,凌悦直接被吓哭,又站起来拼命逃跑。
好在凌悦身子灵活,躲过了那些人伸过来的手。
就这样一路跑出了城,凌悦觉得身体更加沉重,摸摸额头,很烫。
她钻进树林里,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开始大口喘气,视线逐渐模糊,她从树枝的缝隙中窥见蓝天却发现蓝天也在剥落,剥落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是一场噩梦吗?那睡一觉就好了吧。”
凌悦想要逃避,可最后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追着本能不断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了一座孤坟,坟前有人在吹笛。
凌悦在原地站定,她觉得很熟悉。
笛声消失,天地突然变得正常起来,剥落的蓝天逐渐被补齐整,脚下的土地也恢复了正常,雨后的阳光很是明媚。
一时间,凌悦觉得不正常的其实是她自己。
她看清了那块墓碑,墓碑的主人也叫凌悦,而白衣女子摘下帷帽,眼里是凌悦说不出的复杂。
她说:“睡下去不好吗?”
第109章 不负
不负
因为刚才发生的事, 凌悦产生了警惕,她看着那白衣女子问:“什么意思?你是谁?”
女子将竹笛放在坟前,随后指了指墓碑上的凌悦两字, “我叫凌悦, 枉死之人,或者说我就是你。”
凌悦没想到大白天也会碰上鬼,她悄悄后退两步, 在心里默数一二三之后拔腿就跑, 她跑得越来越快, 甚至都不敢回头。
临近城门口时她又停了脚步, 门口的士兵发现了她, 朝着凌悦走了过来, 他们走得很僵硬, 双眼也无神,嘴里一直在说:“悦儿, 该睡觉了。”
凌悦听了两下,困意开始爬了上来, 她低头对着自己的手咬了狠狠一口, 痛觉赶跑了她的睡意却让她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恐慌中,毕竟疼痛意味她这并不是梦中。
眼瞅那两个士兵就快要凑到近前,凌悦又往另外一个方向开始逃跑,现在她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想的就只是逃命。
然而无论她从哪个方向跑都会看到那座孤坟, 和在孤坟旁边坐着的女子,终于她跑不动了, 靠着树慢慢坐下。
再一看,天竟然已经黑了, 月亮挂在夜空中,是惨白的颜色。
“还不睡吗?”
女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转头发现对方已然坐在她的身旁。
凌悦怎么会睡,这附近有那么多可怕的东西,t倒显得身旁这个人格外眉清目秀。
越是清醒就越能听到那些之前听不到的声音,凌悦听见有人在喊她,好像在喊“傻丫头”。
意识逐渐昏沉,凌悦费力强撑,终于再次听见了那声音,她四处观望,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别找了,我们聊一聊。”
凌悦看着女子的脸,然后又将自己的屁股往外挪了挪,以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看着随时准备撒丫子跑路的凌悦,女子忍不住扶额:“你就是我,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让你继续睡下去罢了。”
凌悦听完又往外挪了很远,眼神警惕地看着她。
女子失笑,“原来我也可以变成这么有趣的样子。”
自顾自笑了会儿,女子发现凌悦又想要撒丫子跑路,她赶紧叫停:“停下,你跑也没用的。”
凌悦根本不听她的,灵活钻进密林里消失不见,而女子的身影也在原地消失。
凌悦跑着跑着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上,她摸摸被撞疼的鼻子,抬眼去看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
渐渐的,身体上的不适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记忆,她终于想起那违和感是什么,于是抬头看向另一个凌悦,“这是你为我编织的幻幻象,你想将我困在这里吗?”
白衣凌悦看着无星的夜空,她也听见了那一声声的傻丫头。
对于凌悦的质问,她苦笑一声:“待在这里不好吗?你会拥有一切,为何要执着于醒来呢?”
凌悦看着自己的小身板,她冷了脸:“你想取代我?”
白衣凌悦轻笑一声,“我取代不了你,我只能困住你,而且我与你本就是一体,我是过去的你。”
说完后,凌悦的脸突然变黑,黑色的碎屑从她脸上掉落,这样的场景只是一瞬,她慢慢恢复成正常人的脸,只是眼中多了死寂。
“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这世界对你我从来都是不公的。”
凌悦并没感到害怕,她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又想起青鸟之前和她交代的一些事情。
在幻觉中会出现另一个自己,而两个意识只能留存一个,另一个自己的杀戮欲会很强,可是在这个白衣的自己身上,凌悦感受不到半分的杀意,无论哪一次相遇,对方总是温柔而又小心。
凌悦很了解自己,所以她坐得离另一个自己近了些,也一起看着天上的月,“你觉得我待在这里会更好吗?”
“你觉得不好吗?你一直试图醒来,我只能一遍遍与你相遇,做些手脚,可还是挡不住你。“
凌悦想起长公主便有些担心,她只说:“有人在等我,你为什么穿白衣还在自己坟前吹笛子?”
要不是她没了记忆,第一反应肯定是长公主。
白衣凌悦看着手中的竹笛,没有说话。
又过了许久,她轻声一叹:“既然不愿留下,那便走吧,有人在等你。”
她让凌悦走凌悦反而不想走了,对着自己的脸说话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她又坐得近了些,可这回轮到对方逃避了,凌悦坐近些对方就挪开一点,直到最后忍无可忍,“你不是要走吗?怎么不走?”
凌悦见对方恼羞成怒的模样,突然就明白长公主为什么总喜欢逗她了,这真的有点好玩啊。
不过再玩下去对方估计就躲起来了,凌悦坐直了身体,“我有问题想问你,你是属于前世的灵魂吗?”
对方一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凌悦只是看着她,眼里逐渐涌现出恳求,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落水小狗,于是白衣凌悦心软了,她咬着牙:“你和长公主学坏了。”
此话一出凌悦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如她所料,对方一声叹息之后便说:“不存在什么前世与过去的灵魂,我只是你前世的记忆。”
对方似乎累了,她就这样躺倒在地上,月光照着她,她突然说了句:“好凉,我喜欢。”
凌悦躺在她身边,也说了一句:“好凉,我喜欢。”
对方皱了眉头,“你为什么学人说话。”
凌悦看着月亮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随后一脸严肃地说:“或许是因为,捉弄自己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等对方反应,凌悦赶紧问:“我要是从这里出去了,会怎样?”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凌悦耐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没什么,我会消失而已,对你来说是好事,那些困扰你的噩梦不会再出现,你能和长公主在一起。”
白衣凌悦也很迷茫,从有意识开始她就知道她的任务是将现实中的自己变成疯子,一开始她只能让人做噩梦,后来她能让人在清醒的状态下产生幻觉,如今成长了,她便能将人困在这幻觉里变成疯子。
说她是记忆也不对,她更像是那重生邪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似乎是有些烦了,她将凌悦推远,恶声恶气说:“快走,小心我改主意。”
凌悦无语了一会儿,“怎么出去?”
白衣凌悦不耐烦地挥手,白光闪过,一道发光的门凭空出现。
可凌悦还是没走,“为什么会放过我?”
白衣凌悦翻了个身背对她,“因为我觉得,我也是凌悦,而凌悦是个傻子。”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凌悦又听见长公主在喊她,她站起来往那扇门走去,半个身子探出去后她又回过头,发现黑夜被火光点亮,眼前场景已经不是城外的小树林,反而变成了前世她身死之处。
火光冲天而起,凌悦跌坐在地上。
而火光中似乎有人在那里,凌悦又爬起来,她看着身后的门有些踟蹰,想起青鸟的嘱托她咬咬牙准备离开。
火光中传来自己的惨叫声,凌悦看见门口那被烧断的竹笛。
原来对方所谓的消失是这种消失法。
凌悦再一次停下脚步,回身望向火海。
想起前世死亡时的绝望,凌悦咬咬牙冲了过去,火焰舔舐下,凌悦的头发开始散发出阵阵焦臭味。
痛苦的记忆以及死亡的恐惧不断灼烧着凌悦的大脑,门已经被烧断了,啪的一下摔落在她身侧。
凌悦看见那火中的影子,她紧握住颤抖的手闭着眼睛冲了进去,随后将另一个自己背起,就像背起了过去的自己。
但是她的身体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与其说是背,不如说她在拖着人走。
“为什么要回来?”
对方的嗓音被烟熏得嘶哑,带着些许诧异。
而两人的前路被掉落的灼烧物挡住,凌悦还是很怕火,被火海包围又让她想起了前世的痛苦,她的声音有了颤抖:“你不能将这些变走吗?”
背上的人轻笑一声,“我这是在自毁,你把我丢进火里,我先烧干净了,你就没事。”
“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你为什么要那么在乎?”
凌悦反问,“既然是这么痛苦的消失法,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背上人叹息道,“因为我觉得凌悦会这么做。”
“那我就是凌悦,所以我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烧死。”
背上人的气息似乎弱了许多,“那不是腿短跑得慢,为什么要回头,回头就要心软。”
听对方还在调侃,凌悦有些无语:“别开玩笑了,这不像我。”
“但像长公主,你就当我被她影响了。”
凌悦瞬间炸毛,“不可以!”
背上人的声音又轻了几分,就这短短的几句话间,火势越来越大了,凌悦咬牙闭眼准备冲出去,可背上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落了地。
紧接着凌悦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然后又给丢了出去。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火光中那张与她一样的脸在笑着,“走吧,和我一样的傻瓜。”
大火吞噬了一切,凌悦在废墟前看了许久,然后一切痕迹都消失了,仿佛对方从未存在过。
她又听见了长公主的声音,是那扇门传出来的。
凌悦起身擦掉眼泪,然后跨过了那扇门。
悠悠转醒后第一感觉就是脑后的钝痛,她想伸手揉一揉却发现手脚被人捆住,意识逐渐回笼,凌悦突然觉得手也痛,她低头看过去,发现一串很深的牙印。
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好闻的梅香拉回了她混沌的神智,长公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难以让人忽视的疲倦:“回来了,没事了。”
凌悦见不得人哭,更见不得长公主哭,她慌张安慰道:“我没事。”
青鸟将凌悦身上的铁链解开,也很是激动,“终于回来了。”
凌悦长舒一口气,又看向这惨不忍睹的房间,她记得神智还算清醒时,这房间还挺精致的,现在怎么和被人洗劫了一样。
难不成是换了个房间?
凌悦决定t先不想,因为她快要窒息了,为了不让喜事变成丧事,凌悦艰难出声:“殿下,我喘不过气了。”
长公主闻言赶紧松手,又伸手去摸凌悦的脸,“回来就好。”
青鸟在一旁准备药物,她一直担心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所以格外高兴,“我还以为殿下会是最危险的那个,可没想到是你,睡了七天啊,可吓死我们了。”
七天?
凌悦完全没有实感,除了最后那一下以外,其他时候的幻象都是比较温和的,或许这种温和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她差一点就要迷失在那份虚假的幸福里。
突然想到长公主遇到的也会是一样的情况,凌悦有些担心地牵住她的手,“殿下还好吗?”
对方面容憔悴,看上去像是几夜都未曾合眼,她拍拍凌悦的手又怕触碰到手上的伤口,最后一声不咸不淡,“没事。”
青鸟一听就开始拆穿她,“没事?你不是说你遇见和自己一样的人还差点被对方杀了吗?”
长公主冷眼瞅了青鸟一眼,青鸟立马就变怂了,她拿起桌上的药包跑了出去,“我去煎药!”
长公主回过神,见凌悦还坐在地上便将人一把抱起放在那张有些破的床上睡下,细心替人盖好被子后她终于露出笑容,“一切都结束了。”
凌悦也有些感慨,“是啊,结束了。”
从前世道今生,这应该算是她找到的最好结局了。
长公主在凌悦的床边坐了一会儿,她看着凌悦的脸突然说:“凌悦,回去之后。”
略顿了顿,“你愿意娶我吗?”
凌悦愣了一下,见长公主眼中染上失望,她赶紧拉住对方的手:“我愿意,只是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还想着下地,可惜多日的昏迷让她腿软,不过正好单膝跪在长公主面前,凌悦看着面前为她染尽风霜的人。
“臣爱慕殿下已久,愿与殿下白头偕老,此生不负。”
第110章 为你
为你
药很苦 , 凌悦一饮而尽,本来她该习惯的,可是这一世她被保护得太好, 很少受伤。
青鸟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收拾药碗, 看上去她又变成了那个快乐的青鸟。
这些时日一直昏迷,还不知道外头局势如何?
凌悦清了清嗓子,“如今北国的新帝是谁?”
青鸟并未抬头, 只是随意说了一句:“是北国三公主。”
这和长公主的计划没有偏差, 她们还住在安怡郡主这里, 因为新帝登基的原因, 安怡也变得很忙碌, 更别提她和那三公主关系还挺不错。
凌悦咳嗽了两声, 随后从床上下来, 府中侍女来来回回,可就是没一个人敢抬头看她们。
青鸟走到她的身边, “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很多,努力那么久可算没有白费。”
凌悦知她一路走过来不容易, 对方可是最早撑不住的那位, 但又不知为何拖到了现在才发作,不过结果好就好。
可是有些事还得秋后算账,凌悦冷哼了一声,“你之前的说法全是错的,会不会犯疯病与记忆没什么关系, 无论如何都会走到疯狂这一步。”
青鸟面色一苦,她委屈道:“我是大夫, 又不是什么神棍,况且这些也是别人说的。”
这些事是前世的林易同青鸟说的, 她对这些并不懂,而林易看上去又很靠谱的样子,自然而然她就信了。
想到这里青鸟就烦躁,她还一直在想怎么控制那个量,让凌悦恢复少许记忆再续前缘,同时又得保证她们不会疯掉。
所以之前她是在和那个意识做交易然后被耍了吗?
青鸟更加抓狂了,她蹲下身开始画圈圈。
凌悦想翻的旧账不是这个,但看着这副模样的青鸟,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可不说的话凌悦心里不太舒服,她想了想,故意将表情摆得严肃些:“还有一个事想问你。”
青鸟画完圈圈抬头,“啥?”
凌悦也学着长公主那样笑,可是笑不出那种效果,反而喜剧效果拉满了。
青鸟扑哧一下笑乐,她起身拍拍凌悦的肩膀,“哈哈哈,你想学小姀的笑,怎么会学得这么傻。”
凌悦拍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我想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前世很傻?”
青鸟笑不出来了,她知道凌悦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虽然很心虚,但青鸟脸皮很厚,死不承认:“谁说的,你可聪明了,要不怎么立下那么多战功。”
可惜她的演技还比不上长公主,眼神躲闪着,一看就是心虚的样子。
凌悦气乐了,却又扭过头叹气:“你说的也没错,前世的我确实很蠢。“
眼见着凌悦是真的伤心,青鸟又不乐意了,她又拍拍凌悦的肩膀:“你只是没想明白而已,陆薇莹于你而言是君,不是爱人,她的心是空的,你想要的东西她给不了。”
若不是此时提起,凌悦都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风拂面,凌悦又重重咳了两声:“陆薇莹呢?”
青鸟撇撇嘴,“没死,不过她没扛过去,疯了。”
听到这个消息凌悦的心中竟然毫无波澜,她看向青鸟:“那你呢?洛诚照那边如何?”
青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看上去很是残忍,“他还没死,但在寿宴上看到最爱的几个孩子为了权利拼杀,气得只剩半口气,洛紫曦给他吊着命呢,毕竟他也得亲眼看着自己讨厌的女儿坐上他的位置才行。”
那一夜,青鸟带着儿时好友的牌位,将牌位好生放在厅堂最前方,放在洛诚照的身边。
满地都是尸体,血腥味比那个雨夜更重。
似乎感应到青鸟心中所想,雷声过后竟然真的下起了雨,青鸟听着雨声,突然觉得这嘈乱的声音也不是很讨厌。
青鸟笑得轻松,她对凌悦说:“我当时问他还记不记得蓉朝那个为他疗伤的小大夫,他说不记得,我按住他的头让他在灵位前磕了三个头,告诉他我是因何而来。”
可是说着说着青鸟却哭了,凌悦看着她头顶白发,突然觉得心里很是沉重,“那你之后呢?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
看着鸟儿在天空中自由飞翔,青鸟却只剩下迷茫,她一直背着石头在走,那些负担都成了习惯,从前世好友身死那一刻起,她就在背这块石头,后来遇到长公主,又背上了另一块石头 。
如今这些都放下了,她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一声长叹:“四处游荡吧,走到哪算哪,继续做我的神医。”
青鸟伸了一个懒腰,似乎想通了什么:“以后就走自己的路了,不过也得喝完你们两个喜酒再走。”
见她调侃自己,凌悦伸出手,“礼金。”
青鸟瞬间无语,“哪有你这样的!”
凌悦一脸无所谓,“毕竟我很穷嘛,在蓉京的时候都是王澜她们请我吃的,青鸟大夫接济接济。”
青鸟打开她要饭的手,白眼一翻:“你少来!殿下她会缺钱吗?日后你随便给点什么来接济接济我还差不多。”
凌悦笑笑,“行吧,到时候一定请你来,还有小栗子,她真的很喜欢学武,诸事皆休,你也不必太过紧张。”
对于这个事情青鸟还是有些顾虑,但也没像之前那样坚定反对,松口道:“看情况吧,我其实也不愿意让她不开心。”
话刚说完就听到房顶上云栗的尖叫声,“啊!!!!悦姨救我!我下不来了!好高!我好怕啊!”
青鸟:“……”
她瞬间改了主意,“这事还是算了。”
凌悦简直无奈,她没好气地飞上屋顶将人给提溜下来,然后看着青鸟揪着云栗的耳朵越走越远。
“这母女还真是每天都有新的热闹。”
凌悦摇头失笑,她站得久了又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就准备上床补觉。
不过床上怎么有人!定睛一看是长公主。
这就没事了。
凌悦的表情太过平淡,长公主没吓到人有些失望,她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凌悦躺在她的身边。
以前的凌悦或许会推脱,现在的凌悦大步前进,结果躺下去以后还是红了脸颊。
长公主这才觉得满意,她勾起凌悦的头发将她缠绕在指尖,然后闭上了眼睛。
凌悦还以为对方要干些更过分的事,没想到就只是这样而已。
心中划过一分失落,但看到长公主那张疲惫的脸时就只剩下了心疼,“很累吗?要不要我帮忙。”
长公主闭着眼睛摇头,声音被疲倦浸染,“已经处理完了。”
说完又睁眼,眼睛亮亮t的,“想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凌悦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可爱。
她傻傻点点头,却伸手将长公主揽进怀里,“你很累了,先睡觉吧。”
长公主从对方的臂弯中探出头来,可惜这样一钻头发就乱了。
凌悦看着看着,又在心里默默说:好可爱!
长公主见凌悦一直盯着她看,还以为是她最近操劳过度,气色不好。
她伸手将脸上的头发全都扒开,叹了一口气:“北国的食物吃不习惯,再等等我们就一起回去。”
说完她笑得眼睛弯弯,将手搭在凌悦肩上,神神秘秘地说:“有个消息,你要不要猜一猜?”
凌悦完全没心思猜,她觉得长公主现在的模样就和小狐狸一样,所以已经满脑子都是可爱两个字了。
她静不下心猜,苦着脸说:“猜不到。”
长公主也不打算为难她,笑着说:“你姐和我那皇妹,似乎有些情况。”
凌悦听了虽然有些惊讶,但这件事她之前就隐约有了预感,所以她开始纠结:“这以后怎么喊人?”
“随意喊,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一样喊皇妹。”
“这怎么可以,圣上毕竟是圣上。”
在这个问题上凌悦的那点古板劲又钻了出来。
长公主实在累了,她又闭上眼睛,随后往凌悦怀里钻了钻,“那你想怎么办?喊姐姐叫皇后娘娘?”
这话虽是长公主的打趣,可凌悦却在认真思考,她觉得是该这样喊,正想同长公主说她想好了,可对方呼吸变得很轻,竟是已经睡着了。
凌悦将被子往上一拉,盖住长公主的身体,然后静静观察着对方的睡颜。
现在应该不会再做那些噩梦了,所以睡个好觉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不一样。
长公主睡得很沉,不知梦见了什么,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看着她笑,凌悦也跟着笑。
前不久她还在想变成疯子也无所谓,那她应该也是个爱着长公主的疯子。
前世所失去的东西在这一世都好好的,朋友也好家人也罢,她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还有战乱不再,不再需要凌悦这位大将军,所以需要她的人就只剩下长公主一人。
为此她才能自私地舍去一切,将自己的全部完完整整地交给长公主。
她在长公主的额间落下一吻。
“从此便只是为你,这便是我为自己做的考虑。”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