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的夏日总是温凉的。
若说是热,清凉的风带去了太多热度。但要说不热,连一向有着热情与活力的冒险家们都不愿离开风神的庇佑之地,更别说是城内的那些普通人了。
于是城门口的站岗骑士屡屡擦着汗,每当轮换接班,都免不了说那么几句,小声吐槽这城内外的温度差。
偶尔他们也会扯些其他东西。
毕竟看守城门向来是一件容易无趣的活。
“喂喂听说了吗?大团长准备调查伊洛克了。”
“早就听说了,连带着可卡利拉都遭了殃,昨天还和我一边喝酒一边抱怨呢。”
“你还敢和他继续混在一起啊,别到时候连你也被赶出蒙德。”
“怎么不能?!”男人气势汹汹,可凶完后又缩了缩背,看了眼周围,“我、我就是喝个酒,随便聊聊罢了。”
男人嘟囔:“那些事情我可是一件都没参与。”
和他一同当值的骑士摇摇头,没有再劝什么。而在这时,一道身影也行色匆匆,从两人中越了过去。
“早上好啊,楠塔克,”骑士见是熟人,立马打了个招呼:“难得见你这时候出城。”
名为楠塔克的男人停了脚步,回过头来:“是啊,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楠塔克看了看两人,猛然反应过来:“都一个星期了,今天还是你们俩当值?”
“这不是暂时人手不足嘛,”骑士意有所指,而另一边的男人则表情讪讪,也补了一句:“刚巧轮到连岗。”
楠塔克感慨:“真是辛苦了,这么热的天。”
男人摆了摆手,像是不愿多说,骑士也只能笑一笑,算是表达了对楠塔克的谢意。
短暂的插曲并未打断楠塔克的计划,他同两名守门骑士打完招呼,便走到石桥口朝远处望。
楠塔克望了会儿,果不其然在坠星山谷旁的河岸处见到一个灰白的身影——那是一名有着浅绿色短发的青年,略长的刘海遮挡大半的脸庞,从头顶编织而下的发辫耷拉在耳边,发辫的末端系着银色坠子,细看便能注意到上面的叶片雕纹。
远看青年大概是在盘腿坐着,以至于肩上的披肩散在身下垫着碎花布上,可再一瞧便发现对方原来是坐在块石头上,只不过被垫着的花布挡了大半。
“...还真是悠哉啊,平时我都是站着钓来着,”楠塔克嘟囔,“难道是方式的问题?”
“没准外国有什么特殊技巧也说不准。”
说起这位青年,楠塔克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毕竟对方来到蒙德城还不到一个月,平时不是在做委托就是在做委托的路上。如果说蒙德城的冒险家因为天时地利的缘故时常在城外游历,那这位便更胜一筹,几乎成日的待在城外。
好在青年交完委托后,便会在城内稍作停留,购置一些日常用品,顺带着打听下近日城内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
用青年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购房定居前的环境勘查。
“不过按照这个速度,雇人在城外盖一个或许更好。”
楠塔克嘀咕着,随即便发现青年身旁还有一个灰色的水桶,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里面大概已经有几条粉色的鱼——那还是他委托青年专门钓的。
“但愿一切顺利,这样我就能在今天把这笔钱送出去。”
楠塔克自言自语,低头看了看腰间别着的钱袋,抬脚便朝青年那走去。他走过石桥,惊扰了停歇的鸽群,又在桥口顺手采了几株薄荷,摘了几颗果子。
等楠塔克终于抵达河岸,青年早已换了个姿势——还算是盘坐,却单手撑脑袋,远远看去便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纤细的鱼竿轻飘飘地握在手中,而当楠塔克靠近时,青年陡然开口。
“明明是无神领导的国度,却从没有失去神的庇佑。”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刚到就被问了莫名其妙的问题,楠塔克一愣,想了想道:“因为这里是自由的国度?”
青年不置可否:“这样啊。”
楠塔克等了会儿,没听见接下来的话,便在青年身旁站定:“今日战果如何?”
青年抬眸,神色淡淡地瞥了水桶一眼:“三条。”
“加上先前的,一共是二十条。”
“太好了,”楠塔克大喜,兴奋地盯着水桶里游来游去的鱼,“这样我就可以跟那家伙换鱼竿了,感谢风神的庇佑。”
青年奇怪地看了眼楠塔克:“明明是我钓上来的。”
楠塔克搭上青年的肩,嬉笑道:“当然还有你皮尔扎·壬塞特,果然没有什么能难倒你。”
一想到接下来的美好人生,楠塔克便有些得意:“要我说当初拉你加入冒险家协会真是塞琉斯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皮尔扎有些无语,张了张嘴,终归还是决定提醒对方:“首先我没有加入冒险家协会。”
“其次委托并非只有加入协会才能接。”
楠塔克咧嘴笑:“但委托是冒险家协会发布的,而且从数量上看你完成的比大多数协会成员都要多。”
“要不是没有正式加入,不然这一期榜首必然是你。”
“或许吧。”皮尔扎没有同人闲聊的兴趣,他收了鱼竿,看着空空如也的鱼钩,面无表情地挂上了饵,再甩出去:“你高兴就好。”
“嘿,这件事的重点可不是我。”楠塔克显然是个神经大条的,至少他没能听出来皮尔扎的敷衍:“当然我也确实高兴,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去璃月。”
皮尔扎冷漠道:“那请你在离开前结清委托。”
楠塔克若无其事,丝毫不受皮尔扎催债似讨薪的影响:“我会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比较好奇。”
楠塔克上下打量着皮尔扎,片刻才开口道:“话说你是不是穿得有些太多了,难道现在不是夏天吗?”
皮尔扎扯了下嘴角,他知道楠塔克为何这样问,若是他在对方的那个角度,大概也会感到奇怪——他今天穿了,而在外面又套了身披肩,将肩膀完全护住。
可现在是夏天,而且是据说有风神庇佑的蒙德地区,温度适宜到几乎全年都处在不热不冷的水平,称得上是一句“四季常春”。
因此皮尔扎没有直接怼楠塔克,而是老老实实道:“但我怕冷。”
接着皮尔扎又补了句:“而且是非常怕冷。”
楠塔克摇摇头:“可怜的皮尔扎,你真该去教堂看看。”
“万一是有什么原因呢?”楠塔克有些担心,他难得找到一个这么棒的钓鱼好手,可不想因为身体的缘故而失去他,“如果是生病了的话,我想他们一定会为你治疗的。”
“再说吧。”
皮尔扎猛地收了杆,就像是有重物拽着似的,鱼竿霎时弯曲成了一个弧度。
绕线器滋啦滋啦地响着,被扯动的线拍打着水面,从鱼竿的弯曲幅度来看,这次估计是个大家伙。
“噢,这一定是条大家伙,没准是蝶鱼,咱们得把它弄上来!”
楠塔克握上了鱼竿,然而入手却是一片冰凉,即便是在蒙德的冬日,都没有这么冰过,以至于他一下便松了手。
好在皮尔扎从没有放松,一下便稳住了竿,随即便是用力一举。
“——”
楠塔克感觉到有什么在眼前一晃,像是青年身上的装饰,从飘起的披肩下露出。那是银白色的,雕刻着叶片与藤蔓的东西,但中间却有着镂空。
没等楠塔克看清,披肩便落了下去,将一切遮盖。
“确实是蝶鱼,”皮尔扎看着挂钩上来回摆尾的鱼,“你应该会收的吧?”
楠塔克下意识应了声:“当然,这可是好东西。”
闻言皮尔扎毫不留情,直接道:“5000摩拉,多谢惠顾。”
楠塔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5000摩拉一条蝶鱼?!你简直是个奸商!”
“夸奖就不必要了,”皮尔扎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可说出的话还是那样让人无语,“直接给摩拉就好。”
“顺带一提,多给的话我也不介意。”
“别别别,我自己都快不够用了,”楠塔克连忙摆手,他可记得上次为了一条鱼,皮尔扎找他打劫了一万摩拉的事,“最近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单子了。”
皮尔扎知道楠塔克这是在暗示他:“因为夏天?”
楠塔克点点头:“因为夏天。”
“这样啊,可以。”皮尔扎收了鱼竿,站起身,锤了锤僵直的腰。
见他这样,楠塔克惊讶道:“你不钓了?”
皮尔扎感到奇怪,反问他道:“你有新委托?”
楠塔克心虚了下,想起了几近干瘪的钱袋:“没、没有。”
“那还钓什么,”皮尔扎回答的理所当然,“我又不打算养。”
楠塔克知道皮尔扎说得没错,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可惜皮尔扎没有给他机会,将蝶鱼丢进水桶,然后往他怀里一塞,便拎着鱼竿朝另一边走去。
楠塔克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不回去?”
皮尔扎没有回头,只是远远地回道:“还有下一个委托。”
“噢好吧,”楠塔克嘀咕,抱紧了怀里的水桶,“他就是这样,不是在接委托就是在做委托的路上。”
“要我说他不如直接加入骑士团,”楠塔克碎碎念着,“包吃包住不说还有摩拉拿,总好过自己攒买城内房的摩拉。”
皮尔扎没法对此作出回应,只是在楠塔克的注视下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然而在楠塔克看不到的地方,他口中那个为了摩拉四处奔走的青年刚越过那棵具有象征意义的树,便突然站定,回过头看向了他。
直到确定楠塔克的身影消失在了地平线,青年这才将鱼竿搁置在树底的石头边,又从披肩下掏出一样东西,直接罩在了右眼上。
如果楠塔克看到的话,绝对能发现那就是他先前看到的雕刻着叶片与藤蔓的银白色假面。
青年戴好了象征性的面具,随即便从巨木的根系上一跃而下。
环绕的河流流淌着,不时游过的鱼群被突如其来的啪嗒声惊扰,随着青年的到来,平静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破。
而在河流的对岸,有着曼妙身姿的女子正站在那里,能够看到她戴着面具,周遭流淌着混乱的元素力。
女子看见了皮尔扎,恭敬地欠了欠身,道:“一切准备完毕。”
皮尔扎点点头,也没有过去,反倒是回过头,远远地望着那座城。
半晌他才用平淡的语气道:“那就开始吧。”
“切记不要留下痕迹。”
女子想问为什么,可联想到青年现在的处境和身份,便将话咽了回去:“敬遵您的吩咐。”
“‘老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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