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森怪诞于荒原·一
“巴蒂诺不见了。”
“老翁大人。”
卡列琳塔娜显然很紧张,毕竟她调到这个岗位时,这位大人刚刚离开至冬,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面见这位至冬壁炉之家的代行管理者。
她回想着调岗来时得到的情报——这位代行管理者从出现时便和仆人一路,从未有人知其出处,也不知其是否为至冬人,唯一知晓的便是对方很受仆人器重,后者上任后的一系列规章都有和对方商讨。
不然也不会被选择为至冬壁炉之家的代行管理者。
卡列琳娜塔想,虽然除了枫丹作为壁炉之家总部外,其他国也有壁炉之家的据点,可那里只有基本的守卫和像她这样的管育人,最多再有一个监督官。
但只有对下的监督而无管理。
所以这位老翁长官是特殊的。
换言之,这位长官的权力也极大。
想到这卡列琳塔娜忍不住捏紧了手,心里也悬了起来。
皮尔扎没有回话,只是垂眸瞧着这位新管育者,他当然知道此人,毕竟当时寄送来的任命报告是由他过目的——从壁炉之家出去的孩子,有极强的意愿回到家中,自身的行动力虽不及他人,可头脑非常不错,也处理过许多临时危机问题。
这么一看,是个适合这个职位的人。
但就是因为这,出现孩子失踪的事情显得极为异常,而且还有孩子在壁炉之家内昏迷——这件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皮尔扎眼眸微眯。
是他离开了太久,有小虫子渗入了吗?
想到这皮尔扎有些生气,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他身上的气势越发的冷,仿佛是驱动了冰元素一样,就连旁边的阿贝多和林尼都能感觉到这份冷意。
于是死一般的沉寂在长廊弥漫,混杂着远处细微的喧闹,在几人间弥漫着。
大抵是因为这属于至冬壁炉之家内部事务,林尼虽然抿着嘴,却始终没有开口。而阿贝多作为一个外来者,自然更没有话语权,只能轻飘飘地瞥了眼皮尔扎。
可惜这一次,他的提醒并没有起效。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沉默也越发浓稠,以至于卡列琳塔娜感觉自己冷汗都出来了,黏糊糊地在背后,带起冷意。
她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其他人的脸色,只能低着头等待着这位管理者的发落。
直到皮尔扎开口,都没有一个人出声去打破这份沉默。
“第七规章。”
突兀地,皮尔扎冷声道,在伪装的加持下,这声音显得尤为嘶哑,也极其的冰冷。
卡列琳塔娜抖了下,喏喏答道:
“擅自离守导致失职,轻者扣除半年补贴收入,重者…”
说到这里,卡列琳塔娜有些说不下去。
可面前的人不会给她任何可以多想的机会,就那样开口:“继续。”
皮尔扎不信她这样的人会记不住壁炉之家的规章守则。
“调离本职位,由长官决定去留。”
卡列琳塔娜闭上了眼。
“是我的失职,听凭长官发落。”
卡列琳塔娜已经死了心,毕竟这么几任管育人以来,这是第一次有孩子出事。
更何况据说巴蒂诺和这位关系极好,虽然昨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导致巴蒂诺从长官办公室去而又回,但旁边的青年作为仆人手下最亲近的孩子,能陪同巴蒂诺一起同样也说明了问题。
自己是真的完了。
卡列琳塔娜心想。
不曾想就在这时,面前的男子陡然开口,用可以说是极为清冷的声音,说道:
“具体情况。”
卡列琳塔娜反应过来:“今早我按照规定去喊孩子们起床,结果发现有四个房间的孩子不见了。”
不用皮尔扎问,卡列琳塔娜便接了下去。
“都是平日和巴蒂诺一起的孩子。”
“我就和卫兵一起寻找,”卡列琳塔娜咬了下唇,“在废弃的训练室里找到了昏迷的孩子们。”
“但是只有巴蒂诺不在。”
她想了想,略带迟疑地问道:“您是否要看一下现场。”
这是当然的,皮尔扎心想,但此刻的他受制于身份和人设的缘故,并不能做出太多表现。
尤其是和林尼与阿贝多对话,便更是不能显露太多。
因此皮尔扎想了想,对阿贝多道:
“你早上的会谈。”
这一句话出来,阿贝多便知道皮尔扎的意思。
“我会和这位一起,”阿贝多说道,算是将林尼扯进了话题,“您不必在意我。”
阿贝多顿了下,抬眸瞧着:“长官大人。”
明明在伪装下,一般人看到的皮尔扎都会比现在高许多也森冷许多,可阿贝多却像是透过了那层拟态的元素伪装,直接看到了皮尔扎。
青绿的眼眸带着清冷,眼底若隐若现的笑意像是述说着安抚,以至于皮尔扎差一点点都忘记了自己还在伪装状态,以为自己是用真身与几人对峙。
只不过在那之后,另一种感觉却自下而上,搞得皮尔扎一个激灵——阿贝多竟然喊他长官。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刺激。
皮尔扎本能地胡思乱想了下,眼神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愕、就连耳朵也染上了绯红。
好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但阿贝多却是扬了嘴角,带上了些许浅笑。
“麻烦你带路了。”阿贝多对林尼道。
林尼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好,这边请。”
“父亲大人已在会客室等候。”
阿贝多点点头,又看向了皮尔扎。
“关于昨晚商讨的事情,我还有一些实验数据需要同您报告。”
“我会在办公室等候。”阿贝多恭敬道。
当然若说是恭敬,只是其他不了解阿贝多的人的理解,而对于早已熟知阿贝多的皮尔扎来说,对方这般说辞只不过是恢复到了西风骑士团首席炼金术士的日常——平和、疏离又沉稳可靠。
作为一位炼金术士,这大概是最符合一般认知下的性格与行为方式,可若是作为伴侣…
有些太客气了。
皮尔扎忍不住想。
他还是喜欢那个能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不同的阿贝多。
……
他们在长廊的分叉口分别。
林尼带走阿贝多时似乎想说什么,可在阿贝多的示意下咽了回去。
于是两人离开了长廊,朝着会客室走去。
而皮尔扎则是跟在了卡列琳塔娜身后——他不知对方所说的废弃的训练室究竟是哪。
估计是他离开后新改的,皮尔扎心想,能够越过自己,十有八九是阿蕾奇诺的决定。
两人路过中庭时,早起的孩子们还在跟随着教官进行武力训练,高高低低的小脑袋握着木制的匕首,在训练用的木桩人上划砍着。
壁炉之家的孩子在未来大多从事暗探类工作,必然会进入到较为危险的敌人内部,因此考虑到这份工作的危险性,皮尔扎便在基础的情报搜集等学习中加入了几节近身战斗课程。
当然这得到了阿蕾奇诺的允可,毕竟选择的教官是暗影校尉,属于同级的老翁并没有权力指派,唯有身为执行官的仆人,才能够将其指动。
“——”
“这里,是敌人的人弱点。”
校尉演示着,即便是木制刀具,却在其动作下将木桩一分为二。
校尉毕竟经历了诸多实战,因此教授的技巧也更加的偏向于实际情况下的选择和应对。
皮尔扎看到一个孩子模仿着校尉对准木桩人的脑袋,手上木刀一划,直接在脑袋的部分划出一道口——这是杀人的技巧。
皮尔扎眼眸微凝,陡然问道:
“今天的课程内容。”
卡列琳塔娜惨白着一张脸,猛地听到长官的问话还没反应过来。
“是…是实训课。”她翻出一张今日行程单,递给了皮尔扎。
皮尔扎接过,快速浏览了下,原来这节实训课的背后有特别说明,是关于暗杀技巧以及人体薄弱区的课程。
但对于部分年龄尚小的孩子们来说,可能有些早了。
可惜这是壁炉之家的规模问题,并没有达到能够对孩子们分层教导的层次。
或许未来可以同阿蕾奇诺商量一下。
想到这皮尔扎开口:“这两节对调。”
卡列琳塔娜愣了下,连忙看向行程,只见下一节的礼仪课和晚上的祈文课被特意点出。
虽然不知皮尔扎这样做为何,但卡列琳塔娜只需要听命。
“遵命,老翁大人。”
皮尔扎没有再开口。
他们越过了中庭,虽说只是从边上的廊道穿过,但孩子们却是见到了两人。
若是在其他地方,大概早已升起了窃语,可这里是壁炉之家,又是最为冷淡的校尉负责的课程,从两人出现到最终离开,都没有一个孩子敢开口。
直到皮尔扎走进了新的长道,他才听见一声极为微小的声音,大概是尚且年幼的孩童。
“那就是巴蒂诺说的哥哥吗。”
“明明好可怕…”
这才是正常该有的反应。
皮尔扎告诉自己。
毕竟这里从不是安全的保护所,而家的含义也绝非美妙的温室。
不过关于巴蒂诺…总归是难办。
想到这皮尔扎有了一定猜想,为何只有巴蒂诺能看穿自己拟态下的伪装,为何这批孩子中只有巴蒂诺不见。
其中一定有关联。
或许是这个人还隐瞒了什么。
“这是第一次?”
卡列琳塔娜下意识道:“是的!”
可在片刻,她回过味来。
“这两个月内是第一次,”卡列琳塔娜想到了之前交接时的那个人的嘱咐,顿时有些迟疑,“据说先前,有另外一位执行官的下属过来要过人。”
皮尔扎听了一愣,顿时觉得头有些疼:“那个不管。”
“以后不会了。”
卡列琳塔娜不知皮尔扎为何这样说,但牵扯到执行官的事情,她知道能不多问就不多问。
“那就没有了。”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比较特别的事,虽然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但直觉告诉她这次或许是可以说的机会。
因此卡列琳塔娜鼓起勇气,又继续道:“不过孩子们好像一直有个游戏。”
“据说是练胆,”卡列琳塔娜说着,舔了下唇,“也有孩子们吓坏了躲起来的情况。”
“后来他们好像规定的年龄范围。”
这一点却是皮尔扎完全不知道的情报:“继续。”
卡列琳塔娜见皮尔扎没有特别反应,也稍微放宽了心,毕竟在她手上出了这事没有上报,现在想来又是另一件‘大事’。
她缓和了下情绪,回想着前段时间听到的孩子们的戏语,慢慢道:
“孩子们说,在北部废弃的训练室里待一夜,会见到可怕的怪物。”
“他们称之为‘怪物的试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评论都发红包!福利是那一次醉酒。
总之元旦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诸事相宜!我们2024年再见!
面前的青年明显醉了。
尽管这其中有自己的手笔,但阿贝多却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仔细打量着喝醉酒的青年。
微醺的红晕染上脸颊,剔透的粉眸带着水雾,懵愣地趴在自己的怀中。
对方的身上非常的热,就像是做了某种特殊运动后那般,可阿贝多清楚今日他们还没有进行,而接下来或许要做的,才是会让对方身体升温的事情。
这么说来,喝酒似乎对对方的身体有一定好处——抵御寒冷,放松神经,以及…
会坦诚得多。
阿贝多垂眸,青绿的眼眸终于染上了些许不同。
倘若皮尔扎还有理智的话,必然能够发现对方这眼神像极了抓住猎物的兽类,思索着该如何进行处置。
可惜皮尔扎喝醉了,明明他预估着半瓶应当是刚刚好的量,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过了度。
好在他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应该是醉了,只是不知是从哪开始,也不知为何此刻已扑在了阿贝多的身上,甚至无需对方多说,只是一个眼神相触,他便已知晓对方的想法。
这大概又是一场实验。
对方或许有想要探究的事情。
系扣被一点点解开,发烫的手在浅金发青年身上摸索着。如果说先前主要是对方自己脱下,那么此刻由皮尔扎来做时,这一过程便显得极为折磨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皮尔扎手有些抖。
这还不是因为对方捉弄人。
皮尔扎用昏沉的大脑想着,来自后背上的痒意抓挠着心神,明明是他在扒拉着某人,可不知为何身上的布料却在一点点减少——皮尔扎打了个激灵,因为那突然袒露而升起的丝缕寒意。
“已经起来了,”阿贝多终于开了口,视线却是在皮尔扎身上探查,“果然酒精会增加人的反应。”
“介意我碰一下吗?”阿贝多问。
皮尔扎眨了下眼,老实地点点头。
明明已经坦诚相待过多次,可不知为何今日的阿贝多并没有那般旖旎,反倒是真如他所想那样,认真地观察着皮尔扎。
他没有摘手套,略带粗糙的指腹直接按上了胸前的那一点上——已然挺立,违背某人的意愿,暗示着最真实的想法。
“嗯…”
细微呜咽,伴随着难以掩饰的欢愉。浅绿短发的青年忍不住直起身,将自己送得更前。
他伸着手,明明知道这是很羞耻的行为,但身体与大脑达成一致,就那样更加地贴合对方,像是在索求进一步的行为。
于是细长的耳坠随着动作轻晃,腰间微小的磨蹭如同回应青年的猜测,帮他论证出了想要的结果。
于是自然而然的,阿贝多给予了夸赞。
“不错的表现,”阿贝多舔了下唇,视线由上自下来到某处,“比起进一步的探究,第一个可以得到的结论是,最好不要让你喝醉。”
见皮尔扎眼里露出迷茫,阿贝多难得叹了口气:“不,如果可以,一滴酒都不要沾。”
“这实在是超乎想象了。”阿贝多说道。
也不知是理解了还是没听懂,皮尔扎眨眨眼,身体的动作还在隐隐继续。
但更加突兀的,是青年陡然的趴伏。
阿贝多本想等着皮尔扎的进一步反应,可在对方的气息扑落在耳边时,一句话就那样悄然落入他的耳中。
“很舒服,阿贝多,感觉很好…”
人显然不能跟醉鬼一般见识,更不能同喝醉酒的人理论什么。
但在某人胡言乱语的那一刻,阿贝多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胸口的爆炸感,那是之前几次互帮互助中从未感受过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感觉。
如果硬要阿贝多去形容的话,大概会类比成‘对生物机体的强刺激’。
如此想来,倒也很符合。
阿贝多舔了下唇,在某个醉鬼更进一步的摸索下,一下子将人翻了过去。
皮尔扎大概是没反应过来,又或者只是震惊于视角的转变,就那样呆愣地仰着脑袋,望着长呼出一口气的浅金发青年。
“阿贝多?”
皮尔扎反问。
阿贝多俯身,脸上带着浅笑,将未被皮尔扎扒拉下来的衬衫脱去。
“不可否认,酒精作为吐真剂的基底原料,是有一定依据的。”
“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阿贝多感慨着,欣赏着将自己完全袒露的某人,如果视线拥有形质,大概已经将皮尔扎身上给摸了个遍。
可这一次皮尔扎似是听懂了,直接朝阿贝多伸手。
“不会。”
他缓了下,大概是因为某处难耐得很,在吐出一口浊气后轻笑。
“只要你想听,多少都可以。”
“我们还有许多以后。”
闻言阿贝多抿嘴,就连呼吸也在此刻停了半拍。
然而就在皮尔扎摸着阿贝多的胳膊疑惑时,浅金发的青年终于抬了手,似是掩饰笑意。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皮尔扎疑惑,腿却被人摆弄。
“像这样抱着…”
皮尔扎不明所以,身体倒是乖乖地照做。
随即便是让人羞耻到不得了的亲昵,明明没有深入,却在一次次地轻触间带起燎火,以至于到了后来,皮尔扎甚至没力气抱住,反倒是紧紧抓住了阿贝多的手腕。
“很累吗,那换个姿势。”
阿贝多这样说着,将人牵带着,跪坐的姿势无需刻意使劲,就能让双腿并拢,让双方都能得到抚弄。
于是长夜漫漫,在微醺的酒意间,令人脸红的水渍回响着,伴随着某人微扬的轻呼,又混杂着另一位的低喘。
一室旖旎,直至白鹭渐熹。
第112章 森怪诞于荒原·二
“怪物的试炼?”
皮尔扎皱眉。
卡列琳塔娜点头。
“虽然我也有和卫兵们去看过,但不管怎么看,那都只是一个废弃的训练室而已…啊,大人这边。”
两人穿过了壁炉之家的前厅,从旁侧的一个小门走出,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边的冰原,与记忆中的画面相同,远处高耸的冰川漂浮着,顶尖耸入云层,只露出若隐若现的尖顶。
这里是…他当年逃跑的地方。
皮尔扎眼眸微凝,心里升起了一种猜测。
卡列琳塔娜不知他的想法,只是领着路,说着她了解的情况。
“而且那个训练室已经封存很久了,”卡列琳塔娜回想着,“虽然之前好像都没人注意到,但先前我们本来说着在外区增设训练地来给孩子们做户外培育。”
“结果那个训练室似乎出了点问题,被特令废弃了。”
皮尔扎抿了下嘴:“阿蕾奇诺大人下令的?”
卡列琳塔娜轻应。
这可有点说法了,皮尔扎想,不管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在他接管至冬壁炉之家的这几年里,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过。
而在近几年,他因为频繁跑外勤,几乎没怎么在这里久待,便也对这里的一些变化不了解——甚至比起偶尔在两边走动的林尼还要显得陌生。
再联想到之前想起的记忆片段…
训练室有问题。
皮尔扎判断。
两人终于走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栋孤零零的坐落在白茫中的小木屋。
尽管风雪吹袭,可小屋的周围却并没有太多的积雪。
门上绑着锁链,从其上的铁锈来看,兴许已经挂了许久。
“孩子们应该是翻窗进的。”
卡列琳塔娜带着皮尔扎绕到后面,只见一个方方正正的窗户卡在木板间,而其中的玻璃则是完全碎裂,只剩下一些边角卡在周围——看起来就很危险。
“这会划到。”
皮尔扎说着,看向卡列琳塔娜。
后者愣了下,完全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严肃无比的长官的注意点竟然是在这里。
“是…是这样没错,”卡列琳塔娜解释着,“但他们学会了用碎布包住玻璃,然后走之前再回收。”
“这是第二次找到他们时其中一个孩子说的。”
皮尔扎听出了卡列琳塔娜的意思:“也就是说后来不是了?”
卡列琳塔娜点点头,但语气却是一变。
“后来,就是怪物带它们进的了。”
皮尔扎沉默,只是抬手,在那玻璃上轻点。
瞬间碎裂的玻璃便化为堙无。
卡列琳塔娜一惊,可皮尔扎已经越过了她,回到了木屋的前门。
而在他触碰到那锁链的同时,许久未曾冒头的系统123终于出了声。
[有很强的感应,是第三块投影部件的位置。]
[但是,很奇怪…]
‘哪里奇怪?’皮尔扎心里问着,手上却是摸上那铁链,将其扯下。
系统123听起来很疑惑,伴随着些许电子声响,像是某种东西咔咔的动静。
[不在表面,但是感应点在这里。]
[距离显示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那看来是里面出了问题了,’皮尔扎这样想着,在门扉能够开启时停止,‘被你这么一说,我有点不确定要不要进去了。’
可就在皮尔扎这样想时,脚下陡然出现了颤动,紧跟着他便听到了卡列琳塔娜的声音。
“老翁大人小心!!”
皮尔扎眼眸微动,直接闪身躲避。
而在他原来站着的位置,一道冰棱从地下直插而上,将这一片区域的冰川划裂。
这里本就是建立在河岸边,而这木屋也只是因为湖面结冰适合冰钓而特意准备的小屋,因此当冰面裂开时,那小屋便随之坠下。
东西还在里面!
皮尔扎咬了下牙,顾不得去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直接动用元素力驱动闪现,便在拟态雷电的同时消失在原地。
随即他出现在了半陷的木屋门口。
‘有没有办法留个口信?’
皮尔扎对系统123这样说着,脚下的碎冰因为力道的缘故正在歪斜。
动荡的冰面蔓延着,眼瞧着就要逼近壁炉之家的方位,却在中途停止。
而卡列琳塔娜,则在刚才的那一来自冰下魔物的撞击中滑至远处。
“嘶…”
她撑起手,勉强在摆动的冰面上保持平稳,不曾想却见那白袍的男子抓着门框,在短暂的停顿后,就那样推开了木门。
那看起来实在是太古怪,因为男子在门打开的一瞬陡然变成一位青年随即便像是有无数的触手,直接将人拽了进去。
而在那之后,波荡的冰面逐渐平息,碎裂的冰相互挨碰着,慢慢汇聚成了完整的冰面。
与此同时,那明明已经半坠落于冰湖的木屋,却是被某种东西猛地一抬,重新屹立在了冰面上。
呼啸的寒风渐起,刮起的碎冰铺洒在如蛛网般的冰面,在片刻后将一切裂缝覆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列琳塔娜震愕,明明刚才她也来过数次,也曾从大门打开后进入,可为什么只有这一次出了事故。
然而在下一刻,她便反应过来另一件事。
“老翁大人!!”
卡列琳塔娜连忙站起,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木屋边,却见那碎裂的玻璃边依旧,而从窗户看去,内里空无一物,仍旧是那般破败的废弃小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卡列琳塔娜不知道,比起先前的孩子的失踪,此刻的事情显然更加超乎她的想象。
“得、得禀告仆人大人!”
……
“阿贝多先生是从蒙德来的吗?”
林尼问着,脑袋里还在想先前阿贝多的那一手法。
他很确定自己看得仔细,这一过程中没有任何可供‘把戏’融通的地方。
“是的,”阿贝多当然注意到林尼脸上的探究的表情,“刚才是炼金术的一种,只要通过适当的材料,加之元素的驱动,就能催使植物提前绽放。”
“啊,好奇被看出来了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林尼有些尴尬,但因为是皮尔扎带来的人,他并没有对待其他陌生人那般提防太多,“看起来好神奇。”
“唔,可惜不能携带神之眼,不然或许也可以尝试类似的东西。”
“比如说让飘落的花苞在半空中绽放什么的。”
林尼想得很简单,也自知这一点无法实现,可旁边的青年却开口道。
“如果是机械的话,也可以实现。”
林尼一愣:“欸,机械吗…”
他眨了眨眼,感觉自己被点了一下:“是个不错的方向。”
“感觉你很有设计机关的天赋呢,阿贝多先生。”
“过奖了。”阿贝多道。
两人说着说着,便来到了昨日阿贝多和皮尔扎所见到的那扇门前,而原先还比较放松的林尼,在这一刻能明显感觉到紧张起来。
当然这份紧张并非什么恐惧,而是类似于担心或是在意,像是可莉犯了错时见到艾丽丝阿姨的样子。
看来两人的关系并非表面上的上下级那样。
林尼敲了敲门,在听到内里传来的一声‘进来’后,推开了门。
“父亲,阿贝多先生到了。”
会客室,或者说是仆人的办公室和皮尔扎的房间类似,像是完全对称设计,只不过若是细究有什么差别的话,大概就是皮尔扎的房间里食物更多,而仆人这里却是一些让人想不到的小玩意——由铁片拼接而成的废铁机器人、毛线缠制的花、与其本人不符的过于明亮的布绢以及卡通的挂画。
如果阿贝多没有猜错的话,或许这都是孩子们的礼物。
“坐吧。”
阿蕾奇诺抬手,而林尼则是关上了门,悄然退去。
阿贝多没有犹豫,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好,阿贝多先生,这是我们第三次见了。”开场白无需过多,至少在仆人这里,她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性格,“虽然壁炉之家没有推荐的先例,不过合作倒是可以考虑。”
“尤其是听皮尔尼斯的报告,蒙德雪域的魔物暴动是你和其他几人联手制止的。”
“关于这一点,我想再听一听更加详细的说明。”阿蕾奇诺两手交握,“特别是关于原理的部分。”
闻言阿贝多抬眸,似是明白了什么:“这里也出现了类似的地缝?”
阿蕾奇诺没有开口,而阿贝多在见她此刻的表情后,就知这其间的问题——确实出现了,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这位并不能直接挑明。
是执行官内部之间的冲突问题?
但不管原因为何,从皮尔扎和这位的交谈中,阿贝多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关系甚密,再加上那件事并非什么需要保密的,便将详细的过程讲于阿蕾奇诺。
“总结而言,这种处理并非从根本上解决,而是模仿着先例暂时性的压制。”
“至于最终的解决方式…目前还需要进一步的测试,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有做相关的研究。”
阿贝多这样说着,将整理的数据拿出。
这些数据皮尔扎并没有见过,只是阿贝多自己的额外思考,可阿蕾奇诺却是伸手,将其接过。
阿蕾奇诺大致翻看着,随即将其递还:“怪不得皮尔尼斯说你是一位有着优秀技术的炼金术士。”
“不错的数据搜集和处理能力,或许我们这里最专业的技术人员都无法做到。”
阿贝多颔首:“谢谢。”
大概是获悉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阿蕾奇诺站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样东西。
“在很早之前,孩子们在探险时捡到了一样东西。”
“自那以后,那个屋子便时常出现异样。”
阿蕾奇诺走了回来,将那东西放在了桌上。
阿贝多仔细看着,见到的便是一个白色的小球,上面似乎还雕刻着不知名的刻纹。
如果皮尔扎在这里的话,必然能够发现这个小球就是他先前梦里的孩子和纸条一起藏在木屋缝隙中的东西。
而在系统123的眼中,大概会称之为投影物件的第三部分。
又或者是‘系统内核’。
作者有话要说:
【Tips:投影物件】
是世界维系者从黎明中枢庭选择的搭档系统,在进入每一个世界时,该搭档系统都会以一个投影物件的形式存在。
目前因为不知名原因,系统123的投影物件被拆分成了三份,一还在骗骗花体内,仅被触碰;二由金属残片组合成环,现已被皮尔扎收取;三则是现在阿蕾奇诺手中的小球。
第113章 森怪诞于荒原·三
但阿贝多并不知道。
因此他只是将其拿起,细细观摩着。
“没有感知到元素流动,可能是以其他形式存在的能量。”
他将白色小球放下,随即拿出一个小瓶。
瓶子里是紫色的液体,尽管冒着气泡,却并不显得多么奇怪——事实上液体非常澄澈。
“这是?”阿蕾奇诺问。
“是特异矿石中提取的夹层流,能够进行能量的探测,”阿贝多解释道,“我能滴一滴在这个上面吗?”
“当然可以。”阿蕾奇诺做了个手势,“既然邀请你,就是希望能够妥善处理这件事。”
“若是需要实验室也请提出,这边会尽快准备。”
“我明白了,”阿贝多点点头,姑且明白了对方的目的,“炼金实验确实需要一定场地。”
除却与皮尔扎有关的那一部分外,对方看来也确确实实是遇到了问题。
“不过不必单独设置房间。”阿贝多说道,“只需要提供一个炼金台就可以。”
闻言阿蕾奇诺倒是觉得奇怪:“没有房间,炼金台要放在哪里?”
可下一刻她便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这样。”
阿蕾奇诺轻呵,像是被什么给逗笑一般,用略带笑意的眼神审视着面前的浅金发青年。
阿贝多回望着,如果说在皮尔扎面前的他会显露出平日不曾见到的感情流露,那么此刻便是作为游历诸多的炼金术士的表态——平淡、自然以及…
万事尽在掌握的坦然。
“看来你和皮尔尼斯的关系确实不错,”阿蕾奇诺见阿贝多神情冷淡,大抵也是摸到了点这位的性格,“既然如此,这边也会尽快准备。”
“预计今晚就能送到房间去。”
说到这阿蕾奇诺两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瞧着阿贝多:“虽然大概率是多余的问题,但容我冒昧问一句。”
“应当不需要再给二位准备分开的休息地了吧?”阿蕾奇诺戏谑道。
阿贝多当然知道对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也能猜到与林尼关系甚密的对方或许会从林尼那听说昨晚的事情,便没有怎么隐瞒,而是直接道:“是的,我们一个房间就好。”
也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只是单纯的一句说明,阿贝多在说完这话后,又补充,“从蒙德时就是这样。”
“哦?原来如此。”这倒是让阿蕾奇诺有些惊讶,毕竟从皮尔扎这一个多月来的汇报来看,可从没有听说过‘拥有同居人’的事情。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比较私密的事情,再加上愚人众内部形势复杂,就算是皮尔扎或许也不太好去提,更别说这或许还涉及到跨国问题。
想到这阿蕾奇诺回想起昨日才收取到的另一信件。
“这么说来,近日蒙德发生了一件大事。”
阿贝多抬眸:“什么大事?”
阿蕾奇诺见这反应,便知道这件事问对了人。
“听说西风骑士团的首席炼金术士有意向收一位徒弟作为炼金术的助手。”
话到这里阿蕾奇诺噤了音,毕竟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太过直白。
阿贝多自然明白阿蕾奇诺的意思。他想了想,根据皮尔扎先前介绍的真名以及两人的关系来看,这位应当是对方极为信任的人。
因此他也没有隐瞒,而是坦然道:“因为一些原因我原先的身份难以离开蒙德太久,便托人暂代身份一段时间。”
“嗯,”考虑到这边可能获得的更进一步的情报,阿贝多继续道,“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我的兄弟。”
“原来是这样,”阿蕾奇诺没有追问,反倒是话锋一转,道:“用这种方法也要陪皮尔尼斯来至冬。”
“作为皮尔尼斯的家人,我们很高兴他能找到这样一位朋友。”阿蕾奇诺莞尔,算是这么久以来最真心的笑。
“壁炉之家也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即便看起来与先前并无差别,但阿贝多能感觉到对方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真实度——而剩下的一半,只是他的一种感觉。
对方和皮尔扎对彼此的态度并非完全对等。
想到这阿贝多思索了下,片刻才做出反应。
“谢谢。”
简简单单,但已是足够。
当然,在两人就这些琐事进行讨论时,他们口中的主要人物皮尔扎此刻却并不好受。
准确来说,是处于一种‘全然懵圈’的状态。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皮尔扎看着周围高耸的林木与瑰丽的植藤,简直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他虽然做好了在进入木屋后被传到其他地方的准备,可这里却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别的不敢打保票,但作为常年各国进行派遣的长官,皮尔扎去过的地方比大多数士兵都多,能让他感到陌生的,要么是类似于稻妻的闭国,要么就不是这个世界。
总归不可能超出他想象太多。
而就在皮尔扎思索时,系统123一反常态,竟是在这里难得活跃了起来。
[这里有很熟悉的气息啊,]系统123感慨着,明明是一个系统,语气却有几分类人感,[世界能源也非常充沛。]
好在下一句便显现出了独属于系统的常态。
[初步检测,这里应当属于提瓦特大陆的界外区域。]
“界外区域?”突如其来的新名词让皮尔扎摸不着头脑。
不过因为没有人,他便没有顾虑太多,直接就那样开口:“是指世界外的区域?”
毕竟在心里对话一定程度上是需要克服身体本能的。
[没错,]系统123肯定道,[只要是一个世界之外的世界的区域,就会产生很强的世界能源。]
[但这似乎比一般的和你适配度更高。]
[如果可以,我会建议你在这里多待段时间。]
“说得轻巧,”皮尔扎有些无语,“多待段时间就意味着在外界少待一段时间。”
“外面的人不急?”皮尔扎挑眉。
这么一说系统123也觉得是这样的,可对于皮尔扎与阿贝多的关系,它向来是持反对意见。
不如说,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甚至是借助系统对二人进行适配度判定,也显示着不好的结果,更别说关于二人的‘世界存留’问题。
但系统123也知道,自己这位搭档的脾气。
就算是现在的皮尔扎。
见系统123不再出声,皮尔扎也继续了关于这森林的探索。
他发现自己的元素力仍旧能够使用,也能正常唤出武器。
但这区域里除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外,没有任何动物存在。
皮尔扎一步步走着,明明没有路,但他却不知不觉走出了这片区域——林木环绕湖潭轻涟,凸起的丘包上,一栋木屋伫立着。
周遭一片静谧,除却水的泠泠以及风的微拂外,别无他声。
而皮尔扎也在此刻抬眸,远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是…”
他不知道,却莫名觉得熟悉,甚至知道在那湖潭中生长着诡异水草,只有唯一弟弟一条路能够通往中心。
然而不等他多想,突兀的呼喊响起。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
木屋的门被拍开,随即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中摔出。
皮尔扎来不及多想,连忙喊道:
“巴蒂诺!别靠近水边——”
巴蒂诺吓得要命,但身体还是本能听话。在即将碰触到水面前奋力一扒,堪堪停在了岸边。
但这还不够。
皮尔扎下意识想,直接朝那边奔去。
可比他还快的是水中的东西,在几次翻滚后便从水中冲出。
紫青薄藤汇聚着,就那样绕上巴蒂诺的脚踝,企图将人扯下。
而随着皮肤与薄藤的接触,细密的麻意随之上涌,夺去了小孩的力气。
要、要死了!!!
巴蒂诺吓得闭上眼,不曾想等待片刻,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怎…么回事?
巴蒂诺小心翼翼地睁眼,见到的便是一柄金属长枪,就那样扎在自己与水面之间的薄藤上。
顺着向上望,看到的便是耷拉着的浅绿短发、紧抿的唇,以及略带凝重的剔透粉眸。
“皮尔尼斯哥哥!!”
巴蒂诺惊喜道。
回应他的是猛地拍在脑袋上的手。
“别怕。”皮尔扎安抚着,但视线却紧紧盯着面前已然不动的水藤。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些东西算是水草的变异体,或许是吃了什么其他东西,总之就算只是斩断叶也绝不会受到影响。
那么现在一动不动,就只能是…
皮尔扎眼眸微凝:“低头。”
巴蒂诺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的力道便将他按了下去。
随即一道劲风从头顶划过——皮尔扎抬脚,直接踩在了企图偷袭的紫青薄藤上。
“它就是这样,”皮尔扎眯眼,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扭曲挣扎的薄藤,“别看是水里的,但能够钻破土壤。”
他将长枪拔出,对准了水中的某个位置,直接刺下。
“——”
尖锐声响呼啸而起,让巴蒂诺忍不住捂耳,可比那更为离谱的是陡然掀起浪涛的湖。
而在那掀起的湖水之下,一团漆黑的不知名生物挣扎着,瞪着金色的眼怒视皮尔扎。
而皮尔扎则是咧了嘴,露出一个既怀念又感慨的神情。
“好久不见。”
“看你活得这么好,我还真是高兴。”
“我的…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快恢复记忆了,然后就能四星怒升五星(?)
总之,我会慢慢写完这个故事,不急不急(摇头)
第114章 森怪诞于荒原·四
“皮尔尼斯?”
“你在哪儿?皮尔尼斯。”
年轻的夫人四处张望,在布满花圃的庭院里徘徊着。她从前厅一路走来,踏过泥泞的小路,踩过青石板的回廊,穿过被玫瑰簇拥的径道,最终在乌铁的栅栏门边站定。
“这孩子,又跑到哪去了…”夫人小声说着,剔透的眼眸带着疑惑和不解。
她本是听说这孩子今日要在花园设茶宴,便想着来看一看。
明明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却已是想着去模仿大人,用所谓的上流交际方式去招待小伙伴。
可他们的庄园地处森林边缘,离城镇较远,平日别说什么客人了,就连过路的旅者都很难瞧见。
难不成,又跑到森林里去了?
年轻的夫人有些迟疑,透过栅栏看向了另一边,那里昏暗的森林阴森可怖,隐约似乎能瞧见内里的恐怖魔物们。
这是著名的灾厄之森,倘若不是因为这,也轮不到他们家来拥有这块领地。
当然因为封印的缘故,近些年来森林没什么动静,魔物们也像是以屏障为界限一样两地相安,因此为了节约人手,自家丈夫才在今年下定决心减少守卫人员——比起传说中的灾难,眼前的盗匪流窜显然更应被重视。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夫人正担心着,突兀地听见了灌木丛抖动的轻响。
“皮尔尼斯?”
夫人回过头,见到的却是捧着衣袍的女仆。
“夫人,小心着凉。”女仆恭敬道。
夫人有些失落,但还是撑起了笑:“谢谢你,塔克莉丝。”
女仆欠了欠身:“少爷早先说要在森林设宴,带走了一些点心。”
“果然,还是去森林了。”夫人忧心,眼里都带上了焦急,“多危险啊,有那么多魔物,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虽然很危险,但少爷和别人不同。”女仆安抚道,即便在她心里也明白这实在是太古怪,可事实就是如此,“或许对我们来说是危险的森林,在少爷眼里是个不错的花园。”
“昨天少爷还和我说又认识了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呢。”
“兔子,”夫人忍不住扶额头,“难道是彼得耳魔兔?”
女仆有些尴尬,却还是点了点头。
“天呐…那算什么兔子,”夫人喃喃,一想到先前皮尔尼斯带回来的据说是小老鼠的魔物朋友,就忍不住颤抖,“先前的魔硕鼠就算了,毕竟是草食性,但彼得耳魔兔可是肉食性魔物。”
“就算是佣兵都不敢单独对抗,他怎么能…”
这话女仆难以回答,毕竟无论是她还是夫人,都很难与魔物接触,甚至可以说大多数人类都不会与魔物交朋友。
毕竟魔物会杀死人类,而人类反过来也会杀死魔物。
但皮尔尼斯是特殊的,女仆心想,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年幼的孩童抱着一株盆栽,其上艳丽花苞鼓动着。她本以为这只是孩童再简单不过的分享喜悦,但当那花苞绽放,露出内里细密的牙齿后,她便猛然意识到了为何这位少爷被大家称之为‘怪物’。
毕竟只有怪物,才能与魔物共存。
想到这女仆没有办法,就算是到现在,她也只能维持着远观而不触碰的状态,而对于其他更为胆小的仆人们来说,便对其避之不及。
所以伯爵大人才鲜少回到庄园吧。
夫人和女仆的烦扰仍在继续,可对于他们口中的话题人物,皮尔尼斯却是很开心。
他拎着大筐子,摇摇晃晃地在森林里走着,因为今天装的点心实在太多,所以他每走一小段都会停下来歇一会儿。
“呼呼…”
小少年将筐子往地上一放,尾随的小家伙顿时凑了上来,吱吱地围在筐子边。
“不行哦,”皮尔尼斯抬手,将筐子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得大家一起吃。”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又或者并没有,卷曲的尾巴绕着小孩的脚腕,鼻尖蹭着他的腿。
大概是见皮尔尼斯没有松口,几只小家伙顿时停了下来,用漆黑的眼眸瞅着皮尔尼斯。
随即,它们一起咧开了嘴——狰狞的尖牙带着紫色的斑环,分岔的舌尖往外突着,发出吱吱声响。
如果有佣兵团的人在此,大概会认出这便是小型魔物中排名第四的‘杀人蛇’——异变的身体形如松鼠,头部比起寻常的要更为狭长,并在演变中变成集群习性,往往出现一只的地方必然会有一群。
虽然毒性比起蛇类魔物要弱上不少,但架不住数量多,因此就算是佣兵团也不想与其撞上。
可在这个森林里,它们是数量最多的原著名。
皮尔尼斯似乎是被吓到了,抱着的手微松,又很快紧了紧。
“你们…”
可随后的话却是会让世人大跌眼球。
“威胁我是没有用的,”皮尔尼斯撇嘴,粉色的眼眸眨着,不见一丝惧意,“我会向普兰特告状。”
“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吃不到。”他冲面前几只龇牙咧嘴的家伙道。
只不过就在皮尔尼斯这样说时,脖颈猛地被一个滑溜溜的东西一蹭。
他吓了一跳,扭头便是一句嘀咕。
“怎么又吓我。”
滑溜溜的甚至带着水渍的藤蔓在原地打着圈,一环环缠绕着仿佛变成了个球。
但皮尔尼斯知道这小球看着好像没什么危害,但却是这座森林唯一的霸主——根系布满整个地下,无论是森林的哪个位置,都逃不开这个家伙的感知,也躲不过这个家伙的动作。
好在这藤蔓似乎不需要捕食。
毕竟是植物嘛。
皮尔尼斯想到这,抬手摸了把脖子。
“都湿了,黏糊糊的,”小小的孩童看起来很委屈,当然更多的可能是苦恼,“回去又要麻烦他们帮忙洗了。”
藤蔓听得懂人语,就那样挤开了毛茸茸的小家伙们,霸道地扒拉在小孩的身上。
随即皮尔尼斯便感觉到了一股拉力——是朝地下的。
“停停停!”
皮尔尼斯站定,一巴掌糊在了藤蔓上:“我要是下去了可是会死的。”
“好了好了,现在就过去。”
于是路途再次启程,狭长的小路迎来了陌生的客人。
直到细微光亮自前方透出,皮尔尼斯才加快了步伐。
随即便是拨开交错缠绕的藤枝。
到了。
视野陡然开阔,映入眼帘的便是空旷的如同草原般的区域。点点碎花四处分散,稀稀拉拉的小型魔物在各处逗留,而在区域的正中央,一片澄澈的湖波荡着,在叶片坠入潭面时渐起涟漪。
皮尔尼斯往湖边走着,原本纠缠着的藤蔓陡然一松,直接顺着钻入地下。奇形怪状的魔物汇聚着,朝着小少年的方向靠拢。
皮尔尼斯寻了个平坦的岸边,将筐子一放,便开始布置他的茶话会会场。
“桌子就不用了,铺一个垫子,点心要摆好,然后还有位置…”
皮尔尼斯一边摆着,一边被魔物们挤在中间,等好容易将筐子里的东西都摆完,最先放置的点心已经被先前的三只小家伙抢去,正逃窜着躲避其他魔物的追杀——毕竟皮尔尼斯说了,他们可以一起先吃一块,但三只小家伙一只拿了一块。
皮尔尼斯也捏了快蛋糕,身子陷进鹿角犬的绒毛中,手腕上冰凉湿润的植藤缓缓缠绕,而从水中又窜出一根则是将临近的一块蛋糕卷进了水下。
“这会弄脏的吧?”
皮尔尼斯嘟囔,却并没有阻止。
毕竟第一次茶话会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扰了兴。
……
天将将染上昏黄时,皮尔尼斯回到了庭园。
当然他是翻栅栏过去的,因此在回去时也需要照做——小少年将筐子从间隙中塞过,自己则是伸手扒拉着爬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顶端的尖锐,再踩着最上方的横栏过来。
只不过他刚一跳下,便听见了最不想听的声音。
“茶话会开得如何?”
皮尔尼斯一个激灵,回过头便是一个拥抱。
“开得非常好,大家都觉得我们的蛋糕很好吃。”
“我回来了,母亲!”
年轻的夫人换上了晚间的着装,可因为小少年的拥抱,裙摆沾上了少许的尘。
可她并不在意,而是佯装生气。
“是吗,你说的大家难道是森林里的那些魔物?”
皮尔尼斯嘿嘿一笑,向后退了退:“是的。”
“不过也不是所有,只是被普兰特允许的到了,还有一些它挡在了外面。”
“普兰特,就是你说的那个植物?”夫人不是第一次听少年这样说,毕竟对方经常提起这位特别的朋友,“那它有没有享用呢?”
“嗯…”皮尔尼斯回想着,“应该有吧,它卷了好几块在水下。”
噢听听,卷进了水下。
夫人脑袋里只能想到人被卷下去的惨状。
“很危险,孩子,如果不能不去森林的话,至少也要远离水。”
“那是‘灾厄’的源头。”夫人语重心长道,手也不由攥紧。
可惜小少年并不懂得她的紧张,反倒是抿了下嘴。
“好的,母亲。”
但夫人知道,皮尔尼斯大概不会照做,就算看起来口头上已经妥协,但骨子里却是和她一样的固执。
听了,然后下次继续。
因此夫人没得办法,只能抬手。
旁边的女仆瞧见信号,极为熟练地将一样东西端了上来。
“这是你父亲托人送回来的护身石。”夫人将那项链拿起,其上青绿的宝石闪烁着,内里似乎还封存了某种东西,“如果想让我安心的话,至少把这个戴上。”
皮尔尼斯撇了下嘴,联想到上一次普兰特将自己的领巾都给扒了,便知道这绝不能挂脖子上。
但正如夫人所知的那样,皮尔尼斯还是接过了项链,将其戴在了脖子上。
“真漂亮,谢谢父亲。”
毕竟他向来是一个好孩子。
第115章 森怪诞于荒原·五
皮尔尼斯再次进森林是隔天的下午。
虽然他早早就计划好了要去森林,却还是在上午出门前被母亲叫住。
年轻的夫人身着礼服,庄严得好似教廷的祷礼。
“皮尔尼斯,森林是很危险的。”
小少年顿顿脚,并没有反驳,而是朝夫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母亲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皮尔尼斯抬手,拉了拉她的手,“您难道忘记了吗?小时我们在森林遇险时,是魔物们帮我们赶跑了坏人。”
夫人哪里不记得呢,若非当年那一次,她也不会像这样惯着皮尔尼斯。
“但终归是很危险,”她将手搭在皮尔尼斯爹爹肩上,有些担心地说着,“灾厄森林既然有流传的传说,那必然是有它的道理。”
“虽然现在它们看起来没有什么危害,但保不准哪一天,灾厄便会降临。”
“灾厄只会创造灾厄。”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着。
皮尔尼斯知道她是对的,毕竟那些书他也看过,里面记载着几百年内有关海塔卡普斯领地内的一切变故,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几次灾厄森林的魔物潮。
可那是以前,现在的海塔卡普斯不是一个由小木屋搭成的村落,而是一片领地,一片庄园,一片有着围栏与高墙,以及数十位骑士的伯爵驻地。
况且就算像书上说的,森林的魔物真的不受控制的暴动了,普兰特也一定会教训它们。
因此皮尔尼斯只是仰着脑袋,像以往一样哀求:“我知道了,母亲。”
“但是只有一小会儿的话不要紧的。”
皮尔尼斯眨着眼,俊美的容貌带着巨大的杀伤力,让旁边的女仆都忍不住心软,更别说直面他撒娇的伯爵夫人了。
夫人有些苦恼,但就像孩子说的,那些魔物虽然对人类还有抵触,可不知怎的却异常的喜欢自己的孩子,以至于在那一次的劫匪袭击中,魔物竟将他保护得好好的。
而他们这些跟随者,便是沾了这个孩子的光,被魔物们给放行。
所以…真的是被森林之神给选中了吗?
夫人想到丈夫告诉她的代代领主口口相传的秘密,心里也有些拿不定。
他们一家之所以只能立守在这,一方面是别无他处可去,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家族内似乎有什么顾虑,以至于就算自家丈夫被王召见在侧而难以回,也需要他们留在此地——准确来说是需要留皮尔尼斯。
而夫人则是因为舍不得孩子一人在这里受苦。
见皮尔尼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夫人终归软了心。
“好吧。”
“太好了,谢谢母亲!”
夫人还没有说完,小少年就开心地抱住了她,直接把她弄得一个踉跄。
可不等她说什么,皮尔尼斯便一个抬眸,直接对她道:“我会带礼物回来的!”
说罢便直接溜走,根本没有给人反应时间。
而回过神的夫人只看见自己孩子远去的背影,以及上下飘摆的披肩,无奈摇头。
“冒冒失失的。”夫人说着,脸上带着忧愁。
围观了全程的女仆走来,略带笑意道:“但是很有活力呢。”
“是啊,”夫人也跟着笑,“这一点倒是像他父亲。”
“小少爷自然像老爷了。”女仆含笑,“如果有机会的话,老爷大概会和小少爷一起进森林吧。”
夫人想了下,倒是真的觉得会这样,顿时觉得有些无奈。
“罢了,这些天就随他去吧,”话到这里,夫人眼神陡然凌厉,用可以说是低沉的声音,问道:“说起来,老爷叮嘱的事情呢?”
女仆也收敛了笑,朝夫人恭敬道:“已经找到人了,这些天就可以把东西做出来。”
“夫人要去看看吗?”
夫人点点头,在女仆的指引下进到了内厅,又顺着来到了书房。
如果皮尔尼斯在的话,必然会惊讶地发现,母亲从不让他进的书房里除了满目的书外,竟还有一道门,通往地下的另一端。
毕竟,能够成为领主的家族,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包括海塔卡普斯这一小城。
……
因为不像昨日一样有负重,皮尔尼斯很快就到了湖边。
清新的空气混着花的馨香,午后的余温让草坪上显得暖和和的,以至于皮尔尼斯躺了下来,就不太愿意再起。
调皮的小家伙一溜烟儿跑来,在小少年身上东拱拱西钻钻,最终发现皮尔尼斯真的什么都没带,便气恼地踩上了他的肚皮,吱吱地叫嚷着。
随即便被藤蔓一抽滚下。
“普兰特,不要太欺负别人。”皮尔尼斯有些无奈,手安抚地摸摸昏头昏脑在地的小魔物,“而且又不重。”
可藤蔓不为所动,反倒是从湖水底又冒出好几根,一起缠在了皮尔尼斯的腰上。
倘若这要是个人,大概就类似于八爪抱的姿势——据说皮尔尼斯自己睡时就常常这样抱枕头。
“好啦,别这样,”皮尔尼斯拍了拍,他能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因普兰特而湿了一大片,“你从水下面出来的,得晒干了才不会滴水。”
“现在这样衣服都脏了。”皮尔尼斯抱怨。
藤蔓似乎是听懂了,在皮尔尼斯身上松了松。而不远处跑来的形如大猫的乌金毛纹的魔物突然跑来,一个飞扑就凑在了皮尔尼斯的身边。
随即皮尔尼斯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意——这个魔物似乎自身能够发热。
可问题不是这个啊。
皮尔尼斯忍不住笑。
“这样只能把衣服弄干,”小少年伸手,将大猫抱在了怀中,“但是,我总不能一直和它这么贴着吧?”
藤蔓大概也是发现了问题,终于将自己从皮尔尼斯身上退下,却慢吞吞地回到了湖底。
这还是普兰特第一次这样,以至于皮尔尼斯都有些奇怪,直接坐起了身。
难道是伤心了?
皮尔尼斯犹豫,最终还是凑到了岸边,对着一阵一阵泛着涟漪的湖面道:
“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这样确实…嗯,或者你可以先把水晒得差不多,等我来了就可以随便缠了。”
皮尔尼斯建议着,但不知是因为水隔绝了声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普兰特的藤蔓并没有再出现,反倒是那波荡的湖,变成了翻滚,像极了烧开的水。
皮尔尼斯吓了一跳,而大猫则是直接把他披肩一咬,向后拽去。
随即便是滔天巨浪腾起。
“哗啦——”
皮尔尼斯被水花溅得睁不开眼,隐约感觉到手上被什么拽了下,套上了某种冰凉的东西。
等水花落下,皮尔尼斯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手腕上一圈小石头,灰不拉几的,将一个奶白的圆珠绕住。
“欸…这是什么?”
皮尔尼斯摸着,拉了拉,还挺结实。
可惜藤蔓无法开口,只能绕过皮尔尼斯,从脖颈探入,在他的胸前寻找着,最终掏出一样东西。
是皮尔尼斯父亲赠予的护身项链。
皮尔尼斯愣了下,片刻才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噢,我懂了,是礼物!”他勾起唇角,“是护身符吧。”
皮尔尼斯有些无奈,虽然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藤蔓似乎总能知道有关自己的事情。
“谢谢了,我会好好收起来的。”皮尔尼斯这样说着,将那镶嵌着绿宝石的项链拿过,正准备戴在脖子上,便被藤蔓圈住了手腕。
那架势显而易见。
“好好,不戴不戴。”皮尔尼斯没法,只能将项链放回原位。
至于手上,虽然感觉戴着蛮重,但他没有将那串石头取下。
“嗯,对了,除了这种外,有没有漂亮一点的?”皮尔尼斯突然想起,“我想给母亲和琳蒂姐姐带礼物。”
“就像这样做成手链或项链。”他比划着,想了下又摸出宝石项链示意,“类似这种的也可以。”
“或者其他什么。”
皮尔尼斯回想着自己所看过的游记和故事,森林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宝贝,佣兵团们喜欢探索,更喜欢找出藏在险地里的珍宝。
他细细描述着,小型的魔物不明所以歪着脑袋扒在他的腿上,而那只赶来的大猫魔物则是已经趴下,借他的话当催眠曲。
被称为普兰特的藤蔓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在皮尔尼斯身上直接不动了。
与此同时,湖面上又一次起了波澜。
可比这波澜更加古怪的是,皮尔尼斯身下陡然出现震感,仿佛某种东西在地下翻滚着,就连旁边的湖面也变得激荡。
一波又一波对的水拍打着岸,溅起的水花将皮尔尼斯的裤子打湿。他向边上躲了躲,却见那趴下的大猫一动不动,只是睁着眼往某个方向瞧着。
皮尔尼斯顺着望去,见到的便是陡然升起的丘包——那应当不算是丘,而是一座岛,位于湖的中央,在震颤中一点点升起。
但更加令皮尔尼斯震惊的,却是岛屿上那个布满青苔的东西。
那竟是一座木屋。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尼斯: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未来找回记忆的皮尔扎:所以说搞炼金的是不是都喜欢古古怪怪的东西啊,要么地下,要么天上(闭目)
第116章 森怪诞于荒原·六
皮尔尼斯完全惊呆了。
任谁看到从湖底冒出一个带着木屋的小岛,都会感到奇怪。
“天呐,”皮尔尼斯站起身,瞪大眼瞧着那布满青苔的木屋,“这是什么?”
或许是为了解答少年的疑惑,波荡尚未平息的湖内猛地窜出一根藤蔓,就那样绕在了皮尔尼斯的脚踝上。
从牵带的拉扯感来看,显然是想将其带往湖的中心,也就是那岛屿上。
“等等,”少年扒拉着,阻止藤蔓的动作,“我不能直接走水路!”
“我不会游泳哎!”
在少年身后,几只小家伙咬着他的衣摆,同那笨蛋藤蔓对抗着。
也不知是听懂了皮尔尼斯的意思,还是察觉到他的抗拒,藤蔓终于松了力——少年直接跌进了魔物堆里。
“——”
皮尔尼斯摔是没有摔到,但那几只小魔物倒是被他给压垮了。
“普兰特…!”
皮尔尼斯的语气带上抱怨,而知道自己犯了错,藤蔓又一次地缠了上来,却只是保持着缠绕的动作,没有再强拉少年。
皮尔尼斯揉揉屁股,原先的惊叹被这么一打岔给弄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种神秘的东西对于少年人来说,正是最具探索与吸引力的。
因此皮尔尼斯没有冒犯过湖,而是先绕着走了一圈。他瞧见木屋前用石板勾勒的小路,看见青苔下露出的门槛,在正对着木屋侧面的方向,十字的窗虽带着湿气,却将内里的景物露出。
一床、一桌、一椅歪斜着,堆在中央。
“难不成这里之前有人住过?”
皮尔尼斯嘀咕,忍不住往湖边凑了凑。
藤蔓大概是以为皮尔尼斯要上去,又或者它本身就打算让少年登岛,变直接用自己缠成很粗壮的一根,浮在湖面上,构成了从岸边到岛屿的桥。
皮尔尼斯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秉持着好奇,踩上了藤蔓。
不曾想刚踩上去便滑得一个踉跄,好险没有跌倒。
“嘶,有点滑。”
皮尔尼斯借着藤蔓的拉力稳住了身形,小心翼翼地踱着步。而在他的身后,小型魔物汇聚着,却没有哪一只真的跟着他走上了藤蔓桥——大家似乎对这个岛屿很是忌惮。
湖岸到岛屿的距离其实不算远,但因为走得比较慢,皮尔尼斯好半天才终于踩上了实地。
水中藤蔓开始分散,回笼的单一植株不知又潜入到水下的哪里。
皮尔尼斯没有回头,而是带着紧张与雀跃,朝木屋那走。
“现在有种冒险的感觉了…”皮尔尼斯回忆起自己所看过的佣兵们的传记,顿时心满意足,也不纠结于为何这岛屿会从湖下升起,“那就让伟大的冒险家皮尔尼斯看看,这座木屋里藏着什么宝藏吧。”
“会是宝藏?还是古书?又或者是什么神秘的地图?”
皮尔尼斯这样说着,似乎是在给自己鼓气,而藤蔓则在他身后跟随着,慢慢从脚踝绕上了腰间,又牵引着向上,在少年警告的一拍下,停留在了肩侧。
于是一人一魔物来到了木屋前,遍布青苔的木屋散发着腐朽,潮湿的水汽伴随着腥咸。
皮尔尼斯抬手,犹豫了半天,终归是在那青苔缝里找到了门——他按在了木屋的门上。
“嗯?”
皮尔尼斯一愣,又尝试着推了推。
“进不去?”
这可真是有些苦恼,毕竟冒险刚刚开始就迫于第一个困难而宣告失败,实在是让人不爽。
皮尔尼斯垂眸,闭着眼思索着,片刻才想到:“懂了,是要找机关吧。”
他自言自语地,仔仔细细在木屋周围搜寻。
“按照一般套路,打不开的门肯定是有什么机关…嗯,地下或者是附近。”
小小的少年来回转悠着,可不管他如何寻找,都没能找到木屋周围的机关。
他又尝试着推了推门,甚至将下面的青苔扒拉下来,都只不过是将木屋的原型露出,始终未能使之开启。
“这不应该啊…”
皮尔尼斯有些沮丧。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心情,原本许久不曾动弹的藤蔓陡然一颤,随即便听见木门后的声音,——像是某物的撞击声。
下意识的,皮尔尼斯有种直觉,便屏着呼吸,再一次地将手掌放于木门上。
而这一次毫无阻力,只是一下便将其推开。
“怎么回…”
皮尔尼斯正嘀咕着,猛然间瞧见屋内的东西,直接吓得往后一退——他忘记了这一块石板踩着水,脚下一滑,就那样跌坐在地。
而在他的面前,由藤蔓缠绕的如同人形的漆黑生物摇晃着,模仿着人类的姿势,一步一步地朝他前进。
皮尔尼斯知道,那就是藤蔓的原型。
……
“所以我看到的就是它?”巴蒂诺后怕着,脚踝上还带着刺疼。
皮尔扎找到了随身带的止痛的药,将其敷在了巴蒂诺接触到薄藤的位置。
“没错,”皮尔扎这样说着,眼神晦暗不明,只是瞧着不远处时不时波荡的湖。
而在他们身后,漆黑的扭动着的人形扒扶着门框,就那样站在木屋内,像是在窥伺着二人。
“可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巴蒂诺不明白,“虽然是有点恐怖,但是…普兰特应该不会伤害你吧。”
“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巴蒂诺问道。
皮尔扎敷药的动作一顿,垂眸道:“我不记得了。”
可在他的脑海里,来自系统123的声音述说着真相。
[你明明全部想起来了,皮尔尼斯。]
‘那又如何?’皮尔扎在心里说着,面上却是最后捏了把小孩,‘我必须得说?’
察觉到自家搭档不愉快的语气,系统123似是卡了下。
[你怎么这么生气?]相比起皮尔扎的找回记忆,缺失投影物件部分的系统123显然还处于部分恢复状态,[如果我的记录没有问题的话,普兰特不仅没有伤害你,而且还救了你。]
[难道不是吗?]
‘如果你说的是在我母亲他们遭遇盗匪时把我单独困在小岛上,’皮尔扎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那你说得对。’
‘它,确实是好意。’
皮尔扎这样说着,终于替小孩缠好了纱布。他站起身,朝木屋那边看去。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做一个实验。”
巴蒂诺一愣:“什么实验?”
皮尔扎唤出长枪:“让我们回到现实的实验。”
由藤蔓组合而成的人形察觉到皮尔扎的靠近,身上的薄藤顿时扭动,像是难以维持雏形一般,就连不远处湖中的薄藤也开始激荡,几次跃跃欲试想要攀爬上岛。
可皮尔扎知道它上不来,因为那件事的缘故,它早就失去了自身,成为一种没有思维、没有意识的最为纯粹的魔物。
当然它还剩下一点类似于人类的执念,那就是把小孩保护进木屋。
它将巴蒂诺当成了自己。
“这也是我的错,”皮尔扎自言自语,一步步走向木屋,“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了,还能成为时间节点。”
皮尔扎站在了门前,伸手就能摸到那藤。
而毫无意识的魔物只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顿时便朝皮尔扎涌去,企图将人扯进体内。
只可惜皮尔扎比它更快,一下便将长枪扎入——尖端直接将其中的内核斩裂。
“不要紧,”皮尔扎看着藤蔓扭曲挣扎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感慨,“无论你变成什么,都是我的朋友,只要…”
“你还是普兰特。”
……
“所以他进去了木屋,”阿贝多沉声问着,思绪倒是随着卡列琳塔娜的话而想到了其他,“然后就消失了。”
卡列琳塔娜不知阿贝多身份,但见对方是阿蕾奇诺大人亲自带来的,便只能按照长官的身份对待。
“是的,但是大人留下了这个。”
卡列琳塔娜掏出一张纸,虽说应该交给阿蕾奇诺,但因为纸条的特殊,或许给不给结果都差不多。
原因无他,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无事。
“很熟悉的话。”阿贝多喃喃,“和那个时候一样。”
“但结果并不是那样。”阿贝多小声说着。
卡列琳塔娜察觉到阿贝多语气的不对劲,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可等她看过去时,青年已经收回了视线,看向朝两人走来的阿蕾奇诺,以及被她特意喊来的林尼。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林尼说着,脸色也有些凝重,“虽然确实很旧,也有一些奇怪的痕迹,但是没有类似元素流动的痕迹。”
“可能是其他的力量,能够进行空间的转移。”阿蕾奇诺道。
“不用担心,我想以皮尔尼斯的谨慎,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阿蕾奇诺安慰道。
“我不担心,对于这种事情,就算他现在不清楚,也会有办法的。”阿贝多这样说着,似乎对皮尔扎很是相信。
事实上阿贝多也确实如此,毕竟根据他的推测,既然能够触发的刚好就是皮尔扎,最大的可能只能是由对方设置,或者是与对方那神秘的存在有关。
因此阿贝多不仅不担心,甚至还有些好奇,毕竟能够进行远距离传输的可并不常见。
当然他不太开心的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的话。
实在是不太好,毕竟对方一去不回时,同他说的也是这句。
皮尔扎最惯以无事来眼时刻真正严峻的事情。
然而就在阿贝多这样想时,脚下陡然传来了陌生的人震感,随即便像卡列琳塔娜描述的那样,直接有巨棱自下冲出,将他们脚下的冰面破开。
“小心。”阿蕾奇诺伸手,长剑唤出,直接对着裂缝处扎下。
卡列琳塔娜因为经历过一次,立刻找到了一块还算完整的冰面趴下。
而阿贝多则是在颤动发生时心中微动,直接看向了远处。
正如他所预料到,那里木屋里有什么显现着,像是开启了连通另一个的通道。
与此同时,熟悉的身影一手拎着小孩,一手握着长枪,就那样从中走出。
“呼,果然这样就能回来。”
回来的正是皮尔扎。
第117章 森怪诞于荒原·七
大概是没想到木屋外会有这么多人,皮尔扎有些诧异。
“这么热闹?”他将小孩放了下来,见人差点跌倒,又搭了把手扶住。
剔透的粉眸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银发的女子身上,“连你都惊动了,不会是以为我会出什么事吧?”
“没想到现在的‘我’还挺受欢迎。”皮尔扎感慨。
闻言阿蕾奇诺沉默,似是察觉到什么。
她直勾勾地盯着皮尔扎,却是瞧见对方眼底的坦然与笑意。
于是阿蕾奇诺也笑了。
“当然,毕竟是在壁炉之家中发生的事情,”阿蕾奇诺这样说着,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既然回来了,可以说说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在反应过来对方的另一处异常后,阿蕾奇诺又移开了视线。
“想必阿贝多先生也很好奇。”阿蕾奇诺意有所指。
这一下皮尔扎的视线才移向了另一人,可在阿贝多的眼中,对方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直视自己,而是落在了身旁——这是对方心虚时的表现,一种对方自己都没怎么察觉到的小动作。
但阿贝多知道,因为他观察过。
可这次的熟悉感却让他莫名升起一种猜想。
“你恢复记忆了。”阿贝多陡然开口。
皮尔扎大概也没想到阿贝多会这么直接,顿时惊讶地看了过去。
可不知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习惯,还是因为自己确实有处理的不太妥当的地方,在与那青绿眼眸对上时,皮尔扎本能地便闪躲开来。
他显然是在避着阿贝多。
察觉到这一点的阿贝多抿紧了唇。
“算是吧,”皮尔扎揉了揉脑袋,勉强笑着,“记起了点以前的事情。”
他又看向阿蕾奇诺,毕竟这位才是知道一点又有许多不太清楚的人。
“是来到壁炉之家前的事情。”
“不过不影响,”皮尔扎浅笑,仿佛宣告什么,“既然我已经加入了壁炉之家,就是这里的一份子。”
他朝阿蕾奇诺眨眨眼:“都是家人不是吗?”
“父亲大人。”
明明是相同的话语,先前皮尔扎也无数次以此来调侃打趣,可此刻的语气却与之略有不同。
如果硬要阿蕾奇诺去形容的话,就像自家的孩子突然在自己面前有了秘密,也有了诸多不为人知的烦恼。
换言之,就像是长大了一样。
不过…看起来是与这个人有关系了。
阿蕾奇诺瞥了眼阿贝多,尽管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其他表情,可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不怎么样,不如说当这位只要有另一人在场就会带着笑的炼金术士失去了笑容,就说明这个问题十分严重。
既然这样,那就推一把好了。
想到这阿蕾奇诺有了计较,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深。
皮尔扎见她这表情,顿时明白这女人大概在想什么坏事。
不曾想还未等他弄清楚原因,便听见了阿蕾奇诺拱火般的话。
“当然,”阿蕾奇诺淡淡道,“不过听说你出事,最急的还是阿贝多先生。”
她建议道:“或许你应该先同他说一说。”
皮尔扎:……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皮尔扎悄悄看了眼浅金发青年,见后者正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便不太自然地咳了下。
事实上因为某些问题,他目前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阿贝多,不如说是有些不太好去跟对方对线。
当然如果是失忆后的他,经过这一遭也没能恢复记忆,这件事应当会很简单——他去了大概是以前待过的地方,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另一个神之眼,看起来很奇怪或许你能知道点什么…之类的话术。
总之,主打一个不知者无罪。
可现在他全都知道了,皮尔扎想,恢复了的记忆让他想起来诸多事情,有阿贝多知道的也告诉了他的,也有阿贝多没告诉他的,甚至还有很多阿贝多也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自己为什么三番两次在那个时候招惹他,再比如说最后不得已的死遁,以及…
他们莫名其妙变成这样的关系。
大概是见皮尔扎没能开口,阿贝多终于垂了眸。
阿蕾奇诺虽然感觉到皮尔扎有些变化,可对方这幅样子却是她也很熟悉的犯了错的逃避模样,也就不便于去说什么。
至于另一边的林尼和卡列琳塔娜,就更是不明白状况了。
好在现场还有一位,那便是巴蒂诺小朋友。
“我们来到了一个大森林,里面有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魔物。”
“而且还有一片湖!”巴蒂诺朝几人比划着,“湖里有藤蔓样的魔物,它本体还在湖中岛的木屋里。”
“就和这个木屋一模一样。”巴蒂诺指了指。
林尼回过神,见其他几人没有开口的人架势,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啊…是这样,那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有的,”巴蒂诺点点头,“藤蔓魔物想把我拽到水底,是皮尔尼斯哥哥把它打败了!”
“不过它其实是哥哥的…额,手下败将。”
小少年差一点说漏嘴,还好他反应的很快:“总之哥哥从魔物体内拿到了一个神之眼,然后我们就被木屋直接给送出来了。”
巴蒂诺这样说着,将皮尔扎丢给他保管的东西掏出——那是一个雷系神之眼。
与失去光泽的神之眼不同,这个神之眼此刻仍旧明亮着,透着淡淡的元素力。
见状阿贝多眼眸微凝,直接看向皮尔扎。
“你不要了?”
皮尔扎顿了下,最终还是不得不去面对:“我有一个了。”
他将自己披肩下挂着的神之眼露出,青绿的流光溢彩,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况且,这个的话…也不是特别需要。”皮尔扎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一笑,“因为愿望实现的差不多了。”
“也是得感谢你。”皮尔扎对阿贝多道。
这一次倒是换阿贝多沉默了。他盯着皮尔扎,许久才点点头。
“不必客气,”阿贝多顿了下,像是意识到什么,看向了其他人:“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他提议道:“想必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流,不如就去会客室吧。”
“可以。”阿蕾奇诺点头。
皮尔扎大抵猜到了阿贝多的意思,便也没有拒绝,算是默许了这一提议。
几人终于往壁炉之家的前厅走去,只不过在前往会客室的中途,阿蕾奇诺吩咐林尼带着卡列琳塔娜和巴蒂诺先离开,而那个多出来的雷系神之眼,却是被阿贝多专门要去。
皮尔扎欲言又止,却在那对青绿眼眸的注视下咽了回去。
好在阿蕾奇诺本人没有打算离场,不然以两人现在这种古怪的氛围,皮尔扎说天也要找借口溜走。
可就算如此,他也有些紧张,以至于直到坐下来都没有开口。
于是打破僵局的重任便落在了阿蕾奇诺身上。
看来这情况还真复杂,阿蕾奇诺想,但对于掌握在手的控制权,她自然是不介意的,更何况事关壁炉之家至冬的代理,她也必然是要了解皮尔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有一种直觉,这种变化不会影响太多。
“坐吧,”阿蕾奇诺在桌后坐下,“关于木屋的事情,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当然这也是便于阿贝多先生后续对其进行处理和改造。”阿蕾奇诺看向阿贝多。
当然因为位置的缘故,阿贝多只能坐在皮尔扎的身旁——浅绿短发的青年撑着脑袋,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脸上堂而皇之的走着神。
但在阿蕾奇诺开口后,青年便动了动眼。
“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皮尔扎解释着,一点点展开叙述,“你就当我很早很早之前在那个木屋里放了个备份。”
“就像是日记,或者,资料袋,”皮尔扎打着比方,“只要我亲自看了,就会知道一些事情。”
“至于事情…”皮尔扎看了眼阿贝多,“抱歉,现阶段请允许我暂时隐瞒。”
阿蕾奇诺两手搭于桌前,似乎是在思考着。
阿贝多却在听到皮尔扎的话后开了口:“那么,后面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吗?”
“比如再将人卷进去。”阿贝多说着,“这一次听说就有孩子昏迷和失踪。”
这一下提醒了皮尔扎:“嗯是出了点事,以后应该不会了。”
‘毕竟这一问题主要还是出在你那边。’
‘不是吗?’
‘哆瑞咪。’
熟悉的称呼显然暗示着一切,而对于系统123来说,这却是让它回忆起许多——尽管在系统的认知里,回忆可不属于机械体应该拥有的说法。
[虽然我的备份还没找到,但是。]
系统123有些无语,鉴于自己的这位搭档过去干过太多坏事,它当然不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根据以往案例,每当你这么说的时候,错误方都是你自己。]
‘哈…我不否认这一点就是了。’
想起两者过去搭档的经历,皮尔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不曾想就在这时,旁边的浅金发青年却突然开口。
“我可以和你单独谈一会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这么突然,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感觉脑补好了结局,应该也没多少章了,我终于快讲到最后一个设定了,天呐激动。
第118章 森怪诞于荒原·八
“我可以和你单独谈一会儿吗?”
阿贝多这样说着,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青年。
这并非两人第一次如此对视——初见的打量,相逢的戏谑,诀别的对峙又或者是失去记忆后两人的种种相处。
就算是在刚才,在自己明显不知如何面对时,对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
皮尔扎,或者说皮尔尼斯,至冬的老翁大人,甚至是那个从本源世界被带离,同搭档系统一切在众多世界中穿行的世界维系者,他的身份要多少有多少,以至于在有些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摸不清自己究竟为谁。
或许也正因如此,他在后来获取的神之眼才与最初不同。
或许也正因如此,他自身的能力才在失忆后有所改变。
想到这皮尔扎舔了下唇,感觉喉咙有些紧。他尝试着想要开口,但有些混乱的大脑显然并没有想清楚。
“你想单独谈什么?”皮尔扎问。
阿贝多却笑了:“回房间吧。”
皮尔扎直接一愣:“啊?”
但阿贝多已然起身,朝他伸出了手。
这一幕实在太熟悉,毕竟皮尔扎无数次见过。
他本想拒绝,可不知是否为身体的本能,还是他的心已出卖理智,驱使着他搭了上去。
阿贝多朝另一位点头,拉着皮尔扎便向外走。
好在房间内的最后一位向来是仁慈又亲切的,至少在不牵扯到真正的利益之前,阿蕾奇诺并不会显露出她的另一面。
“我会让其他人不去打扰的。”阿蕾奇诺开了口。
皮尔扎下意识回头,见到的便是带着浅笑的女子——老实说在第一次世界线里,他与这位的关系并不深,不过是因为这边正值动荡,比较好安插进一个身份。
倒是没想到重来一次,自己还是兜兜转转到了壁炉之家。
皮尔扎有些感慨,而系统123似乎自他恢复记忆后,便自发的解除了原先的半休眠状态。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你和这个原著民的恋爱。]
系统123有些无奈,它怎么不知道这搭档失忆一次竟能智商下降这么多。
[你难道还打算继续?]
皮尔扎抿了下嘴,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以的,但心里却并不接受这一结论。
‘不然呢?’
皮尔扎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也不代表他立刻就要把人甩了。
更何况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一些事情。
[但是你们不能在一起。]
可系统123终归是机械的产物,即便拥有了智能,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以规则和秩序为核。
[世界会崩溃。]
[你难道忘记了那些崩溃了的世界会有什么下场?]
皮尔扎自然没有忘,又或者之前短暂的失忆虽然让他说出‘崩溃了又如何’的话,但在恢复记忆,清晰地想起亲眼见证过的世界坍塌的模样,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类似的话。
因为对于一个世界而言,崩溃代表着消亡,消亡便意味着一切不复存在。
当然也包括身处世界里的阿贝多了。
甚至,可能还会加上他——他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待的太久了,久到第二位维系者都被唤来。
大概是想到了法奇特,皮尔扎顿时岔开了话题。
‘你真的不认识那个后辈?’因为法奇特曾叫他前辈,皮尔扎便借着这个称呼代称,‘我记得你们系统应当有自己的识别方式。’
系统123沉默了会儿,没有立刻回答。
而阿贝多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你现在是在与那个东西对话吗?”
皮尔扎吓了一跳:“什么?!”他看向了阿贝多,见对方眼里不似怀疑,反倒是那种了然一切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你说‘那个东西’…”
“你是指什么?”皮尔扎问。
阿贝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带着皮尔扎来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没有锁,而壁炉之家的老翁大人的房间也不会有外人私自进入,因此阿贝多在推开门时,内里的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咔哒。”
门关上了,而阿贝多却是在门口站定。
“我猜测,你们应该是有一种途径,能够只在两者之间进行沟通和对话。”
皮尔扎听得一惊,正要开口反驳,可唇上却突然被人一点。
那是让他等待的意思。
“根据我的观察,你在与他对话时,注意力会分散,但并没有元素痕迹。”阿贝多顿了下,随即轻笑,“所以我猜测那可能是一种区别于元素外的力量,但实现了私密的对话。”
“当然也可能是单向私密,因为偶尔你也会自言自语。”
“这一点在之前的时候就存在过。”
阿贝多确信道。
两人距离很近,不如说因为阿贝多停得太突然,皮尔扎只能贴在门板上,才没有显得那么投怀送抱。
可对于阿贝多的这些猜测,他既惊讶又觉得好笑,尤其是想到在自己过去与现在里,对方竟然还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真不愧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顶尖炼金术士。
观察、探究、思考以及实验,贯彻于这个家伙的一切日常。
这就是自己陷进去的原因?
皮尔扎抿了嘴,他当然知道人类的一大特性是慕强,而阿贝多也确实是一个让人不得不佩服的强者,但这并不代表着真实的情感。
况且在情感这方面,对方显然也并不能那么简单的去思考——非人想要理解人类的情感,正如人类想要理清非人的思维一样,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皮尔扎不太确定,不如说是有些不敢相信。
尤其是在对方那一次所谓的坦诚中,仍旧存在着隐瞒的前提下。
大概是想到了这一茬儿,皮尔扎抬了眼眸,直勾勾地与阿贝多对视。
“在那之前,倒是我有个问题想问,”皮尔扎说着,果不其然见到阿贝多眼眸微动,“你为什么隐瞒?”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我那个时候找你的真正原因?”
皮尔扎勾了唇角,抬手握住了阿贝多的手腕。
“你为什么没有坦白,你其实并不止有两段记忆,而是三段呢?”
“早已重生过一次的阿贝多先生。”
皮尔扎一字一顿道。
与此同时,系统123诧异的声音也在皮尔扎脑海里响起。
[异常点搜寻结果出来了!]
[此世界存在两大异常点…一个是重生者,而另一个…]
‘是穿越者吧,’皮尔扎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竟有另一个世界维系者来处理异常点,就说明原先的那个已经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看来我基本上已经失去了作为世界维系者的身份呢。’皮尔扎听起来还挺轻松。
可对于系统123来说,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是这样。]
系统123有些沮丧,毕竟世界维系者被世界同化什么的,可以说是他们这些做系统的职业生涯中的污点。
子系统来源于黎明中枢庭,所有的信息都会被实时传输回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系统不生不灭,但世界维系者却是存在消亡。
换言之就算最后结果是皮尔扎死在这个世界里,作为子系统的123也只是沉睡,然后被另一位世界维系者回收。
这么说来…那个家伙又为什么要把得到的投影物件部分归还?
系统123不清楚,而阿贝多却是在此刻开口。
“因为不是正确的时机。”阿贝多道。
“不是正确的时机?”皮尔扎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瞧着,“嗯…继续说来听听。”
“我还挺好奇我们的首席会如何解释。”
这一句像是把阿贝多给逗乐。他笑了笑,语气终于显得不那么严肃:“那个时候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似乎也忘记了最开始‘打算杀死我’的目的。”
明明是极为可怕的事情,但在阿贝多的讲述下却显得跟‘今天的午餐有黄油煎鱼’一样普通。
“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事实上当时我不确定究竟那是否是你。”
“因为容貌可以相同,声音可以一致。”阿贝多这样说道。
倒也说的过去。
这一点皮尔扎无法否认,毕竟若他觉得这个不能充当理由的话,那远在蒙德替人收拾摊子的人另一位显然就要被莫名扯进来了。
因此皮尔扎只是点点头,姑且认可了阿贝多的说法。
“我还以为你是怕我知道了坏了开始的印象呢。”皮尔扎随口道。
不曾想阿贝多却是一笑。
“这也是一个理由。”
阿贝多勾了唇角,像是有些无奈:“如果我在那个时候告诉你,你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中有很大部分是在试图杀死我,你还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吗?”
那当然是不会。
皮尔扎想都不用想,毕竟以他的个性,有这么一个大隐患在怎么说也会影响到许多。
而他大概也会时时刻刻去想,究竟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他竟然三番两次去袭击阿贝多。
但这是另外一回事。
“什么叫在一起…”皮尔扎嘟囔,“而且,你那是故意的吧?”
“用那么让人误会的表述。”皮尔扎小声说着。
阿贝多能看到他移开的视线,微别的脖颈以及不知不觉间泛红的耳。
虽说记忆恢复后的皮尔扎没了先前的那般单纯,可在一些细节上,显然还和之前一样。
比如容易害羞。
再比如…不会太过抗拒自己。
想到这阿贝多莞尔,在青年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又朝他靠近了些。
“你说得没错。”阿贝多承认得很坦然,甚至脸上都挂上了夸赞般的笑,“这确实瞒不过现在的你。”
皮尔扎简直要被这一说法给逗笑了。他直接扭过头,瞅着阿贝多。
不曾想比他还快的是阿贝多接下来的话。
“那只是一次初期的尝试。”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不是,你以为这是做实验??
皮尔扎:难不成还分初期中期后期?(那种眼神)
感觉一些具体的东西没办法正文写太详细,第一世界线的故事大概率番外见了。
第119章 森怪诞于荒原·九
“那只是一次初期的尝试。”
阿贝多这样说着,青绿的眼眸似是染上些许笑意。
他又向前逼近了一步,这一次皮尔扎已然能够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吐息。
温热落在皮肤上,惹得那里微微发烫,而那些旖旎的记忆则顺着其渐渐复苏。
哈…还真是荒诞啊。
皮尔扎腹诽着,感受到来自内心的那种复杂情感,就连他本人也不知这究竟为何。
如果说失忆时所感觉到的是雀跃和兴奋,这是基于纯粹的喜欢的情感,那么此刻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像是一种理智与感情的对峙,以至于这种感觉上的东西都变得难以言说。
若要他去说哪里不一样,又成为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这还不如一直失忆呢!
皮尔扎自暴自弃地想。
这样起码他还能直接无知无畏的同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负罪感,简简单单地当一个本地的原著民就好。
可现在…
不等皮尔扎想清楚,系统123倒是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想?!】
系统123显然很不理解,倘若此刻它有人形,必然会忍不住狂摇皮尔扎,看看这人究竟是发什么疯。
【虽然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皮尔尼斯。】
【你真的想要走到世界崩溃的那种结局?】
【你难道忘记了你成为世界维系者时的愿望了吗?】
这一下像是点醒了什么,直接让皮尔扎一阵恍惚。
他当然记得当时被邀请成为世界维系者时那个人的话。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世界维系者。]
[只有追求黎明者,才会迎来黎明。]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大抵是因为回忆太过庞杂,皮尔扎有些出神,而他的这些变化也落在了另一人眼里。
于是自然而然的,阿贝多开了口。
“我记得你那个时候问过我,”阿贝多顿了顿,直到皮尔扎的注意重回自己身上,他这才继续,“在我眼中,人类的情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
皮尔扎愣了下,随即喃喃:“哦…是那个时候啊。”
他抿了嘴,剔透的粉眸飘忽不定,似乎也是在迟疑着。
“那个时候…嗯…我有些事情想要弄清楚。”
或许是因为提到这,皮尔扎大抵也觉得该说清楚一些事情,便顺着说了下去。
“我想知道…”
可话到嘴边,皮尔扎又突然噤了声。
但阿贝多没有开口,而是就那样静静等待着。
门外隐约传来了人的声音,或许是有什么人路过,又或者可能是晚餐的时间到了,再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来办公室找他。
可在片刻后,那阵喧闹渐渐平息,也彻底断了皮尔扎逃避的路。
总得说开的。
皮尔扎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眸与阿贝多对视。
“其实我想知道的是,像你们这种‘特别’的存在,究竟如何看待人类。”
阿贝多似乎没有料到皮尔扎会这样说,青绿的眼眸闪过一瞬的震愕。
皮尔扎注意到了阿贝多的诧异,一边感慨着果然就算是阿贝多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成为被观察的对象,一边受困于心里那莫名其妙的,独属于失忆后的自己的情感。
他缓了缓,见阿贝多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继续道:“毕竟再怎么看起来像人类,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是你的话,是如何理解人类这一物种,又是如何做出‘想成为人类’的决定。”
“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人类呢?”
皮尔扎喃喃,视线慢慢移了开,却是在阿贝多身上游走。
在此时此刻,他显然并不是在看什么人,而是一种事物,又或者是像炼金实验过程中对材料的观测。
见状阿贝多突然就明白了,在先前对方对自己的注视,为何与这一次世界线的对方带来的感觉相似却又不同。
回想起两人间的种种,阿贝多不由自主便笑了。
这让皮尔扎感到奇怪,毕竟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发笑的事情,甚至以他自己从阿贝多的视角去看,倒是觉得这个事情实在是太难以评价,毕竟先前的他并没有将对方当作一个真实的人来看待。
嗯…这么一想自己好渣。
皮尔扎腹诽着,面上却是凝了神。
“坦白说,我见过太多的非人类生物,强大的力量,远超乎人类的生命力,特征各异的躯体…以及各种各样与人类建立起的联系。”
“他们本有着漫长的生命,但无一例外,在与人类相遇后,竟去追求短暂和有限。”
“我很好奇这件事。”
“这也是我一开始接近你的原因,”皮尔扎顿了下,突然莞尔,“噢,当然,还有一点你也知道的。”
“当时要杀你这件事是认真的。”皮尔扎戏谑道,“至于理由嘛…”
【皮尔尼斯…】
系统123虽然适时警告,可声音却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好在皮尔扎知道分寸,只是模棱两可地说道:“你应该早就猜到了。”
可下一刻却直白得让系统123生无可恋。
“毕竟我要清除对这个世界来说属于‘异常’的事物。”
【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皮尔尼斯!】
系统123在人的脑袋里尖叫着,当然因为机械体的缘故,这种尖叫也不过是提高音量的质问。
而对于皮尔扎来说,他想得很明白,既然现在已经在同化成异常点的边缘,不如就让其彻底点,也好再去想未来做什么事。
况且事情本就已经走到这一步,皮尔扎这样想着。
阿贝多不知他和系统123之间的争执,只是在皮尔扎说完这句话后沉默着思考。
如果是这么一回事的话,他大概能理解为何先前的皮尔尼斯会有那么多让人古怪又难以理解的行为。
可这其实不是他这次在意的重点。
阿贝多看向皮尔扎:“我理解了。”
“就像是实验中的杂质一样需要被去除。”阿贝多道。
“就这样?”皮尔扎觉得他的反应太平淡,“你不再问问为什么?”
阿贝多却是笑了:“那些重要吗?”
他看向了皮尔扎,眼神柔和到让人无所适从:“而且你从没有动真格去做。”
“不是吗?”
阿贝多偏了偏头,略带疑问的语气搭配着俊秀的脸,让人看得忍不住一阵心动。
这算是犯规,皮尔扎在心里嚎着,倘若是之前的他,此刻大概已经完全红了脸。
当然现在或许也是,皮尔扎感觉耳根有些烫,看向阿贝多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的无奈。
这家伙显然是知道怎样做会让自己动摇,也懂得如何去利用自身的优势。
要不怎么能把先前的自己哄得团团转呢?
皮尔扎扯了下嘴角。
“好吧,我承认。”皮尔扎移开视线,“但那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你不觉得我们距离太近了吗?”
皮尔扎嘟囔着,将人往外推了推,却发现阿贝多完全没有离开的架势,倒是握着的手微微收紧,显然是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皮尔扎走。
“从之前我就发现了,”阿贝多感叹着,脸上的笑容显露出几分控诉感,“你有一个习惯。”
皮尔扎迷茫了:“什么?”
“就是喜欢逃避。”阿贝多道。
皮尔扎下意识想要反驳,可阿贝多却是朝他摇了摇头。
“每次遇到无法回答的事情时,你都会躲得远远的。”
“比如那一次的消失,后来时不时的空几天,以及最后那一次,如果我没有赶到,可能不会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实,但我想,那不单单是清除‘异常’那么简单。”阿贝多细细碎碎地说着,视线却是顺着朝下,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如果异常不被解决,结果会很严重对吗?”
“比如说,这个世界会发生灾难。”阿贝多这样道。
【好厉害…不愧是异常点,竟然真的推出来了。】
系统123在皮尔扎的脑海里感叹着,而这同样也是皮尔扎的想法。
只不过因为比系统123知道的更多,皮尔扎对这还算能接受。
毕竟是能在他和温迪联手下还找到最后节点位置的人啊。
想到这皮尔扎咬了下唇。
阿贝多似是突然觉得皮尔扎脸上表情变换的有趣,便轻轻捏着他的手。
可在片刻,他又陡然开口。
“你就没有想过问问我,为什么你死后,这个世界会‘重置’吗?”
起初皮尔扎还没有想明白阿贝多的意思,可在片刻的愣神后,他突然想起来一个被他完全忽视的极为关键的事情。
按照他的原计划,世界维系者的力量不可违背,是足以与世界相抵的存在,以自己的死亡去改变世界崩塌的进程,是绝不会造成一切重来的结果。
但现在,他们正处于第二次世界线里。
“你做了什么?!”皮尔扎有些慌,毕竟能够使得世界重来一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算对方最开始就已经重生过,但那也只是世界时空出现紊乱所造成的,并非是其自身原因。
阿贝多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皮尔扎不太敢想。
这一次阿贝多的笑终于带上了些戏谑和调侃,也终于如先前和皮尔扎黏糊时那般真切。
“我只是做了一种假设。”阿贝多勾着唇,满意于青年惊愕又难以置信的神情,“既然你的死亡能够做到改变,或许,作为事件核心的我的死,也能带来一些影响。”
皮尔扎感觉到心中一痛,可他来不及去反应,而是直接质问。
“所以你也自杀了?”皮尔扎愣了愣。
阿贝多眼眸微凝,感觉脸上的某个位置似乎又被刺了一下。
面前的青年大概永远也猜不到,对方的计划确实完美,却唯独在最后多余的做了一件事——沾着血的手轻点眼角,大概是想擦掉什么,却将赤红染在了另一人的心头。
人类的情感是真挚而热烈的,却永远处于谎言和隐瞒中,就连其自身也会被骗了去,将一切以理由掩盖。
可对于其他物种来说,真实便是真实,从未因为虚假的遮掩而产生其他。
于是阿贝多在那一刻明白,对方说的再多也只是借口。
因为其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大概是见阿贝多脸上笑意更甚,皮尔扎觉得头皮发麻,也终于忍不住抬手。
“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皮尔扎揪住了阿贝多的衣领,“也不能确定自己这样是否有效,就直接做了?”
“就没想过失败的后果是什么?也没想过万一我还能复活?又或者其他什么…”
皮尔扎越说越觉得离谱,甚至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以理性著称的炼金术士竟然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行呢?阿贝多先生。”皮尔扎咬着牙,语气都有些变化,“您可是前后加起来存活了两辈子的。”
“我们的首席大人难不成当时疯了吗。”
皮尔扎说得气血上涌,可面前的青年却只是眨眨眼,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决定先听听这位的想法。
可在下一刻,阿贝多却是笑出了声。
“噗。”
皮尔扎倒吸口气,心里堵着的气上不上下不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阿贝多却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个疑问。”
皮尔扎忍了忍:“说。”
阿贝多笑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将头搭在了人的肩上,仿佛拥抱一样,与皮尔扎紧紧相贴。
而他的话,也落进了皮尔扎的耳中。
“我的死,为什么会让你这么生气?”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阿贝多顿了顿,终归是叹了口气,低声道: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皮尔尼斯。”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记忆(?)
说起来番外的话,大家想先看第一世界线还是先看后续的日常(对手指)
第120章 森怪诞于荒原·十
真正的原因?
皮尔扎愣住。
这哪有什么真正的原因,不过就是觉得对方太鲁莽,做得事情太不符合对方的性格,就算是换一个人来评价,都必然会与皮尔扎持有相同的意见。
可等皮尔扎想要开口反驳时,他却莫名哑然——确实,这或许不算什么理由,毕竟那个时候的自己与阿贝多并没有什么关系,充其量也不过是合作者与敌人、原住民与外来者,又或者是愚人众与西风骑士团的归属差别。
即便最后皮尔扎选择违背系统意愿而放弃此世界躯体,甚至能坑一把使系统拆解来达到留存于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只是用这种方式去填补异常点对世界稳定造成的影响。
在那个时候皮尔扎想的很简单:他只是觉得阿贝多不该被处理掉。
又或者,是重生后的阿贝多不该就此消亡。
可这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皮尔扎在心里问自己。
是对怪物的同情?还是曾经遗憾的弥补?
是因为普兰特在心中留下的刺?还是因为与对方的相处着实愉快?
这些显然都不算,毕竟皮尔扎作为世界维系者,在离开本源世界后经历的世界实在太多,也遇到过诸多性格特异的非人存在。
然而直到来到这个世界,皮尔扎都未曾在解决那些异常点犹豫半分——异常会造成世界的崩塌,与整个世界的存亡相比,一个本就是麻烦的存在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可皮尔扎清楚,阿贝多是个例外。
他对阿贝多过于关注了,也过于好奇,甚至到了最后不得不抉择时,也过于受其影响。
皮尔扎似乎明白阿贝多为什么要问这个古怪的问题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怀里人急促的心跳,阿贝多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他心中了然,毕竟这个人向来敏感,也向来聪明,只需要一个点拨,就能从中发现真正的问题。
于是自然而然的,阿贝多没有等人开口,而是自顾自道:“我想你应该有了答案。”
可他话锋一转,又突然问道:
“之前的问题,要听听我的回答吗?”
皮尔扎没有回声。
在阿贝多的身后,不知何时开启的窗吹拂着冰雪的寒意,半掩的帘幕随之飘飞。
先前摆于桌上的书哗哗哗地翻动着,好在因为基本盘比较重,便没有像边上的笔,在一阵又一阵的强吹下滑动。
那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小会儿,总之在这份等待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阿贝多终于感受到了抓着衣领的手松了松,改为搭放在他的肩上。
“你说,”皮尔扎闷闷道,被握着的手微微收紧,算是一种表态,“我听听。”
“呵。”阿贝多忍不住轻笑。
他很好奇现在的皮尔扎的表情,可他也知道这人在先前的世界线里看似肆意,实则很多时候都很别扭,而到了这个世界线后,这份别扭又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变成了害羞。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先前的别扭才是因为经历,而后来的种种相处,才是更加深入的,潜藏在对方表面伪装的内心。
事实上关于皮尔扎的能力‘拟态’的研究,阿贝多其实已经进行了很久。
甚至早在他向对方提出签合时。
想到未来皮尔扎看到有关自己的研究报告时可能的反应,阿贝多忍不住扬了嘴角。
皮尔扎正等着阿贝多的回答,不曾想耳边却传来了阵阵颤动。
怎么,他说的话有那么惹人发笑?
可不等皮尔扎开口,身上的人终于有了声音。
“你之前问过我如何看待人类,如何理解人类的情感。”
“在我看来,人类是一种有趣的生物,短暂的生命,从脆弱逐步变得强大。人类的生长进程和大多数生物都没有本质的差别,但在最后所实现的,或能够成就的,却因人而异。”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阿贝多问,随即又开始解答,“因为人类拥有复杂的情感。”
“情感并非人类的专属,研究证明,在许多非人生物甚至是魔物中,也拥有情感。”
“可能够创造奇迹的,往往是人类。”
阿贝多轻声说着,一如既往是熟悉的语气,就像皮尔扎无数次看对方进行实验解说时听到的那样。
可比起那些本就晦涩难懂的话,此刻的言语明明并不算那么深奥,却让他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于是皮尔扎问:“所以呢?”
“你说这些的目的是?”皮尔扎嘟囔,“我怎么感觉听不明白…”
这似乎在阿贝多的预料中,因为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让皮尔扎出乎意料的问题。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恢复记忆的你要那样避开我?”
阿贝多这样问着,终于从皮尔扎身上抬起。青绿的眼眸满含笑意,将来不及躲闪的某人的慌乱映入眼中。
“感觉你可能自己不会坦白,”阿贝多笑道,果不其然瞧见皮尔扎又移开了眼,“那我就说说我的猜测吧。”
“在我看来,原因大概是一个。”
“因为太过喜欢。”
那声音实在是太轻,轻到皮尔扎甚至不太相信自己听的是否为真。可看阿贝多的表情,又好像刚才的一切即为真实。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毕竟早在那一次摘星崖边的‘坦白’时,皮尔扎就经历过与阿贝多这样的对峙。
可感觉不太一样,皮尔扎想,那时的他心情虽然慌乱,可没有太多的顾虑。
毕竟愚人众与西风骑士团目前并非全然对立,至冬和蒙德相距不算远,性别的话在自由的国度不算什么,而在被冰雪覆盖的国度里,明面上的排斥却掩盖不住私底下逐渐靠近彼此的人们。
至于年龄或者种族,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单向死亡永远是对活者的折磨。
但现在不一样,皮尔扎脑袋里闪过诸多,自身对于非人类复杂的情感,过去记忆与现实记忆的割裂感,又伴随着从世界维系者到与阿贝多相同的异常点,紧随其后要解决的显然是麻烦到不能再麻烦的事情。
一个异常点的出现会影响到世界的秩序。
那么两个呢?
那个名为法奇特的新世界维系者又有着怎样的任务?
皮尔扎晃神,而阿贝多则在短暂的等待后,又一次的开口。
只不过与摘星崖的那次重复不同,这一次他却是采用了另一种策略。
“难道,”阿贝多垂眸,语气带上了些许落寞,“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也是,”他扯了下嘴角,“毕竟失去记忆相当于是观念的重组,当记忆重新唤起,想法也有可能不同。”
“感情当然也是。”
皮尔扎喉咙顿时有些紧,可阿贝多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自顾自就接了下去。
“可以理解,即便没有记忆的变化,时间久了也会存在情感消磨的情况。”
“确实是这样的话,我也会调整态度。”
“至于蒙德那边误会的人,晚些我也会去澄清。”
“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
话到一半,一只手陡然伸来,直接将阿贝多的嘴给捂住。
“好了好了,”满脸通红的青年撇着嘴,剔透的粉眸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就是想让我承认吗?”
皮尔扎嘟囔着,视线一会儿看向地面,一会儿又看向面前的浅金发青年,显然是很纠结了。
“仔细想来,我先前倒是有一句话确实耽搁了很久没有说。”
“我…”他深吸了口气,这一次视线终于与那对青绿眼眸对上,“还算喜欢你。”
“不,应该说是,非常。”
“我非常喜欢你,阿贝多。”
沉寂在两人间弥漫,不知何时停歇的风将帘幕带平,轻飘飘地搭在窗台前。
皮尔扎凝了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能看到自己倒映在对方眼眸中的身影,如同沉入青绿的湖潭。
而在他的注视下,浅金发的青年慢慢抬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掩了唇。
然而皮尔扎能看到他微红的脸与带着笑意的眼,暗示着对方此刻的喜悦,又莫名其妙地似是感染到了皮尔扎。
于是不由自主的,皮尔扎抬手,就那样凑了上去。
这已然是一个青涩的吻,可与先前相比,经历过诸多世界的外来者就算没什么经验也知道该如何进行。
他强硬地按着青年,像是怕人逃跑一般。他们唇齿相贴,彼此啃食着,像是要在此刻交换彼此的气息,又将血液相融。
铁锈与旖旎成了契,细微水渍与夹杂的闷哼化为了最好的助推剂,以至于当衣衫被解开,温凉的手从善如流地开始讨好,没有哪一方觉得此刻的场地和时机不是那么正确。
皮尔扎甚至还有余力想,阿贝多先前的等待是否有原因。
如若不是,这一次对方怎么愈演愈烈,动作也带上了急躁。
阿贝多显然不知皮尔扎的想法,可最是了解人类身体机能的炼金术士却能察觉到另一人的走神。
于是自然而然的,阿贝多停了下来。
“?!”
皮尔扎本来觉得晕乎乎的还挺享受,可当那份讨好带来的刺激终止,另一种感觉便自下而上,一阵又一阵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那是不满足与渴求,是雀跃与宣泄。
是人类最为原始的本能,在这一刻于两人间开始迸发——明明阿贝多自己也很兴奋。
“怎么不…了?”
皮尔扎睨着人,抓着人的衣服的手也忍不住收紧,像是在催促。
可面前的青年却只是长吐一口气,强忍着自己,用一种算得上是平稳的询问语气,道:
“今天能做到最后吗?”
作者有话要说:
皮尔扎:(一个激灵)(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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