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清纯陪玩(32)
一条走廊并不拥挤, 现在也只有三个人站在这里,但宋吟却觉得有些缺氧,上不来气。
迟晏寒比宋吟高一个头, 早在宋吟停住脚步之前, 恢复平视的视线就看到了顾清惟。
然而顾清惟没有看他,他只是近乎死死地看着宋吟的脸, 脑子里充斥着刚才看到的缠绵光景,手背的青筋可怕地鼓起来, 有那么一秒钟,宋吟甚至以为他会发作暴怒。
但顾清惟最终只是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 他手背鼓了又平, 片刻后慢慢松开,露出了一点洇着血丝的掌心。
再看他脸上, 他唇角是平的, 眉梢也是平的,好像刚才那副即将失控的表情只是宋吟的一个错觉。
皮鞋走动声响起。
宋吟心尖一颤,看着顾清惟朝他走过来, 还以为顾清惟要把他打一顿。
他眼睛都闭了起来, 结果脚步声却直接从他身边经过, 朝办公室走去了。
宋吟一愣, 转过头后只看见顾清惟高挺的一个背影。
男人走进去就坐到了椅子上, 将腕表摘下来放到一边,抽出桌边的一沓文件出来看,好似对两人全然不在乎。
宋吟感觉最近是多事之秋, 天公还不作美, 刚出集团大楼,雨便落了满地。
迟晏寒去附近便利店买了把伞, 跑回来接宋吟。
宋吟怏怏不乐地被他牵进大伞下面,一阵风吹过,倾斜的雨就吹到了他的眼睫末梢,还有小腿裤子上,一瞬间他小脸被打湿,裤子也脏了。
看着脏兮兮、黏着湿泥的裤脚,宋吟皱起眉,有些烦。
一个人怎么能那么倒霉?每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做坏事,总会被人发现。
顾清惟好不容易有点松动的。
这次过后,宋吟大概在他心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满嘴谎言的坏男生,他永远不会再回宋吟消息再接触宋吟,让宋吟有伤害到自己的机会了。
顾清惟本质是一个商人,他在宋吟这里栽过这么多次跟头,不可能一直放任这么下去。
甚至宋吟觉得,如果不是这次去找他,他可能也不会主动再找自己,会和自己彻底断掉。
宋吟本来还想让顾清惟帮他拿到密室监控,现在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
迟晏寒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发现宋吟还在屋檐下面没跟上来,赶紧转身去接他。
迟晏寒察觉到了宋吟的状态有点不对,似乎是从刚才被顾清惟撞破的那个时候就表情变了。
他垂下眼皮呼吸放缓,指尖抠进掌心里,用疼痛维持住正常表情,才抬手捧起宋吟软软的脸颊,低声问:“宝宝怎么了?”
宋吟看了迟晏寒一眼。
他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在为顾清惟的事烦心,小脸绷着看了看自己的裤脚,表情恹恹道:“这几天总下雨,我裤子都脏好几条了。”
迟晏寒撑着伞,把宋吟的手握在掌心里暖了暖,抬眼,“回去用洗衣机洗一洗就好,要是不想穿就丢了,我买几条新的在家里备着。”
宋吟只是随便找的一个理由,还没铺张浪费到裤子脏了一点就丢,他连忙摇摇头说不要。
迟晏寒便转过身弯腰,“我背你,车子就在前面,等到车上就不怕被弄脏了。”
看着迟晏寒宽阔的后背,宋吟闷闷哦一声,从迟晏寒手中接过伞,两条胳膊搭了上去。
迟晏寒拢着他的膝窝便往车边走,先到右车座,将宋吟完好放进里面,他才转去主驾驶位。
半小时左右,宋吟回到了迟晏寒家,一进门迟晏寒便走去厨房煮姜汤,让宋吟先去洗个热水澡,宋吟刚洗完出来,就捧着碗喝上了汤。
因为外面下雨,宋吟停止了去外面的心思,吃饱喝足,在沙发上趴着玩游戏。
迟晏寒下午出了趟门,回公司练舞跟了跟进度,晚上才回到家。
宋吟让他查的事情,他傍晚开始着手调查,不过白尚温这个人在他的圈子里籍籍无名,底下人怎么查也查不到。
白天的时候宋吟还去了密室所在的商场,看见门口绑着手腕粗的铁链锁,没有钥匙,根本进不去。
所以两边都一筹莫展。
宋吟正烦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那是两天后的晚上,接近凌晨,迟晏寒正好练舞到现在还没回,宋吟刚结束一把游戏,一个本市的陌生电话便打了过来。
通话一接通,宋吟听见那边的女声有些疲惫道:“是小甜今吗?我是顾源源,这么晚还打扰你真不好意思,但我这边出了点事,只能求你帮忙。”
“我哥他最近和你闹矛盾了吧?他不和我说,但我大概能猜到,这几天他一直没去公司,打电话也经常不接,白天我实在奇怪去了趟他家,才发现他居然在家连喝了两天酒,我还没见过他这么萎靡的样子,家里也酒气熏天的,应该也没怎么好好睡。”
说着,顾源源有点吞吞吐吐,“我正好认识几个清纯男生,想骗他出去见见,好转移注意力……”
“结果我刚要去开车,就看见有个男的在刮我的车,刮完还朝我们吐口水,应该是生活不顺的仇富党,我哥见了上去打他,两人打起来了,我哥平时绝对不可能这么冲动,这段时间大概是疯了。”
“现在我们在警察局,我是想……如果方便,你能不能来见见我哥?”
……
顾源源挂断电话,回头看了一眼。
将近凌晨的警察局灯火通明,警察分别给两人倒了水,询问了情况,做了笔录。
刮他们车的男人看着老,其实还是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他颧骨被揍得发青,前几分钟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和警察哭诉,结果顾源源一提出私下和解,他领了一笔钱,就咧着嘴倚在桌边,笑呵呵地数起了钞票。
顾清惟懒得再看他,表情淡淡地出了门。
外面还在下雨,而且越下越大了,冰冷的雨哗哗砸在地上,带起来的冷风催得他更加头疼欲裂。
顾源源背着包出来,见顾清惟一个人站在路边,眼神暗淡冷漠,表情有点古怪。
放在以前,不说多久之前,就是半年前,顾源源都想不到他哥会因为一次网恋这么患得患失和痛苦。
她从包里翻出一把伞,丢给顾清惟,又自己撑开一把伞,朝车那边走去,“哥,我先走了,你回家后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叫个司机去给你送醒酒汤。”
顾清惟拿着那把伞,低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顾源源最后看他两眼,打开车门上了车,将包放到副座,踩住油门远去。
顾清惟在警察局门口的台阶上站了几分钟,等到头疼稍微缓解,垂眼,准备打开伞。
然而还没按到开关,顾清惟后背猛地一软,眼睛也被一双手盖住。
身后传来一声甜甜的:“哥哥,好巧啊。”
顾清惟听见那声音,被那只手触碰到的时候,脊骨都麻了麻。
他几乎是瞬间捉住眼睛上的手,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刚才蒙住他眼睛的宋吟。
人一到年龄,会比还小的时候清醒一点,知道什么不属于自己,就会长痛不如短痛,早早放弃。
所以顾清惟这几天将有宋吟号码的手机扔到了杂物间里锁着,不主动发短信也不主动打电话,保留自己最后一点体面。
他以为再过几天,他也会像很多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一样,在疯狂的迷恋之后,各奔东西,再也不在乎。
只不过要用一点时间而已。
但事实上是,这两天他一天比一天不好过。
直到现在宋吟的脸出现在面前,力气才有慢慢恢复的迹象。
只是顾清惟永远不会表现出来,他此刻面无表情,甚至脸色有些冰。
宋吟看着他那冷冰冰的脸色,悻悻舔唇道:“好吧,是你妹妹叫我来的,她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状态很不好。”
然后扭动手腕,装了下,“哥哥你抓得我好痛。”
“她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总爱想多,你不用听她的,以后也不用再接她电话,”顾清惟松开他的手,“我最近很好。”
宋吟眨巴着眼,抿着嘴巴看他。
顾清惟下颌绷紧,正要打开伞就这么走人,就被宋吟握住了手,“可是哥哥,你黑眼圈好严重,脸色也很差,真的没事吗?”
右手臂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变僵硬,顾清惟沉默片刻,冷声道:“最近有项工作出了纰漏,我忙着处理,不是因为你。”
宋吟:“可是姐姐说你这两天都没有去公司,也没接特助电话。”
顾清惟身体僵硬地一顿,大概是没遇到过多次被拆台的情况,所以他一时没有说话。
宋吟垂下脑袋道:“我这两天都在想哥哥,每天都睡不好觉,想给哥哥打电话,又怕哥哥不接。”
顾清惟一听这话,就知道宋吟这两天压根没给他打过电话,甚至可能连他这个人都忘了。
顾清惟呼吸变紧,脸色刚要转冷,胸膛前蓦地趴上来了一团软馒头,宋吟像破了一个洞的汤圆,陷漏出去,人却浮在了汤上。
他抱住顾清惟,抬着一张小脸,“那天我是被强迫的,我根本不知道迟晏寒会来。”
顾清惟的动作停顿下来。
宋吟舔了下嘴巴,“我知道哥哥不相信我,所以我这两天去买了这个。”
顾清惟的手被捉着抬起来,只见柔软的手握住他的无名指,戴进去一个银白素圈。
样式看着很简陋,不值多少钱,像小时候用易拉罐圈做的戒指。
但那一刻,顾清惟心脏还是猛地一颤,他手指痉挛了下,刚抬起眼,宋吟便笑盈盈地给他看了下自己的手,“我和哥哥戴的一样的。”
“只有哥哥有,这下哥哥信我了吗?我会和其他人慢慢断的。”
宋吟又把脸颊埋到顾清惟胸口,小声说:“哥哥别闹别扭了好不好,我会难过的。”
顾清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优柔寡断,宋吟找到他哄两下、说几句甜话,他就没办法了。
宋吟根本没有用心,像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处理他一下。
这么明显的套路,顾清惟明明一眼看穿,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一直没有推开宋吟。
宋吟抱了顾清惟一会,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眼天空。
“哥哥,雨下得好大,而且太晚了,虽然我很想哥哥,但真的有点困,”宋吟有点苦恼似的抿抿嘴,又抬起头,望着顾清惟的脸,“哥哥现在先乖乖回家,等回去以后,和我视频聊天好不好?”
顾清惟喉结滚动,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用掌心拢了下宋吟的后腰,低声道:“好。”
……
宋吟骗顾清惟说他已经叫了网约车,叫顾清惟先走,又被顾清惟抱了会,才催顾清惟回家。
等到顾清惟的车消失在尽头,宋吟才呼出一口气,眼皮恹恹地一垂。
他刚要拿出手机,手放到口袋里,却只摸到一沓零钱。
宋吟眼睛微微睁圆,迅速回想今天出门前的一举一动,然后悲哀地发现——
手机被他落在迟晏寒家了。
宋吟咬住唇,脸上表情流露出一点愤恨,他正要撑伞去街上打车,没走两步,突然一顿。
周边熟悉的建筑风格和标志性楼层让他回想起来,白野好像就在附近住的,他现在实在太困,回迟晏寒家要四十多分钟,但是去白野家,只用十分钟。
宋吟正想着,看到前面有个路人经过,立刻上前拦住,礼貌问:“你好,能借我用下手机吗?”
路人看见宋吟,眼中划过惊艳,支支吾吾一阵,从身上摸出手机给他。
宋吟拿过手机说了声谢谢,然而刚点进通话,他又顿住了。
他根本不记得白野的手机号。
宋吟轻微蹙眉,征得路人同意后,点开微信,想登陆自己的账号,叫白野来接他。
但刚输入完密码,宋吟就因为设备不同的验证被拦在了外面。
宋吟只好拿路人的微信号加白野,因为白野的微信号就是名字缩写后面加六个八,所以很好记。
宋吟发送了好友申请,好友验证里写着我是宋吟,就等着白野加他。
他知道白野这个时候都不会睡。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白野就通过了他的申请。
宋吟眼睛欢欣地一眨,刚要叫白野下楼来接他,却见那边的白野发来了一个隐含戾气的问号。
BY:你是宋吟哪一个,我怎么没见过?
宋吟一愣,反应过来白野是把他当成了哪个和他暧昧过的老板,刚要解释,冷不丁收到了一条被拉进群的申请。
群名是:备胎。
BY:填一下群公告的表。
宋吟脑子懵懵的,看到群成员后,表情更是闪过一点迷茫和害怕。
因为这几个人他居然都认识。
宋吟不知道这个群是干嘛的,为什么迟晏寒和顾清惟都在里面,甚至连庄邢儒都在,白野叫他看群公告,他就往上一看,只见群名下面弹出了一个文件,备注强调每一个群成员都要填写。
宋吟头昏脑胀地点进去,还没怎么看,就被前几行字弄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姓名:
年龄:
这是填基本信息,填完以后,就要开始答题。
问题一上来就很劲爆,开门见山地问:还是不是处男?
第二个问题稍微缓和一点:和宋吟认识多久,怎么认识的?
第三个问题虽然尖锐,但也不算过分:给宋吟花过多少钱?
第四个问题就慢慢变得不容小瞧,是个承受力的询问:如果哪天看到宋吟和别的男人亲密,能不能忍住不暴走?
下面很贴心地给出了两个选项。
能( )
能( )
宋吟:“……”
第192章 清纯陪玩(33)
剩下的几个问题, 宋吟都没有勇气看完,他将白野删除拉黑后又把群退了,这才把手机还给路人。
最后他宁愿忍着困意打车回迟晏寒家, 也没再想着和白野那个奇怪的人见面。
晚上睡觉的时候, 宋吟还没忘记要和顾清惟打视频这件事。
他和迟晏寒不睡在一起,两间房的隔音也很好, 但宋吟心虚作祟,是躲进浴室里拉起帘子偷偷给顾清惟打的, 好像在做坏事一样。
视频中的顾清惟脱下了外衣,只穿着一件衬衫, 眼下黑眼圈依旧浓重, 但状态似乎好转不少。
宋吟甜甜蜜蜜地说了几句贴心话,就找了个借口挂断视频, 然后他关掉手机, 走去阳台收起白天晒的衣服,刚要叠起来放在椅子上,蓦地摸见口袋里有个硬块。
是一张纸, 被洗衣机搅成了纸糊, 硬邦邦聚在一起, 掰开后依稀能看见一串数字。
宋吟想起来了, 这是那天白尚温给他的一个手机号码, 让他回去以后联系自己。
不过,想到那天在对面楼层看到的场景,再给宋吟几个胆子也不敢打这个电话, 他把纸收起来, 心事重重地关灯躺到床上。
夜色渐浓,宋吟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第二天起来洗完漱,刚想出去问迟晏寒有没有早餐吃,就收到了问灵网游官博发给他的一条邀约。
宋吟坐在餐桌上边吃着夹蛋吐司面包,边看官博发的内容。
大致意思是今天问灵官博要在黑水埗办一场线下活动,来的人都是问灵排行榜上名声大噪的高手。
他们想拍一个宣传片,吸引更多感兴趣的人下载游戏。
当然,官博给出了一串格外诱人的片酬,宋吟看到的第一眼,眼睛就亮了亮,这个宣传片不是强制性拍摄,不愿意露脸也可以不来。
迟晏寒也收到了,他懒洋洋倚在沙发上,正想敲字回复没有空,餐桌前小口咬着面包的人,忽然高兴地回头看着他说:“哥哥,他们给的钱好多啊。”
迟晏寒心里一突,就听出来,宋吟这是要去了。
虽然说玩网游的大部分都是脸也不洗牙也不刷的肥宅,但迟晏寒不能保证,这是不是他的刻板印象。
他怕放宋吟一个人去,又会看上哪个有点姿色的男人。
黑水埗。
这是一栋往外出租用的高楼。
如果有人见过上个世纪老香港的劏房和鸽屋,那么也能想象到这一栋庞然大物的高楼是什么光景,一层楼恨不得分割成上百个小房间,从楼下看,一排排的窗户密密麻麻。
一楼垂着布帘的房间,是包租婆每天用来打麻将的娱乐场所,这块地方还算干净一点,其他十几平一间的棺材房又邋遢又脏污。
问灵官博因为要拍宣传片,已经将楼里的住户提前驱散出去了。
现在在这附近的,都是问灵邀请来的玩家,还有一些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
宋吟拿到的剧本很简单,是一个有网瘾的女生下班回来,迫不及待进到屋子里玩游戏的场景,顺利的话三十秒就能拍完。
麻烦的是他是以小甜今的形象被邀请来的,按照剧本要求,他要穿一套水手服,还要化点淡妆。
宋吟哪会化妆那些,他连化妆品都没碰过。
他只能坐在官博接他的保姆车上,趁司机下去后,撒娇让迟晏寒帮他化。
宽敞的保姆车里,轻微的咕咚一声,迟晏寒感觉自己在遭受一场劫难。
他任由宋吟叉开两条长腿正对他坐在他腿根上,一只手端着那嫩滑的下巴,用柔软的刷子往宋吟的脸颊上一点一点扫腮红。
宋吟疑惑咕哝:“哥哥,我怎么感觉刷子都没碰到我的脸。”
迟晏寒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别过头,脱口低声道:“我怕这梳子的毛会戳破你的肉……”
宋吟无语了一阵,抬手拉开车门,一把推了下迟晏寒的胸膛,“不要你给我化了。”
……
楼道里到处贴着不可言说的小广告,因为时间久了根深蒂固,用铲子铲也会有些费劲。
庄邢儒刚从步梯上下来,从好友手中接过一瓶冰镇过的可乐,仰头连喝几口,一口气喝到了见底。
他其实今天并不想来这拍宣传片的,但他爹非逼他来,说什么问灵又不是小作坊,是大火游戏IP。
又说什么,让他多露露脸在大众视野里走动走动,没有坏处。
庄邢儒拗不过他爹,只能来了。
但不妨碍他觉得很烦,他把空了的瓶子用力拧紧,正要重重扔到垃圾桶里,步梯里突然跑上来一个人影。
似乎快迟到了有些急,没留意到他,一头撞到了他胸前。
虽然不痛,但庄邢儒皱紧的眉骨还是显露出一丝戾气,只听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对不起!”
再一抬头就只看见一角粉白裙摆,嘎吱一声,那人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屋子。
好友立刻走过来,拍了拍庄邢儒的肩膀,担忧道:“没事吧,庄。”
他知道庄邢儒最讨厌那些开直播圈钱的主播,今天受邀来的问灵女主播不在少数,庄邢儒很有可能会无差别迁怒,他怕庄邢儒发火,赶紧又递过去一瓶饮料。
然而庄邢儒没有接,好友疑惑地抬眼一看,只见庄邢儒完全怔在了原地,视线停留在刚才那女生进去的屋子门前。
那样子看上去可不像在生气,好友不由大声喊他:“干嘛呢?回回魂。”
庄邢儒被他喊得骤然回神,肩膀垮下去,脸色空白地喘了两口气。
刚才那声音是……小甜今?
也对,小甜今靠氪金硬挤上了排行榜,又那么喜欢钱,今天的活动她肯定会来。
自从上次在酒店见过一面后,庄邢儒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最后一次收到关于她的消息,就是狗仔发的那条短信。
毫不夸张地说,庄邢儒这几天将那短信看了上百回,只要是空闲时间,手机里就在播放小甜今的直播回放,经过他两天的深入观察,他觉得小甜今就是女生。
肩膀那么窄细,没有一点男生的宽阔坚韧,还白,最重要的是说话声音完全就是甜甜的女孩。
他就说,小甜今怎么可能是男生呢?如果小甜今是男生,他岂不是就变成……还好,还好小甜今不是。
光是想到这个世界上有同性恋,庄邢儒胃里就泛起一阵胃酸,恶心得想把早上的饭都吐出来。
但那抹庆幸转瞬而逝,庄邢儒回想起狗仔给他发的那条短信。
那狗仔他调查过,从他团队下出的爆料十有八九都是真的,没有一条是假料,经他手的瓜次次都要掀起一次狂潮。
“不行……”
庄邢儒喃喃道:“不行。”
好友听见他那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回过头看他,脸上浮出了一点惶恐:“什么不行不行的?你怎么神神叨叨的,到底怎么了。”
庄邢儒没理好友,他都已经走出黑水埗了,现在却猛然回头,奔着原路返回,好友在后面连叫他几声都没叫住。
不行,他受不了了,他必须要问清楚,小甜今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庄邢儒腿很长,从热热闹闹的人群中挤进去,不出一会就脸色凝重地走到了黑水埗一楼,他低头,询问一个工作人员有没有看见小甜今。
宣传片不长,几乎每个人进去拍半分钟就能出来,现在小甜今大概已经拍完了,而她模样又那么醒目,肯定会有人时刻关注。
果不其然,庄邢儒看见工作人员抬起手,指了指前面的一辆保姆车,“刚才她进车里了。”
庄邢儒说了声谢谢,大步朝保姆车走去。
那辆保姆车体型很大,通体漆黑,低调中带着一丝凛然,但窗户贴着防窥膜,从外面看,完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庄邢儒脑子全是想要求解的急迫,甚至身体也隐隐发起了热,他三步并作两步,不出一分钟来到车前,没有多想,一把拉开了车门:“小甜今,我是庄……”
话音骤然停止。
保姆车里有三排座位,最后一排是连在一起的,而第二排的两个座位,中间隔开了。
只见里面靠窗的座位上,一个身形纤细的人跪坐在那里,右手向下扯着刚脱到脚踝上的丝袜,刚要脱下来,就被陡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
他不得不停下手里动作,朝庄邢儒看过来。
那张脸化着淡妆,小得可怜,皮肤白得发光,白到庄邢儒脑子都被晃得有点转不过来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想着:小甜今好像正在换衣服。
他一手扶在车门上,人傻傻站在原地,还是宋吟先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甚至快破音地问:“迟晏寒,你没锁门吗?”
“锁了,我怎么可能会不锁,”前排坐着的迟晏寒连忙否认,他一脸冰寒,难得地说了脏话,“是不是没锁上?操,我没发现……”
庄邢儒注意到迟晏寒正以一个滑稽的姿势捂着脸,应该是小甜今要求的,现在意外突发,他也没把那骨节分明的手放下来,一边捂一边侧过脸去检查车锁。
检查的途中,还不忘记冷冷提醒庄邢儒:“还不把门关上?”
庄邢儒终于反应过来,他忙去拉车门。
车门一点点关闭的时候,庄邢儒忍不住从缝隙中看了进去,只是这么一眼,他就对上了一双水润的眼睛。
里面的人正往回拽着袜子,却因为着急怎么也拽不上去,一边着急一边想留意后面的门关上没有,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庄邢儒。
庄邢儒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看的。
但视线对上之后,他就看见小甜今如同看到变态一样,整个人惶恐地一震。
以至于那两瓣光裸的水蜜桃,也正对着他,颤了两下。
第193章 清纯陪玩(34)
迟晏寒真的后悔带宋吟来这里了, 也后悔刚才的粗心大意,以至于现在他遭到了不该属于他的惩罚。
宋吟换好衣服后,根本没想下车去见外面似乎在等着他的庄邢儒, 抬起一张绯红小脸, 张口就让迟晏寒开车送他去白野家,还说今天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迟晏寒是真的很委屈, 他没检查好那个车锁是他的错,但宋吟也不能这样惩罚他吧?
宋吟打他几个巴掌, 狠狠踩他几脚都行,怎么能让他开车送他去别的男人家里?
“快点, ”宋吟憋着火, 肚子又因为羞耻一鼓一鼓的,一点不留情面地催促, “都怪你, 是你没检查好,才让我被别人看到!”
想到宋吟被别人看光,迟晏寒心里也很窝火, 那地方他连看都没看过, 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十几分钟前骂醒自己, 但现在, 他只能伏低做小地道歉, 并小声劝哄,想让宋吟回心转意,“对, 都怪我, 我太坏了。”
“我给宝宝转账认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们不去别人家里行吗?”
“不要,”宋吟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一手撑着车垫,一手抬起来揪住了迟晏寒的头发,力道很轻,就是看着吓唬人,目的是让迟晏寒知道自己有多生气。他再次催促:“快一点开车!”
迟晏寒哪还敢说话,只能踩住油门,往宋吟导航上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憋屈的懊悔。
但临到宋吟下车,他都没有任何办法。
迟晏寒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完,宋吟就捂着耳朵一溜烟从车上跑了下去。
远处是接到短信匆匆忙忙跑下来的白野,他连凌乱的衣领都没整理好,露着一小半桀骜粗长的锁骨,站在路边四处观望。
在看到宋吟朝他走过来后,他唇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可下一瞬,他表情就陡然转变成了阴沉:“你从别的男人车上下来的?”
“你别想装,我都看到了,”白野控制不住发怒,咬牙切齿道,“你档期这么满,刚见完一个又一个,现在刚好到我了是吧?”
根本没想过要装的宋吟,奇怪地看了白野一眼,接着,他递过去装着水手服的包,理直气壮道:“帮我拿包。”
连一点路他都不愿意累到。
白野低头,望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余光看见前不远的车一动不动停在拐角,可防偷窥膜效果太好,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是谁。
他心烦意乱,忍不住大声道:“我不拿,我凭什么拿?”
宋吟睫毛都翘起来,显然被白野这副狂拽的态度惊到了,他抿了抿嘴,脸上的软肉轻微鼓起,下一刻他也提高声音道:“不拿算了!你爱拿不拿!”
他放下包就转身走人,白野两步追上去,不服气一般抢过包,硬邦邦道:“谁说我不拿?我想拿,我乐意拿,谁敢跟我抢!”
“……”宋吟无语,神经病吧。
他懒得和白野计较,低头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抬手心不在焉戳了下白野的胳膊,又变成乖巧的样子道:“哥哥我好累,我们快回家吧。”
……
集团大楼。
男人等汇报完工作的特助带上门出去后,后背向后仰,靠住了椅子,椅子因为身体的重量自然地下沉,在他身后,是夜幕初上的车水马龙。
他没有开灯,轮廓清晰分明的面庞,在灯光昏暗的办公室中,显得有几分幽沉。
但只要细细一看,就能发现他的神情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这一点连刚才出去的特助也发现了,心道顾清惟可能心情不错。
桌角上放着的腕表一点一点转动,当来到整点时,叮的响了下。
顾清惟打开手机屏幕,刚垂下眼皮,就收到了一条视频邀请。
现在是晚上九点,通常顾清惟只会在公司里待到八点,时间一到就会准时走人,几乎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如此重复,就像太阳亘古不变的东升西落,乏善可陈,没有任何意外。
但是今天不同,宋吟告诉他,每天晚上九点都会给他打视频。
不管是不是为了稳住他的权宜之策,顾清惟只知道,自己真的产生了正面情绪。
想到九点会见到宋吟,他怕路上会耽误时间,所以一直在这里等到了这个点。
顾清惟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地接通这个视频。
相比于顾清惟的紧绷,打视频的宋吟就很轻松,刚接通就叫了一声哥哥,眼睛也弯得很勾人心痒。
顾清惟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发现宋吟好像又是在浴室,不过今晚的浴室似乎和昨晚的不同,昨晚的是大理石地板,今天的却是瓷砖,他脸色微妙地沉了沉。
“你不在宿舍?”
一听到这话,宋吟就心虚地错开了眼神,含糊应了一声。
顾清惟好敏锐,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下一刻,宋吟又发现什么东西,立刻转回头,看向顾清惟。
只见屏幕中的顾清惟肩膀宽阔,肌肉结实流畅的身躯稍微弓着一点,双手撑着膝盖俯身面对着镜头,面庞依旧深邃,但是宋吟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不是平时的西装。
是一件宽松的袍子,像是在足浴店里穿来方便按摩的那种,而敞开的衣领里,的确有捏抓过的红痕。
真的按摩过!
宋吟眼睛里蹦出一点光彩,脸上表情跃跃欲试,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顾清惟的把柄,可以闹一下,但他一开口,声音却是小声小气的:“哥哥,你是不是去按摩了?”
顾清惟动作一顿,看向屏幕,只见宋吟小脸失落,垂着长睫毛,不太高兴地问:“给你按摩的是男生还是女生啊?你们有钱人,肯定会找年轻漂亮的给自己按吧……”
虽然知道多半是装的,但顾清惟的胸腔,却被那副在乎他的神态一点点填充满了。只是他表情仍是平静,一言不发,说道:“不是。”
宋吟刚要胡搅蛮缠说自己不信,就见对面的镜头翻转上移,照到了一个角落。
角落放着一个小沙发,那里站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大爷,身材黝黑精壮,一双手掌看起来就格外有力,见顾清惟把镜头转向他,他连忙会意地摆了摆手。
证明刚才就是他给顾清惟按的。
宋吟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原来顾清惟刚才是在回他,自己找的不是年轻漂亮的技师。
老大爷收拾完东西就走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清惟一个人,顾清惟刚回答完疑神疑鬼的宋吟,低头一看,却见宋吟脸上并没有高兴之色。
顾清惟只是今天坐太久身体有些僵硬,所以才在声誉不错的店里叫来了一个老师傅帮他按肩膀,但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已经解释过了自己是洁身自好的,怎么宋吟还是不高兴。
不过,顾清惟很快就没有再想,因为宋吟这时又抬起了脸,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问他:“哥哥,我今天给你打视频,你开心吗?”
顾清惟手指轻微一僵,按在手机后面的手抽了抽,良久后,若有似无“嗯”了一声。
虽然他应得小声,但是宋吟还是在收音口听到了他的回答,当即甜甜笑了笑,“我也开心!”
“想到今晚要给哥哥打视频,我一整天做什么都在走神,不过哥哥白天忙,我不想打扰哥哥……”
宋吟脸蛋红扑扑,穿着一身清纯的白衬衫,说着一些裹了蜜糖的话,忽的,话锋一转:“不过哥哥,你真的愿意等我吗?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突然发短信说断掉关系?”
顾清惟脸色淡了些,嘴上却说:“不会。”
“哥哥不能骗我,我会受不了的,”宋吟瓮声瓮气,有点心虚地低头揪着自己的衣摆,“但哥哥这么说了,我也愿意相信哥哥。”
“说会断我一定会断的,只是有点难,哥哥要给我一点时间,而且,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看见有人抱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不理我,我也不想和他们搂搂抱抱的,但迟晏寒和白野总是爱……”
宋吟正说着,突然听见手机那边传来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丁玲哐当,动静特别大,宋吟大惊失色,抬头一看,发现是顾清惟想拿水杯却不小心失手将水杯打碎了。
宋吟觉得是顾清惟故意的,因为他看见顾清惟脸上的神色极为不正常,神情也又阴又沉,手掌收得死紧,像把谁的脖子捏在了手中。
他又有点害怕,又有点委屈:“你说好了不会介意会等我的!”
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顾清惟用骨骼分明的手挡住了脸,只露出一点幽暗冰冷的眼睛,声音嘶哑道:“我是说可以等,但不代表我想听你有几个男人,我听得头痛。”
宋吟眼睛眨了眨,小声道:“好吧,那我不说了。”
他说完这句就沉默了。
顾清惟从刚才那阵戾气中缓过来,垂眼重新看向屏幕,喉咙滚了滚,刚要说什么,就见宋吟凑近了屏幕,像做贼一样眼睛狡黠地望着他说:“哥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答应我,我给你看看那个好不好?”
这一刻,顾清惟在想,宋吟是不是拜托谁都这样。
但不可否认,效果真的很好,顾清惟后背当即绷紧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宋吟,他产生了疑惑,那个是哪个?是他想的那个吗?
顾清惟知道宋吟想要什么他身边的人都会挖空心思给他找过来,现在却不惜出卖色相找他帮忙,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事,但他长久凝视着屏幕,片刻过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道:“好。”
宋吟正坐在一个马桶盖上。
白野家定时定点会有人来打扫,宋吟住的这间房又没人来住过,马桶干净得甚至会有香味,所以宋吟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在上面。
顾清惟只见他把手机放到了马桶对面的一个架子上,自己又重新坐回去,然后有点扭扭捏捏、慢吞吞地对着镜头抬起了双腿。
他两只手一起抱住膝盖后面,拢着细伶伶的一双腿,朝上一提,本来裹着饱满弧度的白色衬衫就再也遮不住下面的地方了……被布料裹着的、富有肉感的腿肉,通过镜头全部传到了顾清惟的眼中。
顾清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为恐怖。
宋吟怕他看不见,还把衣服往外拽了拽,于是,微微发粉的、好似果冻一般莹润的地方,伴随着他拽衣服的动作,以及慢吞吞往上抬腿的动作,在空中软滑地弹了弹。
抬腿时,他的脸一直藏在双腿后面,可以看出此时的他,有多么不好意思和窘迫。
明明提出给看的人是他,害羞的人也是他。
顾清惟死死盯着手机,薄唇刚要张开,忽的,听见一阵敲门声,他立刻抬头,不是他这边的。
只见镜头里刚才还在放浪抬着双腿的人,骤然大惊失色地看向了左边,紧接着,就有狐疑的男声传进来:“宋吟,你怎么在里面坐那么久?不会在背着我搞乱七八糟的吧。”
“赶紧出来,我警告你,要是被我发现你在我家里乱来……”
为了吓唬他,白野的语调刻意压得很低,宋吟也真的上当了,慌里慌张地就把双腿放下来,跑去架子上拿手机。
顾清惟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被挂断了视频。只是视频挂断后,他许久都没有动作。
脑子里全是宋吟放下腿的前一刻,大腿的剪影压下来,印到内裤上,乍然一看。
就好像吓尿了一样。
……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宋吟还是顺利给顾清惟发去了拜托他调查的事,顾清惟告诉他,明天一早给他结果。
这么高的效率,让宋吟心满意足。
他洗好澡就从浴室里出来,扑到床上,躺着玩了一会,才走去窗边准备拉窗帘。
然而刚抓上帘子的那一刻,宋吟感觉到外面吹起了一阵哗然的风,他下意识往外一看,只见楼下的路灯旁,一棵大树旁边,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里。
肩膀宽阔、身材高大,看不清脸,可那下颌抬起的弧度分明是朝他这个方向看来的,宋吟刷一下关上了窗帘,心跳如同密集的雨点,哗哗跳起来。
应该是意外吧?
不过大晚上看见楼下有个人,还是怪吓人的……
宋吟缓了会才缓过来,刚沾上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系统的警报惊醒的,宋吟听到脑子里冰冷的警示音,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懵着,就听系统道:【打开手机看顾清惟发给你的消息。】
宋吟有点懵,脑袋还翘着一缕头发,额头白皙莹洁,很乖,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拿过床头的手机就打开了屏幕,只见说早上给他调查结果的顾清惟真的发来了消息。
宋吟拜托顾清惟调查霜墨在风城高中发生过的事。
顾清惟发来的这份文件上,表明霜墨在高中时是一个孤僻的人,没有朋友,每天独来独往,有点像是怪胎,他和班上一个姓白的同学,一起遭受了校园霸凌。
姓白?
白尚温?宋吟脑子里第一时刻就想到了这个人。
霜墨是因为不合群被孤立,那白尚温呢?他既然是白野的小叔,说明身份很高才对,怎么会有人不长眼睛霸凌他?
宋吟刚产生疑问,就看到了下面的备注:白尚温此人有双重人格,每三天一转换,主人格还算正常,第二人格有反社会倾向,因此班上的人经常对他实施暴力。
顾清惟下面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所学校已经倒闭很多年,不太好调查,暂时只能查到这些。
宋吟只匆匆打了个谢谢哥哥,就抬头问系统:“怎么突然响起了警报?”
他隐隐有些预感不妙。
【距离上次你在霜墨家看到白尚温,已经过去三天,今天是第四天。】
宋吟虽然刚睡醒,但脑子还算灵活,被系统一点拨,脸色霎时就白起来,如果白尚温三天转换一次,那么这次转换的岂不是又是第二人格?
怪不得这几天一直风平浪静,原来真正被他撞见案发现场的不是白尚温……宋吟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在楼下看到的人,难道那是白尚温?他要来找自己?
一定是吧?不然系统怎么会响警报!
宋吟正胡思乱想,系统就出声道:【我给你订了票,用剩下积分给你换了障眼法,趁白野现在不在,你带上现金现在到外面打车去客运车站。】
接着,他又补充:【不要带任何设备,白尚温会定位。】
……
系统给宋吟订的票是研城附近的一个城市。
怕宋吟路上嘀嘀咕咕,他又鞍前马后,订了一个度假村酒店的票,让宋吟去到以后有地方玩,这三天不会太无聊。
他专门看的网上评分高的度假村,应该不会踩雷。
正值中午,豪华偌大的度假村沐浴在阳光之下,每一寸地方都熠熠生辉。
来往旅客很多,虽然不是旅游旺季,但酒店的房还是爆满的,酒店外清幽的小路上到处可见外国人的面孔。
因着种族差异,外国人鼻骨和瞳色都和别人不一样,走在路上,总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但要说现在回头率最高的人,还是那个提着一个小包,正朝酒店走的胖子。
那胖子穿着一身风衣,脸颊两边的脂肪肉乎乎地往下坠着,虽然皮肤白净,但形象实在不可恭维。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竟然觉得这胖子特别好看,甚至想上前加微信。
疯了吧!
难道他们有恋丑癖?
街上的路人都有些心情复杂,而当事人宋吟却完全没留意到,正脚步轻快地朝酒店走去。
他来的一路看了度假村附近的娱乐设施,心已经早飞了,只想早点到附近逛。
至于他现在的形象,这是系统给宋吟上的双重保险,宋吟不觉得有什么,对于外貌而言,还是小命更重要。
太阳有点烈,他舔着嫣红的唇瓣,走进酒店里后给前台报了手机号和身份证,然后在前台同样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转身就进了电梯。
用房卡打开门,宋吟扔下装衣服的行李,喝了两口水,带上足够现金,就跑到了外面玩。
不过在玩之前,宋吟看网上攻略说,度假村里的食物贵得不是人吃的,最好先去超市里进购一些吃的,免得被度假村当冤大头宰。
宋吟自觉是勤俭持家的小男生,所以想了想,还是压抑着去玩的心情,按照导航先去了一趟超市。
因为要在度假村住三天,一共要吃九顿,所以宋吟直接推了个小推车,直奔生鲜区。
度假村有专门的小厨房免费供游客使用,人不多的时候可以随时去做,但宋吟刚叫人捞起一斤虾,人就忧愁地拧起了眉,“我不会做饭啊。”
说着,他把主意打到了系统身上,眼睛刚生动地转了转,就被系统拒绝:【不能。】
宋吟抿住嘴巴:“哥哥……”
【不要把你用在男人身上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清隽的小脸绷起来,他有点想发火了,刚要说话,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宋吟转过头,就看见一个个子高挑的外国人,冲他递过来一个手机:“你好,我能加你联系方式吗?Facebook,噢噢,wechat也可以。”
问一个臃肿胖子要联系方式,引起多道视线注视,然而那一头金发的外国人却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炙热地望着宋吟。
宋吟呆呆愣愣地接过手机,在他手机上输入自己的号码,小声说:“可以的……”
这次出门系统特意将宋吟的外形捏造得特别路人,甚至有些丑化,肥头大耳,肚子还是圆滚滚的,身材五五分,两条腿也像是上粗下短的白萝卜。
猛然一看,就像行走的一坨脂肪。
但没想到,还是会有人被他吸引。
脑子里传来一声冷笑,宋吟一听就知道系统又在阴阳怪气,还来不及恼羞成怒,就听外国人用蹩脚的中文说:“你真漂亮。”
宋吟一腔火没发出去,人就软化了,点着小脑袋很小声道:“谢谢。”
异城他乡,能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虽是这么想,但宋吟转头就把这个人忘到了脑后,他提着一袋子食物回到了酒店,床垫子都没坐热,人又不在酒店了。
事实证明,宋吟自己一个人也能和自己玩得很开心。
第一天,宋吟逛遍度假村附近的景点,逛到腰酸背痛才回到酒店睡觉,每天的一日三餐也是系统给他做的,他只负责吃。
第二天,宋吟跑去坐摩天轮、玩海盗船、大摆锤……下午的时候有点低血糖,差点昏倒,被系统当众凝出手扶了一把又喂了点巧克力才活过来。
然而死性不改,刚恢复精力,又跑去玩太空飞梭了。
第三天,宋吟买买买,疯狂买度假村的纪念品还有特产,从早上逛到下午,终于恋恋不舍地坐上了返程的车。
……
宋吟回到阔别已久的宿舍,嘴角轻微勾着一点点,心情很好地将门推开。
这几天在外面玩得太野,他的心也像被风筝牵着高高挂到了天空,开心得笑容止都止不住,如果不是廊道里空无一人,现在所有人应该全在睡觉,他都想哼起歌。
宋吟垂着粉白面庞,转身把门关上以后,还在和系统回味:“那个度假村真的好大,也很好玩,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想……”
啪哒。
一道鞋子落下的脚步声打断了宋吟的话音,也让他唇边勾起的弧度仓皇落下。
因为窗帘没有关,外面的月光洒进来,将窗边矗立的男人勾勒出了全身,他单手撑在桌上,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此时见宋吟开门进来,他转过一双幽深冰冷的眼睛,宋吟清晰看到了他脖子上忍耐的青筋,因用力蜿蜒到了清晰的下颌处。
宋吟胳膊上的细小鸡皮疙瘩全冒起来了。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在男人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偏头看向右边的床位。
那是桑霜庭的床。
上面平平瘪瘪,被子里分明没有人在睡觉,可是不远处的男人不管是身形还是气质,都和桑霜庭一点都不相像。
下一刻,男人走到了他身边,冰冷的掌心朝他的脸上袭来,宋吟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的双手双脚凝固在原地,吓得眼睫毛末梢疯狂涌出了泪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楚楚可怜起来,然而,那只手只是越过他,有条不紊地打开了他耳朵边上的照明开关。
当眼前灯光大亮,宋吟抬头看到白野那张脸的时候,他差点贴着后面的墙壁滑到地上。
不过他向后撑着墙面稳住了,只是身体依旧软趴趴的,如同一小滩软泥靠着后面的墙站都站不稳。
男人开完灯的大掌往下滑,抚到了宋吟下巴的皮肤上,感受着上面的皮肤轻微哆嗦,他竟然“哈”地轻笑了下。
这让刚想开口讨好叫哥哥的宋吟,被吓得连忙闭上嘴,眼巴巴地望向白野,试图做出可怜的表情博取白野的同情,但当他看到白野的眼睛以后,又不敢耍这些小把戏了。
男人的眼睛血丝密布,一条条从眼角下方延伸上来,每一根都极有压迫感。
宋吟不敢想象,白野究竟有多少天没有睡觉了,他脸色差得就像极具煞气的鬼。
他想鼓起勇气用食指勾一下白野的衣角,可他连动一动都做不到。
下巴上桎梏着他的手忽然撤开,宋吟小腿肚打着颤地绷紧贴到墙壁上,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平静的声音。
“最初知道你是男生的时候,我只觉得庆幸,这样会少很多人跟我争你,”白野用指腹轻轻把宋吟黏在两边的黑发勾到耳后,声音很低,语气也轻描淡写,“但现在,我觉得你是女生也不是没有好处。”
“这样我抓到你,就能把你□□狠狠操开,内社进去,你怀孕大着个肚子,知道害怕就不会这么坏了。”
白野知道他不会真的这么做,他只是,被宋吟这三天的失联气得胡言乱语了。
三天,七十二小时,短信不回,手机关机,到处都找不到。白野是真想知道,宋吟是不是对所有狗都这么冷漠无情?
做坏事的后果就是,分不清对方是不是真的想报复。
宋吟看出白野是真被气糊涂了,他没见过白野这样平静到好像能随时发癫的状态,所以,他以为白野真的要对他硬来。
他虽然没有……没有那个,但有可以替代的,白野想打他还是能打。
宋吟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他本来疯玩几天回来,现在深夜应该是该休息的时候,脑子也已经早早关了机,现在却被迫重启,所以想出来的都是馊主意,“哥哥我可以和你解释,你先……先帮我把桌上的手机拿过来好不好?”
白野朝他指的地方看过去。
趁男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宋吟立刻转身,异想天开地想开门逃出去。
他想跑到楼下找保安,和保安说白野是纠缠他的流氓,不管说什么总能把白野弄开的。
脑子里得知宋吟想法的系统,不由沉默思索,宋吟是不是演过头,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绿茶坏蛋。
然而满心期待的宋吟,却在看到门外一身正装的男人时,停了下来,怔在原地。
那一刻宋吟迅速心灰意冷,在男人慢条斯理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关门,并朝他慢慢走过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
直到顾清惟面色平静地抬眼眺望他,他心惊胆战地仰起脸,一个没站稳跌坐下去,本以为会坐到床上,却是一屁股坐进了床上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第194章 清纯陪玩(35)
“小宋医生,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半夜起来打水喝,路过的时候正好听见有动静,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你听错了吧, 小宋医生这几天都请假, 桑医生也不在,他们宿舍里哪有人。”
“对对对, 我差点忘记了,但我刚才好像确实听见声音, 难道是我的幻觉?真奇怪……”
门外拎着一桶沉甸甸的热水壶,嗅闻到门内有蹊跷的男人皱了皱眉, 最后又看了那扇门一眼, 这才跟着自己的舍友一起朝走廊那边走。
就在半个多月前,宋吟在这所医院里还是个臭名昭著的网瘾男生, 甚至差点因为玩游戏耽误一场重要的手术, 成日里也怪怪的不爱说话,基本没人喜欢他。
可最近宋吟似乎大变样,明明也不主动和别人搭话, 却让人心生好感, 邻里的几个同事都愿意帮他顺手从食堂带饭、或者帮忙拿快递。
也慢慢有人发现, 小宋医生其实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
好像这两天就总有些高门少爷来找他?
那个个一米九以上, 长相还各有千秋, 站在医院里衬得走廊就像模特走秀用的T台似的,也不知道小宋医生从哪认识这么多男人。
每一个都是说要来找宋吟的,只是他们的眼神极端恐怖, 像表面平静内里却藏着诸多暗潮的海面。
……
宋吟刚坐到迟晏寒腿上, 偏过头一看,撞见那双从未见过的黑沉眼睛, 吓得微微瑟缩,一天内来回走动的小腿也瞬间软了下来。
踩在男人鞋子的脚一滑,扑通一声,宋吟就从腿上滑坐到了地上。
因为有迟晏寒的鞋子做缓冲,宋吟也没摔疼,摔下去以后,还在用愣神的表情抬头去看屋子里三个熟悉的面孔,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地点看见这三个人。
室内一片寂静,连微弱的呼吸都很难听见。
宋吟临走之前将床帘都挂在了两边的钩子上,床铺也抻得很平,可此刻迟晏寒却坐在床沿,把那片地方坐得沉下一块。
双手搭在膝盖上方,十指自然垂在双腿中间,显露出冷淡的骨骼感,他低头去看宋吟,被黑发遮住的眼睛色泽暗下去,看着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屋内的三人同时有了动作,都伸出手,握着宋吟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而把宋吟拉起来后,却没一个人说话。
宋吟在这窒息的氛围里并了并腿,他怯怯地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看向了迟晏寒。
平日里迟晏寒是最听话的,也从来不会冷落他,但是他没想到,迟晏寒是迎上了他的目光,却还是一言不发。
其他两人更不用说,连最好捏的柿子也都是这副态度,两人也只会更加冷酷。
宋吟知道自己是有点不对,任谁都不能接受一直和自己热聊的人突然哪天完全没有了联络,甚至哪都找不到。
但几人这种样子,还是让他一下子鼻尖发酸了起来,不过他只是眼睛红了些,睫毛没湿,就那么抿着淡色嘴唇,低头默默地拍自己的屁股上的灰。
拍的动作很轻,连声音都很小。
上面的肉软软地晃动。
拍两下就不拍了,好像生怕拍多了会惹这些人不高兴一样。
之前要是摔倒,哪怕是他自己摔的,他也会迁怒一下身边的几个人,但现在他只是默默承受、自己消化。
迟晏寒还残存着怒火,见宋吟这小可怜蛋有话不敢说的样子,最终还是心软下来,他冷冷抿着的嘴唇松动,站起来走到宋吟面前,眉骨微松道:“把自己弄那么可怜做什么?”
宋吟正要抬头,头顶就压下来一道声音叫他伸手,他呆呆地伸出去后,顾清惟就给他用湿巾擦起了脏兮兮的手掌心。
白野额头抽了抽,放下了晚一步的手,“怎么总摔跤,几天就要摔一回,屁股这么喜欢挨地板吗?”
顿了顿,他问:“疼不疼?”
宋吟瞥他一眼,就把眼睛垂下去,两耳不闻窗外事,听不见白野说话似的。
刚才还挺心虚的,有人理他了,他就不怕了。
见宋吟好像有人撑腰就不再怕自己的模样,白野心中恼火,又有些无奈的感觉。
“现在说吧,”宋吟的手也没有很脏,擦干净后湿巾上攒的灰很少,顾清惟把湿巾扔到垃圾桶里,淡淡问道,“消失这么多天的理由。”
他淡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吟:“什么原因让你连班都不上,游戏也不玩,消息也不回。”
宋吟垂下脑袋,刚想要往后退一步,忽然之间他双脚腾空,迟晏寒将他抱起来,放到了桌子上坐着。
这样坐,宋吟后面就是一堵墙,退无可退。
他们也都能站在一起看宋吟,不用挤在两张床之间狭窄的过道里了。
三个身高极具压迫的男人一同看过来的场面,让宋吟感到了些许压力,他忍不住张开唇,伸出舌尖扫了下透着蔷薇色的唇。
他低声嘟囔了句什么。
迟晏寒和顾清惟因为离得近,都听清了,只有白野:“什么?再说一次。”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夜灯,白野倾过身、弯下腰,把脸侧附在宋吟耳边,为了方便听见说话一般,把整个人都送了过去。
这么近的距离,他果然听见了宋吟在说什么:“我说了,你们就会站在我这边吗?”
迟晏寒和顾清惟还没说话,白野先是扯了扯唇角,声音里透着自嘲般的不可思议,“我都快跪下来给你当孙子了,你掉个眼泪我连呼吸都不敢,我还能站在别人那边?”
宋吟瞪他一眼,警惕道:“我不信你,你刚刚还说要……我。”
“我说了又不是真的要透,”白野说,“你三天不见,我找你都快找疯了,最后只能在来你宿舍蹲你,还不准我发发神经?”
宋吟:“……”
他看了眼三个男人同样西装革履却同样疲惫不堪的神情,默了默,过了片刻,他问白野:“你小叔……就是白尚温,他在你印象中是什么样的人?”
白野怔了下。
因为宋吟突然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他第一秒时甚至没记起这个人是谁。
过了会才想起来,是他小叔。
最近这个人好像出现的次数有点多。
但是他真没怎么来往过。
从他懵懂无知的少年,再到青涩的青年,再到现在权财皆有,白尚温都没有怎么出现过他的视野里,甚至他还小的时候,逢年过节白尚温都不过来走动。
白野皱眉:“我和他不熟,不亲近,硬要说的话,就是挺有钱的。”
宋吟暂时没把白尚温可能要把他灭口的事说出来,他问:“可你们两家长辈交情那么好,他高中时发生什么事,就没传到过你耳朵里吗?”
白野轻啧:“高中……你是说密室那件事吧,那年毕业季他们班确实有组织一起去玩密室,但白尚温那天正好被他妈叫回去挨训,所以没有去。”
“挨训?”宋吟蹙蹙眉尖,“为什么挨训?”
“那个时候他家里人怕他身上钱太多会学坏,所以一直限制他的资金,但他不知道用谁的名义申请下来八千万创业商业贷款,最后这些资金都流向了私下投资业务。”
“他死都不说那些钱都用来了做什么,他妈填好窟窿,抽了他几天几夜。”
白野回答完,越想越不对劲,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问这些,你和我小叔是什么关……”
“咕嘟。”
一声轻微又发闷的声音,从布料盖着的地方传出来,清晰地传到了室内三个人的耳朵里。
几个男人同时低头,稍显疑惑的视线扫到了宋吟的小腹上,宋吟的耳朵瞬间变得滴血般殷红。
白野挑了下眉,伸手拿开他挡着的胳膊,“先回家给你做点东西,等吃饱了再说。”
……
白野没想到带宋吟回家还要一拖二。
迟晏寒非要跟过来,顾清惟回家拿套衣服过来也要住在白野家,赶都赶不走。
白野脸色微青地站在灶台旁边,敲碎一个鸡蛋,让顺滑的蛋清流进煮熟的面里,看着透明的地方一点点变成乳白色,他心神飘了飘。
宋吟一回来就进去洗澡了。
偌大的浴室里,有明显的干湿分离区。
一面落地窗被两面轻薄的纱窗遮得严严实实,从中间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棵不知名树木在月色下的繁茂树梢。
宋吟坐在嵌入式浴缸里,任由热水盖过肩膀。
沐浴露在地台上放着。
宋吟在浴缸里泡了二十分钟,扶着两边边沿刚要站起来,忽然想起来自己没带换洗衣服进来,人又坐了回去。
他拿过一边架子上的手机给客厅里的两个人都发了消息:哥哥,帮我拿一下衣服进来挂在门口。
这条消息传到外面时,让正在沙发上坐着的迟晏寒还有正在做夜宵的白野,都拿着手机僵了僵。
自从宋吟进去洗澡以后他们就感觉到屋子里有点热了。
白野的家其实很大,几百平,从客厅拐进宋吟所在的浴室,要经过两个拐角才能看到隐秘的玻璃门,隔这么远,墙体隔音又这么好,他们根本听不见任何水声。
但从刚刚开始,屋内就好像有一颗火球升了起来,燎得他们到处冒汗,好像连坐都坐不太住。
迟晏寒看见这条消息就站了起来,然而还没迈开脚步,就撞上了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白野。
视线交错片刻,迟晏寒啧道:“我去就行了。”
“倒也不用麻烦你,”白野抬着眼,因为逆光看不太清神色,只能听见声音中带着往常的漫不经心,“这是我家,哪些东西在哪里放着,我心知肚明,比你更清楚。”
迟晏寒冷冷道:“你不是还在做饭吗,没这么有空吧,我正好要去上厕所,能顺便送。”
白野望着他,嗤笑了一声。
他慢步走到客厅中间,抬手从壁挂电视上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骰盅,慢悠悠摇了下里面的六个骰子,抬眼看向迟晏寒:“三局两胜?”
迟晏寒:“行。”
一分钟后,两个男人隔桌对坐,白野用力晃了晃盅里的骰子。
“大还是小?”
“小。”
“错,一比零。”
“大还是小?”
“大。”
“啧,一比一。”
“……”
两个人的运气不相上下,白野刚赢两局,迟晏寒就会连赶两局,反着也一样。
总之两个人的比分撕咬着,一口气赌了十几局,也没有分出胜负。
迟晏寒轻微扯唇,面带阴郁地望了一眼还在摇骰子的白野。
……
十五分钟过去,两人还在对峙。
“哐当——”突然响起的一道关门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赌局,因为沉迷,他们甚至没有听见有人在开锁。
从外面进来的顾清惟手肘挂着一件定制西装外套,他轻微皱眉,垂眼看向客厅中间两个微微出汗的男人,问:“你们在干什么?”
白野连眼睛都没抬,嗤笑道:“看不出来?我们在赌比分。”
顾清惟沉默片刻,本来也懒得关心他们在做什么,但见客厅中的宋吟不在,便不由自主顺着问了句:“因为什么赌?”
两人异口同声:“当然是因为赌赢了可以送衣……”
话还没说完,迟晏寒和白野相继站起来,动作大得差点掀翻沙发。
因为白野手里还拿着骰盅,起来的那一下太急,哗一声把几颗骰子全部甩到了地上,一瞬间客厅里全是稀里哗啦的脆响。
等那声音停下来,白野才抬起眼,望向对面的迟晏寒。
迟晏寒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恐。
操……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第195章 清纯陪玩(36)
水晶吊灯下的客厅中, 突然响起一声软软的:“阿嚏——”
宋吟裹着小棉被坐在柔软沙发上,莹润的鼻尖因为刚打的那个喷嚏陡然变红,他抬手又裹紧了些被子, 眼神还有点恍惚, 可见是真的受凉了。
其实浴缸里的水可以反复加热,但宋吟光着身子坐太久, 还是有点轻微发冷。
迟晏寒和白野站在沙发前面,一个比一个沉默。
知道听见宋吟的一声喷嚏, 迟晏寒瞬间破功,蓦地跪到地毯上抱住了宋吟的两条小腿, 眉心微皱, 满是懊恼地道歉:“对不起宝宝,我不该这么久才把衣服送进去。”
年轻俊美的面庞轻轻搭在宋吟的膝盖上, 本来算是正常的肤色, 被拢住的双腿衬出了极为鲜明的反差。
说着,迟晏寒斜斜冷睨了白野一眼,这才在白野隐忍的目光中, 重新把目光转回到宋吟身上, “我去买个药?还是你先打我出出气, 我再出去买……用巴掌还是用衣架?”
如若经纪人在这里, 恐怕死也想不到自己手底下生人勿进的大明星, 也会有对一个人这么百依百顺的一天。
宋吟听迟晏寒越说越夸张,连忙摇头,“不用, 我就打了这么一个。”
又说:“你别粘着我, 好热。”
宋吟忍不住弯腰推了推迟晏寒,身上的棉被下滑, 露出的一对可人肩膀正正对着挺俊的男人,刚把男人推出去一点,宋吟敏锐地看到白野的动作:“你也不许过来!”
白野只好停在原地。
他在远处顾清惟的注视中轻轻啧了一声,良久,才说道:“我要事先说明一点,是他非要跟我争,我才跟他赌的。要不是他非跟我赌,我也不会忘记。”
迟晏寒抬起眉骨,冷嘲热讽:“我争是因为我闲着。”
“没有谁不闲就不能去的规定,”白野说,“既然给我们都发了,那就是谁都能去。”
迟晏寒:“你一边要做饭,一边又要争着去送衣服,你要不要考虑改行去当月嫂?我看你是个好苗子。”
白野:“比不过你,你拖地比我干净。”
迟晏寒刚要再开口,宋吟绷着脸往沙发上一躺,促声道:“停!”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听得宋吟头疼欲裂,根本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因为这种奇怪的小事吵起来。
见宋吟有点火了,两人才暂时停战,白野轻飘飘地睨了眼迟晏寒,抬步进厨房把煮好的面端了出来,弯腰放到桌上时,耳廓上的一颗耳钉熠熠闪烁。
白野的厨艺还算不错,刚出锅的一碗面香气浮动,宋吟吞了口口水,立刻拿掉身上的棉被,接过白野递过来的筷子,蹲在桌边吃起面来。
能看出来,他现在肚子真的很饿。
迟晏寒耐心等宋吟吃了半碗,转身抽过一把椅子放到腿边坐下,眸子半抬,犹豫片刻,出声道:“宝宝,现在趁我们都在,你说说这几天都跑去哪里了?”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和我们说,我们才能知道。”
在场其他两人皆是把目光一起投过来,放到宋吟身上。
其实他们都觉得奇怪,他们都是研城有权有势的人,调查一个人的去向和喝水一样简单,甚至白野就在研城机场工作,地位根深蒂固,每一个航班他都能查到。
但偏偏,他们怎么也查不到宋吟的下落,那三天,宋吟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研城。
宋吟吃面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向迟晏寒,由于腮帮子里还囤着一点面,显得面颊有点鼓。
过了半晌,他就这么含糊开口:“我这几天,住在一个小破楼里。”
宋吟故意没说自己去了度假村,不然让几人知道他这几天都在吃喝玩乐,大概又要发疯,不过他显然把自己塑造得过于可怜了。
话音刚落,连顾清惟都皱起眉。
白野:“小破楼?”
他咬牙切齿,一只手按在桌沿上,手背上的青筋生机勃勃地弹动,似乎要把桌子生生捏成齑粉,“放着有人伺候的日子不过,你跑去小破楼住,宝宝,你是不是找揍?”
宋吟瞬间抬眼看他,连语调都没扬起来,脸蛋绷着问:“你要揍我?”
白野一僵,目光闪烁地偏过头,含糊道:“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揍。”
宋吟懒得理白野,喝了一口汤,用纸巾细致地擦了擦亮莹莹的嘴巴,这才小声说:“你小叔要杀我……”
白野:“杀你?”
大概是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宋吟把自己团吧团吧又缩回小棉被里,把那天在霜墨家看到的案发现场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那副血腥场面,是不用任何辞藻描绘都非常夸张的,而且这里面的一个当事人,还是和他有亲缘关系的小叔,等到宋吟说完,白野神色还僵硬着。
但他不怀疑宋吟骗自己。
迟晏寒神色凝重,他喉结轻滚,想到那天晚上突然小脸惨白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宋吟,抛去那不可置信的惊喜,被压下去的狐疑渐渐复苏。
还有一些后怕,原来那天宋吟看到了那种事,可有一点迟晏寒还是想不通:“那天看见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
宋吟顿了顿。
他不报警、也不和任何人说,就是怕打草惊蛇,霜墨和白尚温貌似是一伙的,他还没调查出霜墨家里的隐藏空间到底有什么,并不想惊动霜墨。
他别过眼,随便敷衍:“我太害怕,就给忘了……”
这借口就跟当初长时间不回他们消息突然出现后找的借口一样离谱,但没等他们开口,宋吟就立刻转移话题:“霜墨家里有一个隐藏空间,要输入密码才能进,我一直怀疑里面有什么秘密,但没找到机会进去看。”
白野原本还阴寒着脸,突然听见密码两个字,他顿时想起什么:“所以你那天才一直套霜墨的话?”
宋吟小声回:“嗯……”
说完这句,宋吟就沉默下来,接着难以避免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他说这些,是想要什么结果呢?
几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公子哥,会帮他去调查这些麻烦事吗,白尚温还是白野的小叔,白野难道能割舍亲情,站在他这边,去揭穿他小叔的罪行?
蓦地,白野的声音传过来:“你早说不就好了,我今晚就替你进那个隐藏空间看一看。”
宋吟一愣:“你怎么去,你又不知道密码?”
白野不由自主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宋吟发现这是他心虚时的惯常动作,他垂下眼睛冷静道:“哦,我之前怕你一直住那野男人家里,就偷偷配了一把他家的家门钥匙。”
宋吟:“……”
正无语白野的举动,迟晏寒便出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宋吟连忙说:“那、那我也去。”
“你别去,”白野说,“你腿短,万一被发现跑不快,很容易被抓住。”
眉尖微微蹙起来,面颊都憋得有点发粉,宋吟忍不住反驳:“我腿哪里短了,就是比你们短一点而已,其实还是挺长的。”
今晚无星无月,是个寒冷的晚上,迟晏寒和白野换了一套极其隐蔽的衣服,戴上口罩出了门,宋吟焦躁不安地站在门口,就像目送丈夫远去的小人/妻似的,连眉心都带着楚楚动人的不安。
宋吟在门口望了好一会,直到看见宾利车消失在夜幕尽头,这才吸了口气,关上门。
他还在消化今晚的离奇遭遇,刚转身回到客厅,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顾清惟。
男人抬起眼,平静地望向他。
宋吟刚才想起来顾清惟也在这里,嘴巴惊讶地张了张,不过怕被男人发现,他一秒钟就整理好了表情。
慢慢调整呼吸,宋吟走到顾清惟面前,状似贴心地问:“哥哥,你今晚怎么一直不说话?”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没必要问,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更何况顾清惟本身也就话少,宋吟刚问完就后悔了。
可顾清惟却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哑道:“你和他们聊得很好,我就是说什么,你大概也不会听见。”
这句话说完,顾清惟皱皱眉,感觉措辞有些不当,听着就好像他在说宋吟在他身上并没有放太多关注。
然而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顾清惟抿了下薄唇,便沉默地站起身,准备去接一杯水。
腰却忽然被一双胳膊抱住。
宋吟从后面环住了他,力气软绵绵的,一推就能推开,但顾清惟就仿佛被那双手臂牢牢圈住了,动一下都很难,他的喉结仿佛被粗制的皮套圈住,怎么滚动都不太舒服。
这三天宋吟在度假村的时候,并没有和老板联络,所以他的积分一直在倒扣,现在怕顾清惟又闹别扭,宋吟只能先顺着他一点。
宋吟在后面抱了会,转过去,正面抱住顾清惟的腰腹,他在男人怀里蹭了蹭,便抬起双手搂住了顾清惟的脖子,用一双夜里星子似的眼睛望着顾清惟。
顾清惟没有推开宋吟,却也没有迎合,只是那么看着他。
宋吟得不到回应,就越搂越紧,到最后脚尖都全部踮起来,拖长调子委屈地叫了声哥哥,顾清惟的肩膀僵了僵,最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双手回抱住宋吟的腰。
世界上越是让人上瘾的东西,越是难以抗拒。
宋吟感觉到腰间一紧,眼睛才高兴地弯一弯,他松开顾清惟,跑回沙发边上继续吃剩下的半碗面。
很巧的是,他刚吃完最后一口,白野那边就发来了一条视频。
BY:隐藏空间的密码就是他自己的生日。
下一条带着讥讽和愤懑:这变态,屋子里还挂着你照片。
怕被人发现,白野他们并没有开灯,屋子显得格外暗,唯一的光源是迟晏寒举着的一部手机,透过镜头转动,宋吟看见这小屋子里的墙壁挂着一排照片。
有他女装,也有他男装,甚至有游戏里的人物角色,一张张喜怒不一身处在霜墨客厅里的照片,宋吟都没印象是什么时候被拍到的。
拍的照片很模糊,却都被洗印、张贴了出来。
宋吟不由得想起了没和霜墨见面的时候,霜墨在问灵上殷勤的样子,感觉都有点和他现实里的冷淡样子对不上号。
正想着,白野又发来信息。
BY:这里面东西很少,但角落里全放着刀具,有明显使用痕迹,大部分都有凝固的血水,操,宝宝你这是勾了个什么人?
BY:哦,我们找到一个笔记本,在柜子里面放着,写了挺多页,我拍给你看。
不知怎么,宋吟感觉心跳有些加快,像被关在柜子里高速旋转了好几圈。
下一刻,白野一口气发来十几张照片。
21/4/28
我不该来这个学校,穷奢极欲的烂高中,所有人都是高高在上的高门大户,有他们在,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等级压迫。而我一个没有背景光靠成绩进来的人,理所当然成了他们取乐的对象。
每天傍晚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是我的噩梦,他们嬉笑着朝我靠近,七手八脚将我架起来抬到厕所,用胶水把我黏在厕所墙壁上,再把厕所门关上,让我饿整整一个晚上。
21/5/13
我有了一个同伴,他叫白尚温,他也是刚转过来的,听说他家里人并不重视他,觉得他有病,就把他扔到了寄宿学校眼不见为净。
虽然有个好家世,但没有人照着,又有什么用?很快那些人把他和我一起关在了厕所,和我作伴。
他不怎么说话,我也不爱说,所以我们基本没搭过话,虽然很难熬,但我没想过去死,毕竟我还要考出这个鬼地方,去过想过的生活。
21/5/14
有个好消息,学校里新招进来一个保洁阿姨,以前总偷工减料的那一位不干了,现在新来的这个很负责,但凡是需要清洁的区域,都会清扫。
所以保洁阿姨发现了被关在厕所里的我们,她是这个学校里唯一对我们表达出善意的人,甚至她还些心疼,这真是难得。
我们被保洁阿姨救了出来,善良的女人还给饥肠辘辘的我们,一人塞了一个馒头。
21/5/15
不是那么难熬了,因为有保洁阿姨在,每天傍晚她都会把我们救出来,我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了,阿姨问我们为什么不告老师,我们都没说话。
21/5/16
今天阿姨把我们救出来后,还和我们聊了聊天,她说自己有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叫宋吟,长得很好看,但他们家穷,上不起这个学校。
阿姨说她以后不想连累孩子,想住养老院,和更多老年朋友聊天,我注意到白尚温的神色似乎变了变。
21/5/17
白尚温今天竟然出校门去贷款了,好像是投资了某个养老院。
21/5/20
杀人难吗?我想把他们全杀了。
为什么阿姨不听我的呢?告诉老师也不会有用的。
阿姨把我们受到霸凌的事告诉了校长,班主任只是象征性批评了班里的几个学生,就没有再管,那几个刽子手却恼羞成怒,对阿姨起了报复心。
我听说他们在阿姨照常打扫的保洁区域撒了肥皂水,那片地方灯泡坏了,阿姨扫的时候没注意到,一脚踩空,从二楼摔倒一楼,脑袋磕到台阶上当场死亡。
我感到很愤怒。
21/5/21
白尚温头一次主动和我搭话,他竟然说,他想要报复班里的人,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
我问怎么报复,他说他要把他们全杀了。
21/6/11
那天我和白尚温不欢而散,我觉得他报复的方法太激进,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可能一口气杀得了十几个人?我和他争执不断,今天班里人一起去玩密室,我又和他吵起来,他失控下用密室里的一把锤子砸到了我头上。
流了很多血,班上人以为我死了。
我感觉到很疲惫,没有出面解释。
21/6/12
我还是答应了白尚温,我和他一起参与了报复,但我只负责给白尚温买刀具。
白尚温杀人的方式很简单,一个个约出来,一个个杀掉埋尸,但有几个察觉到端倪没有被他约出来,逃过一劫,但我知道,那只是暂时的,白尚温并不会放过他们。
25/1/1
很难想象我一直在和白尚温保持联系,这几年我一直帮他杀了太多人,可是还有两个,没有被找到,我记得他们,他们只是被强行拉过来凑数的,但白尚温却执意要把他们杀掉。
我和他说我不想再做这种事了,白尚温却突然暴怒,他监控起了我,他在我家对面买了一套房子,甚至为了说服他家里人,他还找到我妈妈,说要和我结婚。
一是和我有了未婚夫的名头,他住在我家对面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家里人不会怀疑,二是因为他怕我告密、怕我去自首,所以要牢牢监视我的所有社交和举动。
我怎么会告密,我也是帮凶。
25/1/13
我没有和白尚温说的是,我其实当年收到过阿姨家的孩子的短信,他问我要了白尚温的企鹅号,我告诉他了。
我知道他孩子这几年一直在和白尚温聊天,他觉得当年害死他妈的是我和白尚温,所以他想报复我们。
他表面上和白尚温聊得热切,其实每次约白尚温出来,都提前在购物网站上买了化学品,想杀死白尚温。
而我每次知道他们要见面的前一天,都会想办法约走白尚温。
25/2/12
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我最近在玩一款叫问灵的游戏,居然碰上了风鸢,他是我初中同学,他的弟弟居然和我在同一所高中,也是那伙人中的一个。
白尚温已经将他杀害了。
风鸢这几年一直发短信问我他弟弟当年在密室里有没有异样,怎么会突然失踪不见……一开始我还有心思编谎话骗他,后来,我就很少回了。
25/2/13
风鸢的道侣居然是阿姨的孩子,年龄和姓名都对得上……是个女孩子。
25/2/14
她好会撒娇。
25/2/15
她好可爱。
25/2/18
她声音好甜,我晚上梦到她了,好糟糕,可是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25/2/19
我见到她了,好漂亮,真的。
25/2/28
他是个男生,他骗了我。但我好像还是放不下。
……
这份日记带给宋吟的震惊,让他在迟晏寒和白野回来后还有点回不过神。
看着他呆愣到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顾清惟提出,他会把这份日记带去做笔迹对比,这样去报警的时候,这就是一份有力证据。
宋吟还像一滩春水一样瘫坐在沙发上,脸色白白的,闻言看向他:“好,那我等哥哥消息。”
虽然这几天白尚温是正常的,但难免会出意外,白野这几天反正都缺勤缺惯了,不差一天两天,没有出门,迟晏寒也推了这几天行程,陪在宋吟身边。
只有顾清惟第二天一早,起来整理好领带,穿好西装,开车去了公司。
他提前约好做笔迹鉴定的人见面。
傍晚,他回了一趟家,准备放下工作手机。
然而一进门,顾清惟的眉心就皱了皱,他看见自己家的沙发上坐着熟悉的身影,女人身形窈窕,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又喝茶又吃点心,这会见到顾清惟,她笑眯眯道:“哥。”
顾清惟低应一声,面无表情越过她走进书房。
顾源源知道顾清惟想要有私人空间,不喜欢看见她总往自己家里跑,但这回不一样,顾源源抬起头就冲着那西装革履的背影喊道:“哥,我这回可是给你告密的,你不听我说话可别后悔。”
顾清惟轻轻皱眉,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告什么密?”
“咱妈手底下的人拍到你和小甜今了,”顾源源自信说出这句话,他哥百分百会停下手头的忙碌,回头看她,果不其然,她对上了顾清惟略显阴骘的一双眼,“我也是刚知道。”
说着,顾源源一顿,目光打量起顾清惟的神色:“哥,你这两天神色和前几天不一样了,是和好了?我告诉你,那有我一份功劳。”
不仅不再颓唐,恢复了以前的神态,顾源源还发现他哥的无名指上带着一个男款铂金素戒,“这戒指……”
顾清惟打断他:“说重点。”
“好吧,”顾源源停止打趣,促狭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你也知道咱妈的性格,放心,她不会对小甜今下手,不过你要注意点,她这几天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
顾源源眉骨和神态其实和顾清惟有些相似,不做表情的时候,会有一些让人畏惧的冷意。
听见他说的话,顾清惟眼中泛起了黑沉的光。
他和顾源源从小生活在父母强权中,同样有一个霸道的、想掺合他们全部人生的妈。
从前几年开始,女人就一直试图往他身边送门当户对的人……这回撞破顾清惟的事,谁都想不到她会有什么反应。
……
顾清惟知道女人近期会有动作,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顾清惟和约好的人在餐厅见面。
这餐厅落座在观景区边,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的蜿蜒山脉。
对面微胖男人擦干净嘴后,将顾清惟带给他的资料放进公文包里,就要告辞:“那顾总,我就先走了。”
顾清惟点头,刚要站起来,身体以及大脑蓦地一昏。
在短短两分钟内,似乎有一团火从他胸口释放,将他所有意识都烧得一干二净。
顾清惟意识到有人从后方抬起他的手臂,扶着他朝前走去,一路上,顾清惟都半垂着眼,神智不清的模样。
直到有人推开门,把他放到一张柔软的大床,顾清惟瞬间如失去骨头,喉结滚动着瘫倒在床上。
房间里有人在说话,顾清惟勉强睁开眼睛,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后,心中讥讽地一笑。
是他认识的人。
一个财团的独生子、富二代。
没想到女人为了让他有一段门当户对的婚姻,可以牺牲到这种程度。
很快,那些送他进来的保镖便掩门退出去,房内只剩下两个人,顾清惟目光涣散,余光瞥见男生朝他忐忑不安地靠近,“顾总……”
女人这次找人,大概花了些心思,男生说起话来甜丝丝的。
但那故意造作出来的声音,却起了反作用,让顾清惟更加意识到房里的人是谁。
手背绷紧,顾清惟咬破口腔,利用疼痛逼迫两条腿站起来,男生见状想抓住他,顾清惟冷冷睨过去一眼,就让男生害怕地僵在床边。
顾清惟撑着墙壁往房间外面走,直到走出去很远,再也看不到男生身影。
他才拿出手机,脑袋后仰喉结微微滚动着,再次咬深嘴里的伤口,缓了两秒,给某个联系人发去消息。
【在家吗?】
【过来救我一下。】
第196章 清纯陪玩(37)
宋吟还在白野家里, 刚从洗衣机拿出洗好的衣服放进盆里,走出阳台就发现手摇器坏了,晾衣架降不下来, 他又够不着。
他正一脸愁苦,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有力的胳膊将他环抱了起来。
宋吟抱着盆小声叫了下,顺着宽阔的肩膀上一看, 发现是迟晏寒。
他匆匆把衣服挂在架子上,便撑着迟晏寒从他的怀抱中滑溜溜滑了下去, 转身走出房间,路过的墙壁镜子上映出一张不快的脸, 还有紧抿的唇角。
宋吟不太开心, 因为迟晏寒和白野不让他出门,说怕他出危险, 他据理力争说自己这几天不会有事, 但两人却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是不让他出去。
他烦都快烦死了。
他走到客厅趴在沙发上闷不吭声玩手机,正在抽皮肤的关键时刻, 头顶忽然压下来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白野微微弯下腰, 和他说:“宝宝, 我和朋友约好出去夜跑。”
白野和宋吟报备完, 想起宋吟今天胃口不怎么样,便说:“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份焦糖布丁?要不要。”
宋吟后仰脑袋,白细的下巴尖抬着, 躺在沙发上自下而上看空中的白野, 愣了会,他重重别过头, 伴随着一道哼声:“不吃。”
“真不要?”
“不要。”
白野轻轻蹙眉,似乎在奇怪宋吟对焦糖布丁突如其来的腻味,明明前不久,都快要把它当成正餐食用了一样,每天不吃一份好像都没达成每日指标。
今天怎么问两遍,都看起来没什么兴致?白野细细观察那张躺着的脸,没琢磨出什么,只好直起身子,“那我出去了。”
宋吟又哼:“你爱去哪去哪。”
他抱着手机转到沙发那一边,仿佛很厌烦白野,只有这样才能眼不见为净,手指又戳起抽奖池,然而当屏幕上方冒出特效时,宋吟却没去看抽出来的皮肤是什么。
他第一时间竖起白净的耳朵,留心着身后白野的动静,嘴巴好似干涸一般,忍不住舔了舔,心情躁动……他想,白野应该知道他不是真的不想吃吧?
白野正低头在门口系球鞋袋子,迟晏寒突然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白野要出门的动作,随口道:“冰箱里鸡蛋快没了,回来在生鲜超市买一筐,顺便买份焦糖布丁。”
白野把鞋带利落系好,站起来,“问过了,他不想吃。”
“不想吃?”迟晏寒也知道宋吟对那东西的热衷和狂热,所以不由皱眉质疑道,“你听错了吧。”
白野嗤道:“我耳朵又没出问题。”
“这不是很正常?人本质是爱喜新厌旧的动物,不会对一样东西永远热衷。”
“之前喜欢是喜欢,阻止不了后面会讨厌,他吃太多吃腻了,不想再吃,买回来放到烂也不会吃,我回来买几袋牛奶吧,布丁就不买了。”
正说着,后面没骨头躺着的宋吟突然动作幅度很大地站起来,连刚抽出橙色皮肤的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白野和迟晏寒同步转过头,就见宋吟跑到了卧室,关门之前恨恨瞪了白野一眼:“我讨厌你。”
白野:“???”
在白野认识的人中,宋吟是唯一一个说话总是绵绵的、软软的人,朋友都说白野是钢铁直男,对这类人最不感冒。
但现在他偏偏却是和这类人纠缠在了一起,每天追着人跑,甚至临到出门前白野还在想宋吟的异常态度,想到最后,都没想出为什么突然遭到宋吟的讨厌。
白野的朋友大多也是富家太子爷,都住在附近,平常也约着经常出来打球夜跑,这天看见白野出来后一直阴沉的脸,几个嘴巴不把门的都不太敢说话。
跑完两小时,几个男生都歇菜了,撑着膝盖站在小路边上拿衣角擦汗,有人潦草把衣角卷起来,罩头往下把全部擦过一遍后,抬脚就说要去买水。
有男生在后面风轻云淡地招了招手:“再帮我买个跌打药。”
说买水的男生一怔:“干嘛,你刚跑的路上摔倒了?”
“不是,”男生幽幽地说,“我这几天不是玩问灵吗,我就想着点一下上次在电影院旁边看见野哥那个小陪玩。”
男生看了眼他的脑子:“我问你干嘛买跌打药,你跟我说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男生坚强笑道:“别急,我正要说呢,我旁敲侧击问了一下野哥能不能点,话还没说完,野哥就赏了我一脚。”
众人正无语之际,远处的白野缓步跑过来停下脚步,他运动量是这些人中最大的,汗却出得最少,只在额头和脖子上浸着一些。
白野撩起衣角擦了擦脖子,放下时能看见线条坚毅的小腹上缓缓蜿蜒下一条水痕,他冷冷睨了眼男生,抬手将汗湿的头发往后捋。
路边已经有人在朝他们这帮人看,主要是在看中间最高的白野,肌肉线条结实流畅,即使不用力也处于轻微偾张的状态,简单的黑色长裤上衣。
下巴线条清晰凌厉,和友人说话时轻微勾着唇,斜睨人的视线懒散又嘲弄,让人觉得他应该是常年戴着帽子,牵着凶猛杜威出来的那种会玩男生类型。
“野哥,”有人嬉笑着将手肘搭在白野肩膀上,笑嘻嘻道,“刚才小厨说你欺负他,还踹了他一脚,把他都快踹骨折了,有没有这事啊?”
白野滚动喉结低骂一声,眉间满是不耐:“不用理他,不收拾几下总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让他赶紧滚。”
有男生的声音微弱响起:“野哥……”
“我说不用理他听不懂吗?晾着他就行了,看见就心烦。”
耳边突然塞过来一部手机,传音口传来语调下沉的声音:“白野。”
白野忽的睁大眼睛,转过头去看帮他拿着手机的男生,只见对方一脸好心办坏事的无奈和惊恐:“野哥我刚才就想和你说,你手机一直在响,我就帮你接了。”
白野猛地从他手中接过电话,那张俊美桀骜的面庞浮现出一点异样,用力忍了忍,脸上表情才没失控。
他狠狠睨了一眼那男生,走到另一条路上,低声对手机道:“宝宝,我刚才不是在和你说话,你别误会……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里,宋吟的呼吸有些重,不太高兴。
他不相信白野,他觉得白野是在借着和别人说话的幌子故意说给他听,他抱着手里的枕头,胸口伏动几下强忍脾气道:“你今晚别回来了!”
白野听得出宋吟是真生气,还是在跟他假装的。
他听着那沉沉的语调,知道宋吟现在气得不轻,避免宋吟再生气,只能先顺着:“好,好,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别生气。”
殊不知宋吟听见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叫他不回来,就真的不回来?
呼吸又沉了点,宋吟两颊飞红,细白手指都用力抓紧了枕头,他平静道:“好,既然你今晚不在,那我晚上洗完漱就跑到你房间,抱着你的被子,枕着你的枕头,再穿着你的衣服睡一晚上。”
白野不是有洁癖吗?他这样做,白野该气死了吧……宋吟抿住唇角。
宋吟这个人,是真的很矛盾。
他明明在一些方面有超强的洞悉力,却在感情上面有着出奇的钝感,总是曲解别人的意思,总是搞不懂别人的心意。
也常常会把勾引当成报复人的手段。
那边忽的传来喇叭狂鸣的声音,有几道惊慌的男声响起,似乎还有人在奔跑和拉扯:“野哥,你怎么不看路,差点被车撞上……”
白野被朋友捉着肩膀停在路边脸色空白地喘气,脖子上迟来地疯狂冒汗,身上那件宽松的运动裤,也迅速撑出了可观的轮廓。
如果不是身边人都在询问他有没有事,注意力都放在他脸上,恐怕都会看见他是如何出丑的了。
身边的友人都在说话,你一言我一语,像是有几只巨大的蜜蜂在耳边转悠,但此刻白野脑子里只有今天出门之前宋吟恶劣的态度。
他重新回顾了当时发生的一切,还有和迟晏寒的对话,终于不再懵懂,几乎是顿悟,他捏紧手机低声道:“我跑完了,现在就回去,给你买两份布丁?”
宋吟本来还在气头上,还要再加一些猛料气白野,猛地听到这么一句,手上动作突然乱了,半晌后才没有底气地轻轻哼了一声。
没过两秒,他唇角忍不住慢慢上扬,抱着抱枕在床上滚了一圈,高兴道:“等你,哥哥。”
白野挂断电话就准备回去,原本跑完步他们还要一起去吃个饭,但他现在哪还有那些心思,随口编了个理由就转身走人。
想到宋吟可能真在自己床上,白野心中总有蚂蚁在爬,一路上耳朵都在嗡鸣。
白野去店里买了布丁,又去买了牛奶,用平生最快速度赶回家,远远看见那扇门,心跳止不住蹦到喉咙,他几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门:“宝……”
话音截然而止。
白野四处环视一圈,连鞋都没有换,家门也没关,直直走进屋内推开卧室门,接着,他表情略微变了变。
刚才跟他打电话的人不在。
沙发上和房间里空荡荡的,到处不见宋吟的人影。
只有迟晏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迟晏寒看了眼白野的动作,知道他在找什么,重新低头看向手里的本子,淡淡道:“刚刚接了条短信就走了,我没能拦住。”
……
顾清惟发出那两条短信之后,紧跟着就发了一个定位,他刻意避过不太好的场所,选了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免得宋吟多想。
宋吟哪里能比得过老谋深算的老男人,看见这条求救信息,弹去一个电话打不通,怕顾清惟真有事,穿上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餐厅店门口,顾清惟奄奄一息一般屈膝坐在地上,脑袋垂着,涣散的眼睛藏在黑发里,高挺的鼻梁里偶尔传出很重很急的喘息,他看起来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门前不断有人经过,却没人去问顾清惟需不需要帮助。
实在是他身上的气质太惊心,像刚吞过生肉的猛兽,只要靠近一步就会被他用手撕碎,路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顾清惟用掌心撑了一下额头,眉头皱得很紧,他意识到自己的神智在渐渐消失。
其实他不确信宋吟会来,也不敢看手机,只低头抿着唇角的血迹,在思考再过五分钟没等到人,他就打顾源源的电话。
顾清惟在心中数着秒数,当数到一分钟时,一双细腿带着熟悉的嗓音跑到了他面前。
当顾清惟用尽力气抬头看见宋吟的脸时,他经不住恍惚了一瞬。
宋吟下了网约车,远远就看见瘫倒在人家店门口的顾清惟,一路上他都在以为顾清惟是在找理由骗他出门,现在看见顾清惟这副大汗淋漓的样子,他才知道顾清惟是来真的。
宋吟慌手慌脚把顾清惟扶了起来,用手去拍顾清惟的脸,顾清惟低低喘了声,在他耳边呢喃:“去酒店……”
宋吟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顾清惟喘息凌乱,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但却不敢确定。
他点点脑袋,艰难撑着顾清惟往一边走去。
还好餐厅旁边就是一家酒店,宋吟用不着走太远,直接进到酒店开了间房,就坐电梯上去。
把房卡插进门口的卡槽里后,房间里叮一声,所有电源自动开启。
宋吟先打开房间里的灯,将几乎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的顾清惟甩在床上,这才脱力地坐在小沙发里,他擦擦脸颊上的汗,小声问:“哥哥,是不是有人给你……”
床上的顾清惟半撑着床,似乎是想让自己呼吸通畅些,伸手略微粗暴地将领带扯了扯,他轻声说:“嗯。”
宋吟慢半拍地惊恐:“那你叫我来,不会是想?”
没有说全。
顾清惟此刻的大脑不太能运转,他眉心轻轻蹙起,头顶的白炽灯照下来,照出他有些懵懂的表情,他似乎不太理解宋吟的意思。
过了半晌,他才懂了,缓慢摇头。
他叫宋吟来,只是因为宋吟是他这个时候最信任、也最想看到的存在,并不会对宋吟做什么,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把宋吟当成工具。
顾清惟在床上缓了一阵,站起来,踉踉跄跄走进浴室。
宋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和床铺有一道玻璃门相隔的浴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顾清惟刚走进去水声就响起来,大概率连衣服都没脱。
玻璃上也没有蒙上雾,所以里面正在放的水是冷水。
如今零下的气温洗冷水澡,宋吟光是想想身上就忍不住瑟缩,他目露忧虑地望着磨砂玻璃,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顾源源打电话。
可是他转而又想,顾清惟那种时候选择了发信息给他,而不是发给顾源源,是不是有什么考虑?
宋吟这么一想,又不敢给顾源源打电话了,他裹紧身上的衣服缩在小沙发里,回复了下白野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在外面玩,过会就回去。
白野又罗里吧嗦几句,确认他的安全,才没有再短信轰炸。
宋吟想了想,点开搜索引擎,忍不住搜些解决办法,可就在此刻,他突然听见浴室里传来重重的哐当声。
他脑子一懵,刹那间以为是顾清惟摔跤,倒在了地板上,地板那么滑,尖锐器物又多,稍微不注意就会有危险。
宋吟听着浴室里的第二道哐当声,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他连忙跑进浴室里,见门没锁,伸手就推开了门,然后就看见里面稳稳站着的顾清惟,正低头看着地上摔得乱七八糟的牙杯。
他全身都湿透了,正装湿漉漉地贴在胸膛前,显露出线条,手里还拿着莲蓬头往头上浇,虽然效果很显著,但身上皮肤也变成了病态的苍白。
宋吟见他摇摇欲坠,赶紧去扶他。
顾清惟原本就是靠毅力站在原地,现在有支撑的地方,他的膝盖忍不住软了些,以至于他整个上半身往宋吟那边栽倒,薄唇也不偏不倚,在宋吟下巴上亲了一下。
分开时,有粘腻的一声“啵”。
宋吟连忙扶着他站好。
顾清惟撑住头站起来,声音懊恼:“抱歉。”
宋吟有点懵,反应了下,才说:“什么对不起,你说刚才那一下?那又没什么。”
本来就是不小心的。
顾清惟明显一僵,低声道:“没什么?”
宋吟把水关小了些,“我在外面调高了温度,你出去以后会比这里暖和,你现在好些没有,我觉得现在的天气洗冷水还是有点受罪,要不然我们去医……呀!”
宋吟唠唠叨叨的小嘴忽然停下。
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像竹架上的一串串黑紫葡萄,用手捂住嘴巴,警惕地看着刚才在他额头上吻了下的顾清惟。
顾清惟眼神黯沉,说了声:“对不起。”
宋吟听他这么说,刚要放心些,脸蛋上就响起轻轻的一道嘬声。
宋吟捂住自己的脸蛋,惊叫:“别亲了!”
“你不是说,”顾清惟哑声道,“没什么?”
宋吟惊恐:“我说的没什么不是真的没什么,也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干嘛?”
眼前一黑,宋吟两条腿被弯折起来,搭在一对胳膊上,坐在了顾清惟身上。
男人刚洗了冷水澡,衣服冷飕飕的,但他布料下面的皮肤却又滚烫得吓人,弄得宋吟特别不舒服。
顾清惟明明刚才连站都站不稳,现在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宋吟抱了起来,他鼻尖抵着宋吟面颊上的软肉,哑声恳求:“求你,多碰碰我。”
他学着那些人叫:“宝宝。”
他叫着别人宝宝,但此时此刻他脸上破碎的神情就像刚从襁褓里出来的婴儿,对世界充满惶恐和害怕,只对宋吟有着依赖。
宋吟咬咬唇,挣扎的力气小下来,忍不住有点心软,他迟疑问:“你要我怎么碰你啊?”
顾清惟微微偏过头,嘴唇轻微地摩挲着宋吟脸上的肉,在宋吟被烫到忍不住想偏头的时候,终于听见了顾清惟的声音:“……踩我。”
浴室门被打开,顾清惟抱着宋吟大步走到床边。
似乎有些急不可耐,所以宋吟被放下时,还因为床垫弹起来了些。
他还没缓过来晕头转向,就感觉到小腿被人抬起来,一只接一只脱下来扔到一边,宋吟咬着唇,看着自己的鞋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墙角。
暴露出来的脚受凉地轻微蜷缩,下一刻,又被滚烫的触感烫得呜咽了一声。
当宋吟颤叫出声的那一瞬间,顾清惟突然含住了他的嘴唇,男人有力的舌尖挑开他的牙齿长驱直入,一进来就缠着他的舌尖到处滚弄,他的脸颊时而左边鼓起,时而右边突起。
宋吟被吻得很辛苦,每当他用舌尖把舌头推出去一点,舌头就会更深入,时不时戳刺他的喉咙眼,让他险些干呕出来。
宋吟眼泪花直冒,仰着脑袋浑身发软。
“别停。”顾清惟分开一些,在他唇里递话。
可怜宋吟一边嘴唇遭殃,一边还要卖力地踩来踩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也能得到乐趣,甚至不出两分钟,脚掌已经变成湿润的粘腻。
他还要就着继续踩。
踩了三轮,宋吟感觉自己脚掌都快没有知觉了,他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宋吟迷迷糊糊接起来,听见那边的声音,他猛地一个激灵,“姐姐?”
是俱乐部的女网红,见宋吟请假这么多天,也没维护过老板,特意打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
听见那声姐姐,顾清惟嘴角牵着银丝,眼神发暗地看向宋吟,观察他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
顾清惟只知道宋吟有很多哥哥,却没听他说有姐姐……对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想过,宋吟是男生,喜欢的究竟是男生还是女生?
宋吟正回应着女网红,冷不丁就感觉一双手抓紧了他的大腿,他被抱了起来。
宋吟的腿明明很细,抓起来却肉乎乎的溢了满手,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爱抱他的缘故,肉软绵绵的还特别滑,触感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顾清惟让宋吟背对着他,小腿膝盖顶在墙壁上,后背靠在他的胸膛,整个人腾在空中,宋吟正要回头问顾清惟要做什么,就见并拢的腿心冒出剪影,宋吟当即抿住唇,喉咙里溢出一些甜蜜来。
房间里特别暗,顾清惟这一动作,就好像有个陌生的男人偷偷闯了进来,在宋吟打电话的时候悄无声息进了他的小窝里。
宋吟三言两语就挂断电话,被男人一抱,手机滑到地上。
一开始,还是小幅度的,到后面,宋吟仿佛悬了起来。
“不要……不要太快……”宋吟觉得自己快要飞出去了,他上半身向后弓起来,后脑袋都躺在男人的肩膀上,双手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臂,生怕被甩到地上。
顾清惟的手臂全然鼓胀,他掐也掐不牢,很多次从顾清惟手上差点滑出去,又被一只手捞回来。
宋吟小腿像两条面条似的一晃一晃,顾清惟在后面看见他想伸手捡手机,忽的低声开口道:“宝宝想报警?”
“可是警察叔叔赶到了看见流水的宝宝,会忍不住先把宝宝操一遍,再抓我,这样还要报吗?”
哪怕知道顾清惟是在说胡话,宋吟也被吓了一跳,他眼睛冒水,摇头不再捡了,哭唧唧地低头看住自己完全勒住男人的小窝,几乎能感觉到每一寸青筋碾压时的触感。
桌上的水果被向上颠起,接着变形、被拍击、挤压,白嫩渐渐变成了熟透的粉嫩。
宋吟不知不觉半阖住眼,一根香软的小舌不由伸了出来,搭在唇边,被顾清惟含住嘬了嘬。
宋吟一直咬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听见后面的顾清惟问:“宝宝还没吃饭?”
下意识的,宋吟摇了摇头:“吃过了,出门的时候吃了一碗面。”
“好乖,”顾清惟似乎在夸赞小朋友似的,声音低低哑哑,又伸手把宋吟脚腕上挂着的东西一把扯下,“既然吃过饭有了力气,就用力摇一摇屁股。”
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说出这些话时,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像在开会的时候说一串无关紧要的数据。
宋吟简直不敢想象这些话是顾清惟说出来的,他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一只手就拢上了他的。
宋吟忍不住短促地叫了一声,不知看见什么,他头脑和眼前同时一黑。
“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要了,”宋吟害怕得疯狂扭动,然而,下一刻他就感受到又被撑大一圈,他悚然地咬住唇,觉得顾清惟简直疯了,“呜呜。”
墙壁上在浓稠地滑水。
……
宋吟刚被顾清惟放下的时候,顾清惟眼中已经恢复了冷静,然而没等他说话,宋吟就一口气跑进了浴室,啪的关上了门。
顾清惟见状在原地缓了缓,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他拿起手机回复了几条工作上的事,便找出顾源源的号码,给她发消息让她去警告今天的公子哥。
信息发出去后,顾清惟抬手撑住额头,滚了滚喉咙,刚想捡起地上的衣服,一道惊慌的声音便传到了他耳边。
“顾清惟!”
顾清惟抬起头。
就见宋吟从浴室里跑了出来,他连哥哥都不叫了,直接喊的顾清惟的大名,粉白的面颊上无比惶恐,朝顾清惟走的那两步,还差点摔倒。
宋吟勉强走到顾清惟面前,还没站稳,腿便发软地扑到了顾清惟身上。
男人用手扶住他后腰,眉心微蹙。
两腿中间的人在他胸膛前埋了一会,半晌后抬起脑袋,哽咽着说:“顾清惟,你把我弄坏了……”
“我怎么袅都袅不出来……”
第197章 清纯陪玩(38)
顾清惟的表情怔住。
宋吟因为跑得急, 最后几乎是摔扑到顾清惟身上的,他嘴巴里粘粘糊糊发出哼声,踩在顾清惟两只鞋子上的脚尖也碾了碾, 好半晌才抬起头。
“我坏掉了, ”他眼睛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泪珠,哽咽说完, 又一次控诉顾清惟,“你把我弄坏掉了。”
从刷房卡进来到现在, 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连落地窗的夜幕都已经黑得浓郁, 可想而知过去有多久。
直到现在宋吟还在发热, 嗓子里再也发不出哭叫,到最后, 宋吟连腿心中间的感知都丧失了。
顾清惟扶住宋吟, 抱着他的腰身把人端起来,放在腿上。
他沉稳的目光往下一垂,看向宋吟捂住的地方, 眼神暗了些。
宋吟细嫩的手指上方一点, 就是肚子, 如果刚才墙壁上那些浓浆的最后落点是这里, 恐怕现在顾清惟看到的地方就是微微隆起的状态。
顾清惟把目光收回来, 冷静道:“袅不出来?”
宋吟看到他的手就忍不住瑟缩,脑子里还能想起自己在那只手下失态了多少次,他鼻腔里冒出一声畏惧的哼哼, 却还是忍不住埋怨:“嗯……一定是你弄的。”
“你把我弄成这样的。”宋吟越说越害怕, 嘴里也胡言乱语起来,毕竟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我会不会一直这样?我要不要上医院啊?怎么办,我明明想袅的,但就是怎么也……”
嘴巴上蓦地覆上来一只大手。
剩下的话音被堵回了嘴巴,宋吟眨着眼睛看向顾清惟。
男人衣襟凌乱,身上肌肉因残留着亢奋还紧绷着,身上哪一处都很狼狈,但面色却很平静,和宋吟完全不同,“不会一直袅不出来,休息一会就好。”
“真的吗?”宋吟还有点狐疑,“我要休息多久?我有点难受。”
那副迫不及待要确认到几分几秒的样子,着实有点可怜,可见是真的憋坏了。
顾清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该再继续,但见人这么可怜巴巴的、像是看救世主一般的眼神,忍不住捏住人的下巴,再度吻上去。
他每次接吻都好像要把宋吟那条小舌头全部吃进去一般,嘬弄得宋吟一度想错过脸喘口气,但又会被顾清惟紧追上来,手指摸上他的小腿。
宋吟内忧外患,哪边都顾不上,只好呜咽着去打顾清惟的下巴。
好半天,顾清惟摸着宋吟的后脖子,眼眸色泽浓郁地放开他,嘴唇却还停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啄吻,片刻后才告诉他:“几分钟就好,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房间有几瓶现成的矿泉水,但最好是喝热水。
顾清惟单手抱着宋吟站起来,另一只结实的手臂伸向水壶,走去浴室里接了半壶水,再放到电器上按下烧水键。
烧开水只要两分钟,顾清惟站在原地等,被他抱在身上的宋吟也迫不得已和他一起等。
床头上开了盏暗灯,模糊的灯光斜斜照到顾清惟脸侧,映出一张冷静的面庞,完全看不出前不久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他仿佛吸了一晚精气重新活了过来,解除了药效,而现在软得像一片花瓣的人反倒成了宋吟。
宋吟越想越不服气,水开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揪了揪顾清惟后脑上的头发。
轻微的刺痛在后面传来,顾清惟连身形都没动,任由宋吟胡作非为,大掌稳稳地端起水壶,在杯子里倒上一多半热水,再拧开矿泉水,兑上一点冷的。
等温度合适,才将温水放到宋吟手里叫他喝。
宋吟埋头喝了一点,突然觉得今天自己牺牲很大,可顾清惟连一句话都没说,他忍不住蹙眉,问顾清惟:“哥哥,我今天救了你,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顾清惟顿了顿,对上他的视线,“有。”
宋吟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就听顾清惟哑声道:“想说的话很多,特别想说的只有一句。”
宋吟眼睛亮闪闪地催促:“快说快说。”
顾清惟一脸平静说:“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想死在一个人身上过。”
“什么呀!!”宋吟一巴掌拍开顾清惟的下巴,眼珠子惊慌失措地转来转去,脚趾也一个劲踩在男人的定制西裤上,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外套脏了。”
顾清惟顿了顿,听懂宋吟的暗示,点了下头,弯腰慢慢把人放在床边,转身走进浴室。
一辈子养尊处优的男人拿起宋吟那件外套,放在水龙头下,用手亲自搓洗起来,男人力气大,偶尔会有泡沫溅到他脸上。
约莫十多分钟,顾清惟推开门走了出来,刚要将那件滴水的外套挂在架子上,就见宋吟坐在床边假装抠手。
顾清惟:“不要抠手。”
宋吟把手背到后面,硬邦邦道:“我才没抠。”
顾清惟伏低做小:“嗯,抠的是我。”
宋吟赶紧顺杆爬上去:“那你别老抠手。”
顾清惟低低轻嗯:“知道了。”
见顾清惟这么识抬举,宋吟心情很好地弯了弯唇角,刚才听到顾清惟说胡话的尴尬也没有了。
他走过去赏赐一般坐在顾清惟怀里,挪挪屁股刚坐好,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顾清惟道:“对了,哥哥,你手机刚才一直在响。”
……
顾清惟和白野都接到了自家父母的电话。
宋吟不知道的是,在刚才这几小时里,外面已经变了天,之前被压下去的那条热搜卷土重来,甚至这次更加激烈,把他是哪家俱乐部的都暴露了出来。
一夕之间,俱乐部里全都在转发这条热搜,宋吟陪玩过的老板几乎有一多半都知道了宋吟是男生的事。
狗仔上次在几个当事人手里捞不到好处,这次改变方法,直接将几人和宋吟搂搂抱抱的视频发到了他们家长邮箱中。
家长那边,面子比命还要宝贵,不可能会任由自家孩子陷入同性恋、被网恋圈钱的丑闻中。
顾清惟把不知情的宋吟安全送上特助的车后,转头自己开车回到了本家。
别墅一层客厅里全是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坐在一起打游戏,从电视里发出来的声音震耳欲聋,顾清惟刚推门进去,就看见中间的顾优扬,他和旁边人盘着腿骂骂咧咧操纵着人物。
手工地毯上摆满了喝光的酒瓶,歪七扭八地从这边扔到那边,也不知道这帮人究竟在这里玩了多久。
乌烟瘴气。
顾清惟只能想到这个词。
他轻飘飘收回视线,将顾优扬当成空气,大步从他身边经过,朝二楼去。
顾家一共有三个孩子,一个女的两个男的,这三个人中只有顾清惟一个是人中龙凤,其他两人要么很平庸要么上不得台面,顾优扬就是最拿不出手的那个。
顾清惟一进门,顾优扬就停止了疯狂按手柄的动作,一双眼抬起,阴森森地望向顾清惟,良久后他似笑非笑地出声道:“哥,听说你网恋啊?”
顾清惟淡淡斜睨他一眼,一字不回上了台阶。
顾优扬咬紧牙关,一把扔下手里的手柄,也朝二楼走去。
顾清惟挨骂的好戏,他怎么能错过。
从小到大,顾优扬从来没在父母那边得到过关注,每次看见顾清惟,他都会想起自己收到的冷落、鄙视和看轻,顾清惟的存在,显得他特别不堪。
偏偏这个人如同精密的机器,一年到头就没有出错过,爸妈恨不得把他每天挂在嘴边拿来教育他,现在可好,顾清惟终于出错了,栽在一个小陪玩身上被骗了不说,还因为这个上了热搜。
太好笑了!
顾优扬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一脸幸灾乐祸,跟在顾清惟身后走上二楼。
二楼的会客厅里,长桌两旁已经有几人落坐,顾清惟的到来引起了几人的抬头注视,顾清惟顿了下,慢慢移动视线看向右边一脸不耐的白野。
顾、白两家本就有深交,这次因为两家孩子都在同一个人身上犯错,所以两家父母干脆叫到了一起教育。
长桌上很热闹,两家父母都在,顾清惟垂下眼睛事不关己般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就见旁边顾源源在给他使眼色,一脸“这次完蛋了”的神情。
顾清惟脸色没变,那双眼睛还是像一潭深水,看不出深浅,顾源源见自己疯狂挤眉弄眼,顾清惟也不理她,只好作罢。
随着顾清惟的落座,今天的人算是齐了。
最先忍不住怒气的是顾清惟的母亲,她哗一声把一沓照片甩在顾清惟的面前,怒气冲冲道:“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二十七岁了,还学别人网恋,丢不丢人!”
颧骨被照片的锋利一角划伤,流下一行血水,顾清惟也没伸手去擦,只抬眼望了满脸怒容的顾母一眼,一声也没吭。
顾源源看见他血流不止,制止地喊了声妈,又赶紧从包包里拿出一叠纸巾准备递给他哥,然而对桌上的白父也突然在此刻,甩了另一沓照片到白野身上:“逆子!”
这两沓照片都是宋吟和顾清惟白野单独相处时的照片。
不再是只能看见背影或者模糊侧脸的照片,而是清清楚楚能看见五官的正脸,照片上的他们或是拥抱,或是举止亲密地说话。
没有一张能证明他们关系清白。
白野目光在那些照片上一扫,也没有说话。
顾母见他们这么风轻云淡,更是一丛火旺旺升起,她站起来就朝顾清惟走过去,声音尖细:“赶紧把你手机拿出来给我,把那陪玩删掉!”
她一边去扯顾清惟的衣服,一边去掏那定制西服里的口袋,半点没有贵妇的样子,“我明明给你安排好了更合适的人,你非要在一个只会捞钱的陪玩上浪费时间……”
顾清惟皱了下眉,转瞬间手机已经被顾母拿了过去,女人不知道密码,吵嚷着让顾清惟给她解锁,然而向来对她容忍的儿子,今天却无动于衷。
只是抬起眼,淡淡地望着她。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顾母一脸惊心,心中既有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她这么多个孩子里,只有顾清惟最成器,她是花了心思栽培的,顾清惟理应所有事都听她的,现在居然敢忤逆她,还用这种警告的眼神看她。
在顾母沉默之际,坐在身后的白父突然摆了摆手,沉声对自己妻子道:“把他手机拿出来,该删删,卡该冻结冻结,等他什么时候不再见那个陪玩了,再给他钱花。”
“爸,”白野好笑道,“你不会觉得,这样我就活不下去吧。”
白父收拢拳头,一脸铁青:“你闭嘴,丢人现眼的货色,被男生骗了还上赶着追,我告诉你,你再不和那陪玩断掉联系,我就把那陪玩赶出研城。”
一片嘈杂。
顾源源忙着劝说顾母,其他人也都没闲着,只有顾优扬慢吞吞伸出手,将桌子上一张照片捡了起来。
他认为现在是最好时刻,能让父母对顾清惟失望,把目光和关注放在他身上,而他现在只要投诚,帮父母说些好话,让他们知道自己是站他们那边的……
抱着阴暗想法的顾优扬,在看到照片上搂着他哥脖子的人之后,目光猛然停顿,竟然脑子空白地在那小巧的脸上停留了数几分钟。
当身旁顾母拉扯顾清惟把手机摔在地上时,顾优扬才骤然回神。
他盯着那张照片,语气轻松道:“哥这么舍不得,是不是已经和他上床了?我看也不怎么样啊,这脸,很烂大街吧,看来是手段了得才这么勾哥的心——操!”
一边一个袭来的拳风,将顾优扬重重打到了地上。
顾优扬人仰马翻,刹那间眼冒金星,连鼻骨都好像碎裂了,他几乎是缓了好几分钟才能重新看得见东西,一抬手,发现鼻子正在疯狂流鼻血。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前面的顾清惟和白野:“你们竟然敢打我??”
顾清惟没有说话,白野倒是理会了下他:“眼瞎,嘴贱,帮你治治。”
白野站在桌子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所有人。
片刻后,他看向白父,薄唇微动,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联系方式不会删除,人我也会继续见,你想怎么折腾我都随意,但如果您敢对宋吟动一下心思……”
他停顿了下,声音染上笑:“那恐怕您家的儿子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丑闻,例如上门向一个小陪玩下跪认错?再或者厚颜无耻地去小陪玩单位里堵人?”
“总之,”他嘲讽地勾起唇角,“您不会想看见的。”
男人身材高大,碎发下的一张脸凌厉逼人,耳廓上的一颗耳钉微微闪烁,他长着一副足以让人沉沦、不用卑微求爱的五官,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为了别人。
为那个娇气的、有点坏、只会耍得他团团转的小陪玩。
白父坐在椅子上胸口重重起伏,想开口叫一声逆子,却怎么也发不了声,眼见白野要转身走人,他一口气终于被打通,气急败坏道:“白野!你敢走试试!”
白野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
在他之后,顾清惟也慢慢捡起地上的手机,一脸平静地转身走人。
“顾清惟!”
顾母不顾形象地想跑过去抓人,却被身后的顾父及时按住肩膀。
男人沉声道:“行了,孩子想和谁谈是他们的自由,试错了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自己会担着,我们干涉这么多做什么,他们是成年人,自己会有分寸……”
转眼之间,白父也被白母拉住,责怪他对孩子语气这么重。
两家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不止不休。
然而走远的白野和顾清惟,都已经听不见了。
……
宋吟没有让特助送他回家,而是送到了一处即将举办演唱会的体育馆。
他平常被白野他们缠惯了,这一晚突然每一个人都有事要回家,迟晏寒今晚还要办演唱会,他就感觉有些无所事事,很无聊。
迟晏寒发消息让他来找自己,他就来了。
成员上场之前要补妆和做造型,迟晏寒早早就叫人帮自己最先做好,等宋吟一来,化妆间里的人都已经被他叫了出去,只剩他一个人。
他让经纪人准备了些夜宵,放在桌子上,宋吟进门就能吃。
竹笼上摆着的都是宋吟爱吃的东西,他本身就够瘦了,也不需要减肥,迟晏寒让他吃,他便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块叉烧往嘴巴里塞。
“唔,好吃,”宋吟刚进来就摘下了枣红色围巾,脸颊红扑扑的,现在里面还塞着东西,口齿不清地夸赞了句,便问迟晏寒,“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家啊?”
迟晏寒心不在焉地回应他:“开完就回。”
宋吟:“哦。”
继续吃了两口,就听迟晏寒声音嘶哑,在桌子对面恳求道:“宝宝别这么弄我。”
宋吟歪头:“嗯?”
他单手托腮,似乎没有听懂,一双眼睛迟钝地望着迟晏寒,陷在脸颊肉上的手指根根细长,就如同桌子底下那只脱了鞋放在男人腿上的脚一样,又白又嫩。
迟晏寒低低咳嗽了声,声音不太自然道:“别把脚放我身上。”
宋吟皱眉:“可是我脚很冷啊。”
在家里的时候迟晏寒不是总这样帮他暖吗?有时候他不想暖,迟晏寒也要把他的脚抓过去。
宋吟的小腿很滑嫩,像一块豆腐,一块刚出锅的蛋糕,肉软绵绵的还很均匀,迟晏寒一手捉住他的脚,掌心内就被软得颤了颤。
他轻微抿唇,隐忍地哄道:“晚上回去给你暖好不好?等会我还有演唱会。”
宋吟不知道给他暖脚和等会要开演唱会有什么关系,只当是迟晏寒不愿意给他暖,重重哼了声把脚收回来,穿上鞋子往外走。
演唱会即将开始,有人推门进来准备叫迟晏寒去后台,一进门就被宋吟的脸惊艳地一愣。
再一转头,发现迟晏寒要去追那个很漂亮的人,连忙叫道:“那个,演唱会马上要开始了……”
正准备疾步追过去哄人的迟晏寒顿了下,看了眼她又重新回头,就这么一会功夫,宋吟的身影就已经在员工通道里消失了。
走出员工通道的宋吟,拿着票准备走到坐台坐下看演出。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的黑车无声地停在了馆子外,车门打开,白野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人山人海的体育馆。
馆里人很多,但白野谁都没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顾家一出来,他就特别想宋吟。
当热搜一发酵,照片和视频被传到了他爸妈那边的时候,白野就做好了被用棍子打断腿的准备,进顾家前他也提前叫来了家庭医生在外面候着,就是知道他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虽然最后结果还不算糟糕,但他和他爸反着来,还揍了顾家那白痴一顿,也算是撕破了脸,接下来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
其实如果能和宋吟说一说,卖卖惨,让宋吟知道他对他很认真,说不定宋吟会可怜可怜他,以后对他好一点。
但以白野的性格,这些话他哪怕在心里憋到烂也不会说出来。
他唯一会做的就是找到宋吟,狠狠把人抱住,身体力行地宣泄他的想念。
身边爆发出一阵小声的惊呼。
宋吟本来在座位上坐得好好的等待开场,突然来个人把他从座位上提起来不说,还抱住他,埋在他脖子里,用嘴唇一点点亲他。
宋吟面皮薄,做不到在这么人面前搂搂抱抱,他蜷缩着手指,眼见白野要亲到他脸上,宋吟心一急,不由分说地就抬起了手。
“啪!”
……
从本家出来以后,顾源源就当起了白野和顾清惟的司机,眼看白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顾源源忍不住转过头问副驾驶上的顾清惟:“哥,你不进去找小甜今?”
顾清惟平静道:“我忘记买票,进不去。”
顾源源:“……”
她靠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盒薄荷糖,倒出来一颗放进嘴里,半晌后她道:“爸妈那边你不用担心,爸能拦着妈。”
顾清惟:“嗯。”
见顾清惟这样满不在乎,顾源源不由叹了口气:“你今天打了顾优扬,以后恐怕又要有麻烦,不过他没什么本事,大概也翻不起什么浪……”
顾源源正说着,话锋一转:“他怎么又出来了?”
只见体育场馆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了出来,顾源源远远地就看见白野脸上的不对劲,和顾清惟的谈话也自然而然中止。
她赶紧推门下车,等白野走到身边,就问:“怎么回事?”
白野单手插兜,面庞俊美而冷酷。
丝毫看不出来是刚才闯进去,当着摩肩擦踵的人群,一把抱上宋吟说我好想你的人。
白野淡声道:“他说我再不滚出来就永远拉黑我,我只能出来了。”
“演唱会大概要办挺久,”白野说,“我站这等等他。”
顾源源目光在白野脸上转了一圈,皱眉说:“你右边脸都肿起来了,还有点发红,你没发现吗?”
坐在副驾上的顾清惟听见他们的对话,视线终于从手机上移开,他抬起眸,看了眼白野明显肿胀起来的右脸,“你被打了?”
白野脸色很平静:“对,被打了两巴掌。”
顾源源神色复杂:“你……”
白野:“宋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掌甩在了我脸上。”
根本没想过要问的顾源源:“……我有点困惑啊,你说这话之前有没有先过一下脑子?”
白野顿了下,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没有说清楚。”
顾源源勉强笑笑:“脑子没坏就……”
白野深思熟虑地反思了一番,最后说道:“都怪我,是我不该把脸放在宋吟抬手的位置。”
顾源源:“?”
第198章 清纯陪玩(完)
月光皎洁如水, 在放票瞬息就被抢光的演唱会,万众瞩目地在两小时后结束了,粉丝从场馆门口涌出来, 想要偶遇一下迟晏寒。
宋吟在人差不多走光的时候才慢吞吞走出去。
他也不想和人挤, 看见有人多的地方,就转头跑去另一条小道, 外面温度又降了些,刚走出暖气融融的体育馆, 宋吟就冷得把下巴缩进了围巾里面。
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想要发消息问迟晏寒的位置。
然而迟晏寒早就在宾利车旁边等着他, 此时见他站在门口, 便从驾驶座上拿起帽子戴上,关上车门大步朝宋吟走了过去。
男人已经换下了那身演出服, 穿着一身低调的衬衫, 还把自己裹得一片皮肤都露不出来,要不是围着那条宋吟送他的其貌不扬的围巾,宋吟也险些没认出他来。
远远地看见他, 宋吟漾起一点笑来, 朝他挥了挥手, 刚要迎上去叫一声迟晏寒——
“是他?”
“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就是他!”
远处忽然涌过来一些震惊的确认声, 男女都有,并且唏嘘声此起彼伏的,光听着就能听出人数不少, 果然宋吟一回头看, 就看见一帮乌泱泱的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宋吟知道迟晏寒的人气不低,并且在团中他的粉丝也和别人稳稳断层, 每次他一上街,都恨不得有八百万个狗仔跟踪偷拍。
所以宋吟认为,这些人是认出了迟晏寒,并且要来找迟晏寒签名的。
他下意识朝后一退,想要避开那些如同丧尸围城一般跑过来的粉丝,然而晚了一步,那些人转眼间就跑到了跟前。
宋吟转动身子,想要融入人群中,装出自己也是粉丝的样子,但脚还没来得及动,宋吟就看见那些粉丝朝迟晏寒……呃,朝他尖叫了起来。
他睫毛惊惧一颤,一只软滑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受惊地捉住了迟晏寒的小拇指,但怕面前的粉丝看见他的动作引发骚乱,刚碰了下他就把手缩回袖口,后退靠住宾利车,可怜巴巴。
不,不是粉丝。
宋吟以为他们是粉丝,但是他们靠过来之后,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放在迟晏寒身上,只有偶尔几个见迟晏寒气质不俗,由于好奇,朝他身上瞄过几眼。
他们人数很多,粗略看几乎有二十个左右,每个人都围在宋吟身边,将宋吟从头看到尾。
还有人拿着手机,不停拿宋吟比对屏幕上面的照片。
宋吟听到有人恍惚地赞叹:“天呐,怪不得能把几个牛逼男人栓得死死的,本来以为照片已经够惊艳了,没想到本人是不上镜的类型……”
“宝宝怎么做到个子不算矮看起来还这么小只的?皮肤也好嫩,好想抱。”
“小甜今能不能再穿一回上次去见顾清惟的裙子,想钻裙底。”
“不好意思,小甜今裙底已经有几十万人了,我们担的裙底人头攒动。”
“只有我想知道宝宝维护男人的秘籍吗?这是迟晏寒演唱会吧,迟晏寒八成已经知道宝宝有不止一个好哥哥了,这也没打起来,还要宝宝来看他演唱会?”
宋吟之前就遭到过一次被狗仔曝光恶劣行径的事,此时晕头晕脑地听这些人说了几句话,仿佛突然明白什么,他猛然睁大眼睛。
萧瑟的秋夜下,宋吟的皮肤仿佛浸在了冰窖里面,冷得全身发抖,他绷起脚背,咬紧嘴巴,后背紧绷地弓起来又害怕地瘫软下去,来来回回被惊慌的情绪弄得瞬间疲软。
什么叫不止一个好哥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难道他的事情又被曝光了吗?可是迟晏寒上次才跟他说,热搜已经压了下去,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知道,并且认出了他……
他们要朝自己扔鸡蛋吗?
宋吟总是很在意认出他的人会不会朝他扔东西,毕竟在他有限的观看影视剧里,恶人一般都会被街道两边的路人扔烂菜叶子。
他害怕自己也被这样。
他脸色煞白煞白的,两潭水泉一样的眼睛惊慌地望着面前的人,正要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宋吟忽然发现,手里面被塞进来一个暖宝宝。
送暖宝宝的是一个挤到人群前面的女生,她嘴巴上涂着镜面唇釉,一边说一边对宋吟笑,笑起来嘴唇亮莹莹的:“宝宝外面冷,贴一个到衣服里面,不要直接贴到肚子上。”
宋吟一怔。
手指下意识捏紧暖宝宝的包装,就听见又有人说:“宝宝照顾好自己啊,有时间开开播,或者多发发自己的动态,物色到新男人了也发出来让丈母娘们看看。”
人实在太多,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动,实在分不清是哪个人在说话。
宋吟心情难以言喻,眼睛还呆头呆脑地睁圆着。
忽的,他的手腕突然被右边的迟晏寒攥紧,男人一把将他圈到怀里,伸手把人群分开,强行带他走出了包围圈。
随着迟晏寒的动作,人群中有更多人注意到这个男人,他们无一不张大嘴巴,看着迟晏寒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们有人认出了那是谁,毕竟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为这场演唱会而来的,多半是死忠粉,况且迟晏寒虽然穿着一件乏善可陈的衬衣,那双标志性的长腿却很显眼。
不可能认不出来。
认出拉走宋吟的男人身份后,没一个人上前追。
于是宋吟成功离他们越来越远,他像一个牵线木偶,迟晏寒叫他从哪里拐弯,他就从哪里拐弯,只是全程都死死攥着手里的东西,生怕掉出来。
转眼之间,迟晏寒带宋吟来到了场馆的后门,这里只有工作人员能进,粉丝进不来。
在空荡无人的走廊里,迟晏寒终于能够摘下身上的口罩和帽子,他把后门一关,转身走过来看向宋吟。
宋吟还在低头看手里的暖宝宝,还有刚才有人趁机塞进他口袋里的几块小零食,脑袋低低的,下巴抵在围巾上面,两边脸颊因用力鼓起一点软肉来。
迟晏寒看着这副模样的宋吟,脸色微微一沉。
他想起了演唱会开始之前,宋吟也是这副样子坐在场下,被突然走进来的白野一把抱住。
他一直在后台看宋吟,他不是没看到。
宋吟总是这么当着他的眼皮子底下,和任何一个不是他的人亲密。包括刚才,也有很多人蠢蠢欲动地想要上来抱宋吟。
越想脸色越难看,迟晏寒心中不是滋味,五指攥成拳朝宋吟伸出去,然后恶狠狠地——
一把抱住了宋吟。
宋吟本来就是小身板,被迟晏寒这么使劲浑身解数地一抱,整个人都差点嵌进迟晏寒怀里,他仰着后脑勺叫起来:“干嘛呀干嘛呀?”
迟晏寒鼻尖抵住宋吟的颈窝,闷闷的声音中带着一点酸味:“好多人要和我抢你。”
不止顾清惟,不止白野,还有很多。
而且他知道宋吟的目光永远不会只停留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在宋吟那边,有也可以,没有也不碍事……但他还能怎么办?
从他看见宋吟的第一眼,他眼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所以是宋吟赢了,赢得很彻底,他放弃不了,割舍不下,只能窝囊地占据着其中一点的位置,只要宋吟一天不踹开他,他就不算满盘皆输。
迟晏寒抱了一会,才把宋吟松开,不过手还放在宋吟后腰上虚虚搂着,好像怎么抱也抱不够。
他垂眼望着宋吟,低声道:“宝宝,我还有事要收尾,暂时脱不了身,我给你打辆车,你先回我家。”
顿了顿,他语气微变,加重声音道:“一定要回……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宋吟正忙着去推迟晏寒,听到这话他双手一起停住,呆呆地放在迟晏寒胸膛前,抿了下嘴巴才说:“知道呀。”
他说话语气很笃定,但眼睛没有去看迟晏寒,一双水润的眸子不听使唤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很忙似的。
迟晏寒紧盯住他脸颊两边的微红:“你不记得了。”
心事被揭穿,宋吟有点恼羞成怒,啪一声拍开迟晏寒放在他身上的两条胳膊,“哎呀都说了我记得,你去忙你的,我要走了。”
他转身就朝紧闭的后门走去,走廊幽静,工作人员都不来这边,所以宋吟也不算紧张,但他刚把手放在门上,就回头问:“对了,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是之前那狗仔,他又把照片曝光出来了。”
迟晏寒眉心微蹙,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不过没关系,网上没有人在骂你。”
相反,他们都很喜欢宋吟,一是宋吟脸确实长得很惊人。
二是宋吟男扮女骗了这么多个太子爷还没翻车、个个都痴情不改的事太传奇,所以网上的风评走向了一个没有人预料到的方向。
迟晏寒不用时刻盯着网上有没有骂声,本该松一口气,但那些痴/汉的声音太多太显眼,也让他很烦。
迟晏寒闭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忘掉那些人,哑声重复道:“宝宝,记得今晚一定要去我家。”
他重复了很多遍,仿佛这对他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
场馆里的工作人员还在清场,馆里的人已经走得大差不差,但粉丝嘶吼的余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今天粉丝这么激动,有一部分是因为迟晏寒是时隔很久才再次举办演唱会,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再过几小时,零点一到,就是迟晏寒的生日。
坐上网约车,宋吟关上车窗户,又围拢了些围巾,对脑中系统说:“我可以填便利贴了。”
机械合成的冰冷声音问他:【确定?】
“确定。”
从头到尾这个世界都不难,不用费劲地到处勘察,看过霜墨的日记本后,所有的问题都能解答。
宋吟又催了催系统,催的时候眼神不经意往窗外一瞥,蓦地发现,有辆桑塔纳突然从狭窄的小道里冲了上来,直接拦停到网约车前。
前面司机的惊叫声响起,紧接着宋吟就被安全带重重勒回到椅背上,他抬手摸了一下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前面桑塔纳便下来了一个人。
宋吟上车的地方比较荒凉,附近人迹罕至,这边的追车并没有被多少人发现,就是不知道这辆车是在截谁。
当身侧车门被开启的时候,宋吟有了答案,这辆车是来截他的——
宋吟手腕被人捉住,强行带着他从车里走了出来,前面的司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是一个字不敢说,一下也不敢拦。
和男人体型悬殊的宋吟,没两下就被弄到了车外。
宋吟的目光先是看向地面,然后再一点点抬起来,看到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接着又看到劲瘦的腰、洁净的衬衫……
最后看见霜墨的脸时,宋吟脑子里的警钟骤然被敲响。
他望着霜墨冷淡的脸,表情惶恐,几乎破音地对脑子里的系统说:“系统,他是不是知道我看过了他柜子里的日记本,他要毁尸灭迹?!!”
……
明天是迟晏寒的生日,之前他对宋吟说过很多次,就是想让宋吟记住,然后陪他一起过。
不过宋吟忘记了也无可厚非,迟晏寒早就已经习惯,只要宋吟明天在,那么记不记得都是一样的。
他收完演唱会的尾,便去蛋糕店拿上早早预定好的蛋糕,驱车回了家。
临近家里的时候,迟晏寒踩油门的力道有那么一瞬松了松,因为他从窗户里看见,里面黑黢黢的没有开灯,不像有人在里面。
可能是有事,又或者是在回来路上碰见什么好玩的东西……
宋吟虽然坏,但从来没有食言过。
迟晏寒将手掌险些掐出血丝,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打电话去询问。
下了车,推开家门,迟晏寒先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到架子上,又打开冰箱把蛋糕放进去暂时冷冻,接着便转身准备去厨房做些东西。
宋吟晚上吃蛋糕之前,能先吃点垫一垫肚子。
然而在迟晏寒刚洗了下手时,客厅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迟晏寒后背一僵,手都没擦,湿漉着就走出去开了门。
他滚了滚喉结,张开唇,刚要叫一声宝宝,便在门外两个男人冷漠的表情中收了回去,迟晏寒皱眉道:“怎么是你们?”
他语气中的厌恶溢于言表,见他这副态度,白野也没好到哪去,表情很难看:“你以为我很想来?”
要不是一小时前宋吟懒得挨个回复他们信息,直接在群里说了今晚要去迟晏寒家里,他才懒得进这里一步。
他们虽然暂时因为宋吟和平共处,但并不意味可以眼睁睁看着宋吟和别人情热,宋吟晚上要是去其他男人家里,他们必须在场。
不过,白野单手插兜,往客厅里扫了一圈,语气有些异样起来,“宋吟呢?”
迟晏寒自己也不知道,他声音里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焦躁,不耐烦回道:“大概是出去玩了吧。”
白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没和你说?”
迟晏寒回道:“没有。”
宋吟不是一个贪玩的人,他其实不太擅长和别人交往,更多时候只喜欢抱着手机躺沙发上玩游戏。
而且胆子也不大,除非意外,晚上十点过后一定不会在街上游荡。
但开完演唱会就不早了,从场馆回到这里也需要时间,或许真在路上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想玩一会再回来也说不定。
迟晏寒告诫自己不要着急,他垂下眼睛走进厨房里。
客厅内的两个男人分别坐在了不同沙发上玩手机,气氛异常的安静,这场面其实很少发生,因为有他们集聚的地方一般都有宋吟在。
他是撒娇,还是发脾气,简单一两句话,都能让几个不太爱说话的男人活跃起来,或是争风吃醋,或是被他气得肝疼,总之很热闹。
现在这个人不在,这几个男人也无话可说,安静得让人有些压抑。
顾清惟到底是比他们年长几岁,所有的情绪不显山不露水,只沉默地坐在那里看手机。
他点进和宋吟的短信界面,还没打字,就看见上面弹出的群聊里,白野艾特了宋吟,问他去哪里野了,这么晚不回家,要是被他发现又朝三暮四,小心回来打断他的腿。
没过三秒,白野撤回,再次艾特宋吟问:宝宝,在哪里。
见他问了,顾清惟手指一顿,退出了后台。
白野脾气躁,等宋吟回来的时候总忍不住啧一声,拿起饮料喝完一口,会重重往桌上搁,借此泄露出他的焦躁。
迟晏寒和顾清惟没他那么多动,只是时不时看一眼门口,但时间一长,他们后面看的时候眉心会皱得很深。
晚上九点时,客厅里的三个人都认为,宋吟只是出去玩了,肯定会回来。
直到临近十一点,群聊里还悄然无声,停留在白野最后两小时前回复的最后一条消息时——
微微□□坐在沙发上的白野蓦地站起来,拿起车钥匙准备出去找人。
他感觉不对劲。
本来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顾清惟也骤然睁开了眼睛,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包括后面的迟晏寒,他们每一个人出去时,脸色都是风雨欲来。
他们经历过上次三天找不到宋吟的事,所以临出门前,每个人的心中都绝不会放松。
……
迟晏寒在公交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卖铺找见宋吟。
当看见那围着枣红色围巾的人,小脸生白地蹲在店门口问老板那箱酸奶多少钱的时候,迟晏寒双腿发软,如果不是扶着旁边的树,大概会直直跪在地上。
但他知道,他对宋吟发不起脾气。
哪怕宋吟一晚上不回信息,在这安然无恙买东西,让他煎熬地找过一条又一条街,最终找到人时,他也说不出一句重话。
宋吟付完款后,提起一箱奶,刚一回头,就看见了外面盯着他的迟晏寒,以及他身后接踵跑过来的两个男人。
他很没心眼,眼睛弯弯地一笑,像屋檐上洁净的雪,笑得很干净,还叫他们:“哥哥。”
白野像按耐不住的炮仗,被一点燃,大步就走了过去,“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回信息?”
宋吟见他语气这么冲,有点不太高兴,笑容敛了敛,发脾气道:“手机没电了呀……不许这么和我说话!”
白野从宋吟手里接过那箱酸奶,然后便发现,宋吟拿出来的手机果不其然有个红电量的电池。
他不太能忍住脾气,不过在宋吟面前,他学会了认错,抬手按按眉骨,哑声道:“宝宝我没和你发火,我只是想问清楚,你一个人在外面那么晚,还不回消息,我怕你出事。”
他冲点还好,一软下来,宋吟就有点不知所措,拍狗一样拍拍他,心虚道:“我没事,我以后一定会带个充电宝出门。”
宋吟又拍他脑袋:“哥哥别臭着脸了,是我不好。”
他仰起脸眼巴巴看白野,刚还怒火烧心、想要把所有东西砸烂的白野,居然配合了他这样一个动作,低下头,让他更好摸自己。
不过,他那双桀骜的眉梢依旧皱着,问宋吟:“你中间去哪里了,从场馆回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确定没碰到什么事?”
宋吟收回手,尽量镇定地从白野身边经过:“没有呀,你怎么总想那么多。”
他跑到迟晏寒身边,拉了拉迟晏寒的衣角,“你今晚不是总催我回家吗,我们快回去吧,我都有点饿了。”
说着,他又去看了眼旁边沉默不语的顾清惟,一视同仁道:“哥哥也一起。”
顾清惟低声道:“好。”
小卖铺就在迟晏寒家附近,所以也不用开车,步行就能回去。
宋吟从后面看见迟晏寒用钥匙锁上车门,眼神不由放空了些,想起两小时前拦住他的男人,在寒风中也穿着一件衬衫的霜墨,告诉他自己要去自首了。
会带着白尚温一起。
来之前打很多腹稿的霜墨,最终也只是抱了抱宋吟,然后又似是而非地望着宋吟,说他妈妈是个好人,他也很好,很漂亮。
宋吟知道他说的是原主妈妈,所以全程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霜墨准备离开之前,说了声“哥哥再见”。
这样看,宋吟确实没出什么事,充其量,只是碰见一场道别吧。
……
迟晏寒认为今天并不算一个圆满的日子。
他过得忐忑不安,特别不顺利。
即使在演唱会上得到最夸张的应援,得到了许多粉丝的提前祝贺,迟晏寒也无法喜悦起来。
先是在晚上被宋吟的失联吓一跳,再是准备提前检查一下蛋糕却发现上面他和宋吟的小人立牌早已融化,最后又收到经纪人的通知,说准备好的礼物因为突然的暴雨无法送过来。
所有的一切,都相当不顺。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在生日这一天,送宋吟一份独特的礼物——
早在一周之前,迟晏寒就在筹备,他想送宋吟一个戒指,镶嵌着蓝色钻石。以此告诉宋吟他对自己很重要,他可以戴着这个戒指向粉丝宣告他要退出圈子。
告诉宋吟他可以全身心放在宋吟身上。
转到幕后,又或者去做其他工作。
但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意外,迟晏寒开始对这场生日厌倦起来。
他把有些歪扭的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确保这个蛋糕还不算特别丑,才准备拿着它走到客厅。
就普普通通过吧。
其实他也不算特别期待这个生日。
厨房的一扇橱窗映出熠熠生辉的走廊,迟晏寒端着蛋糕走过时,余光发现外面竟然飘起了一颗颗雪粒。
迟晏寒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表,秒针滴滴滴地转,还有几格就要到“12”。
迟晏寒不由垂了下眼,表情空白地望了眼蛋糕上软化的立牌,他能想到,今晚会以一个最无聊的方式结束他的生日。
端着蛋糕走出去,告诉客厅里的几个人,其实今天是他的生日,接着他会看到几个人惊讶的神色,表情尴尬又懊恼。
迟晏寒说不清什么意味地笑了笑。
从外人看来他好像拥有很多,其实他真正想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属于他。
迟晏寒端着蛋糕走出去。
从厨房里出来时,他就已经收拾好了表情。
然而刚走到客厅,他下意识想寻找宋吟所在的身影时,眼前蓦地陷入一片黑暗——客厅的灯被人关了。
迟晏寒微微蹙眉:“宝宝?”
哗啦一声,客厅中忽然响起了打火机轻微擦动的声音,迟晏寒循着声源望过去,就见前面几步远的位置亮起了一窜小火苗,暖黄的光晕向四处扩散,照亮了一张白净的小脸。
宋吟用手围着火苗,抬起脸,对他舔了舔嘴巴笑:“迟晏寒,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迟晏寒听见了咚咚咚的声音,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宋吟,半晌后才模模糊糊地发觉,原来声音是从自己胸口里传出来的。
为什么会跳这么快?
大概是因为,他以为宋吟并不记得今天是他生日。
他已经接受了宋吟并不在意并且很可能会觉得这件事很麻烦的事实,但上天却突然往他嘴巴里挤了一壶甘甜的水,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他期待的“宋吟祝他生日快乐”,在他无所防备的时候突然发生。
迟晏寒望着那一张在火光中的脸,一时间捧着蛋糕,竟然傻在了那里,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能说些什么,好像一时之间他将所学过的汉字全部忘记了。
迟晏寒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会很蠢,但宋吟却一步步走向他,拉过他的一只手,把一个冰凉的物体放到了他手上。
宋吟笑得甜甜的:“看,迟晏寒,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心脏似乎被榨汁机榨过,挤出了一大捧汁水。
迟晏寒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上的东西。
是一副相册,胶纸被用相框好好框了起来。
相册上的两个人靠在一起,迟晏寒把宋吟一手拥在怀中,而宋吟在他怀里比着剪刀手,笑得很甜。
迟晏寒记得这是他之前练完舞去找宋吟,宋吟答应让他拍的。
原本以为忘记了的记忆,此时甜蜜地、浓墨重彩地,在这一瞬间映入了迟晏寒的眼帘。
“宝宝……”
迟晏寒听见自己的声音极度沙哑,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你不是说,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吟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困惑,好半晌才想起来今天在场馆后门的对话,他低头看着自己并拢的腿,小声道:“我记得,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在说其他的什么日子。”
原本宋吟是想送迟晏寒粘土的,但因为已经事先被迟晏寒看过,他就临时换了个别的。
他转过头,用手扯了扯白野的衣角:“说话呀。”
白野对上那双催促的眼睛,神色顿了顿,又去看前面的迟晏寒。
见宋吟这么精心记得另一个野男人的生日,还亲手准备了礼物,他整个人都浸泡到了醋缸里,冷飕飕地望着迟晏寒,声音冰冷说:“生##@¥……”
宋吟踩了他一脚:“好好说!”
白野这回才老实,毫无感情道:“生日快乐。”
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顾清惟也对上了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眸,他平静道:“生日快乐。”
迟晏寒喉咙里如同吞咽下了一枚不大不小的橄榄,上不去下不来,卡在中间,让他说不出话,只能眼也不眨地望着宋吟。
手腕突然覆上一个绵软的触感,宋吟拉着他坐在手工地毯上,把蛋糕放在桌面,拆掉包装盒,插上蜡烛,用打火机一根根点亮。
最后他仰起脸,甜丝丝地催促迟晏寒:“快许愿,哥哥。”
迟晏寒声音沙哑:“你许吧。”
宋吟望了他一眼,“你让我许啊?”
迟晏寒:“嗯。”
宋吟还真不客气,他冥思苦想了一阵,眉间松开,想到前几晚总会梦到被路人扔菜叶的噩梦,他说:“我希望大家可以不讨厌我。”
时过境迁,迟晏寒或许忘记这天的某些细节,但绝不会忘记这一刻的心情。
他那时在想——
你担心什么呢?
没有人讨厌你,所有人都爱你。
……
宋吟填写了便利贴,顺利通关,但是可以在世界里滞留一个星期。
因为网上热度大,他退掉了之前的俱乐部,又回到了每天上班的日子。
不过让他有些烦恼的是,他每次下班,都不太安生。
这天傍晚六点一到,对面的女人抬头问他:“小宋医生,今天是谁来接你啊?”
女人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宋吟,语气里没有恶意的揶揄成分,但宋吟脑袋都快埋进地里去了,桌面下两条小腿绞在一起,“我、我也不知道。”
宋吟在医院的人缘好了起来,总有人忍不住和他搭话,女人一问完,走廊里的电梯门便打开,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里面引人注目地走了出来。
女人拖长调子哦了一声:“今天是三个人一起。”
宋吟尴尬一笑,拼命缩着自己肩膀想降低存在感。
这些天除了迟晏寒,白野和顾清惟还在和本家对抗,总会时不时被叫回家里受训,也不知道这么忙,是从哪里挤出时间风雨无阻接他下班的。
宋吟根本不想他们来,因为他们一来就会有事发生,就比如现在,白野直冲冲走过来,低头问宋吟:“于医生说你今天和男人抱在了一起?怎么回事。”
于医生是宋吟的同事,这几人来医院这么多趟,把这里的人都混成了眼线。
眼见其他人都在侧目,宋吟尴尬得咬唇不想说话,旁边的女人见状笑眯眯地解释:“是单纯感激的拥抱,前几天医院里来了一个大学生,忙前忙后照顾他住院的母亲,一时没好好吃饭低血糖昏倒了,小宋医生就帮忙喂了点巧克力。”
“那大学生醒来之后,大概是太感激?就抱了一下小宋医生。”
女人如实描述了白天的情景,不过解释完,她看见白野还是死死盯着宋吟,眉目不善。
于是她只能好人做到底,帮忙劝说:“是那大学生非要抱,和小宋医生没关系,当时他已经极力拒绝,还是没阻止住。不然你也抱小宋医生一下抱回来?”
宋吟一听浑身寒毛都要炸开,表面还是强装镇定,他舔了舔鼓鼓的嘴巴,窘迫地小声说:“他不会这么幼稚的。”
白野淡淡打断:“我要抱。”
迟晏寒冷静地搀上了一脚:“我也要。”
宋吟:“……”
宋吟换好衣服出来还是没缓解掉那份尴尬,他一口气走得飞快,把几个男人甩在身后。
一时不察落后一个电梯出来的几个男人刚出来就大步跟上去,一把从后面捉住宋吟的手腕,白野硬邦邦道:“那个男的就是不怀好意,想感谢你给钱不行?非得抱一下是什么意思。”
迟晏寒脸色也不好看,难得和白野站在同一阵地:“他和最近总找你的那个什么庄邢儒一样,就是想泡你。宝宝,你得有一点安全意识……”
宋吟受不了,猛地回头:“你们还说?”
白野见好就收:“好,不说。”
他胸口颠簸起伏,缓了口气,才用缓和的语气问宋吟:“宝宝,有没有想好今天去谁家住?”
“那还要说吗?”
宋吟站在医院门口,用手揪住顾清惟胸膛前的一点衣服,踮起脚就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只有顾哥哥对我最好,我最喜欢哥哥了。”
因为存着一点报复心理,宋吟软唇贴在顾清惟脸上,故意亲得很大声,分开时,从白野的角度甚至能看见宋吟被压扁的嘴唇在空中弹了弹。
顾清惟眸子轻微地闪了闪,低声道:“好。”
其他两人脸一黑,刚要开口,就被宋吟打断:“不要听你们说话。”
他垮着脸对两人放完狠话,又眨巴眼去看顾清惟,一边下台阶一边熟悉地从顾清惟身上摸出车钥匙,说:“哥哥,我去车上等你,你去帮我买个焦糖布丁!”
似乎是怕迟晏寒和白野逮他,宋吟撩完就跑,像掘地三尺的兔子一样一溜烟朝顾清惟的车跑了过去。
医院门口的迟晏寒和白野反应不及,回过神后某人就溜远了,视野范围中只剩下一片白花花的背影。
白野和迟晏寒看着那道背影,又气又无奈,最后却不知为什么,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来。
顾清惟也望了宋吟片刻,掩住唇边若有似无的弧度,转身朝附近的甜品店走去,准备去买宋吟想吃的东西。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柔软的微风,吹过他,吹过迟晏寒,又吹过了白野。
宋吟一口气跑到了车上,锁住门,确定白野和迟晏寒两人都没追过来以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座位上,从后面顾清惟专门给他准备的零食筐里拿出几个东西吃。
吃得嘴巴里鼓鼓的,还不忘记拿出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鲸海平台的界面,把摄像头对准自己,点开直播界面。
直播间开启的一瞬,瞬间涌进来乌泱泱的人,虽然宋吟之前就直播过,但不妨碍他越播越新,在一片刷屏的“宝宝好想你今天怎么播了”的弹幕中。
他腼腆笑了笑,“我来和你们聊聊天呀,之前退俱乐部的时候就说好了,会一周上来播一次的。”
“今天……今天和顾哥哥在一起。”
“没有新男人……”
弹幕问的问题总是很过火,宋吟招架不住,总是会被问得脸颊通红,但弹幕里更多人都在哄着宋吟,夸他,说想他,总把宋吟逗得抿唇害羞。
时间轻快地过去,宋吟不经意一抬头,望见车窗外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影,便对着屏幕摆了摆手,“哥哥回来了,先不聊了哦。”
手机一关屏,宋吟就摇下车窗,扑通趴在车窗边上假装埋怨道:“哥哥好慢呀,等你好久了。”
提着袋子的顾清惟看过去,就见车窗上雪白的小脸在对着他笑。
夜风吹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吹过某片花从,漾过来大片花香,一如小陪玩那甜津津的笑。
第199章 现实
宋吟从副本脱离之后, 刚站稳,就扶住灶台往门口看去,表情中带着一点忐忑。
虽然现实和副本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他过完副本回来很可能才过去几分钟, 但他还是害怕被人发现,毕竟他收到快递时家里刚进来一个维修工。
要是被维修工看见他莫名其妙消失在家里, 恐怕明天他就会上新闻头条。
幸运的是,宋吟并没有看见维修工, 但他对上了一双漆黑的、审视的眼睛。
兰濯池那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部手机,正放在耳边, 但他没有再听那边人说话, 而是直接挂断,放到桌边垂下眼望向了宋吟。
他唇角还是勾着平常那轻佻的笑, 但一开口, 声音却很低,说出的话也让宋吟毛骨悚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刚才是突然消失了吗。”
宋吟的脊背一抖, 眼睫毛飞速颤动, 雪白的牙齿咬了口唇角。
要死, 怎么就正好被兰濯池看到了。
怎么办, 要怎么解释?
宋吟看了眼兰濯池, 又马上欲盖弥彰地垂下去,他内心无比焦虑着急,生怕兰濯池把这件事捅出去。
但他转念一想, 兰濯池都不太熟悉现代社会, 在这里也不认识其他人,甚至连警察是什么恐怕都不知道, 能向谁透露呢?
想到这里,宋吟稍微松了口气,他垂下脑袋拍了拍衣角,嘀咕道:“你看错了吧,我一直在厨房,哪有突然消失?你前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估计脑子有点迷糊……”
宋吟关掉火,用锅盖盖住还在咕噜噜冒泡的面条,拿起墙角盛着几块碎玻璃的畚斗准备从厨房里出去。
他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脚步却有点快,嘴里还嘟囔着“也不知道水管修好没有”,然而还没走出门,男人就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若有似无地一捉,就将那只胳膊的软肉全部挤了起来。
宋吟心中惶恐,都不用抬头看,便知道兰濯池在笑,声音懒洋洋的:“陛下该不会在拿我当傻子来哄吧,我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宋吟奋力地想把手收回来,但男人分明没用力,也没把他弄痛,他就是挣脱不出来,还差点一头栽在男人胸膛前,他只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说:“我才没有……”
兰濯池也是副本中的人,他只是不确定把“副本”这种概念和兰濯池说了,会不会有影响。
所以他不肯开口说话。
他站在身前,脑袋垂着,嘴唇紧紧抿住,黑发下的两边侧脸似乎有鼓起的弧度,像刚醒发好的面团,蓬蓬软软又有点胀,仿佛用手戳一下就会破。
兰濯池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要和自己装傻到底,他眯起眼看了眼宋吟,沉默了许久。
久到宋吟有点想出汗,忍不住想抬头看他时,才听见他问:“会有危险吗。”
宋吟顿了顿,小声说:“不会。”
兰濯池又是沉默,片刻后才道:“既然如此,我就等陛下愿意和我说的那天。”
宋吟没想到这么容易搪塞过去,眼睛亮闪闪地睁圆,不过到最后关头,他及时做好了表情管理,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你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等兰濯池反应过来,宋吟就从他身侧钻了出去。
用钻这个字眼,实在是这间小破屋又小又窄,虽然是两室一厅,但也和鸟窝没差别,小到不行,给鸟住的一样……或许要想些办法赚取这个世界的流通货币,给宋吟换套房子才行。
兰濯池沉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细细打量着这间房。
忽的,出去的宋吟重新回来了,这一回他两条胳膊里抱着一大沓封皮五颜六色的东西。
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三四本,每一本都和新华字典那么厚。
兰濯池从他手中接过来那几本书,垂眼一看,发现每本书上面都有一样的几个字,只是细枝末节上有一些不同。
古文和现代汉字结构有一定相似之处,兰濯池配合图文大概都能看明白,不过,他眉心微蹙,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他。
宋吟手里空了之后,小心翼翼观察兰濯池的表情,半晌,舔了舔唇解释:“这些书都是教怎么做饭的,你可以挑几个喜欢的照着做。”
说罢,他绷起小脸,凶狠道:“不许再把厨房弄那么乱!”
……
把那些做饭教材全部拿给兰濯池的好处就是,兰濯池没再烦他了。
晚上等维修工一走,宋吟就在小卧室里开着盏小台灯做起了PPT,兰濯池则在他那间房里研究起了这几本教材,全程没有进房间打扰过宋吟一下。
宋吟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害怕兰濯池是在装模作样,到后面才真正安下心,拉起被子沉沉地倒头睡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很香,所以第二天没听见闹钟响,差点睡过头,在第三个闹钟响起来后才匆匆穿好衣服洗完漱,跑去上课。
一进教室,宋吟就将手机关震动放进了桌兜。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宋吟上完课拿出手机一看,手机里就多出了九十九加的消息,每一条都是兰濯池发的,宋吟翻到手酸才翻到顶。
兰濯池大概是把那几本教材都研究透了,没有事情干,所以又跑来骚扰他,连一天进了几趟厕所这种事情都要和他说。
宋吟耳根红红的,忽视几条特别露骨说想他的话,回了个“刚下课”,就关掉手机准备回家。
走廊里吵吵闹闹的,有几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嬉皮笑脸,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吟在学校里比较低调,不太爱和别人说话,所以基本是独来独往,他拿起书往外走,也没把视线放在那群男生身上,但在路过门口时却忍不住抬了一下眼睛。
他看见那群人里有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好像叫常魏,戴着副眼镜,很面善,但是此刻却抱着几本书局促地站在门口,面对几人的调侃,手足无措。
宋吟曾经住过一段时间宿舍,当时是四人寝,常魏就是他其中一个舍友,另外两个都是不同专业的,开学第一天就和常魏称兄道弟。
但那种友好又不是想交朋友的友好,那两人都把常魏当成了脾气好的跟班,叫他跑腿就跑腿,叫他借生活费就借生活费,听话得很。
作为常魏听话的奖励,这两人假惺惺地带着常魏到处玩,带他认识社团里的朋友或者出入什么聚餐一类,让常魏看起来没那么不合群。
常魏不擅长交往,竟也容忍了这有些畸形的关系。
可偶尔也有受不了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他笑容勉强地摆了摆手:“这个月真不能再借生活费了……前几个月你们借的都没有还,我妈妈觉得我开支太大,这个月减了我五百生活费,所以真的不能……”
一听这话,那两男生当场变脸:“什么意思啊常魏,你觉得我们不会还?”
另一男生来了火气,似乎想要发作,但见旁边有路人侧目,便忍了下来,偏过脸咬牙切齿和另一人说:“操……回去把门锁了……”
常魏面色微变,刹那之间,竟然和旁边的墙皮一样白。
他以前也有让这两人不顺心的时候,每当这时,两人就会故意锁住宿舍门不让常魏进去。
……
两男生插着兜,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留男生失魂落魄站在原地。
宋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懦弱到这个地步,因为不想和舍友撕破脸,连这些不平等对待都要忍。
他知道常魏如果进不去宿舍,也不会去找宿管,只会自己去外面找酒店住。
现在在酒店开一间钟点房一晚上都得花不少钱,常魏手里钱不多,开了就要饿上一天肚子。
宋吟皱眉,抱着书在不远处站了几秒,忽然抬步朝常魏走去。
常魏先是闻到一阵香味,再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漂亮的脸,宋吟张开唇,叫他:“常魏。”
大学里的人其实很少会关注除去自己圈子外其他人的相貌,所以基本也不会去评什么校花校草,有的人连自己班上的人都认不全,哪知道校花是谁。
但宋吟不一样,他在开学第一天就引起了一阵轰动,高年级的学长学姐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
常魏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平庸的自己搭话,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像被教官点到的士兵一样,慌张道:“怎、怎么了,宋吟同学。”
常魏其实脸长得不错,只不过平常总带着一副眼镜,把清秀的五官压下去了一点。
他身上肌肉鼓鼓胀胀,虽然没有兰濯池那种强悍霸道的压迫感,但也会让人有点畏惧。
宋吟越看越觉得他浪费了自己一身肌肉,抿了下唇,说:“你跟我来一下。”
常魏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上去了。
回过神之后,常魏发现自己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屋子里的香味很浓郁,和宋吟身上的一样。
常魏睁大眼睛:“宋吟同学,这里是你的家吗?”
宋吟回头看他一眼:“对。”
常魏简直不敢相信,他脸色很红:“你怎么、怎么会带我来你家呢?”
宋吟刚要说话,常魏就感到一阵压迫感袭来,他警惕性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厨房里低头走出来,默默无言地看了眼宋吟,又看了眼他。
厨房里一股股的浓郁香气飘来,宋吟闻到了,却没有多看。
三言两语和兰濯池解释:“这是我同学,我想问他一些问题,问的问题有点多,所以他会在家里睡一晚……你继续做饭吧,不用管我们。”
他勾了勾手,示意常魏跟自己进卧室,临进屋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兰濯池道:“多做一份饭。”
……
好不容易等到宋吟下课,兰濯池早早就下楼买了东西,在厨房做起了午饭。
但他没想到宋吟会突然带个男生回来,更没想到这男生还要在家里睡上一晚。
兰濯池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手背微绷,按住桌沿往屋内看了眼。
只见宋吟让那男的进了自己屋里,又让那男的坐到了旁边的蒲团上,接着拿出一个课本放到桌上,还真假模假样问起了问题。
因为距离过近,他右边小巧的膝盖不小心碰上了男生的,惹得那男生面红耳赤。
兰濯池手背上青筋交错,面色阴沉。
他按了按眉骨,忍下推门进去的冲动,宋吟不是说了吗,是同学,要问几个问题而已。
不过刚才宋吟对他说了什么?
哦,多做一份饭?
兰濯池眯眼看了眼屋子里面仿佛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锅铲,听着厨房里咕噜噜的声音,又听着屋内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声。
他太阳穴抽痛,手背都绷得苍白起来。
这个时候,客厅里的电视传来了刺耳的声音,是兰濯池嫌家里安静,半小时前开的,上面正在播放一档狗血电视剧。
现在正播到女主刚和男主有一些感情上的暧昧进展,男主开着拉风的车送女主回到家后,兴奋的女主一个电话拨给自己闺蜜,和闺蜜讲起了今天甜蜜的点点滴滴。
闺蜜替女主高兴,还给女主提了很多让感情升温的建议,女主都一一记在备忘录里。
不知怎么,两人聊完爱情话题,聊着聊着就聊起了一部漫画,女主和闺蜜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大肆热聊起那部漫画里新更新的内容:“这个男的好可怜啊……”
“为恩爱的小情侣守门把风不说。”
“还要做饭给这对恩爱的小情侣吃。”
“好一个绝望破防主夫!”
兰濯池:“……”
第200章 现实
一小时后, 常魏再蠢也知道宋吟其实是在帮他找个住所住,只是找了个向他问问题的借口而已。
小圆桌旁边有两个坐垫,常魏占了一个, 宋吟也占了一个, 他们都是盘腿坐的,因为位置狭窄难免会有些碰撞。
宋吟的腿没有色素沉淀, 甚至连毛发都没有,肉软软弹弹的, 双腿盘起来后膝盖挤到他的大腿上,哪怕他穿着质地很厚的牛仔裤也感觉柔软极了。
常魏觉得宋吟天生就该被好端端护着, 胳膊腿都那么细, 要是有哪个不注意,恐怕都会碎掉。
常魏注意到门外的男人已经是第三次经过了。
要么是拿卫生纸, 要么是去客厅拿遥控器关掉电视, 哪怕听到一丁点异动都要大费周章出来一趟,常魏其实知道,那个长相很优越的男人是在看他旁边的宋吟。
同时, 也是在警告他, 不要做过线的举动。
常魏不知道屋檐下的这两人是哪种关系, 他也没空去想, 因为实在是, 太折磨人了。
在常魏出神时,宋吟又低声问:“这里要怎么做,常魏, 我记得你做过相关课题, 你应该知道吧……常魏?”
“啊、是的……我知道。”
常魏额头如同潺潺的溪水一般哗哗冒出了很多汗,他匆匆忙忙应了一声, 低头朝宋吟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刻,常魏认为自己还不如去哪个钟点房里住一晚,也好过在这里酥酥麻麻的闹笑话。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一边不易察觉地收拢双腿,一边分神去听宋吟说话。
起初常魏觉得自己快点讲完就能解脱了,哪知宋吟给他的刺激会如此大,还没讲到一半,他就有点像是泡了一桶热水澡,连衣襟都被汗浸透。
常魏用拇指用力挤压着眉心,耳根红彤彤的,想和宋吟说自己有点不舒服,不能继续讲了,又怕宋吟会多想,到最后颇有些有苦难言。
他能怎么说呢?
宋吟同学,你在我旁边又香又软,我注意力集中不了,实在讲不来,你别让我讲了?
那更丢脸。
常魏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的,门外传来了一声巨响,似乎是锅碗瓢盆掉到地上的声音,清脆又刺耳,一下就打断了屋子里的氛围。
宋吟瞬间就站了起来,两只拖鞋都没有穿好,光着脚就踩过地毯跑到了外面,常魏注意到他那张脸上还浮出了些紧张的神色。
毕竟兰濯池是个外来人,好多东西都不熟悉,万一不小心操作失误碰到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宋吟顾不上地板凉,一路朝发出声音的厨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宋吟就知道刚才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了。
——是锅,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满地,余热仍缭绕在空中,兰濯池站在雾气蒸腾里,垂着一双凤眼,默默无言地看着自己摊开的一只手背。
修长的手背红彤彤一片,被高温烫出了几个泡,就像绫罗绸缎上被燎出了一个美中不足的洞。
宋吟立刻走过去,捉住那只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兰濯池任由宋吟抓着他冲水,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做声,直到宋吟朝他看过来,他才掀起眼皮,盯着宋吟的眼睛低声道:“陛下,手背好痛。”
宋吟头疼欲裂,看着满地的狼藉说:“你以后不要再进厨房了,你每次进来都会出事。”
兰濯池垂下眼睑,把自己烫出好几个杏仁大小水泡的手背凑到了宋吟眼皮子底下,“陛下在怨我?”
“没有怨你,我只是实话实说,这次是被烫伤,下次被刀砍伤怎么办?”宋吟关掉水龙头,松开他的手,转身准备去客厅里找药膏。
却没曾想刚一动脚,兰濯池就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腕,宋吟迫不得已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只见兰濯池像萎靡的豹子一样,声音沙哑地埋怨:“好疼,陛下也不哄哄我吗?”
厨房有门,但兰濯池没有关,他拉着宋吟站在门口,说话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
正对面房间里正襟危坐的常魏,连忙垂下了脑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宋吟想甩开兰濯池的手,但见上面斑斑驳驳的,还是把话憋了回去,气焰也小了些:“我去给你找药,抹了就不疼了。”
说罢,宋吟收着力气推开兰濯池,走出厨房去客厅柜子里找药。
宋吟不太喜欢医院那种地方,但凡是小病都靠吃药硬挨过去,所以家里囤的药有很多品种,只是宋吟没有被烫伤过,所以这个药被塞到了最下面,找起来有些费劲。
兰濯池跟在后面走出来,见宋吟一小团蹲在那找来找去,忍不住开口:“陛下……”
“我知道了,我听得到!我不是在找药吗……”兴许是被兰濯池催得太急,宋吟没来由有些急躁,“你之前被射穿胸口都不会吭声的,怎么被烫一下就这么多话说?”
之前兰濯池还是太子的时候,被几箭穿心都一声不吭的,宋吟还以为他很能忍疼。
他匆匆把药箱翻过来,一口气全部倒在地上,终于从一堆药里找出了烫伤药,宋吟拧开盖子把指尖凑上去,挤了些药膏,接着就扭头,把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到兰濯池的手背上。
涂一下,看一下兰濯池的脸色,见兰濯池没说话,才继续涂抹,“现在好些了吗?”
他软声软气,问话时还有些热乎乎的呼吸扑到手背上,兰濯池着了魔,望着那两排睫毛看了会,才出声:“好多了,就是有些丑。”
宋吟像在看傻子,没好气道:“你怎么还关注这些?反正都会消的。”
“我怕陛下会嫌弃,”兰濯池压下声音,似乎意有所指,“我要是变丑了,就没资本了,陛下周边围着这么多人,我担心争不过。”
宋吟有点懵,顺着兰濯池的视线往房间一看,看到了常魏,他立刻反应过来,收回手不再给兰濯池抹了,气冲冲地压低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你脑子也被烫坏了。”
房子本来就小,隔音也不好,谁说话都能听清,宋吟担心兰濯池那张嘴继续说胡话,急匆匆盖好盖子,扭头走进房间里。
临进去之前,宋吟还刻意站在门口,换了一口气,整理好表情才进去。
宋吟走到桌边,弯腰盖上电脑,衣领微坠,露出两条细长锁骨,他瞥过眼,“常魏,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但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正好下午没课,你干脆今天住我家吧,我房间可以给你睡。”
常魏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本来还老老实实坐得像个老干部,一听这话,嗖地站起来,膝盖也砰地撞到了桌子下面。
然而他感受不到似的,不管不顾站直身子,磕磕巴巴道:“这不……”
他想说这不太好吧,他不是没心眼的人,做不出那没分寸的事。
刚要开口拒绝,只见身后走进来的男人一把拢住宋吟的腰肢,大掌紧扣往后一压,压到了自己身上——那是一个既具有占有欲的动作。
男人眼神淡漠,向上微挑的眼尾如出鞘的刀锋,冷得常魏牙齿轻微打颤,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人,一句话也不敢说,战战兢兢地望着兰濯池,听他道:“睡我那间,我睡客厅。”
兰濯池眼尾一抬,“还不去?”
明明是狭小的房间,却因为兰濯池压低的语气,仿佛变成了肃然的朝堂,而常魏就是那底下文武百官中的一个。
他不敢反抗,也不敢问什么,连点几下头便从房间里跑了出去,还将坐皱的垫子重新整理了一下。
等到常魏的身影彻底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兰濯池才松开宋吟,走上前关上门。
宋吟站在地毯上,表情绷紧:“你干嘛要那样和别人说话?他又没有骂你……呀。”
走回来的兰濯池一把拎住宋吟的两边腰,将他提起来放到了窗边,在宋吟动怒之前,他伸手撑在宋吟身子两边,压着窗棂往外看:“我怎么说话,我够客气了。”
“楼下的超市怎么这么多人?”
有时候,宋吟就是一只好骗的笨兔子,笼子一套,他就被套进去了。
这么明显转移话题的方式,他没有听出来,咬着唇往下一看,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慢半拍想了起来:“明天是中秋,超市搞促销活动,街里街坊都围在那买元宵。”
宋吟还算机警,说完就意识到兰濯池在转移话题,他拧起眉,脸色刚要摆臭,余光就见兰濯池低下头,埋入衣领里的喉结像是在压抑什么,轻微地连续滚动。
好半晌,兰濯池才看向宋吟,嘴角轻提,“我想起来小时候过中秋,母后知道我不爱吃元宵,等到宴席散去,都会亲自下厨给我做份米麻薯吃。”
宋吟瞬间顿下来,眼睫无措地眨了眨。
家里人还在的时候,宋吟离家一天都会想,兰濯池现在直接离开了那个世界,应该比他更难受吧?
他低下脑袋,双手缠绕在一起,瓮声瓮气说:“米麻薯很好做啊,我下午去买袋糯米粉,晚上做给你吃……”
忽的,小腿上覆上来了一只手。
宋吟话音戛然而止,愣愣看着兰濯池。
“陛下现在也可以给我吃,”兰濯池对着他笑,“有现成的,不是吗?”
……
常魏原本想在卧室里老老实实待一下午,不到紧要时刻绝对不出去的,没想到刚过半小时,他就忍不住想到外面上个厕所。
他偷偷推开一条门缝,见客厅中没人,悄悄松一口气,从缝里走出去。
从客厅到厕所需要走几步路,常魏一直很注意动静,几乎算是蹑手蹑脚走过客厅。
眼见厕所就在厨房隔壁,常魏朝那边走过去,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抹耀眼的白。
由于那抹白过于的熟悉,所以常魏立刻停在了原地。
顺着门缝望进去,宋吟就坐在窗户上面,他穿着低腰的浅灰色运动短裤,裤角边缘很宽松,以至于里面的肉全部释放了出来,软软乎乎的,仿佛一掐上去就能溢满每个指缝。
常魏一直知道的,宋吟虽然瘦,但不是乳臭未干没有看头的瘦,相反,他每一个地方都长得恰到好处,比果冻更软弹,比面团手感更好。
从短裤边缘伸出来的两条腿垂在窗沿下面,拖鞋已经不知所踪,玉白的脚趾正狠狠地收缩着。
那一刻,常魏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猛地往下看去。
两条长腿中间,果然蹲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他眼睛里幽幽沉沉,双手拢握着一条大腿,脑袋偏向一侧,用张开的唇咬着腿上的肉。
常魏觉得他好像把那块肉当成了可以吃的东西,咬了一口又一口,甚至还有吮吸的动作,貌似里面可以吮出汁水。
宋吟小腿搭在男人的肩膀上,不堪其扰,脚趾在后背上搓了一下。
他抽抽噎噎,嘴唇都咬成了一颗艳果,等到腿肉几乎都被咬过一遍,宋吟才哆哆嗦嗦伸出手,啪地扇了兰濯池一巴掌:“够了没有?”
埋在腿中间的男人在一个掌掴后,慢慢抬起了头,他舔了口唇角,居然不怒反笑。
“才咬了一轮,当然不够。”兰濯池说,“陛下这样生气做什么,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陛下的腿确实很像米麻薯,比我平常吃的还要甜,我恨不得陛下长在我身上,我的东西天生生在陛下里面,想动就动,想吃就吃,想插就……”
“兰濯池!”
宋吟没想到兰濯池咬了他还不够,还要说这些荒唐的话,气得手掌都抖了,但看到兰濯池的手背,还是忍住了没有扇兰濯第二个耳光。
兰濯池唇角勾了勾,缓慢地又摸了一把宋吟的软腿根,宋吟红着鼻尖拍开他的手,摸向自己腿上的红印,哽咽说:“好脏,脏死了,我今天要洗好多回才能洗干净。”
“不是陛下让我吃的?怎么真吃了又这么委屈。”
“你滚,我没那么说过……我的腿又不是可以吃的东西。”
卧室里传来一声声的哽咽气恼声,常魏不敢再听,脸红心跳地落荒而逃。
他躲回卧室,连厕所都不敢再上,脑子里还是刚才的一幕幕。
好在常魏没躲多久,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关门的声音,宋吟和那个男人出去了。
明天是中秋,宋吟自然不会免俗,等日头落到树下,就和兰濯池走到了水塘边上的一家老字号铺子里买芝麻汤圆。
因为下午兰濯池在卧室里口无遮拦,宋吟还在气头上,在排队这么无聊的时候也没有理过兰濯池一下。
铺子扬名省外,排队的人实在太多,兰濯池见还要排上半小时才能轮到他们,就摸了摸宋吟的脸颊,让宋吟去那边的凳子上坐着等他。
宋吟冷着张脸,偏头避开他乱摸的手,毫不客气朝那边走了过去。
看着那气冲冲的背影,兰濯池有些失笑。
铺子里的店员忙不过来,最后轮到兰濯池时,比预计还多出十分钟。
兰濯池以为宋吟八成已经走了,提着一个袋子往后一看。
一眼便看见灯火煌煌的高楼铺子下面,宋吟脸蛋红扑扑地坐在凳子的角落,见他看过来马上把脸转了过去,虽然是生气,却依旧乖乖地坐在那里等他。
兰濯池朝那边走过去,宋吟见他走到跟跟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买完了?”
“嗯,人太多,本来还找不见陛下,”看着那气呼呼的脸,兰濯池低声道,“谁知道陛下的苦瓜脸太好认,一眼就看到了,省去不少找人的时间。”
他居然还敢嘲笑自己?
宋吟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了兰濯池一眼,像被逼急的小动物,眼睛红红的,圆圆的,气得不轻,他站起来头也不回走人,没多久就把兰濯池甩在身后。
但兰濯池腿长,步速还快,半分钟不到就追上了宋吟,一把用手臂包住宋吟的腰肢,把人拖回到身前。
“放开我,”宋吟手舞足蹈,两只手时不时往兰濯池胸膛前招呼,“你要干嘛,烦死了,这是在外面。”
兰濯池看着怀里闹腾的人,不急不缓道:“陛下不生气了我们再回去。”
刚还很气愤,劲头一过去,宋吟才发现,因为他这一通乱打,有好几个路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噗通一声,宋吟听见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开水掀开了盖子,脸蛋火烧火燎的,用力咬了一口嘴巴,快速地小声道:“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真的……我们快回去吧!!”
……
咔哒——
听见门开的时候,原本想出来上厕所的常魏身子一抖,想立刻缩回房间里去,然而进来的两人已经看见了他,宋吟看着他要出不出的怪异姿势,困惑道:“常魏,你在干嘛?”
“没什么,”常魏摸了摸鼻子,“就想看看你们回来没有。”
宋吟点了点头,没多问,打开冰箱把元宵放进了急冻里。
晚饭是宋吟做的,常魏是客人,兰濯池是厨房杀手,所以这一顿只能是他来做。
饭桌上常魏很不自在,只囫囵吃了一碗米饭,就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去,找了个理由回房间。
他没有关门,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听着外面的动静,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变到十点时,常魏看见兰濯池把沙发上的宋吟捞了起来,一手裹挟着带到了浴室。
之前常魏上厕所的时候就发现了,浴室里的牙杯牙刷毛巾是成套的,不过一套明显用过,另一套还很崭新,没用过几次。
常魏吞了几口唾沫,不受控制地抬起头,从缝隙里看向了对面正对着的浴室。
只见兰濯池站在镜子前面,拿过牙刷,挤好牙膏,又接了一杯水,就把牙刷递到了宋吟嘴边。
宋吟抿着嘴巴有点抗拒,被用牙刷碰了几下嘴巴,才乖乖张开嘴巴,让兰濯池把牙刷放进去。
就像常魏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兰濯池也要做一样,宋吟也不想明白兰濯池这样做的目的,但又抗拒不了,只能很辛苦地张开嘴巴,让牙刷在嘴里撞来撞去。
兰濯池让他张嘴巴他就张嘴巴,让他含水就含水,全程都很注意地缩着舌头,免得被牙刷碰到会干呕。
认认真真洗完脸,刷完牙,宋吟才终于能逃回卧室里。
不过他跑回去之前,也没忘记家里的常魏,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新毛巾和一次性牙刷牙杯放在盥洗台上面,给常魏用。
深夜,没来由地下起了一场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惊醒了睡得很沉的宋吟。
他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像被狠狠搓揉捏扁过的娃娃,半点不愿意动弹,正当他迷迷糊糊又要闭上眼睛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警笛。
宋吟瞬间从床上弹坐而起。
那一刻,他睡意完全消失,迅速坐到床边穿好鞋子,就走到窗边撩开了帘子。
暴雨下得大,空中像是起了浓雾,宋吟看见楼下有一群人窃窃私语地围在一条黄色警戒线外面,旁边还停着警车和救护车。
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往一个担子上抬尸体,抬起来后,往救护车上送。
宋吟头很疼,尽管记忆已经很久远,但看见这一幕,他还是瞬间回想起当初父母出意外时,也是这副光景。
这段时间过得太安逸,他忘记了这个世界还在被不知名的“快递”笼罩着,每时每刻,每个家庭,都有人在死亡。
是他哪一个邻居在快递世界里死亡了吗?
宋吟这样猜测着,突然听见有敲门声响起,他转过头。
不是卧室门,而是客厅里的大门。
兰濯池和常魏还在熟睡,另一个房间门和沙发上的身影都没有动静,宋吟担心敲门声太吵会吵醒他们,不由加快脚步来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其实拉开门的那一秒,宋吟就后悔了……大半夜上来敲门的人,还能是正儿八经的人吗?不过想起来的时候太晚,他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清,便被捂住了嘴巴。
……
对方没有下迷药,宋吟被抗在一个肩膀上,肚子抵着坚硬的肌肉,双手双脚垂下来随着走动一颠一颠的,特别不舒服。
但他被堵住了嘴巴,没办法出声,只能意识清晰地被扛着在大楼里走动。
是的,对方连这栋楼都没有离开,就这么扛着宋吟来到了更高一层楼,宋吟透过模糊的水光,看见一只手把钥匙捅进了孔洞里,咔哒一声,推开了面前的门。
听着铁门响动的声音,宋吟心跳快到了一种发痛的地步,他很害怕,不知道门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抗走他的人是好是坏。
手指忍不住蜷了蜷,刚想抓住身下人的衣服,宋吟就被托着后背放到了一个沙发上。
“来了没有?”
“快到了……刚打过电话……”
宋吟听见客厅里响起一些对话声,他扶住晕乎乎的脑袋,莫名觉得那些声音很耳熟,他晃了晃头,睁开眼睛,紧接着就怔在了原地。
客厅中站着几个身形高挑的人,每个单拎出来都是一等一的样貌、逼人的气质。
但宋吟愣住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长相多出色……而是,这几个人确实都是老熟人。
全部都是江家人。
宋吟注意到其他几人都在说话,只有一个头发微长的男人一直在紧盯他,眼神莫名有些发沉。
宋吟坐立不安,好像做了什么让对方特别委屈的事一样。
可宋吟回忆了一下,他并没有见过对方,对面的男人面容英俊,高挺的鼻梁如玉雕琢似的,右侧有一颗黑痣,宋吟虽然不在意长相,但这样的脸他要是见过,肯定会记住的。
客厅中光线昏暗,只有半拉的窗帘里投进来了几抹月光。
几人谈好话,终于转过头,看向了沙发上的宋吟,见角落里的人缩得跟壳里的蚌肉似的,忍不住低声道:“很害怕?没关系,很快你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只要再等一个人……啊,他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大门又被打开。
宋吟顺着视线看过去,当看到门外气喘吁吁有些狼狈的高大男人时,他的心脏猛地颤了颤。
江珉随。
宋吟从来没有在不戴眼镜的情况下和江珉随面对面,所以这个时候他理所当然地有点慌乱,甚至想把两条腿都蜷起来放到胸前。
大半夜的突然看见这些人,宋吟只能想到是自己的假扮事件败露,这些人要找他算账。
然而没等他发起抖,宋吟就看见江珉随朝他走近了两步,眼睛紧紧盯着他。
眼神很古怪……不像是恨,也不像之前看见他时的高傲。
“请见谅,”正迷茫,宋吟感觉有人轻轻扣住了他的左边肩膀,有声音压下来,“他是这几年找人找得最疯的一个,现在见到本尊,难免有点激动。”
下一秒,右边肩膀也被人扣住。
宋吟看过去,发现左右两边的人是一对双生子。
他被这对双生子一左一右弄起来,朝江珉随那边靠近,拥有着俊美相貌的高大男人似真似假地说道:“你往他嘴里吐点口水,他就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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