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宴总裁办,陆鸣桌上的内线响起。


    “陆总,俞家的俞小姐来了电话。”王卷的声音传出来。


    “俞白安?”陆鸣皱眉,他和俞白安关系一般,倒是贾盛和她的关系还行,“接进来吧。”


    “好的。”


    不一会,电话里就传出俞白安的声音:“陆总,希望我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


    “陆总什么时候有空,方便赏光吃个饭吗?有件事想和你谈一下。”


    -


    奈顿酒店顶楼的空中环形餐厅,四面玻璃,窗外是漂亮的y城夜景。


    六点五十,餐厅里零零散散坐了一半人,订的位置靠窗,有一个小小的木制遮挡,还算私密。


    陆鸣进来的时候,俞白安已经到了。支着下巴侧头看窗外,长长的卷发随意地散落,前面的桌上放着一小杯白兰地。


    她穿一条黑色缎面长裙,回头时刚好看见陆鸣,瞬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抬手和他打招呼。


    “抱歉,来晚了。”陆鸣在她对面坐下。


    “是我来早了,”俞白安笑笑,“下午来酒店看了看,六点半不到我就到这坐着了。”


    奈顿是俞家的产业之一。


    她点了下自己的酒杯,把菜单递给陆鸣:“我先点了杯酒,你自便。”


    “我也要一杯白兰地。”陆鸣把菜单还给俞白安,“你对这个菜单应该比我熟,有劳俞小姐了。”


    “行。”俞白安笑了,也不推脱,干脆地点了几个菜。


    “我这次回国,是被家里老爷子叫回来相亲的,”她朝陆鸣耸了下肩膀,“早就想约你吃饭了,一直没约上一方面是你太忙,一方面是我相亲太多了。”


    “俞小姐有事可以直说。”陆鸣补充了几个菜,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俞白安靠在椅背,是一个松散自然的状态,她看了陆鸣一眼,忽而一笑:“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约你出来呢,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合作。”


    “合作什么?”


    俞白安倾身向前,将手支在膝盖上,吐出两个字:“结婚。”


    “我是个不婚主义,但是你也知道,我家这个情况……”俞白安顿了一下,“客观来说,俞陆两家的联姻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主观来说,协议结婚,我们互不干涉,我能继续过我自由的生活,你则多了一个体面的夫人。”


    “怎么样?”俞白安问,“这段关系可以随时终止,你各方面都很优秀,我还可以借走不出来的原因继续挡着。”


    陆鸣手上正在分割牛排,久久没有抬头,沉思了一会,他给出了回应:“抱歉,我拒绝。”


    他尝了一口牛排,夸道:“牛排还不错。”


    俞白安歪了歪头,黑棕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上散落:“据我所知,你想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俞家在这一点上算是很合适了。”


    贾盛订婚那天,她和他聊过几句,话题扯到了陆鸣身上,加上贾盛喝了点酒,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俞白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消息。


    俞白安的提议确实很让人心动。作为俞家的独女,背后的资源很丰富,且一开始就谈好的协议结婚也不需要逢场作戏,不像陆秉承和林龄那样,一时冲动结了婚,感情殆尽后还要相看两厌,因为复杂的利益关系被迫绑在一起。理智上来看,她确实是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完美的选择。


    但陆鸣拒绝了这个提议。


    “为什么?你有心仪对象了?”


    “没有。”陆鸣皱眉,说不清楚为什么他有些犹豫。


    “好吧,在我找到下一个合适对象前,这个提议长期有效,你改变想法的话,”俞白安惋惜地叹了口气,右手在耳边比出一个电话的手势晃了晃,“欢迎找我。”


    和俞白安见完面刚刚八点,陆鸣直接回了公寓,张叔把车开进了地库。


    在地库等电梯的时候,他听到外面有熟悉的引擎声,楼层面板上显示的是十八楼,但高速电梯,外面的人大概是赶不上。


    电梯很快到达,陆鸣按住了键,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紧接着玻璃门被刷开,他转头,却看到一个小女孩先跑过来。看到陆鸣,她呆呆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朵朵?”池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是上次那个哥哥,”朵朵回头朝身后说,“你的朋友。”


    池还这时才走到电梯厅,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新鲜蔬菜,能看出来应该刚从地里摘下来不久,另一个里面是一口袋包子。


    陆鸣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六。


    “电梯到了,”陆鸣朝躲到池还后面探头看他的朵朵笑了下,“我们又见面了。”


    “朵朵怎么在你这?”电梯里,陆鸣问。


    “李叔家有点事情,托我照看一天朵朵。”他早上去外婆家,外婆让池还送点菜给李叔,刚好他们明天有点事要处理,没人顾得上朵朵。


    “陆鸣哥哥为什么在这里?他也来找你玩吗?”朵朵抬头问池还。


    池还:“不是,他和我是邻居。”


    朵朵又问:“那他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吗?”


    池还下意识地看陆鸣,朵朵又开口了:“明天我和池还哥哥玩。”


    她拉着池还的衣角,探头犹豫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陆鸣,轻声问:“哥哥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吗?”


    陆鸣笑着问:“你想和我一起玩?”


    朵朵用力点点头:“想。”


    “朵朵,哥哥很忙。”池还摸了下她的头。


    “你很忙吗?”朵朵轻轻拉了下陆鸣的衣角。


    陆鸣:“明天刚好有空。”


    朵朵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你可以和我们玩吗?去游乐园!”


    “游乐园?”陆鸣顿了一下。


    “对呀!”朵朵观察着陆鸣的表情,愣愣地问:“你不喜欢吗?”


    “没有,”陆鸣笑了一下,“我喜欢。”


    出了电梯,池还放慢步调走到了陆鸣身边,小声说道:“明天你不用来的,我会给朵朵解释。”


    “我们约好了,你一定要来哦!我会敲你家门叫你的。”朵朵飞快地跑到池还家门口,转身对陆鸣说。


    “好。”陆鸣回应完朵朵,转头对池还说,“已经答应朵朵了,况且……”


    他顿了一下:“我也好久没去游乐园了。”


    “明天见。”陆鸣暂时没开门,目送池还和朵朵进去。


    “明天见!”朵朵朝他挥了挥小手。


    “走了朵朵。”池还打开门,让朵朵先进去。


    人已经迈进去了,她却又收回脚,跑到陆鸣跟前。


    陆鸣弯下腰和她平视,等她说话。


    “怎么了?”


    朵朵指了指池还手里那个装着包子的塑料袋,声音稚嫩:“我爷爷做的包子,好吃,明天早上叫你吃。”


    “好,”陆鸣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再见。”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陆鸣如约等到了朵朵的敲门声。


    “进来吃早餐,门口有拖鞋。”池还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把刚蒸好的包子端上餐桌。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印着亮蓝色字母的t恤,下半身则是一条宽松的黑色工装裤,黑色的装饰绑带松松垮垮地垂下来。


    “好。”


    这是陆鸣第二次进池还家,和上次进来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只是客厅黑色架子上的绿植又长了些,架子边的地上多了一个大的花盆。花盆的外观像一截空心的枯木,里面种了一丛半人高的天堂鸟。


    “新种的?”陆鸣问。


    池还随着他的目光低头望过去,用脚轻轻踢了下那个水泥花盆:“上次那个大纸箱。”


    陆鸣想起来,那天把纸箱搬进来的时候,确实感觉挺沉的。原来就是这东西。


    到游乐园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铁栅栏围出来的曲折通道已经填了一半。三人在门口下了车,张叔自觉开走去找停车位了。


    “走这边。”池还牵着朵朵,没去排队那边,走向了旁边一个小口。


    门口穿黑色西装的人朝池还鞠躬,随后打开了闸机。


    池家主要产业在文娱这一块,游乐园有池家的手笔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朵朵回头牵上陆鸣的手,另一边牵着池还:“我想玩过山车!”


    园区内有两个过山车,其中一个的刺激程度很有名,但碍于朵朵的年龄,他们只能玩另外一个。


    即便这样,这个过山车也很高。


    三人站着排队,陆鸣抬头望了一眼恨不得在空中扭成四维的轨道,问:“酷仔,怕吗?”


    池还没反驳陆鸣的称呼,嗤了一声:“这有什么。”


    “朵朵呢?”陆鸣晃了晃牵着他的小手,“害怕吗?”


    “不怕!”朵朵坚定地摇了摇头。


    “怎么,陆教授怕了?”池还睨着他。


    “不怕。”陆鸣摇头。


    他们进来得算早,排队的没几个,等空中那辆下来,他们这一波就可以上去了,他们几个刚好在队伍的最前方。


    第一排三人排的座位,朵朵坚持要坐外面,于是池还就坐在了中间,左边陆鸣,右边朵朵。


    刚启动的时候轨道还算平缓,过了一个中规中矩的下坡后,过山车缓缓攀升,紧接着,突然一个近乎垂直的长陡坡。


    近乎跌落的感觉,陆鸣下意识抓紧了扶手。


    呼呼风声中,陆鸣听到朵朵的声音:“小池哥哥,你轻点抓我。”


    “卧……”池还的声音,意识到朵朵在旁边,他硬生生吧后半个字咽了回去。


    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车体突然顺着轨道在空中转体,接踵而来的是好几个连续的坡。


    在又一个翻转时,陆鸣抓在扶手上的手突然被用力抓住,池还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陆鸣皱着眉,分不出神在意,抓扶手的手又用力了一点。


    漫长的一轮过山车终于结束,三个人一个人脸色沉重,一个人惊魂未定,最小的朵朵却一脸兴奋。


    “你……”陆鸣这才发现池还的手正抓着他。


    “什么?”池还转头看他,视线下移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抱歉,抓扶手抓错了。”


    陆鸣手上,被抓过的地方留下池还的手印,迅速又恢复血色消失。


    “我可以再玩一次吗?”朵朵一脸期待。


    陆鸣:“……”


    池还:“……”


    两人坐在过山车边的长椅上,脸色发白,而朵朵此时正在新的一轮过山车上。


    “不是不怕吗?”陆鸣问。


    “……”池还俯身,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抵着额头,“我明明记得小时候玩的那一次没问题。”


    他保持动作不变转头看陆鸣:“你呢,不也说不怕吗?”


    “在下面看着确实不怕,”陆鸣喝了口水,脸色缓和一点,“但是我没玩过。”


    “第一次玩?”池还垂下手,不可置信地看他。


    “嗯,小时候家里管得严,长大了也没再来过。”陆鸣淡淡道。


    池还看着他,卡了下壳。


    “怎么,在想怎么安慰我?”陆鸣笑。


    池还垂眸沉默了一会,说:“其实这是我第二次坐。”


    “住在旧城区的时候,我妈带我来过一次,后来搬进别墅,就再也没来过了。”


    陆鸣看着他,突然说:“我们这算不算也是同病相怜了。”


    “不说这个了。”池还在裤口袋里摸了一把,掏出来两颗糖。他把糖摊在手心,递给陆鸣:“刚带朵朵去排队的时候她给的,说让我分你一颗。”


    陆鸣低头看去,两颗透明包装的薄荷糖,他随手拿了一颗,撕开包装放进嘴里,清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


    池还也拆了剩下那颗的包装,陆鸣看着他把糖放进嘴里,突然注意到池还今天耳朵上空空荡荡,没有带东西。


    但他也没看见耳洞。


    椅子不算宽敞,两人挨着坐,身体轻轻贴在一起,动作的时候布料就会摩擦在一起。


    陆鸣转过头,看得很仔细,确实是没有耳洞。


    “你的耳洞呢?”陆鸣问。


    池还转头看他,浅棕色的眼睛和他对视上,陆鸣可以在里面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咔——”


    池还牙齿一动,把嘴里的薄荷糖咬碎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鸣今天的阻隔剂,好像也是薄荷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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