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暴雨急至, 在树洞外连成雨幕。
天昏暗,人也昏沉。
这地儿是晴的秘密基地,也没兽人过来打扰。许霜辞早知他家晴体力好, 没想到好到要折腾死他。
昨晚加今上午才休息好得来的精神,被他榨得个一干二净。
吃饭是梦中吃的, 睡觉是昏睡。被晴搂着, 没做个梦, 就是晴把他扔河里, 他怕是也得憋不过气时才醒来。
入夜了,下雨声密密匝匝, 围拢了树屋周围。听着这声音耳朵犹被轻轻按摩着,催着人入眠。
被兽皮挡了入口的树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晴极具占有地将熟睡的人拢住, 一手环着脖子, 一手搂腰。
尾巴跑出来了, 也勾着怀中人被捏红了了的脚踝, 尾巴尖还时不时地在脚背上摩挲。
兽人们耳聪目明, 自家伴侣脸皮薄,晴不在部落里放肆。
但这一遭放肆够了, 吃饱喝足, 只想抱着怀中人到天荒地老。
晴唇贴着许霜辞的脸时不时亲一下, 又张嘴叼着脖颈锁骨上的软肉轻咬。黏黏糊糊, 要许霜辞能变小,他定是要将人随身揣进兜里带着的。
次日, 许霜辞又似在走动中醒来。
晴昨儿个在他的秘密基地耽搁一天, 这会儿又重新将他往部落里带。
晴就穿着个背心短裤,但容貌俊美, 倒也赏心悦目。
许霜辞目光飘然落至他肩膀,手指伸过去,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月牙指甲印。
“你这样走……”许霜辞声音一顿,脸上微红。
也不知道谁半夜悄悄过来把他的嗓子划伤了,说个话破破烂烂的。
晴停下,找了块草地自己先坐,再将许霜辞放在自己腿上。
他两手圈着人细窄的腰,想起自己哄着他摆了各种姿势折腾,便动手帮他捏捏。
许霜辞轻轻一颤,没躲开。
手摸到晴腰上挂着的水囊,取下来自个儿润了润喉咙,然后才稍稍缓了声音继续道:“这样走,几天才能回部落。昨天耽搁一天,我们还没到,部落里会着急。”
晴看着他说。
瞧着那红润泛肿的唇染了水,润润的,他喉咙滚了滚。
但也先回答许霜辞的话:“之前路上巨鸟兽人,他们看到的。”
回答完,许霜辞脸上红得更盛。
那岂不是就明晃晃的被人知道他们出来是……
下唇被叼住,许霜辞不动。
晴看着他,忽然轻轻地咬了一口。许霜辞睫毛乱颤,想要伸手挡,但腰上的劲儿重了一点,他一滞,又被夺了呼吸。
不过这次的吻是轻轻的。
许霜辞看着晴,发红的眼尾先溢出泪珠。瞧着他意乱情迷的样子,许心脏酸软。
他一犹豫,心中一退再退,被他含着糖果一样尝了又尝。
亲个嘴,许霜辞唇都麻了。
“好了,该、该回去了。”许霜辞趴在晴肩头平复呼吸,声音绵软得滴水,他飞速噤声,已经不想再开口了。
晴蹭蹭他,抱着他等了许久,然后才继续上路。
这次许霜辞是趴在晴的背上。
许霜辞抱着他脖子,两条软绵绵的腿挂在晴两侧,后臀被托着。
许霜辞轻声道:“照着你这么走,咱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晴偏头亲他的脸,蓝色的眸子里住着小小的的许霜辞。
“跑着颠,不舒服。”
许霜辞耳朵一红,脑袋使劲儿在晴脖子上蹭了下。
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
挨挨蹭蹭回到部落,已经是一天后。
部落里一切安好,也没有兽人来找。
在路上时晴也只是亲亲的多,所以许霜辞到部落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看着就跟没事人一样。
进部落遇到秋蓝,许霜辞有些不好意思。
他跟晴两个在外面“厮混”几天,部落里什么都不管,直接当了甩手掌柜。
秋蓝见他两个并排走过来,闻到许霜辞身上晴留下的味道,跟划分领地似的,冲得惊人。
他嘴角一翘,在许霜辞身上打量一遭,笑得慈爱极了。
兽人对自己的伴侣都是有很强的占有欲的,交.配过后,伴侣身上的气息极浓。
是在宣誓主权,也是在警告其他兽人。
秋蓝回想了下,似乎已经好久没在许霜辞身上感受过这么强烈的了。
他心里高兴。
小年轻嘛,就是该多出去。玩一玩嘛,感情才会更好。
不过知道许霜辞脸皮薄,他只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然后与他们错身离去,干活儿去了。
回到木屋后,晴跟许霜辞又得忙起来了。
涯那边,知道晴回来后就先将画出来的黑石矿的地图拿出来,带着自己干活的那些兽人跟黑绒鼠部落的兽人来探讨这挖矿事宜。
许霜辞则先去瞧了瞧那些受伤的兽人。
之前擦伤的那些伤口已经结痂,断胳膊断腿的兽人在部落里好吃好喝着,气色也不错。
看完兽人之后,许霜辞从延族长那屋子里出来。
走到门口,正正好与外面的兽人面对面。
许霜辞笑道:“呼族长,好久不见啊。”
呼族长赧然一笑,手搓了搓身上的衣服,发现是新领的麻布衣服,又赶紧松手。
“之前、之前……”
许霜辞摇头。
“进屋说吧。”
呼族长看他面色和缓,不似愠怒,便也忐忑迈步,跨入门中。
延族长还在屋里,眉眼带笑。因着刚刚许霜辞说,受伤的小崽子们恢复得很好。
见许霜辞去而复返,边上还跟了一个渔猫族长,他乐乐呵呵地搓着肚子上的毛毛走过来,邀请两人坐下。
“怎么又回来了?”延族长拎着小桌上的茶壶给两人一人倒了椅背蜂蜜水。
现在虽然不缺蜂蜜吃了,但这依旧是黑绒鼠部落的最爱。
许霜辞笑道:“瞧呼族长找你有事,我也想找呼族长问点事情,所以就留下来了。”
“这样哦。”延族长蹲坐在凳子上,两爪捧着水杯,先啜了一口水,然后看向呼族长。
呼气息一沉,眼皮子垂下,耿直道:“本来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给我们指了一条路,我们才能下定决心来晴部落。”
“这有什么。”延族长晃了两下爪子道,“我当时有一半原因也是看晴部落缺兽人。”
“不谢不谢。”
“还是要谢谢。”不然他们不知道去哪儿活了。
许霜辞眼神一凝。
他还以为兽人们离开的山脉就往东部他们部落来了,没想到原来延族长还推了一把。
他便也笑道:“那我也得谢谢延族长了。”
延族长捧着杯子嘿嘿笑,爪子捏了捏道:“不谢不谢,但是可不可以在送点果酱给我们,泡蜂蜜的果酱不多了。”
“送,你找秋蓝要去。”
“诶!”延族长吸溜一大口蜂蜜水,咂吧咂吧味道,没了果酱还是少了一层口味。
而听到许霜辞跟延族长道谢,呼族长惊讶,但也惶恐。
他以为是他们之前被常祭司三请四请,被厉害的兽人招揽还再三推脱,本就是他们不知好歹了。
后他们离开山脉,又从黑绒鼠部落那里交换了消息,将信将疑过来。稀里糊涂被兽人们捡进部落,有装聋作哑地留下,更是他们脸皮太厚。
换做他们遇到这样的兽人,定是不会给好脸色看的。
所以他们享受了晴部落的资源,也不敢凑在他们面前招人烦,就去豆荚湖躲得远远的。
现在能遇到霜,也是他这次被族人叫回来领取这个月的衣服。
部落里传遍了黑绒鼠兽人来了,他想着延族长肯定也在,怎么着都得过来说一声感谢。
哪曾想,当面遇上许霜辞。
呼羞愧,只能垂着脑袋,听许霜辞打算说什么。
许霜辞没急着问他们到部落的事,而是先问起南边豆荚湖的种植情况。
说起这他们从开垦到灌水再到翻田、施肥、育苗、插秧、除草,一点点建设出来的水田,呼族长是一点不含糊。
延族长听得眼睛眯起,心里暗自点头。
没看错兽人。
许霜辞早知道南边田地的情况,但听呼族长他们这么用心,也心中慰藉。
瞧着呼族长越来越自然的神色,许霜辞慢慢将话题引入他们如何离开山脉,又如何到了部落。
“冬季寒冷,但早几年,每每会有中部的兽人在山脉边缘巡逻。他们其实早有驱逐我们的意思,但因为那个叫空的虎兽人压着,所以迟迟没动。”
“但当我们知道你们要去中部,而且晴还是一个虎兽人……”
说到这里,呼族长忽然闭嘴。他不安地看向许霜辞,不敢继续说。
这不是明摆着在当事人面前告状。
许霜辞却态度温和,轻言细语道:“您继续,没事。”
呼族长定了定心神。
罢了罢了,要怎么处理,现在也跑不了了。
他便也颓然叹道:“我们怕的是,你们在山脉受了那么久的委屈,下山只要一说,但凡晴跟那边有点渊源,他们就得上来。”
“就怕那万一,所以为了保全部落,我们才走了。”
“半途中,我们不知道该去哪儿。有兽人提起能交换消息的黑绒鼠兽人,所以我们便找到了延族长。得他指点,才最后确定要过来讨口食物……”
许霜辞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欢迎还来不及。这事……”
“这事是我们不对。”屋里光线忽然一暗,晴从外走来。
许霜辞抬头,见晴展颜。
他挪了个凳子在身侧,晴径直坐下,道:“呼族长,我们下山,也是打了这一个坏主意。”
呼族长活了多年,如何不知。
但他没想过晴会开这个口。要知道,有点能力的兽人都是眼中无人的。
而且,兽人规矩,能力弱了就是你弱的问题,不怪人家。
呼族长抬头,见两个极相配的同时看着他,一个眼神淡然,一个带着些愧意。
他想到现在的生活,释然一笑。
“我还怕你们给我逐出部落去。”
“怎么会,我们四处找兽人还来不及呢。”许霜辞道。
呼终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他道:“之前常跟我说不用想这些,进了部落就是部落的兽人了。但说是这么说,我……我们还是担心啊。”
来了才知道,这么大个部落,哪里是他们能抗衡的。
蜂蜜水甜,甜得呼心情舒畅。
呼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跟你那点隔阂烟消云散。他拍着大腿起身,敞亮道:“那我就回去干活儿了。”
晴点头。
都是自家兽人了,用不了那么客客气气的。
“那我去拿果酱!”延族长跳下凳子,也颠颠儿地跑出去。
许霜辞跟晴一同离开,出了屋才道:“我还以为,这事儿一直要硌在心头。”
“想说就说,又不是接受不了。”
晴牵起许霜辞的手,捏着他软绵的掌心道:“只要不是生死,对兽人来说就不是大事。”
许霜辞莞尔:“受教了。”
想起晴刚刚是去干嘛的,他问:“黑石矿的事商量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明天涯那边带着工具,跟风族长他们一起过去处理。”
“你那边呢?”晴反过来问。
许霜辞道:“部落里只要没兽人受伤,我就只有侍弄药草的事儿。”
“那空闲了?”
“差不多吧。”
“嗯。”晴带着他转个弯,越过广场,往南边走。
正值夏季,田间地头种下去的作物繁茂。放眼望去,开垦出来的土地上是成片的油绿。
水稻抽穗,红薯牵着藤铺满地面。独独其中一片金黄麦地,已经可以收割了。
麦地边,晴弯腰扯了一穗麦子看。
许霜辞见他晃动着瞧啊瞧,忍不住接过来,捋下麦粒两手合拢搓了搓。然后吹走搓下来的壳。
见麦粒还算饱满,他弯眼捧着送上晴跟前。
“今年不用吃菜饼子了。”
晴瞧了一眼,握住许霜辞手腕,贴在自己脸侧蹭。
许霜辞忙收拢五指握紧麦粒,左右先看看,见没有兽人才嗔他道:“把我麦子差点碰掉。”
晴抬头,勾着许霜辞圈住。
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望着似无垠的田地道:“秋蓝跟我说,这地里的麦草好像能收了,叫我带你来看看。”
他贴脸挤着许霜辞,撒娇似的呼噜了一声,问:“能收了吗?”
“能啊。”许霜辞转身,驮着背上的晴往回走,“部落里不是有两个兽人专门负责麦草的种植事宜,他们了解得比我还细,怎么不问他们?”
“秋蓝说,让你占卜个好日子。”
“这也要占卜?”
“部落大事。”
许霜辞懂了。
麦子熟了,越早收割越好。许霜辞先看天气,明日晴。再拿起龟甲,担起他当祭司的责任。
期间晴守着他,秋蓝还有负责麦草的两个兽人都来了。
许霜辞看他们如此郑重,也自然小心谨慎,尊重兽人们的传统。
好在龟甲上的痕迹显示无大碍,许霜辞便道是明日。
如此一来,两个兽人就急急忙忙去仓库里清点农具。备好了,明日直接用。
三个兽人一离开,许霜辞维持不住端正的坐姿,直接软了骨头往晴身上一歪,被晴揽着腰接住。
“累了。”
晴抱直了他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脑袋枕着自己肩膀,伸手给他从脖颈捏到后腰。
许霜辞舒服得闷哼,听得晴又蹭又咬的。
许霜辞偏头躲,两手挂在他身后,懒散趴着。
“咱们是明年去银沙还是后年去?”
“约定的是明年。”
“但……唔哼,但咱们织布厂攒了多少布了?”
现在成日里听到织布机的咯吱声。兽人们都由意阿爸跟一个山雀兽人带着,除了吃饭睡觉,也不怎么在部落里蹿。
“差不多了。”
“那不是还有些贵族……唔,重点儿。”
晴被他扰得抿住他脖颈上的软肉,想深深地咬下去,又怕他疼。抓心捞肺的,只能含着磨,以此慰藉。
许霜辞哼哼唧唧闭着眼睛,别提多舒坦了。
晴道:“有剩的才给他们,没剩的就再等几年。”
“还是明年夏天走?”
“嗯。”
晴手劲儿大,给许霜辞捏得舒服了,软成一滩水似的趴在他怀里。晴好半晌没听到他吱吱声儿了,才发现他又睡了过去。
次日,便是收割时间。
清早,吃过早饭后等田地里的露气散去。
早已经穿着长袖长裤,戴着草帽的兽人们抄起镰刀,挎着藤筐等在一旁。
他们目光放在麦田边,静默又肃穆地看许霜辞跳了一支祭舞。
这舞是吉舞,怕的就是收着收着下雨。许霜辞当着兽人们的面面无表情,跳得满头大汗。
汗珠流到眼睛里,他也不敢有什么差错。
这是对待这份职业的严肃性。
跳完后,兽人们振臂一喝,激情满满地就下地里。
麦草按垄种,两个兽人负责一垄,首尾开割,这地里几下就火热起来。
一旁,许霜辞被晴拉到树荫下。
他这才闭紧了眼睛,不适地颤动睫毛。
晴手指抵着他下巴,将他脸抬起来。
湿润的帕子擦过眼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弄了这湿帕子来的。
“让我缓缓就好,没多大事儿。”
他一张脸仰着,晒了太阳红润不已。皮肤摸着滑滑的,竟是比他刚来时还要好不少。
晴给他擦了脸,许霜辞缓了一会儿睁眼,眼睛还红。
“我先回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这祭司服还是常祭司传给他的。上面都是条条串串珠链、骨链,又是兽皮做的,加了各种彩羽。
好看是好看,就是夏日里穿着热得慌。
收麦的兽人多,自不必再有人凑上去。晴跟着许霜辞一起回去,等着他换了衣服,又拉着他看了看眼睛。
许霜辞无奈:“真的没事。”
“你不是兽人。”
“就是点汗水,倒也没那么脆弱。”
许霜辞拨弄开他的手,道:“对了,秋蓝说兽人们要出去采麻草了。”
“我想跟着一起出去,也采些草药回来,到时候预备着去船上的时候用。再制点药粉,我们走了部落里也有用的。”
晴点头,手拨开他额前的湿发道:“注意安全就好。”
许霜辞笑着踮脚,张嘴在晴下巴上咬了一下。侧脸擦过他的白毛,伸手又顺了顺。
“知道了……”
部落兽人多,蚕丝有限,他们织出来的绸布是对外交换的。
自家部落的兽人只用绸布做些贴身的小衣服,穿还是以麻布为主。
第二日,许霜辞难得比晴先早起。
他悄悄起身,刚想绕过床尾出去。被晴抬腿一勾,跌下去又被双手搂住。
许霜辞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他咬牙,晴拍了一下抱在腰上的爪子。“你也不怕我摔着。”
“摔不着。”晴闭着眼睛含糊道。
“快放了,我有事儿呢?”
晴挪着将脸抵在他跟前,“亲一下,放一只手。”
许霜辞捏住他的脸,无奈笑着,吧唧两下狠狠贴在他的左右脸颊。
晴拱着许霜辞的脖子蹭了蹭,蹭得他衣襟散开,鼻尖拱着一顿,忽然张嘴抿住舔咬。
许霜辞耳尖骤红。
他飞快爬起身来,几下拢着衣服跑了出去。
晴看着门口,等不来他回头,只能抱住边上还残留着余温的枕头,脸埋进去。
呼噜两声,又半眯着眼睛睡去。
部落现在兽人多,需求的麻草也多。采麻的兽人们到南部,将部落里有麻草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从夏中采摘到夏末,入了秋后便在部落里处理麻草,忙碌织布。
这期间,房屋一座座起。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越来越多的兽人也分到了房子。
自远处看,树丫河到豆荚湖这一片,房屋密集,瞧着不是个村,而有个城镇模样了。
入了秋,兽人们要做的事儿又多了些。收白蜡,放蚕种,割稻谷,收莲藕……
农具都不知道用坏了多少把。
田地间,除了下雨,整日里都有兽人。而种了大半年的庄稼一点点运送到广场上晒干,装袋,储存……
那谷堆头一次码起来高高的,谷粒细长,空壳比他们自个儿的谷种少了起码三成。
兽人们无论是出去还是回来,路过广场见那四处摊晒的粮食,无一不是笑盈盈的。
最后所有收完,统计出来稻谷三万斤,麦五千斤,红薯两万斤,棉花两千斤,甜菜三千斤……
兽人们走路带风,更是见人就笑。
秋蓝找上晴跟许霜辞,高兴道:“今年收成这么好,好几个兽人问到我这里,说想把所有收上来的食物一起煮熟吃上一顿。也好尝尝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晴:“不缺就煮。”
许霜辞听了,兴致高昂道:“这样,咱干脆要不办个丰收宴,吃个流水席,多做些花样。兽人们累了这么久,也该舒舒服服吃个饱!”
“这好!”秋蓝抚掌,“那我去准备。”
许霜辞追出去:“我一起!”
兽人活这一辈子,不就追求一口吃的。
金秋收了成果,合该庆祝。也好让那些忙了大半年的兽人们好好放松,高兴高兴。
第82章 第 82 章
一说准备, 磨坊、食堂后厨都得动起来。
秋蓝先让鸟兽人去通知四处各地干活的兽人,然后再指挥兽人们将仓库里的食材都搬些出来。
该送食堂后厨的就送过去,该送磨坊的就送磨坊。
一次性准备几千兽人的食物, 消耗的食材也得上千斤。
许霜辞则直接去食堂后厨,召集大厨们一起商量菜品。兽人喜甜, 甜食是必备的。例如说糖糕、甜饮。
“肉饼!”兽人们一致道。
麦刚收回来时, 许霜辞教大家做过一次。那滋味比以前吃的青菜饼香多了。
兽人们心心念念, 就等着再吃一次。
许霜辞笑道:“好, 这次肉饼就让大家吃个够。”
“还有烤鱼,手把肉, 白米饭,红烧肉,炖红羽兽……”兽人们兴奋点菜。
部落里能做饭的兽人有五十多个, 往常是他们分两队, 一天一队轮流干活。
现在四面八方的兽人都要回来吃饭, 那就得五十多个兽人一起。
许霜辞看他们如此积极, 好笑道:“菜品多了, 咱们得分来做。几个兽人一道。”
山雀道:“那五个兽人一队,咱可以做十二三个菜。”
许霜辞道:“不算蒸米饭的, 加点心跟甜饮七个了。我再加一个蒸包子。”
“海鲜也要!”
“还有麻辣长耳兽。”
几乎将部落里现有的食材都用上了, 确认好菜单, 大家当即开始。
这顿饭吃得晚, 兽人们回到部落,正好是夜晚。
广场上堆了篝火, 火蹿得比人高。绕着篝火一圈, 地上铺着兽皮,放着蒲团, 前面放着各个屋里搬出来拼凑在一起的矮桌。
矮桌上,从食堂端出来的菜源源不断。
有厚实的比脸还大的焦香肉饼。有巴掌大的,白而暄软浸透了汁子的大肉包子。
有外酥里嫩,麻辣喷香的长耳兽肉,有堆起来如一座座小山的海鲜杂烩。还有淋了蜂蜜果酱的米糕、各种鲜果打成的果饮……
兽人们眼馋不已,拼命咽口水。也不用招呼,纷纷先去洗干净手,赶紧找了地儿就盘腿坐下。
菜上齐了,兽人们也来齐了。
秋蓝落座,身后从山脉来的那些个兽人抱着个密封严实的坛子,两三桌一坛那么放。
晴是族长,照例,该他上去说两句。
许霜辞坐在下边,左边是秋蓝,右边是空位。他敲了敲桌上的陶罐,疑惑问道:“蓝,这是什么?”
“今年山脉那些兽人们做的果水。他们说好喝得很。”秋蓝倾身将罐子口打开,塞子拔掉。
瞬间,沁人的果香弥漫,还有点浅浅的酒味儿。
果酒?
“呼族长他们自己酿的?”
“是。他们在豆荚湖那边采了果做的,还专门找我要了些坛子。呼说他们喝这个暖身子。”
秋蓝倒了一杯出来,那颜色清亮,又带着果汁的一点红紫。
他闻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推过去给许霜辞一碗,又给自己和伴侣倒了一碗。他有些迫不及待道:“尝尝。”
许霜辞抓住他的手:“问过呼族长没,以前喝出过问题来没?”
“问过了。他们藏在山脉里,世世代代都做,除了最开始喝出过问题,后头都没有事儿。”秋蓝疑虑,出于谨慎还是搁下碗,“怎么,是吃不得?”
许霜辞道:“没出事就行。”
“果酒不能随便酿,要是操作不当,里面有种东西会喝出问题。”
“那这个……”
“呼族长他们已经有经验了。”
那就是可以喝了。
秋蓝翘起嘴角,立马端起,先试探着抿了一口。淡淡的甜味,浓厚的果香,是兽人们最喜欢的味道。
但里头还有一股味儿,他没品出来。
秋蓝又来了稍稍一大口,咽下去后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微微发热。有什么冲着鼻腔出来了。
他咂吧咂吧,就把一碗给咂摸完了。
许霜辞看得新奇,“好喝?”
“有点奇怪,但好像停不下来。”
许霜辞笑道:“试试配着那麻辣长耳兽肉吃,还有那鱼也适合。”
说着,秋蓝动手。
这一吃,再喝一口果酒,仿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秋蓝霎时上头。
许霜辞勾唇。
没看出来啊,温温柔柔的秋蓝原来喜欢喝酒。
许霜辞笑着收回目光,兀自抿了一口。跟饮料似的,好久没喝了还有点怀念。
他抬头看着中间。
篝火前,晴也难得多话。
从建立部落初始说到现在,又鼓励大家齐心协力,共建家园。许霜辞打眼一望,好些个兽人又是在咽口水发馋,又是呜咽着抹泪。
许霜辞看得好笑。
晴看来时,他朗声道:“快点说完,大家都等着吃呢!”
晴也笑,笑得比天上那月轮还清朗。
白发蓝眸,真像许霜辞做的一场绮梦。什么都纯粹,什么都梦幻。
“吃吧。”晴话落,兽人们振臂欢呼。
“嗷呜嗷呜”的声音跟峡谷里的猿猴似的,狼崽们一个兴奋,仰着头对月表演了一个狼嚎。
大伙儿哈哈大笑。
有抓着手把肉大口啃,有抱着肉饼塞满了嘴幸福眯眼,有伴侣之间互相夹菜,含情脉脉……
月华如银沙,薄薄一层,笼罩着这东边。
晴在许霜辞身边落座,见人眼中像含了水。鼻尖一股从未闻过的味道有些奇怪。
“吃什么了?”
“果酒,尝尝。”许霜辞给晴重新倒了一碗,还没递过去,晴就将他那一碗端起来喝了。
长得这么好,喝个酒却牛饮。
许霜辞调侃笑道:“你这样喝,滋味都没有尝出来吧。”
晴:“都一样。”
许霜辞很喜欢微醺的感觉,在晴来时他就已经喝了半碗了。
这会儿酒劲儿还没上来,他便一边接受晴的投喂,一边继续喝果酒。
这会儿,兽人们还在吭哧吭哧吃着呢。哪里都是狼吞虎咽的声音,许霜辞听着耳边不绝如缕的“好吃”评语,作为制作食物其中一人,他自然高兴。
他举起碗,给旁边喝得痴痴的秋蓝碰了一下碗,道:“这日子啊,总算是有模有样了。”
“有模有样,有模有样……”秋蓝大口闷,那豪放的姿态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看得许霜辞哈哈笑。
瞥见他旁边秋野一脸担忧,生怕秋蓝喝出什么问题了,许霜辞道:“喝多了是这样。”
跟踩在云端似的,整个人都飘飘然。
不过害怕有些兽人不能喝。
许霜辞吃得差不多了,按着晴的手避开投喂,然后半眯着眼睛绕着桌外圈走。
他脚下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看得兽人们都伸手来扶。
许霜辞摆摆手,叮嘱:“桌上坛子里的能喝才喝,有脸上发烫的,或者起疹子发痒,喘不过气儿什么的,都别喝。”
“知道了霜!”
“知道了,祭司!”兽人们大声应喝,听得许霜辞咯咯笑,熏熏然地捂耳朵道,“小声点。”
走过一圈,见兽人们把桌上的食物都清了一半。吃饱了的兽人呼啦啦地就围上那篝火,然后兽人汇聚得越来越多。
许霜辞手上一重,也被拉了过去。
然后大家手牵手,绕圈圈,咋咋呼呼又唱又跳。许霜辞听得脑子晕乎,不过也笑着配合。
哄闹声不停,兽人们跳舞,赏月,喝酒吃美食。幼崽围着圈打闹嬉笑,跑来跑去。
许霜辞被兽人们拉扯得出了汗,酒劲儿上来,像根软面条似的倒来倒去。
晴这会儿走上来,拎着人出了人群。
兽人们闹过又回去吃,吃了又继续闹。
月上中天,篝火依旧。兽人们地上躺着,桌边靠着,不知今夕何夕。
渐渐有撑不住的兽人笑着散去,晴叮嘱几句,也半搂着自家醉了的伴侣回屋。
刚抱着人擦拭身体,带回被窝。
晴将门一关,回来打算抱着许霜辞睡觉。结果刚坐下,刚刚还闭着眼睛的人忽然翻身坐起。
直愣愣的,挺着脊背像块木板子。
晴拧眉撑着手凑近,手去探他的额头。还以为喝出了什么问题。
但手腕一重,随即天旋地转。
晴被许霜辞压着肩膀砸进被窝,白发铺开。恍惚了一瞬。
瞧着已经翻身坐在自己腰腹的人,他伸手把住他的腰免得摔下去。眼里带了点笑,问:“是不是今晚不打算睡了?”
许霜辞晃了晃脑袋。
他还有意识,没醉。但视线描摹着晴的眉骨,鼻梁,还有薄唇……许霜辞咽了咽口水。
他恍恍惚惚想着自家部落里的那些亚兽人,他们对待伴侣,大胆而诱惑。自己却扭扭捏捏……
许霜辞不服。
看着晴要撑起身,他忽然一趴,双手撑着他胸肌下压。
“老实点!”像个恶霸。
“嗯?”晴躺下,好奇看着他。
但却见那搁在胸口上的爪子慢慢解衣服扣子,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手上几次解不开,直接忿忿用手扯。
晴无奈,只能一手稳住他,一手帮他。
扣子散开,那细白的爪子就从胸口滑下,稳稳按在了自己腹部。晴肌肉一紧,却听到两声“嘿嘿”。
晴挑起许霜辞下巴,见他嘴角湿痕,无奈给他擦了擦。
“到底在想什么?”
“不许动!”许霜辞凶巴巴道。
“好,不动。”晴手放下,又固定着他,“说说,咱们霜祭司想干什么?”
许霜辞脑袋晃悠悠地点了下,咯咯傻笑,然后吧唧一下倒在晴耳边。
“干……你。”
没等晴反应,他蛄蛹着撑起,跟个流氓似的去扒晴的裤子。嘴上叭叭:“快点,该生崽子了!”
晴下意识护住裤腰带,哭笑不得。
“啪——”手背挨了一巴掌。
晴松手,看许霜辞动作,眼神幽暗。待脱了个精光,许霜辞累得吭哧吭哧,脸往晴肚子上一枕,眯眼要睡。
晴单手勾着他腰将他拖上来。
要睡不睡的人忽然推开他,又活跃了起来。他一个翻身,晴闷哼一声。
许霜辞瘪嘴,“我学不来……”
晴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蠢蠢欲动。问:“你要学什么?”
“学他们。”
“他们是谁?”
许霜辞径直揪住晴的头发,恶狠狠道:“动一动!不听话!”
晴吃疼,勾着人一按。
行,多动动,今晚就别睡了。
今晚的部落格外热闹。屋里屋外都是如此。
许霜辞酒醒了,哭兮兮地趴在晴肩膀上啜泣。像蔫儿了草,头发贴在脸跟细白的颈子上,都是汗。
偏偏晴搂着他,他怎么样都躲不掉。
晴听他的话,动了一晚。木屋外广场上,也闹了一晚。黎明前才消停。
昨夜大家都累了,所以今天起得早的兽人没一个去把还熟睡的兽人叫醒。
秋野顶着鸡窝头出来,头上蹲着自家幼崽秋秋。
自己伴侣还在睡,他便出来安排后厨做些米粥。路过广场,昨晚吃过的锅碗还散乱在桌。
兽人们还有好多没回屋睡,也不怕冷,有的变做兽形遍地躺。不变兽形的就往人家毛毛里或者翅膀下钻。
秋野打着呵欠,绕过一个个兽人们,然后去食堂。
这天秋阳温和,兽人们在广场上跟摊饼一样,翻来覆去随便躺。
许霜辞睡到下午,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睛有些不适,他摸了摸,哭肿了。
他酒量不咋地,喝了也不会断片。
想起昨晚自己作死,呜咽着抬起被子,将自己脑袋捂了个严严实实。
被子被掀开,许霜辞悄悄睁开一只眼。
晴低头,将他和着被子拢起。掌心摸到他腰窝,轻轻捏了捏,又抓过被子将他捂严实了,抱在身前。
许霜辞就露出一个脑袋跟一点肩膀。
晴看他肩上滑腻,泛着些红。想起那触感,忍不住用唇贴蹭。
许霜辞悄悄看他的神色,见他似乎没打算提起昨晚的事,才软着腰往他胸口一靠。
晴喂了点粥给他,许霜辞就垂眸吃着,不吭一声。
晴放了碗,将自己一起包裹进被子中。在许霜辞疑惑的目光中,抱着他揉搓。
许霜辞痒痒,有气无力推着他胸口边笑边躲。
他又不是猫……这人,这人……
“哈哈哈哈,痒……松开,你松……哈哈哈……”
晴看他双颊泛红,手搭在他胳膊,手指内侧还带着牙印。他抓起那细白的手腕亲了亲,安心拢着他,靠在床头。
许霜辞累得呼哧呼哧,红润的唇微张,人成了随意摆布的娃娃。
“想幼崽了?”
“没有。”许霜辞埋头,只留给晴一个后脑勺。
晴:“那昨晚是怎么回事?”
“果酒的问题!”许霜辞信誓旦旦道。
晴托起他下巴,左右看看,他怎么就不信呢?
晴藏在被子里的手从许霜辞腰后落到他腹部,揉了揉,闻着被窝里飘出来的清润香气道:“昨晚,鼓起来了。”
许霜辞飞快抓开他的手,将自己往被子里藏。
晴闷笑着,等他藏了一会儿才将他拨出来。他亲了亲那红透的面皮儿,没再说那些。
“还睡不睡会儿?”
许霜辞呼噜一声,往晴身上一趴。“揉揉。”
晴抱着他躺下,咬着耳朵应了一声“好”,大掌揉捏着那豆腐似的皮肉,心里饱胀酸软。
“霜辞。”
“唔。”许霜辞闭着眼睛在享受。
“不回去了。”
许霜辞一下就懂了他在说什么,他往晴怀里擦了擦,手盖在他脸上道:“你放心,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晴唇角一翘,又想抱着人揉搓。
不过他克制着,只尾巴又勾住了许霜辞的脚踝。像拴了链子,这样,他的伴侣似乎就走不掉了。
屋里屋外都安静,许霜辞闹过一会儿,又被晴哄着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起来,便是傍晚了。
兽人们陆续起来,广场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上去滚一圈,怕都沾不了灰。
许霜辞跟大家一块儿吃了晚饭。
食堂里,兽人们自个儿打了喜欢的食物散着四处坐着。许霜辞跟晴身边,那些手里主持着事儿的兽人们慢慢围了过来。
许霜辞正以为大家是有要事相商,就听晴先开口道:“我打算组建一个商队。”
“像银沙大陆的那些商队一样?”涯问。
赤过来凑了个热闹,闻言抬起头道:“你们大陆这么大,也是可以跟内陆的兽人做些交换。你们有他们没有的食物、衣服,他们有你们没有的材料、药草……挺好。”
听赤这样说,没去过银沙大陆的兽人也知道这商队是个什么性质。
秋蓝想了想问:“这商队听着有那么点意思,不过四处交换来的东西,怕是都不如我们自己的吧。”
许霜辞摇头道:“也不是这样说。”
“商队不完全是为了交换,咱们部落在发展,但我们远居于在东部,不了解其他部落跟其他地区的情况,商队也是一种搜集信息的方式。”
许霜辞不知道晴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
他们部落现在每种东西的产量都足够,现在还能送到银沙大陆去,但路途遥远,总不能全然依靠那边。
自己这边虽然发展有限,但商队走动起来,让金色大陆活起来,发展起来。也是许霜辞喜闻乐见的。
见多了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部落,在自己部落有能力后提供一点帮助,也是力所能及的事。
且不说,又不是白送,而是交换。
“可是我们拿什么出去交换?”秋力问。
“多了去了。”絮道,“铁刀、药粉、铁锅、调料、蜂蜜、海鲜干……”
“我同意。”涯举手道。
“我同意。”常祭司道。
其余兽人齐声:“我也同意。”
算是为部落好的事儿,他们都没意见。
几下敲定,晴便道:“风族长,这事儿交给你们巨鸟兽人,你暂且先挑选出来一队五十兽人的队伍。”
“是。”风道。
巨鸟兽形极大,几乎比海鹰大一倍。比海鹰能承重,耐力好,飞行速度也极快。
所以之前运送黑石的活儿,涯才会交给他们。
就跟天上的马匹似的,天生适合驮东西。
挑选的兽人事儿交给风,商队初创,晴又就带去交换的东西让兽人们讨论。
许霜辞在一旁听着,因为商队所行的距离远,所以定下的交换物品也多。
不止絮之前所说的,后又加了些麻布、长耳兽皮毛等等。
一应都没提到过粮食跟种子。
商讨完后,饭也吃完了。
许霜辞跟随晴一起离开,路上,他问起这事儿。
晴呼出一口气道:“我们部落也才刚刚种出这些东西,种子不多。或许以后就能交换了。”
许霜辞道:“你愿意拿去交换?”
“嗯。”晴牵起许霜辞,仰头只看见半轮月。
他道:“金色大陆太弱小了,我们需要比银沙强。现在安宁,难保以后也安宁。”
“而且……去了中部后,我才知道部落缺乏食物的严重程度。再让兽人们盲目捕猎吃下去,许多动物种族会灭绝。长此以往,对我们也不利。”
许霜辞听了眼神微闪,胳膊抵着晴道:“你还想得到这一层,厉害啊。”
晴:“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许霜辞狐疑。
晴低头,蹭了蹭他的脸。
“梦里说的。”
许霜辞哼哼两声,手抵着他的脸推开道:“别什么都往我身上套,我才没那么多的本事呢。”
“不过吧,我挺赞成你这个决定的。”
晴捏捏他的手,笑道:“那我可得谢谢霜的支持。”
许霜辞:“客气。”
两人并排在月下缓缓走着,落入兽人们的眼里,看得大伙儿发自内心地欢欣一笑。
刚刚他们商量的事,兽人们也听到了。
想想那些还散落在大陆各处的部落,或许有他们同种族的,或许还有他们隔了几代的远方亲戚。
要是他们能跟商队来往,就是知晓了晴部落的状况,稍稍跟鸟兽人们打听。
无论是养殖也好,还是种地也好,只要有上进心,一样能活得越来越好。
他们见过了太多因饥饿或者因寒冷而亡的兽人,不止成年兽人,还有幼崽。
晴有这一份心,他们听了不会觉得他在浪费部落里兽人的心血。而是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真好。
又不禁看着那点银亮的月追忆,要是他们的那些朋友、亲人在绝望中去世前,遇到了这一支商队,听到了部落还有其他出路,该有多么的欢喜。
许霜辞不知道后面的那些千般滋味的视线,而是认真问晴:“你什么时候有这个主意的?”
晴收敛了不正经,看了月亮许久,才轻声道:“在阿爸跟阿爹为食物走了的时候吧。”
那是他在绝望中催生的想法。
但在许霜辞来之前,那些也只不过是他无奈的挣扎罢了。
也是去了银沙部落见到了这些,回来之后又看到部落蒸蒸日上,昨晚兽人们那样幸福的样子让一向话少的晴也失态。他想着,多一些这样的兽人,又何妨呢。
第83章 第 83 章
秋收完土地休耕, 后不久,冬雪初至。
气温骤降,兽人们加急赶着手上没做完的活, 在雪埋膝盖之前做完后回到温暖的屋中。
天冷了,非暖房内不能行动。
一应造船、打铁、烧砖、建造、煮盐、出海捕鱼事宜全部停息。兽人们回到部落, 享受这难得放松的冬日。
但也仅是一点放松。
部落事情多, 为了方便兽人做事, 冬季兽人们要学习的知识也一层层变难。
众兽人哀嚎不已, 叫着还不如出去干活儿,却也不得不乖巧上学。
除开他们, 只余下织布的兽人还在忙。
每日天将亮,就设立在部落的厂房中咯吱声响。到中午歇下一阵,又持续到晚上。
兽人们不仅要做绸布, 还要做麻布, 做棉布。甚至还得用今年新收的棉花弹棉被。
并排的三个屋子, 屋里火气足, 暖烘烘的。
兽人们穿着一件打底的棉布长衫, 外套一件兽皮小马甲。手上灵活地摆弄着梭子,速度奇快。
因着要织布, 所以这边的兽人就没空学习。部落里好些手巧的亚兽人过来支援, 但也有想偷懒的, 专往这边屋子钻。
许霜辞常跟秋蓝常过来逮兽人。
入了冬, 兽人们也不爱动。头一次感受到冬日暖意的巨鸟兽人、林豹兽人还有山脉里的那些兽人尤是。
上完课,闲暇之余他们大多趴在地上打盹儿, 要不然三三两两围着桌子耍牌、玩儿棋, 喝果汁或者啃肉干儿。
一推开屋子,都是些毛绒绒。
许霜辞称之为重度毛绒爱好者的天堂。
他也不羡慕, 因为自己有个最大的。虽然毛毛摸着是硬了一点,但能躺能趴,还能当个靠枕,当真是舒坦极了。
这会儿也才吃过午饭。兽人们回窝里打盹儿,许霜辞搬进了他们独属的砖房,也靠着大猫偷懒。
许霜辞手边是散乱的树皮跟兽皮,有记录物候天气的,有记录植物的,大部分是他跟常祭司学习时所用的笔记。
许霜辞靠着软弹的毛肚子,抽出其中一块兽皮。
上面是他从树皮上誊抄下来,汇集在一起的整块儿地图。画的是金色大陆。
东部除了最北边,已经画完全了。中部只画了他们去了的那一块儿,标注了虎部落跟从前的林豹以及巨鸟部落。
他拿着墨笔改了改,在林豹以及巨鸟部落后面加了旧址两个字。
然后身体一翻,侧趴在晴身上,将兽皮往大猫脑袋边递了过去。
“看看,我画得准不准?”
晴睁眼,见许霜辞倾着身,盖在腿上的被子滑下大半,白韧的腰都露出半截。
晴眼睛一顿,尾巴钻入被子底下拉高,然后尾巴尖自然而然地圈住那截腰。
目光收回,落到面前的兽皮上。
晴闲闲道:“准。但是没画完?”
“是。”许霜辞双手交叠枕在晴背上,脑袋搭上去靠着。室内暖气足,烘得刚刚吃饱了的他有些犯困。
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声音含着水汽似的,黏黏糊糊道:“风族长他们开春就要出去,我想着让他们把这兽皮带上,到时候走过一个地方就补充完,咱们就能知道金色大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了。”
晴尾巴尖轻轻摩挲着许霜辞的那截腰,道:“可以。以后去哪里也有个参照。”
“对咯!地图就是这个作用。”许霜辞侧脸蹭蹭自己的手,困意重了些。
晴尾巴轻轻一勾,微微冲着许霜辞侧翻身露出肚皮。
许霜辞顺势一滑,倒在他两个爪子中间。
他往晴胸口的长毛里埋了埋,光裸的脚丫子上移,踩了踩晴的肚子找个舒服的位置抵着。双手抓着他的毛毛,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晴阖眼,尾巴尖从许霜辞后腰移到前腹。
自家伴侣好像也囤了秋膘,方便过冬。摸着肚子都圆了一点点。
冬日兽人们懒散,成日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间或接受知识的硬塞漫灌,最后结果就是睡得更熟了。
久而久之,似乎连骨头都散了去。
赤在部落当个闲人,比兽人们还会躺。偶尔当个监工催一催织布厂,其余时候漫山遍野地玩儿。
冬季结了冰的河里,他凿了冰钓鱼。又嫌许久不下水,破了冰层,不怕冷地往河中游。
后鹿族长要跟豹尾出去巡逻一遍,他也巴巴地跟上去。
冬雪厚,四条腿儿的兽人们路上不好走。就他甩着个尾巴,在雪面上滑雪。眨眼间,人就蹿出百十来米远。
鹿族长看了羡慕得不行,跟豹尾道:“咱怎么就没有那样的尾巴能用。”
豹尾:“他就只能冬季这么嘚瑟。剩下三个季节咱们都比他有优势。”
鹿族长反应过来脑袋一抬,笑道:“也是。”
周遭天寒地冻,白雪迷了眼睛。兽人们闷头前行,皮毛外面还裹了一层兽皮。
跑到快南边边缘,已经是过了红果林到鱼尾河那边了。雪变化得明显,隐隐只剩下脚踝浅浅一层。
这会儿赤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鹿族长环顾一周,道:“今年也无事。咱们部落这么强大了,没兽人敢往咱部落里跑。”
豹尾严肃道:“不管他们敢不敢,都不能不巡逻。”
“我又没说不……听!”鹿族长霎时起身,带着兽人们往树后躲。
豹尾耳朵高竖,听了一会儿道:“咱们多了个邻居了。”
鹿族长眯眼,辨别了好一阵,没想出个名堂。
豹尾却道:“是个大部落,多半是爬行族的兽人。”
鹿族长精神一振,道:“我知道了……是蛇!”
大部落之间的领地按理说是不会接壤的,但这会儿听着却明显不是。人家不仅接壤,兽人居住的地方还离他们部落极近。
豹尾道:“要不要警告他们?”
鹿族长却道:“打不过。”
“蛇兽人冬季行动缓慢。要不干脆我悄悄进去看看?”
“你……你毛色这么明显,怎么看?”
“不用看了。”对面忽然传来声音,兽人们定睛一看,是个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兽人。
那双阴冷的瞳孔隐在兽皮中,幽幽泛光,看得鹿族长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正当他们准备打一架时,那兽人却先开口了。
“你们就是晴部落的吧,我们祭司有请。”
兽人们面面相觑。
这是知道他们部落。那为什么还离得这么近?
鹿族长跟豹尾对视一眼,豹尾道:“我去,你们守在这里。要是我没出来,就回去报信。”
鹿族长点头道:“你小心。”
豹尾带了两个兽人走,蟒兽人像没看到他俩的小动作,利落转身,大步走得飞快。
蟒部落住的地方确实离他们部落近,从边界过去,走都只要一刻钟而已。
这在金色大陆,跟挑衅无疑。
豹尾警惕,眼色越沉。
进了他们领地的核心,豹尾打量着,却见兽人领着他径直往山洞里走去。
听巨鸟兽人们说,他们那儿原先也有一个蟒部落,只不过搬走了好多年。
看这里的蟒兽人,现在还住在洞穴,部落活动迹象不多,看来是才搬过来不久。也不知道是不是。
进了山洞,倒没外面这样冷了。
洞中火烧得极旺,只有一个兽人在。也跟带他们来的蟒兽人一个打扮,都用兽皮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这怕冷的程度,跟他们的祭司有得一比。
“祭司,来了。”
团在火堆前的兽人抬了下手,豹尾身后的兽人便快速离去。
蟒祭司乌道:“随便坐。”
豹尾没动,而是道:“不知祭司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说完了我还要去巡逻。”
兽人们对祭司总有一种天然的崇敬,所以豹尾说话也客气。
乌揣着手,又往火堆边挪了挪。
“我想去你们部落一趟,你们带我。”
豹尾盯着他,眼中凶光一闪而过。
“我找你们族长有事。而且巨鸟跟林豹以前跟我们要好,现在我也正好去见见老朋友。”
“是你们。”豹尾道。
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豹尾矫健的身躯,瞧着那带毛的后背,他眼里闪过满意。
“你也知道我们?”
“你们不是早些年离开中部,怎么现在又跑到我们东部来了。”
“因为东部好啊。”
豹尾道:“你们就不能自己去。”
乌:“天冷,让我们蟒族出去爬,怕是会在半路冻死。正好嘛,你们来了。我跟巨鸟和林豹友好,就相当于跟你们部落友好,就更相当于跟你友好了。”
“所以你愿意带带我吗?”
豹尾瞪着他。
居然还打起了他的主意。
“你要是愿意,我说不定也愿意多教教你们新祭司不是?”
……
“你怎么把他们带过来了!”部落边境,鹿族长看着坐在豹尾背上的兽人,连退两步。
豹尾郁闷道:“他们是中部的蟒兽人。”
鹿族长道:“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要见晴,让我带一程。”
“让你带你就带!你怎么不带带我呢?”
豹尾道:“他说了,他能教霜。”
鹿族长一听,立马变脸。
“这样,那咱走吧。”
“呵呵。”乌看他们说得有趣,笑了两声,“不过,我可没说我一定能教。”
豹尾做势要扔他,道:“那您就自己爬过去。”
乌道:“教。”
豹尾道:“这还差不多。”
*
许霜辞没想到兽人们按照惯例去巡逻竟然还能带回来个祭司。且还是蟒部落的祭司。
许霜辞跟晴出去见兽人,嗓子发紧。
“不会也是兽形吧。”
晴驮着他慢慢走着,道:“蛇族兽人兽形也不暖和。”
“有那么可怕?”涯懒散跟在一侧,边上还有常祭司、秋蓝。
许霜辞道:“你想象一下一条蛇盘起来占了一个屋的样子。”
涯勾着唇道:“那说明肉多,捕猎回来能吃好几顿。”
许霜辞打了个寒颤。
到门口时,屋里巨鸟族长风、林豹族长骨已经跟蟒祭司叙旧完了。
几个兽人进去,风族长便开口两边介绍。
晴找了个地儿坐下,尾巴勾着许霜辞从背上滑下来,拉着贴在自己肚皮。
有了“靠枕”,许霜辞稍稍冷静。
兽人们依次坐下,都皆是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阴柔的兽人。
屋里暖和,乌一到,呆着舒服了就慢慢脱去身上那些厚实的兽皮。现在就裹着一件,揣着个手坐在两个族长中间。
互相认了脸,晴开口:“乌祭司来干嘛?”
没点客气,晴问得直白极了。
乌道:“交换。”
他一直盯着许霜辞,眼里闪着微光。许霜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想到面前是条巨蟒,他笑容就有些牵强。
“小祭司,你怕我?”乌倾身,故意阴恻恻笑道。
晴尾巴啪的一下打地,弯过来再就紧紧勾住许霜辞的腰。
乌坐正,笑了笑,没半点畏惧。他道:“你要是怕我,这交换可是做不下去。”
许霜辞人前不虚,手紧紧揪住晴的尾巴毛道:“什么交换,您说。”
“简单。我教你当祭司,你教我怎么填饱肚子。”
晴尾巴尖弹动,耳朵扑棱几下,抬爪勾住许霜辞往怀里按。
秋蓝跟涯也明白了这祭司是来干什么的了。
涯道:“晚了一步不是,我们小祭司已经学成材了。”
乌道:“你说那猫兽人?”
常祭司睨他,“那猫兽人是我。”
乌脸上的笑容微滞,不过转眼的功夫就掩盖了彻底。“那确实是我慢了一步。”
祭司有各自的传承,无非就是那些东西。学了就学了。
唯有一个。
“那不知中部的草药……”
许霜辞道:“这个没学。”
“那我就教这个,你们只教我们养殖可好?”乌斜飞的眉高高扬起,看得出来他在高兴。
看在是自己老朋友的份儿上,风族长道:“之前在中部,我们部落里兽人受伤了都是乌祭司帮忙医治。”
骨族长喘了口气,看了眼笑得像打着歪主意的乌,直白道:“你也别装了,诚恳点。”
明明自己巴不得教,还想让人家主动送上来。
但他也看出乌部落的难处。蟒部落走了几年,现在能在东部遇上,也定是他们在中部过不下去了。
他也在部落呆这么久了,知道部落里是个什么行事风格。兽人们都不喜欢弯弯绕绕,倒不如摊开了说。
乌被揭了短,扫了一眼骨族长。
骨却不怂他,耷拉着眼皮,老神在在地窝着。
许霜辞看了想笑。
对比人类社会,兽人们还是太直接太粗暴了些。
不过坐了这么一会儿,他也放松下来。一双清润的眼睛看着乌祭司,等着看他怎么说。
乌一叹,被许霜辞这双眼睛看得藏不住心中窘意。
“我们是活不下去了才到东部来的。”
“要说教你也是真的,不过你已经学了那就罢了。只剩中部那点草药知识……这边也用不上那边的草药。你要学,那我教教也无妨。”
许霜辞态度也诚恳起来,笑道:“祭司愿意教,我也当然愿意学。”
至于中部的草药,之后风族长他们是要整个大陆飞的,草药可以交换过来。
乌愕然,随即朗笑道:“好,那我便教!”
常祭司摸摸胡子,乐得许霜辞多学。
而且还是跟这么大个部落的祭司学,既是新结交了个祭司,又是跟他身后的部落交好。
何乐而不为?
“祭司说说,现在你们部落是个什么情况?”晴道。
乌也懒得装了,踹起手愁苦一叹。
得亏自家兽人不在这里,要是看到始终撑在他们前面给他们信念的祭司露出这表情,怕是都要觉得天都要塌了。
“中部西部我们都去过,猎物肉眼可见的少。我部落大几千的兽人养不活,所以四处迁徙。这次到东部也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过来看看你们是怎么个活法。”
“我们也不是跟你们抢地盘,只是知道你们搞的那些事儿能填饱肚子,所以想来学学。”
涯道:“河里那么多鱼,你们也吃不饱?”
乌道:“总不能一直吃鱼。”他听了这鱼一脸黑青,瞧着都是吃鱼吃腻了的。
晴道:“让秋蓝跟涯带你去看看,学养殖种植都可以。养殖的话我们可以帮忙,但种植,种子需要你们自己去交换。”
“哪里交换?”
“另一个大陆。”
“好。若是我都学呢?”
“随你。”
乌一扫愁容,容光焕发。他没想到晴这么好说话,本来心里还想了很多法子,现在一个也用不上。
秋蓝道:“那我带乌祭司先去看看?”
乌道:“你等等。”
他飞快往身上套兽皮,不出一会儿,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许霜辞见状,颇有种看到同类的感觉。
他心里乐了几下,以为是个阴狠人,哪想到是个搞笑的。
他几个一走,许霜辞也跟晴回屋。进了自己屋子,许霜辞感慨道:“看脸,我还以为他很凶。”
“是来求助的,能凶到哪里去。”晴道。
“那你怎么轻易就答应了?”许霜辞不解问。
以前去南边,带回来金狐族长他们的时候,路上可是好好考察了一番兽人才信任。
“他对你有善意。”
“就为了我?你可不能以权谋私。”许霜辞欢喜,打个滚过去抱住大猫脖子乱蹭。
晴道:“对你有善意,就是对部落有善意。他教了你,不也是对部落好?”
许霜辞停下,脑袋上顶着蹭下来的白毛毛。
他道:“这样说似乎也没错。但是你就不怕树立起一个敌对部落?”
晴道:“打得过。”
好吧,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要是打不过,又以后可能成为敌对的,晴肯定鸟都不鸟人家。没准儿会悄悄出手将人家给灭了也说不一定。
他们晴可不是善茬。
许霜辞想到这形容,舒展了眉眼笑。他本就长相温和,这般眉眼弯弯,乖得讨人喜欢。
看得晴爪垫贴在他背上,又缓缓移到他肚皮上轻轻搓揉。
许霜辞下意识蜷缩,手抱着肚子。结果搭在了晴的爪背。
晴瞧着那小幅度鼓起的肚子道:“霜胖了一点。”
许霜辞道:“可能是冬季运动少了。”
晴问:“要不我带你跳跳?”
许霜辞立马翻身,四肢张开架在晴的身上。“你就让我偷个懒吧,冬季不适合运动。”
晴鼻尖贴贴许霜辞的额头,心道:他家伴侣身上的香味里好像添了一种,更好闻了。
“那开春了继续。”晴通融道。
许霜辞:“好。”
另一边,乌祭司揣着手随着秋蓝跟涯在部落里走过。遇到带他回来的豹尾,还好心地抬手招了招手。
豹尾点个头,一溜烟跑了。
乌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微动,没想明白他这是干嘛。
秋蓝还在介绍道:“我们部落现在种植着五种植物,除了可以做衣服的棉花,其余四种都可以吃。不过主粮有三种,红薯、麦草还有水稻。”
说着进仓库让乌看了实物,然后又带他去食堂。
乌虽是个大部落的祭司,但此前一直崽中部西部走动。本以为自己见过的够多了,来了晴部落,才发现什么都令他惊奇。
在尝了这些粮食做的东西之后,乌道:“我们也都种。”
“种地可不轻松。”
“总比饿肚子来得强。”
秋蓝笑笑,道:“也是。”
“那养殖呢?”乌又道。
秋蓝道:“这边请。”
秋蓝当他们上进,乐意带他转转。
实则乌在晴答应乌之后,心里就有底了。他赶着看只不过是东部这北边外面太冷了些,真不是他们蟒族待的地儿。
参观完,乌飞速回到屋里。
然后脑中快速将要学的事情理清,问秋蓝道:“既然是去另一个大陆交换,你们用什么东西?”
“绸布跟武器。”
乌眉头一皱。
其他大陆,哪里是那么容易去的。但晴既然允许他们一起,他们自然乐得跟着。
但种子得他们自己换。
绸布、武器,听都没听过,更莫说有。他们做不出来,就得想其他办法。
“你能给我说说,那边大陆是个什么情况?”
秋蓝笑道:“我没去,不过我可以给您找个兽人过来。”
乌当即答应。
他明白晴也不是一帮到底,能不能换看他们的能耐了。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就没有他们蟒兽人抓不住的。
第84章 第 84 章
又是一年初夏, 东边港口,数十艘船停在岸边。
蝉声初鸣,兽人们又陆续搬着东西上船。乌祭司带着自己的族人等候在一边, 排到了自己的货物,便叫兽人们搬上船。
许霜辞立在岸边, 夏衫单薄。那海风迎面吹拂而过, 衣服被扯着往后鼓起, 前面紧贴腹部。
秋蓝立在许霜辞身边, 等自家伴侣爬上船了才回头。余光忽然瞥见许霜辞肚子,他拉着许霜辞转了一圈。
许霜辞不明所以, 问:“看什么?”
秋蓝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又胖了些,你瞧瞧你这肚子,跟怀了崽似的。”
许霜辞心口一跳。
不过秋蓝自己否定道:“也不对。兽人揣崽也就四五个月, 晴冬季就来问过我你肚子有点鼓是不是揣崽, 算起来肚子你就鼓了七个月, 哪有怀这么久的。”
许霜辞垂眸, 手贴在自己腹部顺着衣服一滑, 露出肚子上不算大的弧度。
这最多像吃饱了那样肚子鼓起,而且他吃好喝好, 能跑能跳, 哪里像什么揣崽。
他又不是亚兽人。
许霜辞道:“肯定是长期坐着, 长胖了。”
秋蓝半信半疑道:“要不你看看自己是不是揣崽了?”
许霜辞道:“不可能的。”
秋蓝道:“你不能讳疾忌医。”
许霜辞道:“我自己我还不知道嘛。”
秋蓝听他这么说, 倒也不追问了。
说得也是,霜自己是祭司, 自己揣崽自己还不知道嘛。
*
一回生二回熟, 已经出海过一次,兽人们准备东西准备得又足又快。
秋蓝跟秋野这次会跟着他们一起走。部落里有常祭司跟那么多族长看着, 也不怕出问题。
兽人们登上船,按照航线行驶离岸。
船上,晴去指挥兽人,许霜辞一个人躲进了船舱。
他脑子里循环着秋蓝的那个猜测,关了门后,他坐在床上,撩起衣摆细看自己的肚子。
出发前他嘴里没个歇息,肉干、果干吃个不停,现在摸着肚子鼓鼓的。
但除了胃,许霜辞的手往下腹移。
“霜。”
许霜辞一颤,嗖的一下放下自己的衣服,大步走去将门打开。
“在干什么要关着门?”
许霜辞拉着门把手还恍惚着,他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肚子。
晴牵着他手腕进去,走到床边坐下,将人拢到两腿间。
他手伸下去,盖在许霜辞肚子。
“又饿了?”
许霜辞抬头道:“又?”
“我有那么容易饿?”
晴捏捏他腰上的软肉,“岂止是容易,开春以来,你一天能吃五顿。”
肚子忽然像往常那样好像抽出了一瞬,许霜辞飞快撩起衣摆,抓住晴的手啪的一下贴上去。
晴:“嗯?”
许霜辞挺了挺肚子,严肃道:“蓝说我这样像揣崽子了。”
“是吗?”
“你也不信对吧。”
晴年少离开部落,他阿爸又没传授点经验。近几年部落里生崽的兽人不少,但他又不是人家伴侣,哪里盯着人家看那么清楚。
他把着许霜辞的后腰一提,让他侧坐在自己的一条腿上。
许霜辞慌忙勾住他的脖子稳住,然后看晴垂眸,很认真地用手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
要不是神态过于严肃,许霜辞会以为他在占便宜。
“怀崽是怎么样的?”
许霜辞是祭司,倒看过几个揣崽的兽人。
“肚子很大,像我给你做的大毛球。一般产期都在三个月到六个月之间。怀崽的兽人除了肚子大些,行动、喜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胃口会大……”说着,许霜辞紧紧搂住自己微圆的小肚子。
怎么越说越像!
“你听听、你快听听里面有没有多的心跳什么的?”许霜辞急得嗓子都破了。
他不是亚兽人,揣崽用的哪里揣,生又从哪里生?
难不成换个地方他身体构造还能给换了?
几乎瞬间,许霜辞想到了自己那近乎变得跟兽类无异常的听觉、嗅觉……
……越想越可怕。
晴看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忙将人搂紧,先把人安抚了再说。
许霜辞恹恹靠着晴,巴巴地看着他将耳朵贴到自己的肚子上。他唇抿得发白,见晴抬眸看他,许霜辞忐忑问:“有、有多的心跳吗?”
晴:“咕噜声。”
许霜辞脸一红。
“不是叫你听这个。”
晴拧眉仔细听,全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冬季起,他家伴侣的消化就好得不行。晴本来怀疑是他身体养好了才这样,但现在似乎有些不确定。
要说心跳,好像有那么一点……
可看许霜辞恐惧的样子,晴敛了神色,打算出去找蟒祭司问问再说。
自家伴侣跟他们不一样,他得谨慎一些。
“肚子……有过动静吗?”
“动静?”许霜辞比他更小心,“你说那个……胎动吗?”
晴“嗯”了一声。
许霜辞摇头道:“我没怎么注意过。”
晴直起身,手捂着他软绵好摸的肚子道:“我去问问蟒祭司。”
“好。”
许霜辞没那个勇气跟着一起去。
晴一走,他脱了鞋往床上一靠,目光下移,看着躺平了都没平的肚子,许霜辞混乱地揉了揉头发。
这怎么可能啊?
船舱外,兽人们还在自己的房间整理行礼,外面零星走动着几个兽人。
乌因着要给许霜辞教学,所以也住在这一艘船上。
晴走到他门口,里边正把豹尾当软垫靠的乌抬起眸子。阴柔的脸上笑意微收,停止逗猫。
他问:“晴有事?”
豹尾一惊,在房间里左看右看不知道往哪儿躲,最后只能掩耳盗铃,耳朵一扣,尾巴遮头,将自己藏在乌身后。
晴:“问点事。”
“你说。”乌手掌往下,压了压胆小的豹子。半点不介意晴看到他俩玩儿到了一起。
晴:“你出来说。”
“哎!就你事儿多。”乌起身,慢悠悠地拉开门出去。豹尾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就差找个缝隙钻进去了。
晴跟乌上了甲板,周遭兽人少,晴问:“我想问问,霜的肚子……是不是有崽了?”
乌狭长的眸子一眯。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想了想,手肘往栏杆上一撑,借力站直身体,“算了,你带我去看看。”
许霜辞在船舱里翻来覆去地等着,等来了两个脚步声。见乌祭司也来了,他腰板一硬,霎时坐直。
乌看他这么灵活,狐疑地扫了一眼他的肚子。
“祭司。”许霜辞道。
乌招手道:“过来。”
许霜辞挪着凑近他。
乌将手往他肚子上一贴,许霜辞被那冰凉的温度弄得打了个寒战。乌拧眉感受,边问:“肚子鼓起来多久了?”
晴道:“冬季过了一半的时候摸着就鼓了。”
“嘶……不应该啊。”
“一直这么点儿大?”
许霜辞看向晴。
他都没关注过。
晴道:“大了一点点。”
“里面有个东西。”乌幽幽道。
看许霜辞被他吓得脸一白,乌谨慎问:“但是你们虎族怀崽的时间是四五个月,我见过的怀崽最久的兽人是七个月。从幼崽发育到落地,我听过的最长时间却是十二个月。”
“所以……”
“崽不是晴的?”
许霜辞被他大喘气儿憋得脸红,恼道:“别开玩笑了祭司。肚子里真是幼、幼崽?”
“可是我怎么会有?我又怎么生?”
乌弹了一下许霜辞的脑门道:“你难不成是你阿爸捡的,兽人生崽不就那样。我摸着是个活的,兴许不爱动弹你们才没发觉。”
“但估摸着你们说的时间……多半在船上就能出来。”
许霜辞只觉脑中闷雷轰隆,脑中一片空白。
乌纳闷他夫夫俩的态度,不过还是提醒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保持好心情。”
“可是、可是怎么出来,要破开肚子出来吗?”许霜辞跑出去魂儿还没回来,就轻飘飘地抓住要走的乌问。
晴也看向乌。
乌纳闷,抬手贴在许霜辞额头。“不会是高兴傻了吧。还能破开肚子,你想死吗?”
“那……怎么生啊。”许霜辞都快哭了。
“这有什么难的。晴你都吃得下,那崽子还能出不来!”乌翻个白眼,抛下这句话就走了。
许霜辞后知后觉他说了什么,眼神发直盯着晴,脸色爆红。
晴走到了乌刚刚站立的位置,将坐在床上微微圆润了的许霜辞抄着腋窝抱起。
许霜辞搂住他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
晴坐下,手扶着他的脊背道:“是我没有早注意。”
许霜辞埋头贴着他肩膀,闷声问:“我能揣是不是就能生?”
“嗯。”晴眼神深沉,但语气轻柔,“乌说了,没问题。”
许霜辞眉头拧得死紧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晴:“你怎么来的?”
许霜辞头一次听他问起这个,时间久远得他还要回忆一下,才道:“我做完工作回家,很累很累。然后倒在床上睡了一觉,隐隐听到雷声,再醒来就在你的山洞了。”
晴沉着眸色,下巴蹭着许霜辞那过分细腻的颈子思索了许久。缓缓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过来之后有什么变化?”
“听觉嗅觉?”
晴问:“当人能像动物一样在树上随意攀爬跳动吗?”
许霜辞道:“那不是你训练出来的吗?”
晴鼻尖拱了拱许霜辞耳后,低声道:“不全是。”
“你的运动能力在提升。而且你想想,就算是训练,我们那点时间那点程度,能到你现在随便爬树的地步?”
“到不了。”许霜辞肯定道。
他现在在金色大陆来说,还算弱的那一类。但放他回人类社会,他能直接当蜘蛛人。
不说攀爬能力,就是手掌的抓握能力也逆天。
人家运动员还得勤勤恳恳训练个好多年才能挑战极限呢,他被晴一会儿训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能成这样不是他基因变异,就是他家祖坟冒青烟。
许霜辞更偏向于自己……嗯,变异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早就在变化了?”许霜辞似有明悟道。
晴抓着他的手慢慢揉,也让许霜辞平静下来。他放低来声音道:“有的变化看得见,有的却看不见。”
许霜辞被这个原因说服了。
也对,他又不是凭空就出现个能怀崽的功能了。前头嗅觉听觉什么的他可是感受得真真切切的。
还有,他穿越都能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不就是揣个崽子而已,就跟乌说的,一那什么就出来了。
许霜辞想明白了。
那点儿害怕消歇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即将为人父的新奇跟期待。
他脑中思绪杂乱,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等回过神来,却注意到晴已经好久没说话了。
许霜辞掌心托着晴的下巴从自己肩膀抬起来,身体后仰,打量着他的脸色。
“你怎么了?”
晴凑近几分,鼻尖贴着许霜辞鼻尖。眸子幽蓝,像一汪深湖。
“来早了。”
许霜辞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他闷笑,手揉揉晴的脸。
“还没出来呢,你就吃上醋了。”
“嗯。”晴一点不害臊地承认了。
许霜辞也有点彷徨。他手滑向晴的脖子,微微把住,身体靠过去挨着他胸口。
“不会的,我肯定不偏心。”
“但是生出来,怎么养呢?”许霜辞双眼迷茫,“部落那么多兽人,不缺带他的兽人,也不缺吃的。”
许霜辞压着眉头道:“又不是捡来的小乞丐,给了吃穿就完了。”
晴越听眼色越沉。
还没出来就争宠了,他听不得许霜辞开始细细安排小崽子的未来,直接叼着人的唇就咬上去。
许霜辞猝不及防,呜咽着要躲开。晴却按着他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许霜辞被他的气息包裹,渐渐也沉溺进去。
……
船随着海浪轻轻摇动,一路向东,往银沙大陆去。
转眼两个月,已经快要到海鹰兽人们的小岛了。许霜辞手贴着肚子,感觉好像又大了一点点。
船上的事务他不怎么参与,当跟出来度假似的。这会儿他正晒完了太阳,搬进船舱里打盹。
晴在跟兽人们商量去海鹰那小岛上找海兽人护航的事儿。
正说着,船底下忽然闷响。海风中不知何时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儿。
瞬间,开会的兽人们站起,高呼:“警戒!”
涯跟游同时飞出屋内,见海中冒出来的海草一样缠乱的头发,他喝道:“快!是食人海兽人!他们在破船!”
兽人们下海都提前训练过,遇到海兽人也在意料之中。一听是海兽人,大家纷纷抄起家伙。
不会水的就抓着弓箭往水下射,或拎着重重的带了锁链的铁锤往水中砸。
不多时,海中就晕染开了一朵朵血花。
赤直接跳海,带着蟒兽人们在海下战斗。他鱼尾摆动,手上利爪尽出。一爪子一个,跟切割萝卜似的。
蟒兽人们劲儿大,或用尾巴扫,或直接缠绕窒息。
涯他们在半空助力,引诱着海兽人出海,而岸上的晴一箭一个准。
外面混战,兽人们绝不让海兽人挨着船一步。但海浪涌动,船只摇摆不定。
许霜辞听到高喝抓起防身的弓箭就要出来,才将手按在把手上,忽然肚子一疼。
他佝偻身子,一下就软在了地上。
船晃得厉害了,许霜辞有些发晕。但肚子里的小东西着急,迫切地想出来,许霜辞只能顺着那股感觉抓着床脚使劲儿。
他听得见外面海浪涌动的声音,听得见哀嚎声,船体撞击声,箭矢破风声。
还有自己吭哧吭哧的喘声。
在船晃动时,他得稳住自己不滚动。还得使劲儿。
血气渐渐弥漫……
晴立在甲板上,目光冷寒地拉弓射箭,穿过一个浮出海面的海兽人。
那股腥臭味儿太浓,浓得兽人们作呕。
眼看局势被控制,晴想起关在船舱里的伴侣,当即匆匆过去。
刚到门前,他闻到血腥味儿心一慌。推门却见里面反锁着,一脚下去踢坏了房门。
却见门口对着的床边,许霜辞半坐在地上,汗水挂在下巴上,黑发沾湿了贴在微白的脸上,眼睛绯红地望过来。
晴看见他坐的地方一滩血,腿一软,险些摔倒。
踉跄着扑过去,晴将人搂住,一句话没说慌乱地要撑起身。
但许霜辞却拉住他,忽然从胸口掏出一个毛都没干的银虎崽子,汗津津地笑着往他手里递。
“小家伙着急,刚刚就出来了。”
晴下意识摊开手,由着许霜辞将那巴掌大的小崽子往手里放。软绵绵的,温温热热。
没骨头似的小崽子让晴僵持着托起手,不敢动。
他喉咙干涩,滚了滚,见许霜辞呼吸都还没平复,靠着他双眼亮如星辰看着他。像要讨奖励的乖崽子似的。
晴鼻腔泛酸,猛地低头将脑袋搭在许霜辞脖颈间。
“疼不疼?”他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也还好。”
其实跟乌说的差不多。要不是船太颠簸,他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
倒是……
许霜辞猛地把住晴的手,焦急问:“倒是外面怎么样了。”
晴手中的小崽跟着一抖,晴瞳孔一缩,忙稳住不动。
小崽哼唧两声,不及指甲盖大小的爪爪踩在他掌心,连爪子尖尖都是软的。
“没事。”晴悄悄地在许霜辞颈侧吸了好几口气。
又听怀中的人说:“你摸摸他。”
晴依言照做。他缓缓将摊开的手掌放低,合拢。
虚虚环着,不敢动。
“哎!”许霜辞好笑一叹,“你先前不是还吃醋。现在怎么这个样?”
晴抿唇不语。
他一手僵硬着,又将许霜辞打横一抱,将他放床上。
许霜辞挣扎:“我身上脏。”
晴动作坚定,放好后,崽子再放他身边。
“我去给你打水。”
“马上回来。”
晴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他拎着两桶热水过来,倒进洗澡桶里,再抱许霜辞进去洗干净。
许霜辞光溜溜地趴在澡桶边,自觉自己精神头挺好。
“我觉得还能再生一个。”
背上的手顿住,许霜辞知道刚刚那会儿吓到他了,忙改口道:“只是觉得兽人揣崽跟想象中的有点区别。”
晴给他洗干净,再抱出来擦干。
趁着许霜辞换衣服的空隙,又将床上换了被子。被子松软干净,还泛着阳光的气息。
许霜辞在上面躺下,刚想再看看小崽儿,就被他爹抱走洗去了。
等他家崽崽被擦干了回到床上,许霜辞清透的眼睛微张,小心又一脸新奇地捧起来。
先凑在眼前看看,摸摸他小肚子,然后将他放在自己肚皮上。
他呼吸稍稍重一点,小崽崽就跟着起伏。
刚出生的毛绒绒,还是热乎的,爪爪、鼻子、嘴巴都是粉色的。
许霜辞看得入迷,怎么看怎么稀罕。
晴看他欢喜,出去把乌叫了来。船上其他兽人知道他们在战斗的时候许霜辞顺便生了个崽,都眼睛发亮地跑过来看。
乌检查完,道:“好得很,大的小的都没问题。”
“哦,对了,小崽记得喂奶。”说完他就潇洒走人。
秋蓝进来,先捧着崽子看了看,然后轻言细语地叮嘱些养崽技巧。
许霜辞听着,发觉没有任何困难。
兽人们就是糙养,让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跟养小狗儿似的。
兽人们看过一眼,不敢像秋蓝那样多言。停留一会儿就被晴一个眼神吓走了。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讨论。
许霜辞爪子搭在小崽那只有小黄豆大小的耳朵上,有些难言道:“没奶怎么喂?”
晴:“亚兽人都有。”
“可我不是啊……”
“试试。”晴盯着许霜辞,眸色深沉道。
“怎么……”试?
许霜辞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晴扑倒。
他仰躺在床上,被晴叼住,身体跟着打了个颤。他垂眸瞥了眼,立马转过头,耳垂红得滴血。他难耐地用手轻轻推着晴的肩膀,想离远了些,才挪动一会儿又被晴按着脊背压近。
许霜辞眼尾泛红,艳得媚人。他眼中含着泪,嘴里牙关紧咬,克制着自己不要吐露什么带坏幼崽的话。
好半晌,许霜辞偏头,额头上挂着汗水道:“不成,不行。”
“你别、别……没有的。”他手推着晴的肩膀,纤长的五指又扣紧,指腹压得泛白。
晴抬起头,鼻尖轻轻蹭了一下。许霜辞扣紧的手一哆嗦,赶忙抓起被子挡住。
耳边小崽哼唧,许霜辞催促道:“想别的办法,想别的办法吧。”
晴点头,擦干许霜辞的汗水,道:“好。”
幼崽小,只能先用米浆垫垫。晴问了外面一圈,没个亚兽人能喂他。
秋蓝是鸟族,跟他们喂养幼崽的方式不一样。倒是其他生养过的兽人叫他再试试,多试试才行。
晴也不确定最后能不能试出来。
船上没有能哺乳的野兽,也没有兽人。好在现在离海岛不远,他让兽人们加快速度。
至于他跟许霜辞,为了幼崽,每天试了又试。最后许霜辞哭丧着脸,看到晴来就捂着衣服往床角落躲。
嘴上惨兮兮道:“不来了,不来了,都破皮了。”
“肯定是没有变异到那个地方去,真的没有呜……”
他一呜,已经毛绒绒的小崽子就哼哼唧唧。
他虽然小,好在也算健康。许霜辞出去的时候最喜欢将他兜在胸口,回来船舱躺着,则把他放在肚皮上玩儿。
幼崽一天一个样,全身毛毛绒绒的带着香气,毛毛洁白,船上的兽人们见到就想抱。
但苦于没奶,兽人们都心疼崽子,反过来追着许霜辞问。
许霜辞被问多了就躲在船舱里,偶尔瞧着只能喝米汤的崽子也觉得心疼,然后还是会颤颤巍巍摸着黑,自己脱了衣服搂着晴的脖子让他试试。
但事实证明,他还没变异到这种程度。
许霜辞一边担忧一边带崽,人慢慢瘦了下去。晴看着也干着急。
好在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海岛。
第85章 第 85 章
现在的小岛大变样, 船还没到海湾,就见岸上平整的沙滩上开辟了成块的盐田。
有兽人在田中忙碌,而他们近处的高空, 还有不少海鹰兽人在盘旋。
已经是冬季,海岛温暖如春。
许霜辞搂着已经睁眼的虎崽子, 手盖在他圆鼓鼓的小肚子上, 他望向天空中越来越近的海鹰兽人。
瞧着还是个熟悉的。
蟒兽人们仰头, 抄起家伙对着天空。
涯却扫了一眼, 手肘撑在围栏上,闲闲道:“放心, 认识的。”
乌抬手,蟒兽人们后退。
海鹰落在船上,先冲着涯点了下头, 然后跟晴道:“晴族长, 好久不见。”
许霜辞搂着小崽靠着晴后背正晒太阳, 听晴说“也不久”。他闷声一笑, 小银虎崽子被他震得一颤, 哼哼唧唧往他脖子上拱。
许霜辞摸摸他后背,抱起来冲着海鹰教他:“小宝乖, 叫涌叔。”
小宝懒懒蹬腿儿, 敷衍地嗷了一声。
许霜辞将他放在晴手掌中, 自个儿翻身坐直, 转身打量着来人。
也才两年,涌变化很大。以前见了涯跟没阿爸的崽子似的还会巴巴地往涯跟前凑, 希望得涯看一眼。
现在看着却是稳重多了。
越来越多的海鹰落到传上, 许霜辞肩膀抵着晴,倾身逗着趴在他掌心的小虎崽。
见乌祭司过来, 就跟他说起了涯跟海岛还有这群海鹰的渊源。
而涌则先邀请晴去部落,说得还颇为正式。
晴也表明来意,涌更是直接就同意了下来。
他到底还是成了海鹰的族长,更甚至把海岛的兽人团结在一起对抗海兽人。
他利用在金色大陆的所见所闻,将如今的海岛建成了一座坚不可破的堡垒。
海兽人被他们驱赶,近岸鱼群资源恢复,兽人们也能安心在岸边晒盐。
船驶入岛屿近处,兽人们放小舟进海岛。
到了岸边,晴下地,许霜辞撑着船边一手夹着小崽子颤颤巍巍站起。然后被晴搂住腰一提,凌空过水面,最后站到了干净的沙滩上。
兽人们陆续到达,许霜辞就搂着他家小宝在岸边等候。
忽然察觉到一抹炽热的视线,他转过头,却见几个晒盐的兽人快步跑来,眼中欣喜不已。
“霜!你们、你们又来了。”
许霜辞脑中空茫一瞬,复而想起是上次出海在另一座小岛上带过来的灰狐兽人,他霎时笑道:“焦,你们现在过得可好?”
焦听他记得,激动道:“好,很好。我们现在也是海鹰部落的兽人,帮着部落晒盐。”
许霜辞点头:“那就好。”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自家小老虎崽。捏着他的爪垫动了动,轻声道:“小宝,叫焦叔。”
“嗷!”
好凶。
那小嘴巴长大,急促的一声。但是还没有小牙,只能奶死人。
许霜辞不好意思笑笑。
捧着自家小崽对上视线,却见他眼中洇着水汽,料想刚刚是快要睡着了被他给弄醒。
他将小虎崽子往怀里一搂,拍拍他小屁屁,不多时,他就打着小呼噜继续睡了。
兽人们差不多上岸完,许霜辞跟焦说了一声,然后大部队一起跟着涌去往海岛中心。
兽人们经过这海边的盐田,有兽人说道:“跟咱们的盐田挺像。原来涌海水也成啊。”
“你不知道吧,海岛这边霜之前来过,这法子也是他说的。”
兽人们感慨着随自家祭司离去,而焦则立在原地目送。
他瞧着这比上次来得更多的兽人,还有海中停泊的大船,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他感念晴他们当时迷路绕到了他们的小岛,也庆幸自己做了离开小岛的决定。
不然他今天又怎么能再见识到这厉害得如兽神一般的晴部落。
哪怕是在海鹰当中,他们都是值得敬仰的。
以后这些船应当也会来,那等到船足够多,等到部落发展得足够好,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想去哪里,就坐上这样的庞然大物随便去哪里。
未来比畅想中更加美好。
这是可喜的事。
许霜辞一行到海岛中心后,见那些矮小屋子,个个精致。这些上次来还是没有的。
涌招待他们上百号兽人,安排了食物跟海岛上特有的瓜果。
许霜辞盘腿坐在晴身边,摸了摸他们家小虎崽的肚子。
等晴跟涌将要的海兽人护航的事儿敲定,他便道:“涌,你能不能找找部落里有没有还有奶水的亚兽人?我家幼崽没奶吃。”
涌扫了眼那白白净净的小老虎崽,当即让兽人去找。
许霜辞轻拍着熟睡的小虎崽屁股,总算可以放心下来。
谁家小老虎崽从出生就喝米汤啊。要是个真老虎,不一定能活。
好在是个兽人,有虎型,但也是人嘛。
这有些正式的聚会聚完,兽人们踩着土地,像进了山的猴子四处乱窜。
许霜辞累了,将儿子塞给晴搂着,自己去安排的屋子里睡觉。
这房子是用岛上的木材和大树叶做的,房子低矮,能抗风。里面也不闷热,开了窗,还有微风透进来。
房子周围的树木苍翠茂盛,高高大大的挡了些太阳。只几缕从窗口投射进来,刚好落在脚踝,温温热热的很是好眠。
不消片刻,许霜辞睡得熟了。
晴开门进来,察觉到里面没了动静,放轻动作。
他手上的小虎崽子不知道是又到了秋蓝手上还是乌手上,他往许霜辞身边一坐。见阳光下的那一双脚,伸手轻轻握住。
脚心温暖,如羊脂玉一般,也不过他一掌大小。
将人扰了了,挨了蹬。晴轻轻笑了一声,看着人挪过来,脑袋躺在了他的腿上。
晴后靠着墙,垂眸注视着那张脸,就这么陪着他。
岁月静好,还有伴侣相照。无疑幸福。
……
小岛冬季暖和,远在金色大陆的中部,却已经覆了雪。
今年,晴部落除了夏季出发前往银沙大陆的船队,还有春季早早就前往金色大陆其他地方做交换的巨鸟兽人组成的商队。
从开春雪化商队离开部落,到初冬落雪,他们已经走遍了东部。夏季回部落带回来一批货后,他们又带上部落的东西,这次赶往中部跟西部。
因着晴跟空的关系,这次出来时常祭司还让他们带了些物资出来给空,当是联络联络感情。
风族长领头,快到虎部落的时候飞至半空。
“族长,找到了!”归队的兽人道。
风道:“带路。”
背上背着货物的兽人们挥动翅膀结队转身,往空巡逻的地方而去。
今年中部似乎更难了,明明走了他们部落跟林豹部落,但虎兽人却将山脉里的那些弱小部族都驱逐了出去。
空巡逻的面积更大,他自己带的那个小队的兽人跟着他一起疲劳奔波,兽人似乎都不比以前健壮。
风族长到时,空顿时警惕站起。
见是老熟人,他便站得如松柏一般笔直地等着。
五十个巨鸟兽人落下,空以及他小队里的兽人面上皆是不解。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队伍里的兽人问。
风道:“不是回来,是代表部落出来交换。”
“交换!”
“你们要交换什么?”虎兽人们纷纷探身往巨鸟兽人们背着的东西上看。
空却示意风族长坐,自己也撑着膝盖坐下。
风看着是有事找自己。
风族长问:“我们都走了,你们还出来这么远巡逻?中部只剩下你们一个大部落,还缺食物?”
空苦笑,叹道:“正是你们走了,才巡逻更远了。”
“怎么说?”风问。
空道:“你们走了,族长就觉得日子好过了。让兽人们放开了吃。今年兽人们吃了个饱,但等到秋季要囤食物了,跑了许多地方才发现好多个动物族群已经被吃绝了。”
风听完一愣,随即冷笑。
“你们那族长,也就那个样了。当初不知道是怎么选上来的。”
“他阿爹是上一任族长。”空抱头,懊恼不已。
按照规定,族长是由部落的最强者担任。往常都是打赢了的上。
这一届空本来有竞争资格的,但他不愿意打,想着谁当族长都差不多,哪知……
风脸色沉下,没了说话的心情。
这族长霍霍了自己部落不说,还折腾他们,要不然他们哪里用得着处处受限,最后离开。
说到底,虎部落这一代也就这样了。
连祭司都选得不靠谱,也不知道上一任族长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脑子也糊涂了。
他起身,示意队伍中两个兽人上前。
“这是部落送来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好好收着吧。我们就先走了。”
两个大麻袋装的东西被鸟兽人卸下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闷声作响。
空猛地抬头,几步跟上风族长道:“什么东西,我不能要晴的。”
“你自己看就是。”说罢,兽人们起飞,快得不想再沾染虎兽人一点儿。
空跟了几步发现追不了,只得停下。而回头,自己兄弟已经将麻袋打开了。
“队长,是肉!”
“还有好多……鱼肉、长耳兔肉……”
硕大的麻袋,两袋合在一起有几百斤。除了肉,还有些调料、伤药什么的。每一样都包裹得很好。
空看着,手搭在麻袋上沉默了许久。
“队长……”兽人们看他有些不对劲儿。
空眼睛闭了闭,压下心底的颤动。他道:“带回去吧,交给族长处理。”
“哦。”兽人们垂头丧气。
虽有几分不情愿,但还是听了空的话。
回去这一路,空都在想,自己这次出来完成族长给的任务完成得好吗?
不好。
他没用狠手段将山脉的兽人赶绝,只在半山腰走了一遭。但即便是这样,山脉里的兽人也受了惊吓,纷纷搬走。
要论他对族长这个决定怎么看……
他不认同。
原本那些部落也在中部有属于他们的位置。只是食物变少,所以他们越做越狠。
现在部落里一丁点食物都珍贵,自家部落里的幼崽跟老年兽人冬季不好熬过去,空想着拿回去叫族长给他们分一分,也能吃饱一餐。
他这么打算着,然后带着自己兄弟过了小半个月才回到部落。
一回来,他叫身后搬食物的兽人们先放放,回去休息休息。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带着剩下几个兄弟去族长屋。
但还没到门口,就见紧闭的门里传出声响。
是族长跟祭司在说话。
空当即抬手,正打算带着兄弟们离开等过会儿再来。
却听里面族长道:“部落里还有不能部落的老兽人,体弱跟受伤的成年兽人,一看就不中用的幼崽,加在一起五百多个,将他们逐出去,这个冬季就会好过。”
“可是一下子驱逐这么多,行不行?”这是祭司的声音。
空沉了呼吸,克制地握拳靠近。
又听族长道:“怎么不行,干不了活儿的兽人本来就不该待在部落。你做个占卜说兽人预知,我明天就下命……”
嘭——
大门倒塌。
屋里的两个兽人一惊,祭司更是吓得惊嚎。见是空,心虚看来。
只见空立在门口喘着粗气,而在他身后,好几个强壮兽人惊愕看来。
“族长,你刚刚说什么?”空压着嗓子问。
他气势压抑,神情可怖。看得体魄不及他一半的族长跟祭司都有些畏惧。
不过族长率先反应过来,喝道:“空,你反了天了!”
“族长,您刚刚说什么?”空步步踏来,紧盯着人继续问。
祭司吓得一哆嗦,他咽了咽口水,心虚地藏在族长身后不敢言语。
空现在没空找他算账,只要族长的回答。
但虎族长心中懊恼,不该趁着兽人们都出去巡逻,失了从前的谨慎。空是部落里最厉害的兽人之一,也不能让他乱想。
当务之急是安抚他。
族长便示意几个兽人将门关上。
兽人们下意识照做,他才拉着空坐下,跟他兄弟好似的拍着他肩膀道:“空,我也是为难,也是不想的。”
“咱们部落的情况有多难你知道吗?部落储存的食物已经不够吃了。”
“所以你就想把老兽人、幼崽还有只是因为受伤捕猎能力下降了一点点的兽人驱逐出部落!”空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唯有这样,他才能压制着胸腔里翻滚的怒意。
“哎呀……你别着急。”
“驱逐出不能捕猎的兽人是每个部落都会做的事。”
“可他们不是不能捕猎!”空噌的一下站起,目眦尽裂,“再说,你驱逐的兽人还少吗?!”
“族长,现在是冬季,外面没有食物。现在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不让他们活着!”空急,心寒更甚。他话都说得都隐隐哽咽。
他期盼地看着虎族长,渴求他改变想法。
但虎族长却狠心道:“他们不能活,那我们呢!部落里只留下健壮的兽人跟健康的幼崽不好嘛?!我难道做这个决定不是为了部落吗!”
“族长!”
“空!”虎族长看着他,眼神沉如墨,“你别忘了,我才是虎部落的族长。”
“当初是你自己不争的,现在你也别来左右我的决定。”
“呵……”空低笑,只觉得讽刺极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不争族长位置,还能被他记到现在。
空身后,几个兽人上前道:“族长,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中部你也知道……”
“商量什么!这是兽神的决定。”
“明明是你让祭司说……”
“嗯?”虎族长转头,威胁看着他们。
兽人们闭嘴沉默。
空推开搀扶自己的兄弟,对眼前的兽人失望至极。他道:“好。你要驱逐就驱逐吧,我跟他们一起。”
“队长!”
“你!”兽人转头,手指着空的脸恨声道,“空,你威胁我。”
空扯了扯嘴角,似嘲讽。
“威胁,我敢吗?”
“好好好,你要走就走!我们虎部落好兽人千千万,当我稀罕你一个!”
“好。”空最后看了兽人扭曲的脸一眼,随即转身,拉开搭在门框上的门板。
伴随着门板落地轰然一声,空彻底踏入风雪中。
几个兽人咬咬牙,看了眼族长,然后闷头追上去。而后面气急败坏的呼喊,他们当没听见。
像风族长说的,他们虎部落,早就不是从前了。
还神气个什么!
虎啸振林,等到外出巡逻的兽人们回来,却见留守部落的那些兄弟或者亲人,早已经不在部落。
问了族长,却不见他回。
他们抛下部落去找,找到了,也就对部落失望了。他们跟随着空一起离开了。
至此,虎部落分裂。
细雪飘零,空带着老弱病残跟自己的那些兄弟,背上驮着风族长送来的那点食物。
他们走在风雪中,毛毛被染成了白。
有幼崽蜷缩在空的伴侣安身前的兽皮兜里,声音细弱地问:“阿爷,我们要去哪里啊?”
安笑笑,鼻子一酸。
空靠近,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回幼崽的话道:“我们去南部,去找乌祭司他们。以后跟着他们过好日子。”
“那是不是每天都可以吃饱?”
空眼眶发热,“嗯”了一声。
他们要往南边走,要尽快到。
南边温暖,就是食物少,也能让幼崽、老兽人,还有有过伤的兽人们好受一些。
……
海中,海鹰小岛。
兽人们歇过几天,涌也将护船的兽人选好了。跟赤一个种族。
兽人们随船,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晴部落负责,除此之外,每一次护航完成,晴部落还会交给海鹰部落武器以及布匹、伤药。
而晴家的小崽子也找到了奶爸,可以安心航行了。所以兽人们便也不耽搁,离开小岛,继续去东边。
*
海风阵阵,鼓声响。旗帜招展,歌声飘荡。
银沙王国,海岸。
晴部落驾驶的船由远及近,早已经发现他们即将到来的银沙王国整国惊动。
只用半天时间不到,就在海岸边布置了这么一个花里胡哨的迎接仪式。
银沙兽人们的审美还是有的,铺地的是鲜嫩的花,旗是红青色彩旗,跟他们脸上那油彩一个颜色。
侍卫们穿着整齐的衣服,腰上挂刀,手巴掌刀柄。昂首挺胸,器宇轩昂。
许霜辞挑眉,听那空灵的歌声混在鼓点中也融合得还算好。
但见板鸭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崽直抖耳朵,轻轻伸手将他那小耳朵扣上。
晴瞥过去一眼,靠岸边那个方向的栏杆上早被兴奋的兽人们围满了。
他道:“有点吵。”
许霜辞噗嗤笑,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栽,爱怜似地蹭了蹭。
“没点儿欣赏水平,其他兽人想听还听不着呢。”
听了两人说话一耳朵的赤抬起下巴,一脸鄙夷道:“就是!不懂欣赏。”
晴理都不理他,兀自捏了自家小崽的爪爪,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儿。
小虎崽子拱动脑袋,将下巴往晴掌心上放。
见晴一家人和谐,赤觉得自己在这儿碍事儿。
又觉得自己被刺了眼,暗道:这次回来,他一定让他哥给他介绍伴侣!等下次,他也要让他们刺眼!
船慢慢到岸。
歌声停下,城墙上,船下平地,山上……密密麻麻的兽人们的聚集过来,跟看猴儿似地注视着兽人们。
乌手心紧了紧,瞳色幽幽。好几个跟他对视上的兽人汗毛炸起,纷纷移开视线。
边上秋蓝跟秋野也好奇。
他们见那遍山建设了房子,肉眼可见的部落居住地就比他们部落大个数十倍。
那房子还听涯说是贝壳做的,秋野就叫着说一定要去看看。
随后,船上放下架子。兽人们开始陆续搬东西。
围栏空出来了,许霜辞抱着自家小崽让开地方,去围栏等着。
晴先下,他没等踹崽子,就被涯拎着飞了下去。
许霜辞呼吸一紧,倒是幼崽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这花朵飘香,红红绿绿的场景。
侍卫中央隔开一群兽人,晴颔首打招呼。
一抹红发闪过,赤就挂在了他哥身上。嘴里嚷嚷着:“哥、哥哥哥哥哥……”
烈维持的客套笑意一散,他拎着自家弟弟后颈将人扯下来。
“哥,你怎么想起搞这些?”赤揪了一把边上的花问。
烈瞪他道:“不是我。”
“那是……”
“晴族长,哈哈哈哈,晴族长可让我们等得好苦啊……”
赤一听,转头。见是王国里那些贵族老爷们,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是他们做的。
晴:“先搬货吧。”
“好好好,要不让我们的兽人帮忙?”年轻贵族道。
晴:“行,你们在下面接。”
年轻贵族笑容一僵,还想着上去看看呢。
烈道:“先上山吧,让兽人们搬着。”
“好,上山,上山。”贵族们也不着急上船了,催促着晴上山。
他们想知道,这次晴带的货物有没有他们一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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