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另一边
中原中也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大家长们的注意，即将面临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严肃对话。
离开侦探社后, 他和雾岛羽香没有立即前往横滨警局，反而停在了一楼的位置。
此刻，中原中也的肩膀上正蹲着一只可爱小狗，被迫和某个大小姐保持三米远的距离。
“我说大小姐——”
中原中也的声音无奈。
他看着三米外的雾岛羽香, 想要拉近距离。
但他才一抬腿, 左脚还没迈出去，中原中也就见到黑发少女敏锐地扭过头, 紧张地‘瞪’了过来, 表情警惕。
颇有一种‘你往前一步, 我就原地倒退一米’的架势, 没有一点点商量的余地。
偏偏这个时候, 小骑士犬还应和一般甩了甩尾巴。
小狗快乐地‘汪汪’了两声, 丝毫没有理会某个重力使先生, 郁卒得要碎掉的心情。
“……”
这样不行, 必须自救。
中原中也深呼吸，指腹在眉心用力摁了一下，决定从侦探最关心的方面下手。
“雾岛, 你好好想一想, 这样的距离别说配合了, 连正常地勘察现场都做不到吧？你难道想当着嫌疑人的面, 全程用喊话提示线索吗？”
雾岛羽香闻言，抿紧了嘴角。
助手先生说的不无道理。
尽管她不介意使用手机通话, 但执行起来确实容易拖累效率，还会造成有效信息流失……
想到这, 雾岛羽香单手搭在手杖上，微微眯起了黯淡的红瞳，思索一样‘盯’了小骑士犬几秒。
就在中原中也以为自己成功说服了心上人，准备靠过去的时候，他看到雾岛羽香突然点了下头，说出了一句令人细思恐极的话，
“我明白了，那就先解决这只查理骑士犬。”
中原中也：“……”
自家侦探，刚刚说了【解决】对吧？
你打算怎么解决啊？总不可能直接丢在路边吧？！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雾岛羽香没有回答，只是‘呵’地弯起唇角，脸上露出了一个相当敷衍的假笑。
她对中原中也抬了抬下颚，示意跟上。
一分钟后，雾岛羽香和中原中也站在了‘漩涡’咖啡店的门口。
少女在自家助手震撼地注视下，利落地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中原中也：“…………”
“叮铃－－”
咖啡馆门上的风铃摆动，发出了清脆的迎客动静。
助手先生默默抬起头，确认地扫了一眼店门上的招牌，在看到熟悉的‘漩涡’标志后，中原中也必须承认，他确实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菜单上，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料理。
“中原中也，请不要在脑内擅自演绎失礼的想象。”
雾岛羽香走在旁边，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准确地戳穿了自家助手心中的想法，
“人类发展至今，端上食谱和餐桌的家禽肉类已经足够多。”
“事实上，无论是数量还是种类，都早已远远超出了膳食纤维塔的范畴。除了地域特色之外，我想不出再增加一盘宠物肉的必要性。”
在说到‘宠物肉’的时候，乖巧地蹲在中原中也肩膀上的小骑士犬昂起头，又‘汪汪’了两声。
就像在附和侦探似的，听上去还挺自豪。
中原中也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肩上的快乐小狗，表情一言难尽。
你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吗，就跟着傻乎乎地附和。
不过——
“真没想到……”
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雾岛羽香的脸上，语气听着有点意外，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促狭笑意，
“雾岛，原来你知道‘膳食纤维塔’啊。明明绿色的蔬菜不吃、动物内脏不吃、脂肪含量超出百分比的肉类不吃，连牛奶都不乐意喝。”
“你这算是明知故犯吗，大侦探？”
“错误，这叫必要的饮食筛选机制。”
某个极度挑食的大小姐眼都不眨，理直气壮地切换到狡辩环节，
“我说过，人类的食谱早已经远远超出了所需要的数额，过多种类的食物只会带来负担，给身体和大脑造成不必要的损伤。中原中也，请相信科学。”
哦，科学。
本身就是‘最不科学’的重力使先生，眼带笑意地看了一眼心上人，决定还是不拆穿自家侦探的话术了。
嗯，她真可爱。
中原中也在心中想道，面上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然后呢，把小狗带进来没事吗，这里是咖啡馆吧？”
“没关系，老板不在意这个，其他员工也习惯了。”雾岛羽香说道。
习惯了？
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欢迎光临，小羽，中原君。”
看店的招待员小姐从吧台后探出头，温柔地打招呼。
在发现中原中也肩上的小狗后，她两眼直接一亮，当即露出了软乎乎的被萌化表情，
“哎呀呀，这次还有一位小客人呀~还是和以前一样吗，小羽？”
雾岛羽香点了点头。
“了解！”招待员小姐兴奋地说道。
然后下一秒，中原中也就见到招待员小姐弯下腰，熟练地从吧台后拿出了一个小宠物窝，旁边还挂着一个‘求收养’的木牌，一起放在了桌上。
另外，她又拿出了一个通知的小木牌，挂在了门口。
“嘛，这也算是传统节目了吧？”
像是看出了中原中也眼中的意外，招待员小姐单手抚着脸颊，笑眯眯地解释道，
“小羽从以前开始，就经常会吸引一些可爱的小动物，有的还会蹲在店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哦！”
“后来时间一长，店长干脆就买了这个，算是咖啡馆的额外领养服务吧。”
中原中也好奇地问道，“其他客人不会介意吗？”
“啊，这倒是没关系。”
像是想到了什么，招待员小姐神秘地竖起手指，用一种科普的语气介绍道，
“中原君，只要是小羽带来的小可爱，很快就会被领养走哦！”
“我们大家都把这个现象命名为——【小羽效应】！”
中原中也：“……”
这个什么效应，听着是不是还挺耳熟的？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谁来着？
中原中也忍不住瞅了一眼自家名侦探，却意外地发现，在招待员把小狗放进宠物窝后，雾岛羽香并没有提出离开，而是顺势在吧台边坐了下来。
雾岛羽香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
随后，她突然转过头，对助手先生露出了一个漂亮又友好的笑容，
“中原中也，你肚子饿了吗？随便来一份符合膳食纤维塔的套餐怎么样？”
中原中也：“……”
无事献殷勤。
中原中也盯着侦探小姐看了几秒。
下一刻，他默默转过头，望向了一旁的‘今日特别菜单’，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一份手绘的小蛋糕插画。
这一次是黑森林草莓慕斯。
依旧不接受单点，只随套餐附赠。
“雾岛——”
中原中也缓缓转回头，语气平静地道出了某个真相，
“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在打这个主意吧？”
“都走出了侦探社老远又特意回来，再喊上我和这只小狗……其实就是为了带一个‘帮手’，让你能顺利避开与谢野，吃新品蛋糕吧？”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
分明是询问的句式，但很显然，他已经对答案了然于心。
果然——
就在中原中也拆穿自家侦探的下一秒，他看到雾岛羽香眨了下眼睛。
少女像是突然听不懂中原中也说什么一样，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随后她转过头，理直气壮下单，
“One set A， two mousse， thank you.”
中原中也：“……不要突然装作听不懂日文啊！雾岛羽香！”
“哼。”
雾岛羽香扭头，继续假装听不懂。
结果，尽管某个重力使骂骂咧咧，但他还是点了一份A套餐，把两份慕斯甜品推到了雾岛羽香的面前。
中原中也，今天也是在为心上人高血压的一天呢。
与此同时，店内的客人也慢慢多了一些。
或许是还没有到下午茶时间的关系，来店内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人，基本都是平日里的熟客。
他们也确实如招待员小姐所言，在发现了柜台上的领养小窝后，什么反应也没有，径直在以往的位置坐下。
唯独一个女性客人，在看到小骑士犬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女人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穿着简单宽松的棉麻衣服，背着一个挎包，两眼呆呆地站在原地。
直到中原中也察觉到异常，抬眼扫了过去，对方才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一样，歉意地点了点头，选了一处能看到吧台的卡座。
坐下后，女人的眼珠依旧时不时瞟动，偷瞄一眼小骑士犬，又不动了。
另一边，雾岛羽香捏着甜品勺的动作微微一顿。
在女人走向卡座边时，她听到了一声很轻的铃铛声，雾岛羽香的鼻尖微动，似乎是嗅到了什么气味。
纸张、铅笔、可塑橡皮特有的细微气味。
还有……
两种以上清洁剂的味道。
“怎么了？”中原中也转过头，突然问道。
黑发少女的动作很细微，但依旧被时刻关注的助手先生捕捉到了。
“那个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雾岛羽香摇了摇头，神情冷淡，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不过这对中原中也来说，答案已经足够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眼雾岛羽香的神色，随后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继续追问。
中原中也默不作声地抬起手，调整了一下头顶的帽子，微不可见地挺直了背脊。
“叮铃——”
与此同时，只听见咖啡馆上的门铃又接连响起。
“是两个男人。”
中原中也眼角的余光望了一眼门边，开口说道，
“一个三十五岁左右，提着一个公文包，应该和那个女人认识，直接走到了她的桌边；另外一个，年龄二十四岁左右，背着挎包，不是这附近的居民，他——”
中原中也停顿了一秒，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
因为那个青年已经朝着吧台的位置，笔直地走了过来，目标明确。
“不好意思，你们是在找饲主吗？”
青年看着招待员小姐，笑容腼腆地说道，
“我在外面看到了领养的木牌，是这只吗？请问我可以领养它吗？”
这个青年应该很少被人拒绝过。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衣领整洁，面相温和。
一眼望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和普通的大学生无异，是个看上去性情单纯，人畜无害的家伙。
“就是它啊，真可爱，我能摸一摸它吗？”
嘴上这么说，但在招待员小姐回答以前，青年已经自顾自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宠物窝里的小骑士犬。
“……客人，请先等一下——”
招待员小姐赶紧开口，想要告知对方自己不是‘监护人’，没有同意的权利。
不过下一刻，她就意外发现，原本乖巧亲人的小骑士犬瑟缩了一下。
它似乎很抗拒这个青年，猛地从窝里跳了出来，避开了上方伸来的手掌，躲到了雾岛羽香的手边。
幼犬小声地‘呜呜’叫着，把脑袋紧紧地贴在了少女的手腕处。
中原中也的眉心一跳。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某个大小姐一个激灵，再退出三米远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他却惊讶地看到，雾岛羽香这一回没有动静，只是反感地皱起了眉头。
但这份冰冷不是对着小骑士犬，而是——
‘咔哒。’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雾岛羽香拿起了搭在身边的手杖。
伸缩的导盲手杖一瞬伸长，尾端轻轻抬起，恰好打在了青年探来的手背上。
“！！你做什么？！”
猛不丁的一下，让青年吃痛地皱起眉，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狠厉。
他刚想要指责，却在看清了雾岛羽香的眼睛后，表情怪异地停顿了片刻，收起了脸上的恼怒。
青年往前了一步。
“这位小姐，请问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安静。”雾岛羽香突然开口。
少女的手杖随之抬起，尾部的尖端直指青年的咽喉。
恰好是对方再上前一步，就会被戳中的距离。
青年顿时黑下了脸。
不过是一个瘦弱的瞎子，当然不足为惧。
但前提是，这个容貌端丽的少女身边，没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守护人。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从椅子上挪动一分。
他只是简单地抬起钴蓝色的眼睛，轻飘飘地斜睨而来。
分明是没有重量的一瞥，其中锐利如刀刃一样的冷光，成功让青年浑身僵硬在了当场。
即使少女的手杖早已经放下，青年也丝毫不敢妄动，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背上渗出冷汗。
灯光温馨的咖啡馆内，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只有悠扬的轻音乐在空气中安静地流淌。
客人们低着头，专注自己的事情。
窗边的卡座内，一段对话断断续续地飘来，落入雾岛羽香的耳中。
是那个带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和不久以前，盯着小骑士犬发呆的女人。
“……倒是接一下电话啊，老师，您最近有好好的吃饭吗？”
女人没有说话。
她只是低着头，出神一般，静静地盯着挎包上小狗刺绣发呆。
卡座对面的男人见了，张了张嘴，很想要说一点什么。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嘴边的话，保持着平常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想着，差不多该和您商量一下这个月的进度了，请问有灵感了吗？”
“一些片段也可以，都可以和我说。”
男人的这一句仿佛是一个提醒。
始终沉默的女人微微一动，像是终于从漫长的呆愣中醒过神来般，抬头对男人露出了一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我觉得我现在……还画不出来。”
“这样啊。”
“老师，要不要搬家试试？换一个环境，我给你找房子吧。”
……
…………
在那之后，男人似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什么。
但对面的女人没有再开口，只是偶尔点头，或者摇头，权当做是在听。
不过这些信息，对雾岛羽香来说已经足够了。
少女收回了心神，把注意力重新落回到了脸色僵硬的青年身上。
“名字呢？”
雾岛羽香侧过头，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
“……什、什么？”
陌生青年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却眼神飘忽，犹豫地不想回答。
“那，家庭住址呢？”雾岛羽香又问道。
青年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手指下意识捏紧了挎包的一角，试图端起语气，
“这种个人信息，我怎么可能……”
“是啊，一般来说，这样的个人信息不可能告诉一个陌生人，对吧？”
雾岛羽香抬起眼，黯淡无焦距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青年的脸上。
那分明是一个属于盲者的眼神，根本不足为惧，然而男人去产生了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就像是被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抵住致命处，刀尖缓缓划过脊椎，隔着脊梁骨，挖出体内最肮脏的秘密。
【……好可怕。】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青年的额头布满了冷汗，生平第一次，对着一个弱不禁风的瞎子产生了恐惧。
“不向陌生人透露个人信息确实没有问题，但是，既然是准备领养宠物——”
“作为通用的领养程序，连最基本的姓氏和街道名称，你都报不出来吗？”
“是报不出来，还是……不敢报出来？”
“！！”
雾岛羽香的这一句话，让青年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张开口想要反驳，可惜，雾岛羽香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黑发少女弯起了唇角，嗤之以鼻般轻笑了一声，话中透着说不出的嘲讽和冷意，
“这位先生，一般来说，我并不赞同刑法界关于【犯罪预测】的激进言论。毕竟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罪刑法定原则】才是现代司法文明的体现，拥有相当的现实意义。”
“不过在众多的研究之中，有一种迹象，几乎被认定是犯罪的前兆，你知道是什么吗？”
“……”
外表人畜无害的青年沉默着，惊恐的冷汗不断从他的额头渗出。
即使他听不懂少女口中一连串晦涩的法学术语，但战栗的神经已经先一步给出了提示。
这个答案让他的手脚冰凉，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仿佛是察觉到了青年的恐惧，雾岛羽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冰冷，
“这位先生，截至目前为止，请问你虐杀了多少只猫和狗？十只？二十只？三十五只？”
“哦，是三十五只。”
“如果你‘收养’了这只查理骑士犬，它就是第三十六只了。你给它准备了什么，剖开肚子，还是剪掉耳朵，挖出眼睛？”
提到挖出眼睛时，中原中也清楚地看到，青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吞咽了口水。
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刚刚才在自家侦探那里领教过的重力使先生，知道得太清楚了。
中原中也沉下了眼睛。
他钴蓝色瞳眸如同笼罩着风暴，阴沉得吓人。
“这位先生，虐杀动物确实不会使你坐上电椅，充其量不过是二年以内的有期徒刑。但有趣的是，这类犯罪的意图却是一步步升级的。”
“根据增加的数量来看，只是对动物出手的快.感，应该已经满足不了你的【冲动】了吧？”
“你喜欢挖出眼睛……”
“说起来，你刚刚看到我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受害者，还是战利品？”
“你、你——”
在雾岛羽香一步步地紧逼中，青年再也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无法掩饰话中的恐惧。
“请不用担心，我说过，法律无法惩戒一个预备犯罪者。”
少女的语气平静，甚至贴心地提醒道，
“对了，你这次出来，想必是丢‘垃圾’的，顺便再购买一些新的工具的吧，然后意外发现了这家咖啡馆的领养木牌。”
“知道吗？一般的犯罪者不会在熟悉的区域街道作案，但对虐.待的迷恋，又会驱使你选择最近的舒适圈……先生，请问你的家庭住址是哪里？”
“！！”
少女的这一句，就像一声沉沉落下的惊雷警钟。
青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满脸恐惧地退后，想逃离眼前的怪物，逃离这个咖啡馆。
可惜，发软的腿脚拒绝配合。
他整个人一个重心不稳，‘哗啦’一声，撞在了附近的桌椅上，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不小心——”
响声引来了客人们的注意。
这一下，本就慌张的青年更加恐惧了。
他想要宣泄地大吼大叫，又害怕引来更多的注意，只能下意识紧紧抱住怀里的挎包。
因为里头的【东西】，绝对不能打开示人。
“请放心。”
雾岛羽香如此说道。
她站起了身，朝着青年的方向缓缓走了两步。
而后少女微微弯下腰，对男人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贴心地提醒道，
“这位先生，在进入监狱前，你依旧是一个公民，享受一切合法的权利。”
“所以，我们不会做出‘无故搜索他人私人物件’这样的举动，但是，也请你记住——”
“我知道你住在哪里，知道你丢弃‘垃圾’的街区又集中在哪里，它们一点也不难推测，不是吗？”
“而我恰好是一个侦探，准备前往横滨警局备案。”
“一旦、一旦在我所知道的范畴内，出现一件类似的凶杀案，警方就会立刻知道凶手是谁，又住在哪里。”
雾岛羽香弯着唇角，漂亮的笑容落在青年的方向。
她如同一个友好的天使般，轻轻落下了一句亲切的提醒，
“记住了吗，先生。”
“你的信息就在警局的关注名单上，永远也抹不掉。”
第52章 Episode 52 我的侦探小姐
结果, 那个陌生的青年还是逃走了。
雾岛羽香落下的最后一句‘你的信息就在警局的名单上，永远也抹不掉’，反倒成了一种提醒。
即使是狼狈如此, 在最初的惊惧后，对方也硬是抖着双腿从地上爬了起来。
男人急急忙忙地冲向了门口，摔门离开，背影仓皇得就像身后有怪物在追一样。
“叮铃——”
咖啡馆门上的风铃剧烈摇晃了一下, 又缓缓安静了下来。
至始至终, 雾岛羽香都没有开口阻拦。
少女的掌心搭在手杖上，黯淡无焦距的红瞳‘注视’一样, 奇异地定格在青年肩膀的位置处, 脸上闪过类似观察的神情。
“就这么把人放跑, 没问题吗？”
中原中也走到雾岛羽香的身边, 顺手帮忙扶起翻倒的桌椅。
在黑发少女指出‘充其量两年有期徒刑’的时候, 守在旁边的中原中也就拨通了警方的电话。
不出意外的话, 对方很快会被警方带走, 达成铁窗泪成就。
正如某个大小姐所言, 找到那个男人的信息不难。
三十只被虐.杀并丢弃的动物尸体，其惨烈的死状，足以引起社区街道的注意。只要稍微搜索一下最近相关的小道新闻, 就能锁定大概的范围。
巧合的是, 那一带的巡警们, 也早就被接连不断的居民报警烦得够呛。
一个个咬牙切齿, 就等着蹲点抓到人，把罪魁祸首踹去监狱里。
但问题显然不止于此。
“按你的说法, 那是个潜在的连环杀人犯吧。”
从虐.杀动物开始，在快.感的刺激下一步步成长, 最后蜕变成瞄准同类的不明嫌犯。
放着不管，他的手上迟早会诞生第一个受害者。
咖啡馆内
中原中也瞥了眼男人窜逃的方向，“只是两年的监狱时间，足够他在里头学会一点【技巧】了。”
“要提前处理掉吗？”
赭发重力使随口说道，丝毫没打算掩饰背后彻头彻尾的黑手党作风。
“我说过，在他进入监狱以前，依旧是一个公民，合法享有一切权利，包括最基本的生命权。很可惜，中原中也，我们无法惩戒一个预备罪犯。”
雾岛羽香语气平静地说道，一口拒绝了某个助手先生危险的建议。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
他收回了望向门口的视线，看上去对自家侦探的回答毫不意外。
然后下一秒，中原中也看到少女沉吟了片刻，突然冒出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不过——也无所谓了。”
雾岛羽香眨了下眼睛，仿佛提前【看】到了对方的结局般，语焉不详地说道，
“他应该活不到第二年了。”
活不到第二年？
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挑起眉，第一反应是那个男人得了什么绝症，被雾岛羽香发现。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对方的脸色红润，身体健康，完全没有身患重症的迹象。
反倒是某个大小姐——
中原中也转过头，看向心上人，脑中下意识地浮现出雾岛羽香‘盯’着陌生青年肩膀的一幕。
那样的眼神……
与其说是无焦距的落点，更像是在观察。
观察某种奇异的未知生物。
【该不会是那个异能力，让她的眼睛能看到什么……】
一个古怪的猜测突然冒出。
毫无逻辑、毫无证据，是中原中也一旦说出来，绝对会被自家心上人讽刺‘梦幻童话’的异想天开。
但这一次，中原中也却有一种近乎直觉的预感。
“雾岛，你该不会能——”
中原中也表情奇异地开口。
重力使刚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雾岛羽香再一次展现出了，令人脑溢血的‘撒手丢’技能——
他只是稍稍走神了一秒，少女就消失在了原地。
“……”
中原中也的眉心一跳。
不过好在，他又很快找到了雾岛羽香。
此刻，黑发少女正拄着手杖，脚边跟着小骑士犬，站在了一张临窗的卡座边，对位置上的女人说道，
“失礼了，请问可以把桌上的方糖递给我吗？”
“……啊？”
骤然被搭话的女人一愣，猛地抬起了头来。
中原中也认得对方。
她就是那个进入咖啡馆后，一直盯着小骑士犬发呆，又格外受雾岛羽香关注的女性。
对方的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穿着一身宽松的棉麻布料，背着一个挎包，包上用针线秀了一只小小的拉布拉多，整个人看上去木讷又安静。
此前和她对话的男人似乎是有事，先一步离开了。
于是，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活气’的女性又安静了下来，重新回到了那种木讷又呆滞的状态。
就像一潭慢慢沉寂下去的死水。
然而雾岛羽香的搭话，猝不及防地打破了这份状态。
“啊，小姑娘你是……抱歉，我、我这就——”
女人抬起头，先是惊吓地看了一眼雾岛羽香。
在视线接触到少女无焦距的红瞳，以及手上的导盲杖后，她又很快避嫌一样，移开了探究的目光。
“如果你不建议的话……”
她略显无措地拿起桌上的方糖罐，试探地去牵雾岛羽香的手，想把方糖递到了少女的手中。
不过在这之前，雾岛羽香先一步伸出手臂，主动握住了女人的右手。
仿佛无意间的触碰一样，少女苍白的指尖伸出，在对方的指腹和指关节处停留了一秒，突然问道，
“请问，您是小岛麻子老师吗？”
“欸？”
女人顿时一愣，这下真的露出了有点惊慌的表情。
“请不要害怕，我只是……”
雾岛羽香眨了一下眼睛，她微微低下了头，浓密的眼睫半遮住黯淡的红瞳。
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奇异地被少女做出害羞又腼腆的效果。
“实不相瞒，我的一个同伴很喜欢您的作品，经常念起里面的台词。”
“——我感到世界的门，突然在我面前敞开。不管是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就算满身泥泞，我也可以尽情畅游这个世界，我对自己如此说道。”（①）
“——然后，我握紧了口袋中他房间的钥匙，奔跑在五月清晨的街头。”（①）
一段熟悉的文本被雾岛羽香低声念出。
少女的嗓音干净，因为刻意放缓了语速，增添了一分梦境般的飘忽。
这样的声线被晕染开，在咖啡馆悠扬的钢琴曲下，浸润出温柔的色彩。就像是试图遮掩心意的人，还是不小心，暴露了其中缠绕的细腻心声。
“啊，这个是……”
作为漫画家，小岛麻子当然记得自己亲手写下的旁白。
这是她笔下的女主角和恋人确认关系后，第二天清晨的情感剖白。
同伴……
小岛麻子看了一眼雾岛羽香，又顺着投来的视线，望向了吧台方向。
在她看到一脸紧张，专注地盯着这一边的中原中也后，女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了然。
原来，是这个意思的‘同伴’啊。
某个绷紧了脸，有话口难开的重力使先生：“……”
“请放心，小岛老师，我没有打扰您的意思。”
雾岛羽香适时开口，继续说道，
“请问，可以给我的同伴签个名吗？”
“还有关于新刊，我的同伴一直很期待，如果能在……之前，看到结局就好了。”
或许是少女刻意误导的身份，成功发挥了作用，又或许是人在某个时刻，总希望再看一眼美好的事物，留下一些话——
小岛麻子放下了戒心，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歉意的神情，
“抱歉，我的签名，还是不要比较好。”
“结局的话……对不起，我想，我是画不出来了。不过我可以保证，那是个幸福的结局——”
“他们会开心快乐地在一起，多年以后，有一个小家，再养一只心爱的……”
女人说到这的时候，喉咙突然像是堵住了一样，漏出一点哽咽的声音。
她不想要谈及。
但数月以来的悲伤翻涌而上，让她无法像往常一样冷静下来，重新把情绪咽回去。
不行。
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这样实在太失礼了。
一定会吓到她……
小岛麻子不停地深呼吸，死死地压制住发热的眼眶，不让自己流露出异常。
然而偏偏这个时候——
“汪，汪汪。”
乖巧地蹲在少女脚边的小骑士犬，突然对女人小小地叫了一声。
就像是即将崩溃以前，最后落下的一根羽毛——
小狗熟悉的叫声让小岛麻子一怔。
她愣愣地低下头。
在对上小骑士犬目光的瞬间，女人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翻涌的情绪，眼泪骤然从眼眶决堤而出，打在帆布包的拉布拉多刺绣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我，我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对不起，对不起。”
小岛麻子满眼泪水地看着小骑士犬。
某一瞬间，她似乎看到面前的小狗长大了，身影与记忆中的拉布拉多重合。
它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信任地注视着她。
“对不起，小布，对不起……明明约好了，约好了像家人一样，但我什么也没发现——”
“他一直等着我，一直等着我，等着我完成稿件，明明不舒服得那么明显了，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什么也没发现，甚至连最后，连最后的注视都没有完成，直接睡着了……我……”
“我……”
压抑的情感彻底崩溃。
女人不住地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她膝盖上的帆布包不小心摔在地上，从里面翻出了一地宠物的旧玩具，一个挂着铃铛的项圈，以及几瓶不同种类的清洁剂。
瓶装的清洁剂滚落出来。
其中一瓶咕噜噜地，恰好撞在了雾岛羽香的手杖边，停了下来。
小骑士犬好奇地低下头，凑上去想要嗅一嗅，却被雾岛羽香敲了一下脑袋。
少女弯下腰，把那些清洁剂捡了起来，逐一放在了桌上。
“抱歉，小岛麻子女士，实不相瞒，其实我是个侦探。”
“一般来说，我不会阻止一个决意了断自己的人，那太过残忍，又难免高高在上，有不负责任的嫌疑，但我确实收到了【委托】。”
“那是一只拉布拉多犬，对吗？”
“……什、什么？”
小岛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晕脑胀地看着雾岛羽香。
但即便如此，少女干净的嗓音却不可思议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
“知道吗，小岛麻子女士，人类对犬类的驯养不过短短四万年，只占据了智人发展到今天的七分之一。而你的拉布拉多，即使再温驯，血脉里也是一头能放倒成年马匹的猎犬。”
“换而言之，它是一只猛兽。”
“但又是这样一头猛兽，在死亡以前，没有遵循自然的规律和本能独自离开，而是留在了你的身边。”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岛麻子没有回答。
她像是傻了一般，呆呆地流着眼泪，又呆滞地看着雾岛羽香。
然后，女人听到了一句冷淡而笃定的回答。
“用更简单、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
“小岛麻子女士，对你的拉布拉多而言，你的身边，就是它可以安心入睡的地方。”
“布谷，这是它的名字，对吗？”
“……”
小岛麻子猛地瞪大了眼睛，就像再问，少女为什么会知道一样。
雾岛羽香没有理会女人的惊诧，继续说道，
“它的名字取自您幼年时期，最喜欢的布谷鸟童话，是幸福回家的意思，对吗？”
“既然是回家了——那么现在，就别让它太操心了。”
“我、我……”
小岛麻子还想要说什么。
但她努力了很久，依旧吐不出一个字。
到最后，女人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她抱紧了怀中的项圈，再也没有压制内心的悲痛，放声大哭。
……
…………
漫画家的动静，再次引来了其他客人的注意。
店内的招待员小姐赶紧上前安慰。
围观的人群之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黑发少女悄然无声地后退了一步，和她的助手一起离开了咖啡馆。
而这一次，小骑士犬没有跟在雾岛羽香的脚边。
雾岛羽香回过头，透过咖啡馆落满了阳光的窗户，某一瞬间，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金色虚影。
是一头大狗的轮廓。
它就守在漫画家的身边，安抚一样，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女人的手。
随后，金色的大狗转过脑袋，对小只的骑士犬点了点头，就像完成某种交接仪式一样，低头舔了一下查理小骑士犬的头毛。
【汪，汪汪！】
做完这些之后，金色的大狗转过头，对雾岛羽香叫了一声，才放心地消失在了阳光里。
伴随着金色轮廓消失，少女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以往的昏暗。
雾岛羽香平静地转回头，对中原中也说道，
“喏，解决了。”
中原中也挑了一下眉，他看了一会儿自家的侦探小姐，突然猜测一样说道，
“所以，这个本来打算自杀的漫画家，有犬灵守护，会长命百岁，另一个预备犯罪者实际上恶灵缠身，马上就要死在监狱里了，是吗？”
“相信科学，嗯？”
某个重力使尾音上调，很难说不是故意在调侃心上人。
可惜，侦探永不露怯，永远有道理。
“真让人意外。”
雾岛羽香走在中原中也的右手边，远离车辆的人行道内，面不改色地说道，
“没想到堂堂重力使，也有相信童话故事的一天。”
“中原中也，看来我有必要重新评估你的‘美好良善’的逻辑链。”
“会做出‘活不到第二年’的判断，不过是因为我很明白，一个因虐.杀动物入狱的囚犯，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以那个男人的特质，大概率活不到走出监狱的那一天。”
“至于那个漫画家，新来的事务员很喜欢她的作品。如果你足够细心的话，一定能察觉到更多线索。”
雾岛羽香提醒地说道，
“中原中也，世上没有无用的信息，区别在于你是否注意到而已。”
“好，你总是对的。”
面对自家侦探条理严密、毫无破绽的解释，中原中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纵容般轻笑了起来。
这一刻，中原中也受教地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你总是对的，我的侦探小姐。”
“哼。”
雾岛羽香冷哼了一声，决定不和逞口舌之快的助手计较。
两人朝着横滨警局走去。
此时，恰逢午后的小高峰期，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慢慢多了起来。
交谈间，路人们接连从雾岛羽香和中原中也的身旁经过。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出，用力攥住了少女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青紫。
“喂！你是什么……”
几乎是在少女吃痛地皱紧眉，停下脚步的瞬间，中原中也就扭过了头。
重力使第一反应是伸出手，把袭击的人直接丢出去，却在动手的刹那，中原中也惊疑地睁大了眼睛，脸色难看。
“救……”
抓着雾岛羽香手腕的，是一个陌生的孕妇。
对方的状况极其糟糕。
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是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是刚从哪个垃圾桶里钻出来的一样，但她不在意这些。
孕妇死死地攥着少女的手腕，开口想要呼救，然而第一个字还没说完，她的口中却骤然喷出了大量鲜血。
鲜血尽数喷在了雾岛羽香的脸上，染红了少女苍白的皮肤。
“啊——！！”
“死人了！死人了！”
不知是谁先尖叫了一声，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然而这名孕妇却依旧死死地，攥着雾岛羽香的手腕。
无数鲜血从她的口中呕出，与此同时，她的眼睛、鼻子、耳朵也开始大量淌出鲜红的血液。
孕妇连带着少女一起倒在了地上。
但她依旧没有松开雾岛羽香的手，而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少女的手，把它按在了自己高耸的腹部上。
“救、救——”
孕妇不住地咳出血，很快就狰狞地瞪圆眼睛，四肢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而与此同时，雾岛羽香的掌心还贴在孕妇的腹部上。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在摸到了孕妇肚子上的东西后，黑发少女猛地沉下了脸，神色凝重得可怕。
“中原中也，看一眼四周。”
一片混乱之中，雾岛羽香的声音冷静地响起，小声地传入中原中也的耳中。
“注意那些刻意压低了脸，逆着人群离开的人。”
“然后报警，叫屯田大叔来，另外，让他们的法医准备好手术室。这个女人的肚子上有缝合的痕迹，伤口很新，她的肚子里有东西。”
除了婴儿之外，这个孕妇的肚子里——
还有其他东西。
第53章 Episode 53 没这么简单
事态紧急, 没有回侦探社的必要了。
十五分钟后，接到电话的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出现在横滨警局，和雾岛羽香等人碰头的。
谷崎润一郎留在侦探社, 以防还有其他的委托调动，医生小姐则在出发前，顺便给自家侦探带了一套干净的衣物。
感谢多年以来的高压合作，在黑发少女借用警局浴室期间, 横滨警局再一次超常发挥, 通过数据库内的DNA比对，很快确定了孕妇的身份信息。
“受害人四井丽花, 二十二岁, 五年前被报失踪。”
“有性.侵犯迹象, 脚踝处有捆绑的痕迹, 初步判断是死于服用过量药品, 药物的具体的成分, 还需要等待进一步的毒理报告。”
横滨警局, 某个会议室内
刑警队长屯田五目须一边说着, 摁下了遥控器的开关键。
下一刻，一个女性生前的相片出现在投影屏幕上。
四井丽花穿着学校的高中制服，笑容清爽, 很难与旁边附带的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照片联系在一起, 看出她们是同一个人。
虽说还需要等待进一步的验尸报告, 但在场的众人几乎可以确定, 四井丽花的死因就是摄入过量的摇.头丸，导致流血不止, 器官迅速衰竭。
“所以，我们要解决的是一宗在逃吸.毒人员案？”
刑警屯田猜测地说道, 看上去有点犹豫。
事实上，自从数年前，Port Mafia在横滨彻底扎根壮大后，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类似的案件了。
百分之一千的利润固然令人心动，愿意为之践踏上帝，但前提是——
你得有命享受。
无论其他城市如何，那群【渠道商】暂时还不想在横滨血本无归，人财两空。
果然，下一秒，众人就听到中原中也说道，
“五年前，这个受害人十七岁。”
“那些东西，可不是一个在学校上课的高中生能拿到了。”
别说是成品了。
那个时候，兰堂老哥几乎把相关的【渠道商】都清理了一遍，连隐藏的暗线都挖出了不少。
就算有遗漏，只凭一个刚学会抽烟的不良小姑娘，也不可能找到。
重力使钴蓝色的瞳眸明亮锋利，在心中暗自补完了后半句。
说话间，中原中也侧过头，目光落在了雾岛羽香的脸上。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提到的信息也足够隐晦，但中原中也知道，他的侦探能听明白背后的言外之意。
不出所料。
几乎是中原中也话音结束的下一秒，少女的嗓音就跟着响起。
“另外，这不是典型的过量吸食症状。”
雾岛羽香微微蹙紧眉，合上了摊开在膝盖上的案情资料。
在屯田刑警说明案情的时候，她就已经借着手机里的语音扫描工具，迅速翻完了剩下的案情资料。
“这也不是简单的性.虐待案，或者离家出走。”
雾岛羽香略微向前探身，手臂习惯性地支起搭在桌上，扶住精致的下巴。
少女漆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半干的发尾还滴着水垂落在衣袖上，泛着冰凉的潮气。
水汽很快就打湿了布料，袖口湿哒哒地贴在雾岛羽香的手腕上，隐隐透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作为一群大老粗的工作场所，横滨警局自然没有吹风机这样‘娇气’的东西。
能配备一个简单的浴室都是谢天谢地。
而与谢野赶来得太急，也只带上了毛巾与衣物。
中原中也垂下眼睛，目光在那处打湿的衣袖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他像是随手帮忙一样，伸手拿过了雾岛羽香搭在椅背上的毛巾，重力使的指尖隔着柔软的布料，在少女半湿的发尾轻轻捏了一下。
瞬间，红色的异能蔓延上少女的发丝，分离出其中残留的水汽，水滴落入毛巾被尽数吸收。
等到重力撤去时，雾岛羽香的身上已经恢复了清爽。
整个过程，某个助手先生的动作都太过自然，又相当迅速，以至于对面的屯田五目须愣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中原中也就已经收回了手，把毛巾又搭回了一旁的椅子上。
屯田五目须：“……”
刑警队长眼角一抽，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古怪。
在奇特的父母心作祟下，这位可靠的刑警队长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在场的另外两位大家长。
与谢野晶子面色如常。
国木田独步则是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中原中也后，又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研究档案上的照片，一副‘没什么可在意’的模样。
……你们等等？
这、这都可以不在意吗？！
原来你们侦探社……都是这么‘相亲相爱，毫无距离感’的吗！
屯田五目须的眼角抽搐，欲言又止。
偏偏某个侦探少女同样毫无反应。
她像是没有发现助手先生的小动作一样，径直分析道，
“这类药品一般是用作夜店、地下场所之类的约会强.奸手段，但这么严重的流血情况，已经算得上是罕见。”
雾岛羽香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
室内明亮的灯光照下，打在少女浓密的眼睫上，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下一刻，雾岛羽香的睫毛猛地抖动了一下，突然说道，
“屯田大叔，四井丽花失踪了五年，中间不该只有这么一点的情报。”
“你提到她的时候犹豫了，屏幕上的照片是受害人刚入学的学生照，而不是档案里，她在街头混迹时被逮捕的相片。”
“你认识受害人？还是认识四井丽花的父母？”
“……！！”
雾岛羽香的这一连串询问，直接让屯田五目须一吓，骤然回过了神来。
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侦探社众人。
男人无言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用力抹了一把脸，选择了说实话，
“听着，我和受害者没什么关系，只是她的母亲——”
屯田五目须停顿了一秒，在看了看没有开口喊停的雾岛羽香后，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其实这事，跟本案没太大关系。”
“事实上，在上报失踪后不久，四井丽花的母亲就来过一趟警局。”
“她希望撤销关于四井丽花的报案，声称女儿是离家出走了，不必麻烦我们，大动干戈地找人。”
“不必麻烦？”与谢野晶子闻言挑了下眉。
这可不像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该说的话啊。
“有调查过他们的家庭背景吗？”国木田独步问道。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这位经验老道的刑警苦笑了一声。
他干脆直接挑明了话头，也不再纠结自己接下来说的事情，算不算非议受害者家属。
“一般来说，未成年子女失踪，他们身边的直系亲属是第一嫌疑人，但是四井丽花的家庭情况有点特殊。”
“她的父母……是重组家庭。”
“四井丽花的生父在她四岁时就入狱了，母亲在那之后，直接和狱中的丈夫离婚。”
“随后，四井叶子很快带着女儿离开了老家，改头换面，一年后在横滨认识了第二任丈夫。”
“根据调查，四井丽花是在失踪的第三天，才被学校发现，联系了监护人和警方。”
而那个时候，关于四井叶子的回复，屯田五目须已经稍微做了一点美化和修饰。
他们实际上得到的回答并非‘没必要大动干戈’，而是更加直白的——
“随她便吧，爱去哪去哪。”
彼时，警局的访客室内
面对女儿已经失踪了三天的消息，四井叶子只是随意地弹了下手指，语气冷淡地说道，
“都是常有的事了，以前她就是这德行。”
“学校不去，成绩又不行，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认识了些不三不四的人，整天在街上鬼混。”
“偶尔消失个几天也正常，反正等没钱了自己就会回来，别死在我跟前就行。”
“对了，警官先生，可以帮我把案子撤掉吗。”
在离开接待室时，四井叶子突然转头，对面色严肃的屯田五目须说道，
“我的小女儿马上要申请私立小学了，奈奈酱和那个坏种不一样，要是被校方的审核发现了奈奈酱还有这么一个姐姐，说不准会影响奈奈酱的入学资格。”
“撤掉吧，不用查了，她爱去哪里去哪里，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坏种。”
【就当没生过这个坏种。】
那个时候，同样听到这番话的年轻女警，几乎是立刻拧起了眉头。
她愤愤不平地想要反驳什么，却被屯田五目须拦了下来，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了。
在这件事上，作为监护人的四井叶子有绝对的‘自由’。
即便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警方断不可能同意这样离谱的要求。
但，如果连作为家属的受害人母亲都不在意，那么这宗失踪案件，大概率也到此为止了。
“妈妈——！”
彼时，屯田五目须站在警局门口，看着上一秒还冷漠的四井叶子，在听到小女儿的喊声时，瞬间收起脸上的不耐烦。
女人温柔地迎上去抱起了小女儿，和等待的丈夫有说有笑。
一家三口开心地往回走，讨论着晚上吃什么，而屯田五目须想到的，却是办公桌上，那张四井丽花的照片。
相片上的小姑娘十七岁，染着一头张扬的金色头发。
她打了耳洞，戴着叮叮当当的鼻钉和耳环，皮肤故意用粉底涂成了小麦色，嚣张地对着镜头比划中指。
乍一眼看去，和街头那些不服管教的‘不良’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四井丽花究竟是不服管教，还是没人管教？
无论如何，在失去了愿意为之争取的家属后，关于四井丽花的案件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她的记录堆积在角落，连陈年旧案都排不上号。
毕竟，横滨永远警力不足，永远有其他的受害者。
直到五年后的今天，她变成了尸体，再次出现在了屯田五目须的面前。
顺便一提，在四井丽花的身份确认后，屯田五目须同样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受害人的母亲四井叶子，希望得到解剖尸体的许可。
而那个时候，屯田五目须依旧只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回答——
【随便你们怎么处理，别再来烦我们就行。】
……
…………
警局会议室内，没有人说话。
众人沉默着，气氛显得有点凝重。
“……情况就是这样。”
屯田五目须苦笑了一声，语气低沉地说道，
“雾岛小姐，我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一些无光紧要的细节而已，我想着，至少给她留一点体面。”
“体面？你是这么想的？”
雾岛羽香问道，她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
明明是比羽毛还轻的力道，却没有来由地‘哒’的一声，让屯田五目须的脑内重重一震，头皮条件反射地跟着一麻。
完了，绝对要被雾岛恶魔指着鼻子骂了。
某个五大三粗的刑警队长眼神死。
他直接放弃了挣扎，就差把‘来吧，让讥讽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少女只是微微眯起了黯淡的红瞳。
雾岛羽香抬起头，唇角弯起，难得对屯田五目须露出了一个笑容，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讽刺，
“请放心，屯田大叔，我无意对你这种‘留有体面’的行为做出评价。”
“另外，虽然横滨警局的办案风格，一如既往地符合我对你们的印象——迟钝、低效、没用的内耗和程序太多，但就在刚刚，你确实找到了不明嫌犯的个性签名。”
“做得不错。”
屯田五目须：“……”
为什么呢？
明明被雾岛恶魔夸奖了，他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心情，反而觉得膝盖中了好几枪。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屯田队长一言难尽，莫名感觉胃更痛了。
就在这时，众人等待的毒理报告终于来了。
“确实是摇.头丸，但成分有差别。”
一身白大褂的法医把手里的毒理报告递给众人，一边说道，
“除了MDMA（摇.头丸主要成分）之外，我还在受害者的体内发现了大量甲基.苯.丙胺的成分。”
“这两种药物的起效速度慢，但超出计量的话，会造成人体内部体温失控，由内而外地‘沸腾’起来。”
简单来说，就像是身体内被人点了一把火，服用者被药品反应活活‘烧’死。
“甲基.苯.丙胺？”
雾岛羽香闻言，眉心顿时一皱。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跟着沉下了脸。
显然，这个名字拗口的化学品可不是兴奋药物那么简单。
但雾岛羽香没有追问，而是选择了另一个问题，
“法医先生，报告显示四井丽花有多次分娩的迹象，能大致推测出怀孕的次数周期吗？”
“这一点我无法确定。”
法医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
“我只能告诉你们，失踪期间，受害者的子宫内壁有好几处磨损，曾经多次流产。大概在6、7个月的时候，她的羊水就破了，但三个月以前，她成功生下来了一个孩子。”
“她血液里的催产素很高，那是一种人工荷尔蒙，能诱发分娩。”
“……恐怕不止是催产素高而已。”
作为医生的与谢野晶子开口说道。
她翻看着手中的毒理报告，越是翻阅，越觉得上面的文字触目惊心，
“莫西芬、胃复安、多潘立酮、黄体.酮……小羽，四井丽花的血液里全是这些东西，头两种是保护胎儿的药物，后两种是帮忙分泌乳汁。”
这也就是说——
失踪的五年期间，四井丽花曾被不断催产。
如果孩子流掉了，不明嫌犯就会立刻让她再怀上。
这样高频率的怀孕节奏，已经远远超出了不明嫌犯‘繁衍后代’的需求，再加上法医提到的，受害人三个月前才生下一个婴儿……
这意味着什么？！
警局会议室内
与谢野晶子、国木田独步、屯田五目须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撼和惊怒。
与此同时，作为刑警队长兼代替局长的屯田也终于明白了过来，雾岛羽香口中‘不是简单的性.虐待案或是药物吸食案’是什么意思。
难怪、难怪雾岛羽香在到达警局的时候，要求他暂时做好保密工作，别被媒体发觉。
如果他们所想的东西是真的，那这宗案子……
一瞬间，屯田五目须的瞳孔紧缩，连同背上、手上……全身的寒毛都被激起，感到不寒而栗。
仿佛是印证三人的猜想般，法医的声音再次响起，传入他们的耳中。
“另外，雾岛小姐，你让我解剖时注意的东西找到了。”
法医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他想要递给雾岛羽香，又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换了一个方向，递给了少女身边的中原中也。
“这是……纸？”中原中也皱眉，辨认地猜测道。
“准确的说，是保鲜卡。”
“就是平时我们说的，用来密封脱氧剂的包装纸，拿来装隔离饼干、薯片之类的干燥剂。保鲜卡里的纤维和树脂无法被人体吸收，这些全部都堆积在了受害人的肠道附近。”
“根据残留量判断，至少超过一年以上。”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样的不明嫌犯，会在一个孕妇的肚子里填充‘保鲜卡’？
这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
而这些‘保鲜卡’，保鲜的东西又是什么？
一时间，国木田等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得可怕，连法医什么时候离开了会议室都没发现。
“——是【骡子】。”
死一般静默中，屯田五目须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室内沉寂的空气。
这位刑警队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雾岛小姐，你说得没错，这不是单纯的案件，四井丽花当初也不是离家出走，她是被绑架了，然后，被当成了运‘货’的工具。”
在过往的那些案件中，一部分歹徒会用活人运输‘商品’，以此瞒过海关的眼睛。
而这一次，活人升级成了孕妇。
在内部，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甚至有一个统一的称呼，来形容这些受害人——
【骡子】
……
…………
屯田五目须的解释，让会议室本就凝重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
然而下一秒，雾岛羽香的话直接把目前的案情从一个糟糕地狱，推到了另一个更糟糕的地狱。
“很遗憾，屯田大叔。”
雾岛羽香平静地开口，嗓音却透着冷意，仿佛寒冬冰窟中的雪花，让人心底发寒。
“如果只是‘骡子’的话……”
“屯田大叔，情况恐怕没这么‘乐观’。”
“横滨警局的内网通行证再借我一下，有件事情，我需要确认。”
第54章 Episode 54 横滨向来热情好客
需要确认的事？
雾岛羽香的话让屯田愣了一下。
但很快, 他点了点头，直接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拨通了技术科的电话, 甚至没有开口多问一句。
“难道说，这次罪犯除了用孕妇运输毒……药品，他们还涉及了人口贩卖？”
国木田独步第一个反应过来。
在提及运输时，姜发青年的眉头紧皱, 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愤怒和厌恶, 但强烈的情绪没有影响他的判断。
“可是为什么？”
国木田独步抛出了第二个疑点，
“能够控制住四井丽花长达五年之久, 说明罪犯至少拥有一个偏僻的处所, 专门用来安置受害者, 这样的情况下, 四井丽花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 受害者除了被注射大量的药品之外, 身上还带了诸多的折磨伤势。
当时, 四井丽花本人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她绝对不可能成功躲过犯人的视线，徒步从远离人烟的偏僻处所, 一路逃到横滨的市中心、人流量最多的街道。
更不用说, 路上还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除非——
“除非, 这是罪犯有意为之。”
与谢野接上国木田的话, 思考地说道，
“但是为什么？”
“走私毒.品、绑架受害者、人口贩卖……无论哪一条都得小心地藏着掖着, 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关于这一点，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雾岛羽香没有立即说出推测。
她拨通了田山花袋的号码, 打开免提，把电话放在了桌面中央。
电话在响过两声之后，很快被接了起来。
【“……雾岛魔鬼！这次你连装都懒得装了是吗！”】
【“就算是心理安慰，你好歹也为我的健康着想一下啊，把打电话的家伙换成工具人国木田，或者中原小哥也行啊！”】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的号码，都要两眼一抹黑，心脏骤停。再多来几次，我迟早要去墓园预约一个位置，躺在里头接你的电话！开场白我都想好了！”】
【“喂，这里是地狱通信，查询精神状态请按1，外卖服务请按2，挂断请——”】
电话才一接起，一连串情绪激昂的控诉就跟弹药似的，迫不及待地一涌而出。
连气都不带喘的，生怕慢了一步，又要被某个冷酷无情的雾岛魔鬼打断跳过。
不过这一回，雾岛羽香倒是难得没有催促。
她反而眨了眨眼睛，颇有一种任由小伙伴自由发挥的架势。
眼看着田山花袋的控诉越来越离谱，可靠的成员们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开口阻止。
工具人一号，国木田独步：“咳，冷静一点，花袋，是我。”
工具人二号，中原中也：“现在是免提，我们在横滨警局。”
【“…………”】
对面滔滔不绝的控诉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即使隔着电话线，他们都能感受到某个黑客青年是如何尴尬地脚趾扣地，恨不得双手抱头，发出开水壶般尖锐的爆鸣。
可惜，现实情况不允许。
于是乎，田山花袋先生只能强行绷紧脸，祈祷雾岛羽香赶快开口，大家一起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幸好，在这一点上，某个大小姐向来不会让人失望。
“花袋，搜索目前市面上所有的上瘾药物，范围扩大到北美，同时混合了MDMA和甲基.苯.丙胺的药品。”
雾岛羽香对众人解释道，
“根据目前不明嫌犯的犯罪模式，只是普通的摇.头丸产生的利润，远远不足以让他们采取现今的手段。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们对药物进行了改良。”
“比如说，双倍——”
【“……双倍效果。”】
电话另一头，田山花袋惊愕地喃喃自语传来，恰好接上了雾岛羽香的话。
【“找到了，小羽，真的有这个东西。”】
【“它全名叫复甲、呃，复甲氧.基甲.基安非他命，简称PMMA，一个月前刚刚投放了国际市场，被称为‘死亡博士’。”】
【“它的冰.毒含量非常高，但初次吸食的效果不明显，会让人不断提高用量，最后致人丧命。”】
这是真正的剧毒。
和它相比，摇.头丸简直就像是劣质的色素糖果，兑了水的酒精。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叫‘死亡医生’的药品可以和摇.头丸混合。
它可以伪装成药丸、药粉、液体……
以任何一种形式添加在别人的食物里，就算是拿来欺骗普通病人，这是特殊的消炎药也有可能。
这就意味着，一旦被它流入市场，那他们到时候所面临的局面——
警局会议室内
与谢野晶子等人陡然加重了呼吸，头皮阵阵发麻，面色凝重得可怕。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气，钴蓝色的瞳眸闪烁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厉光。
很好，他明白幕后之人的意图了。
“——是验货。”
中原中也缓缓开口，状似平静的语气如同冰川下的深海，其中尖锐的杀意几乎要凝结成刃。
“横滨特殊的情况，确实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不贩卖，不代表他们不敢‘展示’。那个四井丽花就是他们丢出来的范本，向周围的潜在买家展示效果。”
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
就在这堂堂的，光天化日之下！
国木田独步：“……”
与谢野晶子：“……”
一阵哑然的无声中，少女干净的嗓音响起，在静默的空气中染开。
“屯田大叔，只限于这一次，我由衷的希望，你管理下的横滨警局的保密措施足够到位。”
雾岛羽香身体前倾，她无焦距的黯淡红瞳穿过空气，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向屯田五目须的方向，准确地对上了这位代理局长的目光。
“横滨作为港口城市的地理位置和窗口功能，不需要我再对此多言，相信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时至今日，我想即便是Port Mafia的干部坐在这里，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这个城市里没有藏着一个外来势力，或是其他别有用心的‘生意人’。”
“因此，我必须再重申一边，今天这个会议室内谈论的情报，或是四井丽花的真正死因，其中哪怕有一条被媒体发布了出去——”
“屯田大叔，你知道这会给那群不明嫌犯，带来多少免费的【商品宣传】和曝光吗？”
他们或许可以控制暗处的情报流通，但绝对阻止不了各大新闻媒体，尤其是那些媒体源源不断的‘合法报道’。
事实上，他们从不指望能彻底控制住消息源头。
毕竟，当时躲在现场人群中的‘买家们’有手有脚，也没有被捂住嘴巴，自然有办法传递消息。
但这同样是一个机会。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让情报慢上一步，再慢上一步——
屯田五目须：“……”
屯田五目须怔怔地盯着雾岛羽香。
半响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直直冲出了会议室。
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到这位代理局长嘹亮的吼声。
“近藤，联络部的那群臭小子呢？让他们都滚出来来来——！”
嗯，气沉丹田，非常有精神。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
“很好，后顾之忧解决了。”
某个大小姐满意地一点头，完全没有把一介警局局长（代理）支使得团团转的负罪感。
中原中也：“……”
国木田独步：“……”
与谢野晶子：“……”
算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默默移开了视线，沉默不语，一致决定跳过这个不重要的细节。
“小羽，那些婴儿呢？”
与谢野晶子开口问道，“需要联系儿童保护组织吗？”
显然，飒爽温柔的医生小姐，没有忘记四井丽花的孩子还在不明嫌犯的手上，而且根据受害人怀孕的节奏，婴儿的数量很可能只多不少。
“不明嫌犯会丢弃母亲，也会丢弃孩子。”
中原中也补充道，“田山，调查婴儿贩卖黑市更快一点。”
【“收到！在找了！”】
电话另一头，田山花袋的回答适时响起，难得表现出了一点干劲。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中原中也却注意到，雾岛羽香至始至终都沉默着。
她既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出不明嫌犯的侧写，也没有发布第二条指令。
少女只是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睛，单手搭在手杖上，苍白的侧脸平静，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雾岛？”
中原中也问了一句。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跟着转头，看了过来。
然后，他们看到雾岛羽香蹙紧了眉头，突然说道，
“不对，不是丢掉。”
什么意思？
众人面露疑惑。
但这一次，雾岛羽香没有解释，而是稍稍抬高了音量，对免提的电话说道，
“花袋，同步比对全国范围内的女性失踪报案，排除已经破获的，或者找到尸体的。以四井丽花失踪的时间为发散点，注意那些从小生活在高危环境下的受害者——”
“住在靠近帮派领地的、流浪儿、来自单亲或重组家庭。”
“她们通常与监护人的关系冷漠，曾经受过学校处分，或者在当地的警局留下过案底……”
一连串似曾相识的侧写被少女抛出。
中原中也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这恰好就是受害者四井丽花的生前描述。
如果没记错的话，雾岛曾经提过，屯田刑警找到了不明嫌犯的‘个性签名’。
这也就是说——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结论在中原中也的脑中迅速闪过。
受害者远远不止一个？！
仿佛是验证猜想般，中原中也才刚刚冒出这个想法，下一秒，他就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动静一停，田山花袋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喂喂，这都是什么——”】
【“小羽，我找到你说的那些失踪档案了。”】
【“南条爱乃，失踪时十六岁，在东京的一家夜店里失去了联系；小西砂路，十七岁，在参加名古屋的地下聚会时去了一趟洗手间，再也没有回来。”】
【“还有，还有爱沢有纱、小西春、川十立子、七宫智音、川野合……”】
林林总总，近数十名少女的名字不断从屏幕里跳出来。
与此同时，页面一侧的缓冲条还在向下延伸。
乍一眼看去，竟然有种拉不到尽头的绝望感，一瞬让田山花袋的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而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群少女失踪的时间几乎是成批的。
一个紧挨着一个，前后最长不超过48小时。
她们都是‘四井丽花’。
——从小生活在冷漠的家庭中，被亲属忽视。
不良、街头少女、流浪……
用哪一种称呼形容她们都无所谓。
因为，没有人关心她们去了哪里。
明明她们就在那，却又好像空气一样不存在。
“这个数量……究竟怎么回事？”
会议室内
国木田独步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问出的话几乎破音，
“这个数量的失踪案件……就算亲属不在意，当地的警局为什么会没有一点察觉？！”
“因为这些都发生在不同的辖区。”
雾岛羽香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国木田，这群受害者是在不同辖区失踪的，东京、名古屋、大阪、博多……从未有人把她们联系到一起，她们的亲属也对此不闻不问，最后被判定为‘离家出走’。”
“换而言之，这是一群【不存在】的受害者。”
不存在的受害者，当然不会被人发现。
而这，才是不明嫌犯选择她们的原因。
事实上，案件的糟糕程度远远不止于此。
如果这一点被证实了，那就间接印证了另一个结果——
“婴儿。”
“婴儿不止一个，甚至不止十个。”
与谢野晶子低下头，手指用力抵住额头，瞳孔因惊骇而不停地颤动。
“国木田，不明嫌犯的手上有很多婴儿，从这些行事风格来看，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止是一个不明嫌犯，一个犯罪组织，甚至有可能，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作为证据——
“花袋，有在贩卖黑市找到符合条件的弃婴吗？”雾岛羽香问道。
【“没有。”】
“儿童保护中心呢？领养机构呢？他们有DNA记录，对比四井丽花留下的胎盘。”
【“……也，也没有。”】
雾岛羽香沉默了片刻，继续提醒，
“那就再扩大范围，搜查失踪地区所有的教堂和医院。”
“这两个地方是安全的天堂，没有人会询问详细信息，工作人员只会寻找直系亲属。如果没有找到，就会直接找领养机构。”
【“……小羽——”】
电话另一头
黑客青年近乎绝望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屏幕，茫然地说不出一句话。
没有。
任何所知道的渠道，都没有找到受害者婴儿的踪迹。
这代表了什么？
这又意味着什么？
会议室内，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不寒而栗的猜想同时在他们的脑中浮现。
“这意味着，不明嫌犯留下了这些婴儿。”
死寂的沉默中，雾岛羽香冷静地道出了答案。
“中原中也、晶子姐、国木田，这才是我说的最糟糕的情况。”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成熟的【产业链】，包括上游的生产商、中段的运输商以及最后的终端分销。”
“他们正在飞快成长，从最初的摇.头丸，到更加隐秘的‘死亡博士’，而这远远不是终点。”
“最可怕的情况……是金三角一度臭名昭著的混乱再现。”
“B-cap。”
B-cap，全名Banisteriopsis，卡皮木的缩写，是一种植物。
它是从死藤水的茶中提取的致.幻剂，很多类似的药品都是这么制作的，和佩奥特碱差不多，在法律的适用上，它们的情况也差不多。
近乎死寂的空气中，没有人说话，只剩下少女干净冷冽的嗓音在室内平静的流淌。
“因为服用过程被看作是一种宗教仪式，从药理学上讲，这两种药物都会让人出现幻觉，反应剧烈，但调整改进之后，能产生更进一步的成.瘾效果。”
而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再想要抓到人就难了。
“不明嫌犯运输的药物在升级，他们的【链条】同样在升级。”
“比起有自主能力，甚至心存反抗的孕妇，还是另一种‘骡子’更加听话。”
他们温顺、无法说话、只要离开人就无法独立生存。
更重要的是——
他们的存在，能把‘运输药品’和‘贩卖人口’完美结合。
真正在百分之一千的利润上，再榨出百分之五百的利润。
宛如冰窟一般的会议室内，雾岛羽香轻声开口，为这一宗骇人听闻的案件敲下最后一音，
“就像养鸡场和鸡蛋一样——”
“各位，那些婴儿，才是他们真正打算培育的东西。”
“……”
“………………”
室内一片寂静。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无声地闭上了。
大部分时候，他自诩已经见过足够多丑恶、惨绝人寰的事件，但是这些东西——
这些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却又堂而皇之地践踏‘人’的东西……
“雾岛。”
静默中，中原中也缓缓深吸了口气。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钴蓝色的瞳眸锐利凛然，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这一刻，中原中也没有再追问，而是选择了成为能被指派的‘棋子’。
因为他相信，如果案件是一盘国际象棋，那么他的侦探小姐，就是最擅长所有模式的棋手。
侦探小姐总能先人一步，提前想好破局的棋路，不是吗？
果然，就在中原中也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到雾岛羽香弯起了唇角。
少女黯淡的红瞳落着明亮的灯光，仿佛剔透的宝石，骄傲而璀璨。
与此同时
与谢野晶子看了过来。
国木田独步看了过来。
侧身靠在门边的屯田五目须，用力扯了扯领口的领带，同样站直身体看了过来。
于众人的注视下，雾岛羽香眼睫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个锐利凛然的笑容。
“不需要担心，我说过，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个性签名的，这是他们犯下的致命错误，也是我们抓住他们的突破口。”
“现在——”
“屯田大叔，喊其他人来，该公布不明嫌犯的侧写了。”
横滨向来热情好客，既然来了，那就都别走了。
这就送那群混蛋一对银色手铐，再戴上绞刑索。（①）
第55章 Episode 55 侦探小姐，胆大包天
说是准备公布不明嫌犯的侧写, 但实际上，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在话音落下后，雾岛羽香并没有立即行动。
少女苍白的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 突然开口，喊住了准备挂电话的田山花袋。
“花袋，你应该还没有退出数据库吧？”
【“欸？”】
电话另一头，黑客青年微微一愣, 扫了眼屏幕上映着「日本警察厅」字样的数据库页面,
【“倒是没有，小羽, 你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嗯。”
雾岛羽香略微沉吟了一声, 抛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回答,
“就当是提前打个招呼, 再增加一点筹码好了……”
“花袋, 交叉查询系统中B-cap和2010年的经济贸易纠纷案件, 重点关注针对海关协定和贸易税收的相关文件。”
“经济贸易纠纷案？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该去抓人, 制裁那群下地狱的毒.贩吗？
怎么突然跳到经济案上面来了？
出租屋内, 田山花袋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他们的名侦探又在打什么哑谜。
但出于‘雾岛魔鬼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的迷之自信, 黑客青年依旧让系统执行了筛选指令。
很快, 一个空白的页面跳了出来。
其中隐藏的文件如同幽灵一般, 在加密的数据库中逐一浮现, 递到田山花袋的面前。
【“哇哦，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田山花袋感慨了一句, 成功被调动起作为黑客的冒险情节，声音隐隐带上点兴奋,
【“找到了！小羽，你绝对想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一堆隐藏文件中的隐藏文件，伪装在另一个独立的数据库里……等着，我这就先恢复第一批！”】
“小羽？”
“雾岛小姐？”
会议室内，国木田独步和屯田五目须的神情疑惑。
他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田山花袋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隐约让两人嗅到了一丝不太妙的意味。
这无关乎信任与否，纯粹是以往被折腾了千万次，又无数回焦头烂额后，形成的本能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
要糟，某个大小姐一言不合，又准备乱来了。
【啊，这心脏即将来回蹦迪的快感~】
两位男士的右眼皮疯狂抽搐。
倒是中原中也，作为Port 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拜某个屑首领所赐，可靠的重力使先生曾处理过不少相关的谈判文件。
其中一部分，正好涉及港口黑手党，与近几年新增的外来组织在贸易方面的博弈。
此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睁大了一瞬。
中原中也猛地扭头，看向了自家胆大包天的侦探小姐，“喂，雾岛，你该不会是想——”
“不必担心，不算什么大问题。”
似乎是感受到了集中而来的目光，黑发少女抬起眼睛，对同伴们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只是突然对一件事有点好奇。”
“——为什么是横滨？”
“不明嫌犯既然明白横滨的特殊性，出于谨慎考虑，他们大可以选择避开这里，东京、大阪、博多……能作为备选的城市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一定要把【中转】选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
出于某种理由，他们必须从这个港口城市经过，哪怕这里盘踞了一群野狗，也要冒风险。
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
“南条爱乃，十六岁，失踪城市是东京；小西砂路，十七岁，失踪城市名古屋；爱沢有纱，十九岁，失踪城市大阪；小西春，十八岁，失踪城市和歌山……”
“这个顺序，有让你们想到什么吗？”
东京、名古屋、大阪、和歌山……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在心中默念这些城市的名字。
很快，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两人的脑中浮现，让他们逐渐睁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当雾岛羽香开始罗列失踪的受害者时，中原中也已经默契地站起身，走到了案情板边。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记号笔，配合自家侦探，把地图上的城市一个接着一个画圈标了出来。
随着被圈出的城市越来越多，一条清晰的‘失踪线路’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上面的图像让他们的呼吸一滞，猛地坐直了后背，身上寒毛四起。
原因很简单。
这条‘失踪线路’，恰好和另一条线路，完美重合了。
【——横滨环岛路线】
这是数年前，中央政府通过的国际贸易旅行路线。
航线以港口物流城市‘横滨’作为集散点，连接北美，最终在国境交界处，一个叫‘独岛’的地方结束。
彼时，官方将这条航线称之为‘荣耀之路’。
他们希望借着国际市场和世界旅游热的东风，进一步提高靠岸城市对外的货运交易量，同时为国内争取更优惠的贸易条件。
为此，这条线路还提出了诸如‘免签’的方便政策，一度成为了热门的跨国旅游路线之一。
巧合的是，【横滨环岛路线】是在2007年通过的。
以四井丽花为首的少女失踪案，则是在2009年陆续开始，前后相差不过两年。
是巧合吗？
而更有意思的是，就在少女失踪案的第二年，官方就提出了新的贸易合约，同时在「公安调查厅」内有所备案，搜索关键词恰好是‘B-cap’。
这也是巧合吗？
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属于「外务省」的事务，会越权出现在「国家公安委员会」的数据库里？还被单独设立在一个隐藏的数据库中？
其中的弯弯绕绕如同深渊，让人不敢细想。
但大家都不是蠢笨的人，某个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小羽……你该不会是想说——”
“这、这一系列的毒.品案背后的最终指使人，其实是内部的……？！”
国木田独步惊骇地睁大了眼睛，脑内跟着一阵阵空白，半天说不完一句话。
而相比起姜发青年和与谢野晶子的震惊，作为系统内部人员的屯田五目须，显然受到的冲击更大一点。
“这种事……”
“这种事，如果没有证据的话——”
屯田五目须摇晃了一下，梦游般喃喃自语。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下，他几乎站不稳脚。
屯田五目须只能狼狈地抖着腿，下意识地扶住一张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词。
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
证据？
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
没有证据又怎么样？
结局……结局会有不同吗？
屯田队长扪心自问，却苦笑地发现，自己根本得不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现在他们要怎么办？
屯田五目须的神情一片空白。
就在刚刚，他感到有什么东西……
他心中的、某个一直以来都坚信的东西，‘咔吧’一声，崩裂出一条缝，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就在这时，少女干净的嗓音再次不紧不慢地响起，堪比炸.弹般猛地在众人的耳边爆开。
“当然，这只是众多的可能性之一，确切的结论还有待验证。”
国木田独步：“……”
与谢野晶子：“……”
屯田五目须：“……”
之一？什么之一？
也就是说，这还只是推测，不一定是真的——
屯田五目须呆愣地瞪着眼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雾岛羽香看了半天。
终于，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停顿之后，这位刑警队长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猛地后仰地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
“……雾岛、雾岛小姐啊——”
可怜的刑警队长抬起手，颤抖地捂住了在猝死边缘疯狂蹦迪的心脏，
“下次，您下次再有这种猜想，请务必一次性说完好吗？”
他可不比年轻人啊！真的会被吓得原地去世啊！
“小羽……”
两位大家长跟着整齐划一地扶额。
他们想说什么，最后又叹了口气，索性放弃了。
室内凝固的空气再次流动了起来。
一阵如蒙大赦的喘气中，唯独某个重力使的表情不变。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自家名侦探，“你说等待验证……你准备怎么验证。”
雾岛羽香没有说话。
这一刻，少女只是安静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的手掌交叠，乖巧地搭在膝盖上，随后弯起唇角，再次对同伴们露出了一个可爱又灿烂的笑容。
笑容堪比窗外的暖阳，充满了阳光。
“………………”
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内心顿时咯噔一下，好不容易降到正常速率的心跳，又悄咪咪地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仿佛是印证他们的预感般，雾岛羽香抬了抬下颚，对屯田五目须说道，
“准备接电话吧，屯田大叔，我们的‘答案’来了。”
“对了，没猜错的话，这是个视频电话，记得公放投影，对面会希望我们这么做的。”
…………什么电话？
一个长长的问句，在屯田五目须的脑中缓缓飘过。
他还来不得及琢磨清楚，下一刻，一声手机铃声真的响了起来。
声音是从他的口袋里传出来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屯田五目须神情空白地低下头，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号码：110】
哈哈哈哈哈，哦哟哟，竟然是110诶！
神他【*警局粗话*】的110，他竟然也有‘人在警局，接到110’的一天诶！
啧，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兔崽子这时候跑来恶作剧，看他不骂个痛……
某个大脑快宕机的代理局长，在内心疯狂嘲笑。
然后下一秒，他的表情一僵，终于想起来了。
警务系统内的番号都是统一的。
这个区号，再加上全国独一份的番号【110】……
换句话说，对面来电的只可能是——
日本警察厅，National Police Agency
他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而此刻，只是一个小小代理局长的屯田五目须：“……”
胃好痛，想吐血。
偏偏这个时候，某个大小姐还体贴地开口，递来一个堪比魔鬼在世的漂亮笑容，
“接吧，屯田大叔，别让对面的大叔等久了。”
“别害怕，我在你这边。”
屯田五目须：“………………”
谢谢，他……更害怕了啊啊啊！！
艹！【*横滨粗话*】【*警局粗话*】【*世界粗话*】——！！
****
事实证明，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而屯田队长的胃是钢铁铸造的，还有继续抗压的空间。
当他头皮发麻，顶着巨大的压力摁下接通键……
同时，他眼睁睁地看着会议室上方的投影一闪，屏幕上关于受害人的照片自动切走，换成了那张只在【年鉴】上见到的脸孔时——
屯田代理局长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彻底死掉了。
连着一同死掉的，还有他大脑的反应神经。
日本警察厅，National Police Agency，中央行政机关。
主要负责全国的警务工作，统筹协调的各地方的警察厅工作。
一层又一层，一阶又一阶，堪称是日本‘年功序列’和‘权力机关’的完美结合典范。
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从年龄来说，被称为‘大叔’都算年轻了。
一个个，全是老不死+老狐狸。
而此刻，出现在屏幕中央的，显然就是众多老狐狸之中，最‘和善’的那一个。
和善？
呵，呵呵。
会议室内，屯田五目须面无表情。
他冷静地抬手对屏幕敬了个礼，又冷静地坐回位置。
全程一言不发，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卑不亢，还意外获得了对面一句，‘不愧是屯田代理局长，与传闻中一样优秀，是我等不可或缺的人才’的夸赞。
屯田五目须，依旧面无表情。
优秀的人才先生明面上镇定自若，实则，他藏在桌下的双腿正在疯狂颤抖。
与此同时，屏幕内的老人移动了一下眼珠。
他带着某种几乎溢出屏幕的压迫感，审视的视线在众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停在了右侧方，雾岛羽香的脸上。
【“日安，武装侦探社的诸君。”】
视频内，老人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一句就像一个信号——
和善多余的寒暄，到此为止。
【“雾岛侦探，你们手上的案子不需要费心了，我们会处理。”】
老人直接说道。
“我们？”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雾岛羽香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但很快，少女又恢复了往日冷淡的表情。
她径直开口，完全不管屏幕对面的老头穿着怎样的制服，胸前又佩戴着什么品阶的徽章。
“你说的对，但我认为信息互通是个好主意，有助于你们的案件侦破。尤其是——你们拖延了五年之久，依旧迟迟未动一步的疑难案件。”
屏幕那一方的人不为所动。
【“告诉我你们知道了什么。”】
“如果你告诉我B-cap与2010年的经济贸易案真相，我想更能节省彼此的时间。”
雾岛羽香同样不让步，笃定了对面会最先松口。
这是一场互相明牌的谈判。
赌注则是双方压在桌上的权力和立场。
日本警察厅，中央的行政机关，听上去真是威风满满。
但很可惜，这里是远离中央，异能力者遍地走的横滨。
若是中央的权力真的如臂指使，作为内务省一员的种田山头火，自然也不需要成立【异能特务科】，更不必和一个黑.道组织，一个小小的民间机构达成三方协议。
更何况，能让一介【警察厅】亲自致电通知，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不是吗？
会议室内，没有人说话。
雾岛羽香耐心地等待着，至于一旁的某个代理局长先生……
哦，代理局长先生已经快厥过去了。
此刻，他全凭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毅力，死死稳住了面上的镇定，才能继续面无表情地绷紧脸，和侦探社的众人坐在黑发少女的身边。
视频电话内，身着制服的老人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的锐利一闪而过。
【“一些国际上药物流通的小案件而已，你已经知道了。”】
“对，我确实知道了。”
对方含糊其辞的说法，并没有挑起少女的怒火，雾岛羽香甚至颇为赞同地点了下头，继续说道，
“我还知道B-cap全名卡皮木，是南美洲一种特有的植物致.幻剂。而有趣的是的，数年前，这类致.幻剂的药物曾经在华盛顿短暂地出现过，但很快，又在纳税人的声讨下消失无踪。”
“然后现在，它又出现在了你们的数据库里，真巧啊，是不是？”
而更加巧合的是，它又是他们所追踪的毒.贩集团，最终打算升级运输的目标。
雾岛羽香轻声说道。
少女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淬了冷意的冰雪，成功冻住了会议室内的空气，同时，也让视频内的老人不自觉抿了下嘴角，加快了眨眼的速度。
这个表情，是【紧张】。
对方的微表情消失得很快，不到五分之一秒，但依旧被某个重力使捕捉到，传递给了身边的侦探。
于是，雾岛羽香再一次笑了起来。
“当然，作为国民中的一员，我总是愿意相信我们的司法系统还没有烂透，诸位劳心劳力的政治家们，还保留了那么一点点的良心和底线，不至于主动‘毒’害国民。”
“因此，我这里有一个推理，想要听一听吗？”
某个大小姐善解人意，甚至贴心地问了一句。
而这一句，仿佛是另一种标志。
话音落地的瞬间，它成功让屯田五目须在心中提前松了一口气，知道了这场谈判的结果。
横滨警局有个说法，叫做‘不想被魔鬼牵着鼻子走，就不要听她说话。’
魔鬼的话仿佛蜜糖，一句都不能听。
很可惜，视频中高高在上的政客先生，显然还不知道这一点。
他沉默地看着雾岛羽香，看着黑发的侦探少女微微抬起下颚，洞悉真相般说道，
“【横滨环岛路线】通过的时间是2007年，那群毒.贩开始侵入活跃的时间是2009年，而你们独立数据库最早的一份备案，是在2010年。”
“2010年，只是一年，速度一点也不慢啊，是不是？”
“我的推理是，你们早在2010年，甚至是更早、更早以前，就察觉到他们的动向，怀疑他们在利用孕妇走私毒.品。但你们没有行动，只是建立了一个数据库档案。”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遏制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它还不够严重。”
会议室内，雾岛羽香双手交叠，手指平静地搭在膝盖上。
她的语气依旧冷淡，语速依旧不缓不急，脸上甚至没有流露一丝愤怒的情绪。
明明是这样毫无温度的姿态。
但中原中也注视着雾岛羽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有一簇火焰正在大小姐的心底化开。
它就像冰雪的河水，缓慢地流动，静静地、无声地燃烧。
“摇.头丸还不够严重，【死亡博士】只是开端，你们在等，在等一个足以引爆民众怒火的机会。就像当初的华盛顿一样，民意高涨的机会。”
“只有这样，才能顺势喊停【横滨环岛路线】，叫停你们反对的海关优惠贸易政策。同时，顺理成章地向国际抗议，提高进口和海关的税收。”
“有趣的政治游戏，是不是？”
“让我猜猜看，这是谁的主意。”
【“雾岛侦探，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回去处理你的连环杀人案……”】
“法务省？外务省？财务省？”
【“雾岛侦探！我说——停止调查！这事需要更巧妙圆滑的处理，不需要你们大刀阔斧——”】
“哦，看来是三方皆有。”
“还要再加上你们「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妥协，对吗？一切都在等待最佳时机，为了多方共同的利益。”
【“——够了！雾岛羽香！”】
视频对面，始终泰山不崩于色的老人终于沉下了脸，骤然拔高了嗓音。
而此时，黑发少女也闭上了嘴。
当然不是真的听命于一个老头的叱喝，而是她的推理，正好说完了。
“……”
“………………”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没有人再说话。
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所有人都转过了头。
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屏幕内的老人，眼中透露出的神情比世间的任何一句责难，都更加扎人肺腑，宛如被烈日灼心。
这样的眼神，让这位警察厅的高官用力抽搐了一下脸皮。
但很快，他重新冷静了下来。
到底是身居高位的老狐狸。
在几个深呼吸之后，老人再一次恢复了冷静，但语气早已没有数分钟以前的命令和高高在上。
【“雾岛侦探，你要什么？”】
老人开口。
很显然，这是愿意交易的信号。
一个名侦探会刻意揭穿真相，将它化为武器的利剑指向他人的咽喉，那必然是有所求。
有所求，就有可商讨、让步的空间。
这不丢人。
政治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妥协、让步后的产物。
日本警视厅的高官严厉地看着雾岛羽香，再一次开口催促地问道，
【“说吧，雾岛侦探，你想要什么？”】
雾岛羽香没有说话。
少女只是沉默着，又似乎是思索一般，平静地对上老人的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老人脸上的肌肉用力抽搐了一下。
他强忍着怒气，准备第三次追问时，雾岛羽香才平静地开口，少女的声线依旧冷淡，没有一丝波澜。
“很简单，我要NED（缉毒局）。”
老人的眼皮重重一跳。
下一刻，他又听到少女继续说道，
“放心，只是短期的指挥权而已。”
“虽然我对你们的政治游戏不感兴趣，但既然是商讨，我也不至于真的赶尽杀绝。所以，政治家先生，换成这个剧本怎么样？”
“——横滨警局发现被绑架少女们的线索，一番追查之下，终于捣毁了位于横滨的窝点。同时，他们还发现了遍布全国的其他窝点，无奈之下，只能向其他辖区的警方求助。”
“恰好，NED在附近度假，又恰好，他们接到求助，以一个普通警察的身份配合救援。”
“结果无巧不成书，他们一不小心在救援人质的时候，顺便发现了大量走私的毒.品。”
“人质获救了，你部门下的地方警察厅各自立功，而所有责任都在友方部门，是「公安调查厅」没有及时响应，做出监督和判断。”
“如何，这一出功劳，应该不坏吧？”
【“……”】
通话视频内，雾岛羽香的‘剧本建议’让老者慢慢收敛起了脸上的怒容。
他审视一般，长久地注视着少女。
三秒后，老者开口，再一次问出了那个相似的问题。
【“你们要什么。”】
相似的问题，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功劳归警察厅，政治资本归中央，那武装侦探社呢？
这番费尽心思，横滨的三刻构想之一的武装侦探社，要的又是什么？
地位吗？
名声吗？
还是未来立足于政界的资本？
老者紧紧地盯着雾岛羽香，脑内的算计和筹谋一刻也不间断地轮转，试图挖出少女的目的，判断对方是否会成为自己道路上潜在的劲敌。
然后，他就看到少女挑了下眉毛，脸上浮现出仿佛遇到一个蠢货的受不了表情。
“只是完成委托而已。”
雾岛羽香说道，
“作为政治家，你们抛弃没用的受害者，而我们是侦探，侦探的工作是抓住受害人的手，达成她们求救的委托，就是这么简单。”
“如何，这个剧本你们接受吗，日本警察厅？”
第56章 Episode 56 你们是抖M吗？
“如何, 这个剧本你们接受吗，日本警察厅？”
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依旧是那句话，政治是妥协、退让的产物。
因此, 当雾岛羽香的话音结束的下一秒，中原中也看到，这位来自警察厅的高官彻底收起了怒容。
此刻，他就像街边公园里下棋的普通老头一样, 开怀大笑了起来。
老头放松了脸上的厉色, 再看向雾岛羽香时，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一种疑似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和慈爱。
中原中也：“……啧。”
其他人：“……”
神他【*武侦粗口*】的慈爱。
再说一遍, 果然是能坐到那个位置的老不死。
不仅心黑, 脸皮也是一等一的厚, 堪比用来挡子弹的厚城墙。
【“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愧是雾岛检察官的女儿, 这就是常说的‘虎父无犬女’吗？”】
视频通话中, 老者噙着微笑。
仿佛是重新正视起少女的价值般, 他仔细打量了一眼雾岛羽香。
二度开口时, 老头的话中相当自然地带上了一分追忆往昔的怀念。
他的语气慈祥, 仿佛隔壁村拉着晚辈唠家常的老爷爷。
【“雾岛侦探，实不相瞒，老夫也算是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 见识过令尊何等凌厉气魄的风采。倘若雾岛检察官还健在, 想必, 你将是我等司法界的又一颗新星, 前途不可限量。”】
【“如何，可否有兴趣从政, 加入老夫的麾……”】
——啪叽
还不等对面老头把最后一个‘下’字说完，某个侦探小姐就‘啪叽’一声, 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全程没有一丝丝预兆，徒留一串‘嘟嘟’的忙音，在会议室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很好，NED到手，最麻烦的人手问题解决了。”
雾岛羽香扶着下巴，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副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有哪里失礼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某个大小姐压根就没听对方说话。
估计那老头大笑的时候，她就准备挂电话了。
国木田独步：“……”
与谢野晶子：“……”
中原中也：“……”
干得漂亮，不愧是自家名侦探。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反倒是作为警界系统中的一员，某个代理局长先生缓缓按住了胸口，一副马上要心脏病突发，原地去世的表现。
“雾、雾岛小姐，您居然挂、挂、挂——”
看把人吓得。
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半天说不完一句话。
最后，还是远在出租屋的田山花袋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开口，替人完成了吐槽。
【“我说——雾、岛、魔、鬼！你平常挂我们电话就算了，倒是听人老头把话说完啊！万一对方怀恨在心，暗搓搓地给我们穿小鞋……哦不对，他为难不到咱们。”】
话说一半，田山花袋反应了过来，赶紧中途改口，
【“万一他怀恨在心，暗搓搓地给屯田先生穿小鞋怎么办？侦探社好不容易有一个百依百顺，用得顺手的工具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上一秒还心存感恩，疯狂点头的屯田五目须：“……”
“谢谢你，田山先生。”
屯田队长瞬间冷漠脸，“你要没什么事的话也挂电话吧，顺便，赶紧把代码还给我们。”
【“……”】
嘁。
某个黑客青年嘟嘟囔囔地挂了电话，铁骨铮铮地表示，下次别想他帮一点忙！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转过头，看向雾岛羽香的神情复杂，问出了一直盘旋在众人心底的疑问。
“话又说回来，雾岛，你是真的不怕那个老头拒绝吗？万一他反咬一口呢？”
下次再有这类谈判，至少提前和他们商量一下啊。
中原中也不无担心地说道，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自家侦探小姐挑了一下眉。
“你说，拒绝？”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谈般，雾岛羽香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后，她‘哼’地轻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带着十足的讽刺。
但那并不是针对助手先生的嘲讽，更像是对某种真相的嘲弄。
“中原中也，你真的觉得，那个老头会拒绝吗？”
雾岛羽香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还是那个问题——”
“东京、名古屋、大阪……可以作为【环岛路线】的中心城市要多少有多少，那么，为什么最初制定政策的时候，他们非要把它选在横滨？”
“想想看，有什么东西是其他城市少有，唯独在横滨大量聚集的？”
中原中也：“……”
赭发重力使一动不动地与雾岛羽香对视，数秒后，一抹了然的神色在中原中也的脸上浮现。
他钴蓝色的瞳眸微微眯起，跟着嗤笑了一声，
“哈，果然是政治家，倒是把好处都提前算计到了。”
与此同时，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几乎同时咂舌，露出了相当不爽的表情。
显然，他们也明白了过来。
唯独被排除在外的屯田五目须：“……”
喂！你们别自己在那恍然大悟啊，至少好好说明一下啊！
他不明白，他不知道啊！
屯田代理局长憋着脸，表情欲言又止。
他想开口询问，又担心一开口，不小心暴露自己是这个会议室‘智商洼地’的事实。
“是【后手】。”
或许是屯田五目须的脸上，对知识的渴望太过明显，尽管内心相当火大，但国木田独步还是深呼吸，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沉声解释道，
“横滨的异能力者，就是那群老、啧，那群政客补救的底牌。”
异能力者虽然让人忌惮，但不可否认，他们是摆平危机的最好手段。
“就像小羽说的，只需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把案件的影响力扩大，最后借助异能特务科这一层关系委托我们，或是和Port Mafia达成交易，就能彻底解决掉那群毒.贩。”
即使中途出现了其他差错，他们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责任归咎于异能力者或是Port Mafia。
毕竟是凶残‘暴徒’嘛，不能要求太多。
这么一来，沸腾的民意平息了，那群政客不仅斩获了民众的赞誉和功劳，国际上的博弈同样大获全胜。
法务省惩戒了穷凶极恶的罪犯，得到了民心。
外务省达到了目的，还额外拿到了和国际谈判的筹码。
财务省则赚得盆满钵满，下次再换一个地区就是。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场多方共赢的政治游戏。
除了那些被他们当做‘筹码’利用，又被抛弃的受害人之外，没有人受伤，皆大欢喜。
而雾岛羽香所提议‘剧本’，不过是把这个未来稍微修改，又进一步提前了而已。
如果说原本的政治游戏，是多方妥协后的共赢，那么现在这个，就是「日本警察厅」私下反水，直接掀了牌桌，一人独吞胜利。
【独吞胜利的果实】
这么肥美的一块政治肥肉，他们当然不可能拒绝。
再进一步往下深思，这一次所谓的视频通话，究竟是「日本警察厅」对武装侦探社调查的警告，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乐见其成、推波助澜？
“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拒绝。”
国木田独步沉声说道，
“甚至——无论小羽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他们都会‘大开绿灯’。”
屯田五目须：“……”
屯田五目须怔住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姜发青年的解释让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最后，他只是沉默着、沉默着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内心某个地方彻底崩塌的声音。
直到连续几个深呼吸后，才勉强平复下心中翻滚的愤怒和悲哀。
他抬起头，还来不及道谢，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某个大小姐蹙眉的不满表情，以及堪比‘死亡射线’的目光。
“……雾、雾岛小姐？”
“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屯田五目须：“欸？”
“距离【横滨环岛路线】最新一班停靠的航线，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在凌晨前，找到不明嫌犯的藏身所，否则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你还打算在‘收拾心情’上浪费多少时间？”
“快点，代理局长先生，把其他人喊来，该工作了。”
雾岛羽香双臂环胸，神情冷淡地说道，宛如一个不知血泪的监工大魔王。
明明是这样冷漠又毫不留情的讽刺，然而落在人耳中，不知为何，又神奇地带上一分说不出的暖意。
屯田五目须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次，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是啊，去他的政治游戏。】
【对他们来说，真正重要的任务，打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该救人了。】
****
种花家有一个成语，叫做‘瓮中捉鳖’。
而这，恰好是他们要做的事。
【第一步，切断不明嫌犯的‘补货’渠道，减少潜在的受害者。】
****
十分钟后，横滨警局
一群经验老道的刑警们被聚集在了一处，最前方是正在公布侧写的雾岛羽香。
显然，这一幕对于常年深受‘雾岛魔鬼’迫害的横滨警察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他们集体默认了自家老大站在旁边，和他们一样拿着一个小本子，记录接下来的行动要点。
“这是一个以走私毒.品为目的的犯罪组织，他们分工明确，注重效率，至少在全国各地都拥有一个接头人、一个货运人，以及一个看守人。”
“他们的年龄很可能在40多岁左右，配备武器，一部分还可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雇佣兵。”
会议室内
雾岛羽香站在前方，她的背后立着一个案情白板，上面贴满了不同年轻少女的照片。
相片上的少女最年长不超过18岁，年龄最小的还穿着中学的水手服。
这些都是田山花袋在全国系统里，找到的失踪少女名单。
众人在分析后，进一步整理出了最有可能还活着的、被带到横滨的一批。
此时，这些女孩的照片和姓名被重新录入进名单，发到了每一个刑警的手机上。
中原中也注意到，有几个警察在看到名单上的照片时，他们的神情明显怔愣了一秒，似乎是对上面的其中一两人有印象。
不过很快，这份模糊的熟悉感，就随着雾岛羽香的叙述逐渐清晰。
它们变成了一柄钝刀，狠狠扎在了刑警们的胸口上，迫使他们露出了微妙而复杂的愧疚表情。
……
…………
“现阶段，孕妇是他们运输毒.品的主要工具，绑架这些少女的组织偏爱青春期后的受害者，这意味着她们已经发育完毕，可以进行繁衍，成为孕妇。”
“这些受害者常年生活在高危险环境下，混迹街头，是最容易被监护人和社会漠视的群体，这也是犯罪组织选择她们的原因。”
“基于他们毫无收敛的行事风格，横滨很可能只是他们暂时歇脚、补充受害者的【中转站】，但他们一定有一个偏僻的处所，足够隐秘，可以囚禁受害者一段时间。”
雾岛羽香说道，
“在此期间，不明嫌犯会选择蛰伏，反复折磨受害者，消磨这些女孩的意志，把她们塑造成没有思想的繁衍工具。”
“所以，从现在开始到入夜之后，你们需要两人一组进行分区域巡逻，巡逻地点包括夜店、酒吧、地下乐队，任何无牌照的地下活动，尤其注意那些故意和潜在受害者搭话的男性。”
“不要打草惊蛇，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潜在受害者带回警局，她们大概率无法提供成年证明。”
雾岛羽香说到这停顿了一秒，敏锐地察觉到其他人的情绪不太对。
这也无可厚非。
黑发少女提出的‘分组巡逻’听上去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几乎可以预示到背后庞大的工作量。
再加上屯田五目须不断强调的‘保密原则’，直接断绝了众人向其他部门借调人手的选择。
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重点。
真正让他们难过的，还有那些失踪的不良少女……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了然。
作为警察，负责的区域内有这么一个两个‘刺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部分有经验的警察，都懒得对这些【不良】横加干涉，觉得她们和那些无药可救的混混没什么差别，早就没了管教的价值和未来。
而现在，偏偏就是这样一群曾被他们忽视的‘透明人’，成为了饱受折磨的受害者。
如果他们当初多看一眼，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是不是能减少一个受害者？
很难说其中的一些人，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又是如何的想法。
一时间，会议室内的气氛有点低沉。
【这气势可不行啊。】
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屯田五目须，眼中的寓意再明显不过。
屯田五目须皱紧眉。
他用力合上手中的备忘录，刚准备开口说什么，下一秒，就听到雾岛羽香冷淡的声音响起。
冷冰冰的、毫无情面可言，直接戳在了他的部下们的肺管上。
“不合时宜的愧疚无法改变过去，只会让当下的情况更糟，作为一群成熟的成年人，我想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不需要我来教你们吧？”
“这些受害人当了一辈子【不存在的人】，现在，该有人看到她们，救她们出来了。”
“当然，如果你们实在内心脆弱，悔恨到无以复加，无心工作的话……”
某个大小姐沉吟了片刻。
她掌心搭在手杖上，再次发挥了令人脑溢血的善解人意，贴心地说道，
“嗯，没关系，我换二科帮忙也是一样的，你们负责保密就行了，下班吧。”
二科，搜查一科的死对头。
据说还是在走廊上碰到了，也要瞪圆眼睛，比谁步子迈得更快的程度。
足以想象，雾岛羽香的这一番明嘲暗讽抛出去后，会造成怎样的反弹。
中原中也的嘴角一抽，无奈地往自家侦探的身边靠近了一步，已经做好扛着人紧急撤退的准备。
没想到下一刻，他发现底下原本情绪还有点低迷的警察们，瞬间精神一振。
个个跟充满了电源似地两眼冒光，一副能随时出动，肝上三天三夜的架势。
别说，还真有点他们队长突然打鸡血，振作起来的即视感。
中原中也：“……”
所以说什么——你们横滨警局都是什么奇怪的抖M吗？
为什么明明被嘲讽了，反而更有干劲了啊！
中原中也默默转头，看向某个刑警队长，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咳。”
屯田五目须咳嗽一声，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不用在意，他们横滨警局是这样的。
雾岛魔鬼效应，都是雾岛魔鬼效应！
第57章 Episode 57 不良少女中原君（？）
解决了人手调配后, 剩下的，反而是最简单的一环。
【第二步，截断不明嫌犯的退路, 让他们除了横滨，哪里也去不了。】
【横滨，就是他们的墓地。】
****
“雾岛小姐，联系上NED（缉毒局）的负责人了。”
会议室内, 屯田五目须拿出电话看了一眼, 对雾岛羽香说道，
“他们提供了一个线索。”
“PMMA是从加拿大开始, 先运到温哥华港口, 然后分批次进入【国际环岛路线】。他们已经加强了边境, 强化了机场、港口的安保措施。”
“让他们在原地待命, 凌晨后行动。”
雾岛羽香思索了一会儿, 又补充道,
“另外, 联系全国的媒体电视台, 在机场、港口、出租车，任何能对外发布消息的媒体上，公布受害人小西砂路的失踪线索。”
“？”
屯田五目须一愣, 显然没明白黑发少女这么做的原因。
但很快, 他得到了答案。
“小羽, 小西砂路的母亲来了, 她就在外面。”
与谢野晶子曲起手指，指节在门板上敲了敲。
众人闻言侧过头, 透过警局打开的百叶窗，他们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坐在大厅内。
她体型消瘦, 头发理着标准的短板寸，神情焦虑，不断地来回搓着自己的手臂。
“三岛绘理，小西砂路的母亲，七年前因为不堪丈夫的家庭暴力，反抗之下失手杀死了丈夫。这几年她一直在女子监狱，一周前刚刚刑满释放。”
雾岛羽香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屯田大叔，小西砂路是除了四井丽花之外，最早被绑架的受害者之一。”
“不良少女的团体特性最容易诞生‘头领’机制，通常是旧人保护新人，越是艰难的处境，会迫使她们变得越团结。”
“相比起其他的受害人，小西砂路很可能是最熟悉不明嫌犯在各地【中转地点】的人，也是对犯人的仇恨隐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然而，因为年龄和不断损伤的子宫，不明嫌犯很快会像丢掉报废品一样，处理掉她。
这也就意味着，小西砂路会和四井丽花一样，被不明嫌犯带到人群聚集的闹区，成为下一个展示药效的工具。
“但这同样是个机会，身处市区，她也许能看到电视。”
“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不明嫌犯，小西砂路是NED之后营救行动的重要突破口。”
他们没有时间审讯不明嫌犯，再从那群罪犯的口中，榨出余党在其他城市的位置。
不明嫌犯一定会想尽办法拖延，但受害者耗不起。
因此，小西砂路手中掌握的情报，是后续营救的关键。
屯田五目须用了一秒，才领会过来话中的意思。
“可是……如果她们被折磨过——”
男人微微皱眉，“小西砂路很可能出现「逆行性失忆」，只有临近的记忆片段，她真的能记起所有【中转站】的位置吗？”
屯田五目须的这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但侦探不这么认为。
“她一定记得。”
雾岛羽香头也不抬，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刻，她正和中原中也并排，站在一张摊开的横滨地图前。
少女苍白的指尖在地图上掠过，往往上一个街区才刚被标记，中原中也已经默契地伸手，翻开了下一份受害者的案情档案。
他们在做地理侧写。
黄色的标记是受害者的居住地，绿色标记是受害者在失踪前，最后一次被人看到的地方。
而雾岛羽香用记号笔圈出的位置，则是那群不明嫌犯的‘狩猎区’。
不过现在，它们已经成为了警察重点巡逻的目标。
地理侧写的同时，雾岛羽香一心二用，继续说道，
“屯田大叔，四井丽花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求救。”
那是即使被药物折磨得奄奄一息，也依然要死死地攥住侦探的手腕，挤出的一句求救。
一开始，雾岛羽香以为四井丽花是在恳求他人，抢救肚子里的孩子。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结论。
作为被绑架了五年之久的受害者，四井丽花不可能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在了药物下。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死死地抓住侦探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上。
答案只有一个——
那句未说完的‘救……’，指代的并不是肚子里的死婴，而是那些堆积在体内的‘保鲜卡’。
四井丽花真正想要救的，是那些‘保鲜卡’背后，依旧活在地狱里的同伴。
“屯田大叔，作为‘首领’的四井丽花，从未放弃过生的希望。那么，继承了意志的下一任‘首领’，小西砂路也是一样的，她们从来不打算放弃。”
无论是活下去这件事，还是救出同伴这件事。
雾岛羽香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
少女一向冷淡、语速飞快的嗓音微微缓和了一点，透出少有的温和。
“但是，我们不需要小西砂路和警方里应外合，只希望她能告诉其他受害者，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
【你们的求救没有白费，我们听到了。】
而在这一系列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中，唯一值得欣慰的事，大概是小西砂路的母亲。
三岛绘理是主动找来的。
她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当地的警局，希望警方重启档案，找回自己失踪的女儿。
如果没有这一环，田山花袋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一个‘新闻发言人’，配合他们接触媒体。
“……”
话到这一步，剩下的已然无需赘言。
屯田五目须没有再说话。
他径直离开了会议室，走到了小西砂路的母亲，三岛绘理的身边。
两人在简单的对话之后，就一起走出了警局大厅。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人们很快就能在各处的电视屏幕上，见到这位母亲的【失踪求助】。
“小羽，这么做……真的能救下小西砂路吗？”
会议室内
国木田独步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雾岛羽香。
“无法确定。”
雾岛羽香没有打算隐瞒，直接回答道，
“但至少能让不明嫌犯在动手以前，稍微投鼠忌器，考虑一下风险。”
对此刻的不明嫌犯来说，局面已经不一样了。
多一具尸体，就等于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他们但凡多犹豫一秒，他们营救受害人的时间，也能再多出一分。
【现在，该到第三步了——】
雾岛羽香黯淡的红瞳微微眯起，她纤细的手指拂过地图，准确地点在了犯人的‘狩猎街道’上。
“无论是增加的巡逻警力，变相戒严封锁的港口、机场，还是媒体上连篇的追踪报道，对此刻的不明嫌犯而言，都是一步步紧逼而来的压力。”
“压力之下，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加快作案流程，尽快抓到下一个‘骡子’，用来填补四井丽花的空白。”
“但是他们找不到。”
一旁国木田独步了然，补充地说道，
“有巡逻的警方在，过去熟悉的绑架地点，绑架方法都失去了作用。但基于犯罪的特性，他们又不能冒险，更改潜在目标。”
“所以，他们只能转变模式，最大的可能，就是借助当地的‘中介商’。”
与谢野晶子接上了姜发青年的话音，继续说道，
“但新的模式同样意味着风险，他们一定会犯错。”
中原中也听到这，钴蓝色的眼瞳微微一动，明白了雾岛羽香打算做什么。
“你准备给他们一个诱饵，让他们主动暴露囚禁受害者的【中转站】。”
“全对。”
室内的光线下，雾岛羽香单手搭在地图上，她弯起唇，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说话间，少女那双黯淡的红瞳映着灯光，凛凛如宝石，异常的耀眼夺目。
“花袋已经整理出了一份完整的‘中介商’名单。”
“事不宜迟，关于诱饵的人选，我有一个提——”
某个大小姐自信满满地开口，然而一句‘提议’还没说完，就遭到了三句异口同声的拒绝。
与谢野晶子：“不行。”
国木田独步：“我不同意。”
中原中也：“雾岛，你想都别想。”
生平第一次遭到这待遇的侦探小姐：“…………”
或许，能等她把话说完？
惨遭拒绝的雾岛羽香眨了眨眼睛，对众人微微睁大了瞳眸，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像极了被欺负的猫猫。
“不行就是不行。”
可惜这一次，无论是大家长，还是助手先生都不上当，果断拒绝三连。
“雾岛，别想了，就算真的要派出诱饵，我也不可能让你去冒险。”
中原中也的语气强硬，没有一点点转圜的余地。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跟着点头。
“……”
“哦。”
意识到抗议无效后，某个无利不起早的大小姐点了点头，一秒收起了脸上可怜的无辜表情。
她轻哼了一声，双臂环胸，提醒道，
“现在距离天黑只剩下不到两小时，拒绝了我的提案，你们准备上哪里找出一个武力值出众，体型瘦弱，完美符合要求的不良女高中生？”
“直美吗？”
国木田独步：“……”
怎么可能。
先不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让侦探社的其他女孩子冒这个风险。
单就谷崎君的性格，真的拜托了直美小姐，某个妹控兄长怕不是要当场爆.炸。
……等等，武力值出众、体型瘦弱的不良少女？
内心吐槽间，国木田独步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眉毛一抖。
与此同时，与谢野晶子‘嗯？’了一声，明显也受到了某个灵感的启发。
这一刻，两人如同心有灵犀的双胞胎般，动作一致地转过头，齐刷刷地看向了能以一当百的重力使。
一个目光上抬，落在了那头鲜艳的赭发上。
一个视线下移，估算了一眼中原中也的体型和身高。
随后，与谢野晶子拿过手提包，默默掏出了前几天新买的，一直没机会开封的美黑粉底液。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咳，这个，中原君啊——”
国木田独步咳嗽了一声，拿出了生平最友善温和的口吻，
“你看，正好你是赭发蓝眼，连假发和美瞳都省了。”
“喏，最新款的美黑粉底液，防水不脱妆，我没用过，送你了。”
与谢野晶子大方地伸出手，把易容装备往倒霉蛋、咳，不是，是小伙伴的手中一塞，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与此同时，第一次知道自家助手先生，具体发色和瞳色的雾岛羽香，冷静地思索了一微秒，勉为其难地点头，认可地说道，
“也行。”
“中原中也，记得换件高领的衣服，挡喉结。”
中原中也：“……”
突然就要扮演不良少女的中原中也：“…………艹！【*武侦粗话*】”
第58章 Episode 58 翻车
于是, 仿佛是暴风前的宁静般，一个微小的波澜在横滨展开了。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野町购物街’的店主们。
这里说是购物街, 但实际上，本地的市民们心里都一清二楚。
除了表面明亮的广场和明星餐馆之外，真正给这条街带来一波又一波人气的，其实是街道的最深处, 那些喧嚣狂欢的地下场所。
酒吧、KTV、俱乐部……
每当夜色降临的时候, 就会有一群形形色色的年轻人聚集在这里。
日本确实有‘禁止向未成年出售酒精’的条例，但在这个地方, 没有人在意吧台前的客人们是否成年。
即使下单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和一个别有用心的中年男性, 酒保们也能目不斜视地递上一杯掺水的烈酒, 绝不过问一句。
而更多的时候, 在所有掺入的行为中, 只掺水, 反而是最‘良心’的那一种。
“今天的空气不够‘热’啊。”
某间地下酒吧内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靠在吧台边, 开玩笑似地对调酒师说道,
“都这个点了，新鲜的才那么几个，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客人全被隔壁的抢走了吧？还是你们老板突然良心发现, 玩起了关爱雏鸟的游戏？”
“谁知道, 这你要去问外头的警车。”
调酒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把一瓶啤酒推过去，抱怨道,
“那些警察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神经，调查什么连续少女失踪案, 满大街转悠。这都一晚上三趟了，那些小姑娘哪儿敢靠近。”
“就半小时前，还有两个被直接带走，说是涉嫌非法交易……”
“哈！”
调酒师说到这，短促地嗤笑一声，比划了个下流的手势，
“笑死人，谁不知道那些妞和人睡觉就跟喝水一样，只要给点好处，在哪里都能晃起来。”
“那群警察现在倒是普度众生了，早干嘛去了。”
调酒师越说越气，一副比老板还心疼生意的架势。
这不难理解。
由于酒吧的某些性质，这群‘调酒师’压根没有所谓的底薪。
当天的开瓶率和卖出去的酒水就是他们的全部收入，生意受影响，当然是比割肉还疼。
“这样啊，那还真不走运。”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配合地说道。
地下室昏暗的光线落在他眼里，一瞬间似乎有诡谲而凶狠的神色闪过。
不过很可惜，调酒师抱怨得正起劲，丝毫没有发现不对劲。
直到中途几个客人陆续过来点酒，他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忙碌间，调酒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狐疑地转过头，瞥了眼吧台边的男人，
“对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莫非，你也是来找——”
调酒师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挑了下眉毛，意有所指地拉长尾音。
果然，下一秒，鸭舌帽男人就心照不宣地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币，用啤酒瓶压住。
调酒师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外头满大街的警车，谁敢干那些违法的事儿啊，欸，当个遵纪守法的小市民真难啊。”
鸭舌帽男人心神领会，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币压在酒瓶底下。
“现在还难吗？”
“……”
这一次，调酒师停下了收拾吧台的动作，垂眼扫过酒瓶下的现金，
“再加百分之四十，否则没商量。”
鸭舌帽男人不说话了。
他直接把整个钱包压在了吧台上。
这一幕成功让调酒师眉开眼笑，连语气都殷勤了不少，仿佛询问口味一样问道，
“要什么样的？”
“要年轻的。”
鸭舌帽男人开口，压低的嗓音在酒吧喧嚣的音乐里透着一股不祥的血腥。
“要健康的、年轻的，越年轻越好。”
……
………………
与此同时，相似的一幕在各处上演，而街道上俨然是另一种情况。
“吵死了，别管我们了警察大叔，多去抓抓坏人吧。”
一处偏僻的街道边，几个被拦住的少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她们夸张的指甲和金属戒指在灯光下一晃而过，刺目的反光差点亮瞎人的眼睛。
负责问话的警察没有在意少女们的态度。
他的目光在几个醉醺醺的女孩子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她们手里提着的一袋啤酒上。
“年龄，学校，监护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欸——警察叔叔，这可和以前不一样啊……给你看，我们成年了啦，成、年、啦~”
为首的女孩嬉笑地打了个酒嗝。
她大胆地解开胸前的扣子，就要往上凑，剩下的同伴跟着在后面起哄，嘻嘻哈哈地吹着口哨。
这是几个不良少女惯用的手段，每一次都能赶走多管闲事的警察，屡试不爽。
不过这一次，情况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只见这名被缠上的警察面不改色，他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后退一步，避开了靠近的女孩。
随后，他弯下腰，从车内掏出了一条小毛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直接把女孩裹成了一个春卷，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
“年龄、学校、监护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不良少女们：“……”
这是什么操作？没听说这群警察还准备了这个啊？！
几个女孩有点懵，还不等她们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听见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看一眼周围，确认一下，你们所有人都在这吗？”
什么所有人？
她们就没——咦？
不良少女们面面相觑，突然反应过来，慢半拍地说道，
“美音呢？刚刚不是还在……怎么一转眼——”
“谁不见了？！说清楚——！”
听到这话，询问的警察立即神情一肃。
男人绷起的难看脸色，成功把几个女孩吓得又打了一个酒嗝，结结巴巴地指了指身后公园的方向，
“就、我们刚才还在那个公园，美音喝得最多，扶在那里吐……”
“你们在这呆着，不准乱跑！”
负责问话警察和自己的搭档对视了一眼，一手按住腰间的枪就冲向了公园的方向。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这一次，饶是胆子最大的几个女孩也感到了气氛不对劲。
她们难得没有像以前一样自顾自地跑掉，下意识朝彼此靠近了一点，往警车的方向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一连串新闻播报的声音响起，从前方的便利店内隐隐约约传来。
是一个女人强忍哽咽，试图冷静的说话声。
【“……我的名字是三岛绘理，这是我的女儿。她离开家的时候十七岁，我想和我的女儿砂路说几句话——”】
【“对不起，砂路，我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如果你还活着……请你回家吧，不管发生什么，妈妈等你回家，我只希望你能回家。”】
【“这是三岛绘理，她失踪的女儿小西砂路，可能与近几年的连续少女绑架案有关。根据消息称，目前犯人还在横滨市内流窜，警方已经在全市范围内展开了搜查。”】
【“建议居民保持警惕，任何一个逗留在街头的少女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如果有任何线索请致电03-3501-0110。”】
……
…………
“连续、连续失踪绑架案？犯人的目标是我们？”
那美音她——
警车边
几个围在一起的不良少女两两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惧和慌张。
一阵夜风吹过，她们怕冷似地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抱紧了双臂。
这一次，女孩们的酒是彻底醒了。
胆战心惊的沉默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街道外的拐角处，一辆深色的面包车避开了附近的摄像头，又倒退回了阴影里。
****
【“——再次重复，建议居民保持警惕，嫌疑犯还在连窜中，警方已经在全市范围内展开了搜查……”】
车内，一只手从驾驶座伸出，狠狠掐掉了广播。
“大哥，现在要怎么办？这头‘骡子’还处理吗？”
一个犹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咒骂了一句，
“去他.妈的处理！现在外头全是警察，把‘东西’丢出去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差别？！”
“那怎么办？再带回去？”
后方的男人手里还拿着注射器，一时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啧，有够麻烦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趴在车厢里失去意识的女人。
男人的眼神冰冷，看向女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下不出蛋的母鸡，口吻里充满了不耐烦，
“这头‘骡子’已经废了，半点都生不出来，带回去也是浪费粮食，实在不行，随便找个河丢下去算了。”
“不成，我们现在不能冒险。”
驾驶座上的男人摇了摇头，果断说道，
“老三，你把它先带回去，反正也不差这几天，现在麻烦的是外头的风声……”
“横滨不能呆了，等老二他们把‘新货’提回来，我们立刻就走。”
“行。”
后座的男人点了点头，小心地收起了手中的注射器。
两人谈话间，谁都没有发现，有那么一瞬间，横躺在地上的女人睫毛微微一动。
她借着脸上头发的遮掩，眼睛谨慎地睁开一条缝隙，扫了眼车载收音机的方向。
【来了，她们等待的救援，终于……】
【03-3501-0110……再等等，只要一个机会，只要她能拿到手机——】
地上的女人冷静地思索着。
她默不作声地瞄了一眼男人收起注射器的位置，目光在上面停顿数秒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车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奇怪的是，在制定了计划后，驾驶座上的男人并没有和同伙一起离开。
他解开了安全带，当着同伙的面弯下腰，正大光明地从汽车下方的储物格里，翻出一顶帽子和口罩熟练地戴上，遮住大半张脸。
“你去做什么？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同伙有点意外。
他在意地看了眼男人的装扮，像是在回想，对方是什么时候把伪装的东西放在车里的。
【……奇怪，什么时候准备的？他怎么没印象？】
“做什么？”
戴好口罩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他的目光隐藏在帽檐的阴影内，透过车内的前视镜与同伙对视了一眼，眼神阴鸷狠辣。
“我去给那群警察添一把火。”
“什么失踪少女调查、全市搜索，那么喜欢当英雄，和媒体合作？我这就送他们去地狱里当英雄。”
“哈，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还有没有心思，接着找所谓的‘受害人’。”
正好，他们也需要挑选几个幸运儿，转移搜查的注意力。
嫌疑犯狞笑着。
他跳下车，‘啪’地一下，用力甩上了车门。
像是挑选下手的目标般，不明嫌犯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随后往一辆停在路边的空车大步走去。
*****
同一时间，某个地下酒吧内
中原中也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感觉自己距离血压爆炸只差一点点。
此刻，某个名声赫赫的重力使先生，正扎着一头俏丽的双马尾，他凌厉而充满攻击力的五官，在与谢野晶子堪称鬼斧神工的化妆技术下，轮廓柔和了不止一度。
搭配上那副‘想咬死人’的怒火神情，不仅毫无凶恶的气息，反而充满了娇蛮又英气的不良少女既视感。
面对冒犯也不打算屈服，反而狠狠地瞪过来。
“哦——”
彼时，横滨警局内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看着‘焕然一新’的中原中也，整齐划一地‘哦’了一声，发出了没想到效果很不错的感慨，并由衷地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
中原中也：“……”
可惜，不良少女中莉酱（？）完全开心不起来。
他只觉得假胸很重，肩膀很酸，穿着超短裙的腿也凉飕飕的。
……他想揍人！
偏偏这个时候，某个大小姐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仿佛会读心术一样提醒道，
【“不用担心，中原中也，目前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表明，异装会影响一个人的‘男子气概’。”】
【“事实上，关于‘男子气概’本身也是人类虚构的概念，没有准确的定义，只和普遍的社会认知有关。”】
【“所以——”】
【“控制一下，中原中也，别使用异能力，晶子姐挑选的假胸符合伪装人物的体态，不要擅自更改重量。”】
中原中也：“……”
地下酒吧，休息室内
某个赭发不良用力深呼吸，额头的青筋乱跳，
“雾岛，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气概’……其实你想说的，只有最后一句吧？！”
耳机另一头
某个戴着监听耳机的大小姐干脆一点头，全程没有一丝丝犹豫，
【“嗯，你知道就好，别乱动。”】
中原中也：“………………”
“然后呢？你确定那个调酒师能把人带来？能骗过对方？”
中原中也有点怀疑。
那毕竟是一个常年绑架走私的歹徒，见过的‘货物’不知凡几。
先不说容貌，男人假扮的女性和真实的女性在身体结构上就天差地别。
更不用说，万一对方提前‘验货’……
【“无需担心，不明嫌犯没有那个时间。”】
一辆伪装成电视台的转播车内
雾岛羽香单手搭在手杖上，早有预见般说道，
“以目前横滨戒严封锁的情况，他们只会尽快完成‘提货’，转移地点。”
“更何况，从风险的角度考虑，不明嫌犯不会亲自动手，他会选择让‘中间商’抱上货物放进他的车里，之后再解决掉对方，你只需要继续装晕就可以了。”
毕竟这群罪犯，可不会给自己留下那么大一个活口。
在那之后，酒吧外待命的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自然会跟上嫌犯，一路找到囚禁人质的【中转站】。
事实上，作为武力保障，中原中也和姜发青年两人足够了。
与谢野晶子更多是作为‘救护人员’，帮忙稳定受害人的情况。
当然，如果真的出现了第二种情况——
雾岛羽香眨了下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那就稍微麻烦一点，耽误一些时间。”
“中原中也，把那个不明嫌犯带过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撬开他的大脑。”
毕竟，名侦探一起出现在现场，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现在呢，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雾岛羽香问道。
地下酒吧内
少女言之凿凿的嗓音在中原中也的耳边回响。
明明是毫无热度、不见波澜起伏的冷淡声线，却让重力使钴蓝色的眼瞳微微一动。
仿佛又看到了某个大小姐昂着下巴，骄傲又自信的可爱模样般，中原中也的唇角勾起，脸上浮现出一丝清晰的笑意。
“好极了……那就让我们快点解决这事吧，大侦探。”
【“哼，不用你说。”】
雾岛羽香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少女的嗓音，还有一个转播车拉门打开的动静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个年轻警察的声音。即使隔着线路，都能听出对方话里的殷勤。
他是横滨警局的新人刑警之一，配合雾岛羽香一起行动。
话虽如此，但其实主要任务是看住某个大侦探，让人老实地呆在监听车里别到处乱跑。
【“……雾岛小姐，我给你带了饭团和三明治，你要哪一个？”】
年轻的警察问道。
电话另一头，某个重力使先生神情镇定，内心毫无一丝威胁。
原因很简单——
真可惜，他的侦探小姐挑剔还挑食，连与谢野的爱心早餐都不乐意吃，更何况还是外头便利店的预制品。
最重要的是，办案期间献殷勤，放在雾岛羽香这里，通常只有一个下场。
休息室内，中原中也整理了一下脖子上遮住喉结的高领，做好了同时迎接走廊外的不明嫌犯，和自家侦探嘲讽的准备。
皮鞋踩过地板的脚步响起，作为‘中间商’的调酒师已经带人站在了门外。
【“饭团？三明治？”】
与此同时，雾岛羽香的反问跟着传来，那几乎要抬高到天边去的尾音，足以想象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地狱画面。
也就是这个时候，中原中也捕捉到了雾岛羽香的气息猛地一变。
下一刻，少女拔高的厉喝骤然响起！
【“……躲开！立刻趴——”】
雾岛羽香的话没有说完。
下一秒，中原中也听到一个尖锐的轮胎摩擦声。
仿佛是有什么人开着车，用力踩下了油门，猛地从路边横窜而出，报复一般狠狠地撞在转播车的侧方！
【轰——！】
【嘀！嘀！嘀！】
剧烈的撞击声后，只剩下一片尖锐的汽车鸣笛。
“……”
“………………”
中原中也的心脏跟着一停，猛地沉了下去。
“……雾岛？”
中原中也开口，然而回答他的，是通讯另一头‘嘟嘟’的忙音，以及一连串像是故障般‘滴滴’的按键声。
然后下一秒，这些声音也消失了。
通讯线路上，只剩下一片死寂。
****
问：当一群穷凶极恶、反社会的亡命之徒发现自己被妨碍时，他们会如何处理碍事的人？
答：他们会除去妨碍者，不择手段。
第59章 Episode 作为心上人的助手
【“——当然, 如果真的出现了第二种情况，那就稍微麻烦一点，耽误一些时间。”】
【“中原中也, 把不明嫌犯带来见我，只要还有一口气……”】
上一刻，雾岛羽香的话音仿佛还犹言在耳，这一秒, 通讯线路上却只剩下一片沉默的死寂。相比之下, 门外的动静倒是愈发清晰。
‘中间人’谄媚的嗓音透过门板，一字不落地传入中原中也的耳中。
“就在这, 我保证她符合你的要求”
“——年轻、健康。”
休息室外, 调酒师领着不明嫌犯, 按下了门把。
休息室内, 中原中也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无声地注视转动的门锁。
是他的名侦探, 还是眼前的不明嫌犯？
这一秒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又似乎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 大脑与身体已经同时给出了毋庸置疑的判断——
赭发重力使拿出手机，给国木田独步发了一个简讯。
随后，他活动一下手腕, 直接从沙发上站起。
【根本不需要选择, 他的答案向来只有一个】
门缝拉开的瞬间, 外界杂乱的音乐潮水般骤然涌入。
调频到最高的节奏混杂着重金属的噪音, 如一柄沉重的铁锤，每一下都高高举起, 又重重地砸在人的耳膜上，不断刺激着听众的肾上腺素。
不过很可惜, 这一次，来人除了肾上腺素之外，其他部位恐怕也要遭受一点‘打击’。
门内，中原中也抬起眼。
他钴蓝色的瞳眸暗沉，仿佛席卷起风暴，正翻滚着无声的惊涛骇浪，但目光却笔直地穿过门扉，精准地锁定不明嫌犯。
而后，中原中也勾起嘴角，脸上咧开一个冰冷的笑容。
“计划变更——”
“来吧，都跟着我走一趟，去见一个人。”
*****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与谢野，小羽那边出事了，坐好。”
在收到简讯后，国木田独步立即沉下了脸。
没有多余的时间拿来反应。
姜发青年目视前方，在对副驾驶位上的与谢野晶子抛下一句‘坐好’后，直接调转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冲向了事故现场。
一路上，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已经做好了各种预案。
犯人不足为惧，至于警方伪装的电视台转播车——
车的内部有防冲撞的钢化板，只要他们的速度够快，再加上【请君勿死】……
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
小羽不会——！
驾驶座上，国木田独步的双目一凝，再次提高了车速。
针对情况，两人确实做好了各种预案的准备。
但等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墨菲定律’永远有效，在所有的预案和设想中，最糟糕的那一项还是发生了。
“对不起，我、咳，我尽力了……”
因为撞击而扭曲变形的转播车内，只剩下那名年轻的刑警，没有发现雾岛羽香的身影。
被救出来的时候，警察浑身是血。
他在最后一刻扑到了黑发少女的身上，承担了绝大部分的撞击冲击。
此刻，碎裂的玻璃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头上、脸上，其中几片深深嵌入到警察的颈侧内，不断往外涌着鲜血。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死死地抓住与谢野晶子的手腕，努力挤出一句话，
“快、雾岛小姐……他带走了雾岛小姐——”
“我们知道了，你先安静一点。”
警察说出的话让两人如坠冰窖，但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很快冷静了下来。
一个负责联系横滨警方，同时勘察现场。
另一个则飞快处理扎在警察身上的碎片，用【请君勿死】把人重新拉了回来。
“不对劲。”
国木田独步扫了一眼几乎变形的转播车，和一旁满头鲜血的年轻刑警，用力皱紧了眉头，
“这很显然是那群罪犯的报复行为，攻击媒体的转播车是典型的迁怒。通常模式下，他会选择现场折磨受害人，或者过度杀戮。”
而事实却是，年轻刑警的身上除了撞击重伤之外，没有其他折磨的痕迹。
再加上从袭击发生到他们赶到现场，全程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这样就意味着——
“意味着罪犯在制造了车祸之后，没有在现场停留。”
与谢野晶子背对着国木田独步。
她一边处理伤口，像是有读心术一般，默契地接上姜发青年的思绪，
“他放弃了杀死警察，选择劫走小羽离开……”
“他想要做什么？威胁？嘲弄挑衅警方？还是想把小羽变成新的‘骡子’？”
在提到‘骡子’时，与谢野晶子沉稳的声线忍不住一抖，手上的镊子差点戳进了警察的眼球里。
年轻刑警：“……”
不敢插嘴，甚至不敢动。
“——是威胁。”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
国木田独步和与谢野晶子循声转过头，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骤然出现，从小巷的阴影中大步走来。
是中原中也。
此刻，他的左右手各拎着一个成年男人。
街道路灯的光线照下，一瞬清晰地照出中原中也冷漠的神情，以及对方手中生死不知的不明嫌犯。
中原中也还是那副不良少女的打扮。
不过现在，大概没有人会被他的装扮欺骗，把一头愤怒的狮子当成好欺负的猫咪。
“这个警察是他故意留给我们的活口，目的是代替他，向警方传话。”
中原中也松开手，把抓来的两个男人丢在了与谢野晶子的脚边，语气冰冷地继续说道，
“不想人质出事，就老实撤走巡逻的警力。”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把雾岛当成了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打算分化警方和媒体的关系，利用舆论压力迫使警方退让，撤消街上戒备的警力。”
人质，威胁……
不得不说，中原中也的这番结论，让两个大家长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
“也就是说——”
“作为人质，小羽目前是安全的。”与谢野晶子说道。
“只是暂时的。”中原中也补充道，
“前提是，雾岛愿意安分地扮演好人质的角色，什么也不做。”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的侦探小姐是这么乖巧、识时务的性格吗？
很可惜，不是。
她只会在所有人的神经上疯狂试探，无论是同伴，还是不明嫌犯。
更何况，还有一个细节——
前方，警车的鸣笛远远传来，车辆顶部闪烁的警灯在夜色下映着刺眼的光芒。
逐步逼近的警笛声中，中原中也侧过头，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昏迷的不明嫌犯身上。
重力使钴蓝色的瞳眸森冷，里头看不到丝毫柔软的情绪，那是属于黑手党的眼神。
“与谢野，你的【请君勿死】，可以对同一个对象重复使用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中原中也近乎命令地开口，
“给你十分钟，撬开这家伙的大脑。”
“不需要那么多，五分钟足够了。”
医生小姐没有在意同伴的语气。
她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套戴上，用力向下扯了扯手套的边缘，随后微微弯下腰，拎着不明嫌犯的后衣领，把人拖向了避光的巷子内。
国木田独步瞥了眼小巷子，没有提出反对的打算。
姜发青年平静地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中原中也的脸上，默认了助手先生的指挥权。
“中原君，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很简单，配合那个不明嫌犯。”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说着，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田山花袋的号码。
“与谢野会撬开那个家伙的嘴。”
“十分钟后，让警方先撤走几个主街道的巡逻警力。”
他的侦探小姐无所不能，即便发生了超出计划的意外，也永远藏着一套补救方案。
作为证据——
在监听的通讯线路彻底断开以前，中原中也听到了一连串车辆尖锐的鸣笛。
那是转播车在被撞击后，拉响的警报，而除此之外，助手先生还捕捉到了第二个声音。
它就隐藏在鸣笛的噪音下，是一串长短不一的按键音。
而这个，又恰巧是中原中也熟悉的，就在数日以前，他才于某个大小姐宿舍门口听到的——
是摩尔斯电码。
【— · — · — — · — ··】
这句话翻译过来，是一个简短的罗马音：Katai
【花袋】
【联系田山花袋】
……
…………
他的侦探小姐无所不能，永远都有补救方案。
作为助手，他要做的事情向来只有一件，配合他的大侦探，给雾岛羽香争取足够的时间。
而作为又一次，看着心上人冒险的黑手党——
中原中也沉默着。
他压制下心头不断席卷的风暴，在电话接通的第一秒，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告诉我，田山，雾岛私下让你调查了什么。”
这一刻，重力使的声音沉着而冷静。
唯独那双钴蓝色的瞳眸，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映着危险的暗色，宛如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狂风欲来。
****
与此同时，某条街道上
一辆面包车刹车，停在了公园的露天停车场内。
驾驶座的窗户微微下降，打开一条缝，不断有香烟的气体从缝隙飘出。
透过面包车的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那，手臂搭在边上，手指夹着香烟。
偶尔有几辆轿车从旁边开过，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某个司机开车累了，暂时停在路边抽根烟而已，是再常见不过的一幕。
他们谁也没想到，此刻，正有一个黑发少女倒在后座上，手腕扣着手铐。
少女的双目紧闭，额头豁开一个狰狞的伤口，正不断往下淌血。她的脸色几近苍白，唯独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她尚未遇害的事实。
凶犯状似放松地靠着车椅，视线落在街道上，不动声色地观察来往的车辆。
数十分钟后，男人发现街上巡逻的警力减少了。
一些警察似乎收到了无线电内的某个指令，急急忙忙地和搭档回到了车上，往横滨警局的方向开去。
【哈，果然有用。】
面包车内，不明嫌犯得意地笑了一声。
他随手把香烟摁灭，重新启动引擎调转车头，驶向了市区郊外的方向。
车越开越偏，窗外的建筑和行人不断减少。
直到周边的灌木增多，面包车才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森林附近停了下来。
而奇怪的是，这里显然不是雾岛羽香此前侧写的【中转站】，反倒更符合一个杀人抛尸的处所。
唯独一点——
如果沿着这条森林的小路继续往下开，就能见到一栋荒废许久的建筑。
建筑门牌上依稀能看出一点痕迹，似乎是个红色的十字架标识。
男人落下汽车手刹，正准备处理后座上的人质，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凶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老三’的字样。
是其他不明嫌犯的来电。
显然，对方在【中转站】迟迟等不到同伙的消息，来电话询问了。
男人盯了一眼手机。
这时候，他本该要接起通话，然而下一秒，凶犯却意义不明地嘲笑了一声，随后果断摁灭了手机，把电话卡抠出掰断，丢出了车窗外。
一抹得意的笑容浮现上男人的嘴角。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干净的嗓音从后车座传来，让凶犯猛地一震。
“我要是你，就不会现在挂断他们的电话。”
“时机不对，过河拆桥得太早了啊，毒.贩一号先生。”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不明嫌犯没有回头。
他谨慎地抬起眼睛，看向了驾驶座上方的后视镜。
车后座上，本该重伤昏迷的雾岛羽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她抬起眼，一双黯淡的红瞳透过后视镜的方向，准确地对上了犯人阴沉的眼睛。
第60章 Episode 60 该去接我们的侦探了
荒芜的树林内一片死寂, 浓重的夜色笼罩四周，唯独车内驾驶座顶部的小灯亮着，成了附近唯一的光源。
虽然昏暗, 但足以让凶犯看清雾岛羽香的眼睛。
“你是瞎子。”
后视镜内，男人观察地盯着羽香的眼瞳，缓慢的嗓音中透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在电视台和媒体工作的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是瞎子。
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谁？
什么样的身份, 才会让那群鬣狗似的条子松口, 做出妥协？
联想到不久之前的转播车，以及车内另一个不要命地扑上来阻拦的愣头青, 一个近乎直觉的答案在男人的脑中浮现, 凶犯看着雾岛羽香的眼神愈发阴狠。
“你是警察？”男人轻声问道。
他一边说着, 伸手掏出了随身的弹.簧刀。
按钮摁下, 带着血槽的刀刃弹出, 雪白的刀光映在雾岛羽香的脸上, 散发着铁锈的血腥气。
“你见过这样的警察？”
雾岛羽香没有在意逼近的危险。
她像是捕捉空气中的线索一样微微侧过头, 继续说道,
“毒.贩一号先生，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快把同伙丢出去, 更不会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制造下一个受害者。你该不会以为, 全市内的警力全撤走了吧？”
“街道上撤离的警察只是迷惑视线。码头、机场、高速公路……横滨警方在一切你能想象的地方都设置了排查点, 就等着你们带着孕妇自投罗网。”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驾驶座上, 凶犯把玩了一下手里的刀刃。
他的视线在雾岛羽香的身体各处扫过，盘算着该从哪里下刀, 才能让人质活得更久一点。
可惜，如果是个健康的女人的话……
男人遗憾地想道。
然后下一刻, 他又听到雾岛羽香不怕死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完全不慌张啊，是因为还有其他的依仗吗？比如说——”
雾岛羽香若有所思地拖长了尾音。
鲜血不断从她豁开的额头淌下，流过苍白的脸颊，一滴接着一滴，砸落在后座的椅子上。
照这个速度下去，甚至不需要凶犯补刀，雾岛羽香很快会自己先趴下。
不过，这些都阻止不了侦探小姐的推理。
“嗯，比如说，毒.贩一号先生，你的那些同伙从一开始，就是你准备用来转移警方注意力的弃子。”
“让我猜猜看，这一次，你根本没打算离开横滨，对吗？”
凶犯摆弄弹.簧刀的动作一顿。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似乎是感受到了毒.贩投来的视线，雾岛羽香偏了下头，接着说道，
“一般来说，与死刑绑定的巨大利益，比任何纽带都更加坚实，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你却毫无犹豫地背叛了他们，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
原因就在受害者的身上。
****
【“——是受害者。”】
横滨警局，会议室内
田山花袋的通话声从手机内传出，一刻都没有停歇地在空气中回荡。
黑客青年‘叭叭叭’地开口说话，连气都舍不得喘，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冷静下来，让大脑正常思考。
【“小羽让我重新调出了四井丽花的尸检报告，她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四井丽花是死于毒.品PMMA，但生前除了性.侵之外，还遭受了窒息和大量刺伤。”】
“刺伤？”中原中也皱起眉，
“这是两种作案模式，勒死代表亲密，罪犯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受害人亲密接触，但大量刺伤代表性.欲宣泄，一般出现在性无能的犯人身上。这和性.侵的手法互相矛盾。”
“但不明嫌犯是个团体。”国木田独步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
中原中也说道，“性.无能的杀手通常把受害人视为宣泄的所有物，拒绝和他人分享猎物。”
而一旦有人用实际行动，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会议室的空气骤然一静。
中原中也和国木田独步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结论在两人的脑海中浮现。
“……当一个寻求幻想的反社会者被干预时，他会除去干预者，不择手段。”
这也就是说——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瞳一动，沉下了语气，
“那群家伙的组织不是铁板一块，袭击转播车的人就是背叛者。”
“他准备把同伙和【中转站】当成吸引火力的弃子，自己逃之夭夭，雾岛发现了这一点。”
然后，他的侦探小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诱饵计划’。
只是区别在于，这一次，扮演人质的角色换了一个。
另外，不是他们给雾岛争取时间，而是雾岛，在帮他们拖住逃脱的罪犯。
而那些亡命之徒留给他们的时间——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这一刻，他几乎听到了时间沙漏倒计时的‘沙沙’声。
每一秒都像是针尖一样，密集地扎在跳动的心脏上，让他喘不过气。
冷静一点。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一定还有其他的提示。
是什么？
劫走雾岛的那个混蛋，会把人带去哪里？！
中原中也捏紧了手指，额头的太阳穴鼓涨一样突突直跳，连带着扯动起胸腔内的心脏，不断泵动着血液，在全身的血脉里疯狂流淌。
某一时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秒与秒之间的间隔不断拉长。
一瞬间，周遭像是被罩上了一层阻隔的真空玻璃。
中原中也耳边的谈话声逐渐模糊远去，反倒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跳了出来，伴随着少女干净的声线，在重力使的眼前浮现。
【“——中原中也。”】
记忆宫殿中，黑发红瞳的侦探转过头。
少女望来的眼瞳黯淡没有焦距，然而其间却落满了阳光，带着一种令时间，都忍不住驻足的力量。
他们的身侧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的侦探小姐骄傲地昂着下颚，提醒一样说道，
【“中原中也，世上没有无用的信息，区别在于，你是否注意到而已。”】
【“快一点找到我。”】
……
…………
信息。
狩猎的舒适圈。
中原中也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记忆宫殿里的少女。
下一刻，他凝固的钴蓝色瞳眸猛地一动，周遭真空似的屏障褪去，耳边模糊的声音再次清晰了起来。
【“可恶！现在到底该怎么办？！那个畜生会拿刀刺小羽吗？一个成年人在遭遇撞击后，出血救助的黄金时间是一小时……或者、或者我先搜索横滨各个医院的急诊情况？”】
【“医院不行的话，地下诊所呢？或、或者是——”】
“冷静点，花袋。你再想想，小羽还让你调查了什么？她指名联系你，一定还有其他线索。”
【“我知道！我知道！想、再想一想……”】
“田山，调出横滨十年以内的谋杀悬案。”
中原中也突然开口。
他的音量不大，却成功让众人一静，停下了议论。
于是，偌大的会议室内，只剩下重力使一人冷静的嗓音在空气中回响。
“雾岛既然能得出‘犯罪团体有背叛者’的判断，就意味着她很清楚不明嫌犯的风格，她一定在哪里见过相关的卷宗。”
“之后才想起来，意味着一开始的案情线索极少，不足以让她推断出结论。”
但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一起。
雾岛羽香接触过的东西，他们同样也见过。
综合考虑后，符合以上条件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是横滨警局累积的‘案件档案集’。
不久之前，侦探社的众人为了安抚某个无所事事的侦探小姐，曾特意跑了一趟横滨警局，把那些没解决的案件整理成档案，让雾岛羽香打发时间。
而黑发少女对不明嫌犯的线索，就是从那份档案里发现的。
“田山，搜索横滨市内十年以内的谋杀案，交叉对比雾岛手中的那本案情档案。”
“排除已经解决，受害人是女性，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二岁之间，特征是未遭受性.侵，刺伤死亡。”
【“收到！”】
【“刺伤、未性.侵——”】
出租屋内，田山花袋打开了所有能启动的系统，异能力几乎被调动到极限。
一时间，昏暗的屋内蓝光闪烁。
无数0与1的代码与数据浮光掠影般飞速闪过，乍一眼望去，整个出租屋仿佛都变成了数据之海。
【“找到了！”】
一组解析包从数据海中跳出，摊开在黑客青年的眼前。
田山花袋顿时精神一震，飞快地往下读道，
【“一共有六个受害人，案件发生时间分别是91年、93年、95年和98年三桩。”】
【“被害人都是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年轻女性，最后三名死状尤其惨烈，腹部中了三十二刀，生殖器被挖了出来。另外，最后一个是孕妇，刚怀孕一个月。”】
生殖器、孕妇……
国木田独步心头剧烈一跳。
但他很快定神，没有打扰中原中也。
“犯人最后三桩的杀戮升级了，说明单纯的刺杀无法满足他，这些手法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定有一个升级犯错的过程。”
中原中也快速说道，
“田山，把搜索的范围扩大，关键词是那些活下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畜生一定拿动物练习过！”】
【“他一定有案底！我能翻出来，我能翻出来！”】
电话另一头，田山花袋语速极快地说道，十指纷飞。
十秒后，他得到了答案。
【“——我找到他了。”】
出租屋内，田山花袋用力喘了一口气，他瞪着屏幕上的入狱照，咬牙切齿，
【“武田达荣，四十二岁，母亲高桥那海曾因多次吸毒入狱，在生下武田达荣后也没有停止，最后在武田达荣十二岁的时候，注射过量海.洛因死亡。”】
【“之后，武田达荣因为虐杀动物被频繁起诉。在入狱后第八个月，他被犯人割伤了睾.丸紧急就医，中途刺伤了护士不知所踪。”】
虐.杀动物、毒.品、生殖器受损——
“是他。”国木田独步语气肯定。
“花袋，能通过摄像头系统，定位到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吗？”
【“……不行，这个混蛋做了伪装，人脸识别无效。另外，他很清楚市内摄像头的分布，小羽被袭击的地点附近就有一个监控点，但什么也没拍到。”】
“不需要拍到。”
“他的位置，雾岛同样给了提示。”
中原中也转过头，钴蓝色的瞳眸锐利，视线落在了标记着地理侧写的地图上。
“所有的受害者对他来说，都是他母亲的替代品，对他具有特殊的意义。”
“如果想要了结的话，他一定会回到最初的地方。”
“田山，以雾岛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坐标为核心，交叉对比犯人作案的舒适圈，搜查范围内的所有医疗机构，武田达荣的母亲有吸.毒史，她不会去正规的医院。”
“注意那些没有牌照的私人诊所、地下医院。”
【“……收到！快一点，快一点——”】
【“找到了！是一个已经废弃的中转医疗站，在距离市中心外的一个郊区边缘。”】
【“因为林区改建荒废了很长时间，但最近一周的报告显示，里头有用电记录，地址发你们了！”】
【“快！跑起来各位！把小羽安全带回来！”】
是啊。
该去把他们的大侦探，带回来了。
中原中也站起身，默契地和国木田独步对视了一眼，几乎是瞬间决定好了分工。
红色的异能覆盖上重力使的身体。
下一刻，伴随着一个音爆的破空声，中原中也的身影一闪，霎时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与谢野晶子也完成了‘审讯’。
或许是知道自己一旦松口，等待在前方的，就是毫无退路的【死刑】，那个不明嫌犯意外地嘴硬。
加上被拎进法医室的时间，不明嫌犯硬生生扛下了每一次的【请君勿死】。
可惜，即使精神再坚韧，人类对痛苦的承受也是有阈值的。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没打算留手的【死亡天使】。
无论是否乐意，与谢野晶子都必须承认，关于如何让一个【士兵】精神崩溃，恰好是她过往的那些经历中，最擅长的一件。
“问出来了。”
与谢野晶子脱下手套，丢进垃圾桶。
她打开门时，身上还带着没完全散尽的血腥味。
“横滨市内一共有三个【中转站】。”
“他们把受害人和婴儿分开‘储藏’，以此减少目标，顺便牵制受害人。屯田已经带人去了第一处，国木田，我们负责剩下的。”
与谢野晶子笃定地说道，丝毫不怀疑罪犯说谎的可能。
原因很简单——
就在刚刚，横滨警局接到了一个电话。
通讯的信号来源，就处于罪犯吐露的其中一个【中转站】内。
报警人自称，小西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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