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快散场时,阮羡才和阮长青从二楼会议厅走出来。


    阮羡单手插在兜里,精致的脸上挂着一贯满不在乎的笑容,漫无目的走下楼梯。


    季雨眠仰望着一步一步走下来的人,想起阮羡刚刚在内场时向他吐露的柔软,那个时候,他有种两个人的心贴得很近的感觉。


    或许,阮羡没有认出他,是有苦衷的。


    可他之前却和阮明遇达成了那样的交易,这让他心里有些许不安。


    “季秘书,下班了。”阮羡凑到他面前,歪头对他笑道。


    季雨眠斟酌了一下,还是道:“阮总,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你什么?”


    “我……我和阮明遇是大学同学。”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秘密吗?”


    “我知道你和阮明遇不合,但……但我不会为他做事的。”


    “哈哈哈哈。”阮羡笑了笑,头快搁到季雨眠肩上,语气很甜道:“小季,我当然相信你啊,毕竟你是个那么好的秘书。”


    ……


    两人站在酒店门口,等着司机小王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


    阮羡喝了很多红酒,白皙精致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宝蓝色的瞳孔在这夜色中显得微微有些迷离。


    季雨眠不自觉看得就有些呆了。


    直到阮羡转眸看他,戏谑道:“季秘书,又看什么呢?你怎么老是用小狗似的眼神看我。”


    季雨眠无措地收回视线,他总感觉有些东西在悄悄变了,耳根处微微泛红,可视线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向阮羡。


    他道:“阮总,刚刚你和阮董在会议里聊了好久,是不是关系缓和了不少?”


    “哈哈哈哈。”阮羡笑得东倒西歪,手搭在他肩上,“怎么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关系缓和的。”


    季雨眠回眸,有些赞同似的道:“也对,他对你又不好。”


    “哈哈哈,小季你真的好善良。”


    “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阮……总,我没什么其他意思,只是问问。”


    阮羡突然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又笑起来,“聊了些大人的话题,你这个小孩子就别瞎问了。”


    季雨眠:“……”


    他捏紧了拳头,“阮总,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


    “我都二十六七岁了,在我眼里,你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那我们也才差四五岁而已,不至于被你称为小孩子。”


    “我不管。就算你比我小一岁,你也是小孩子。”


    阮羡肆意又不讲理,还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胸膛,季雨眠是完全招架不了的。


    不过看着这样的阮羡,他的心有些痒痒的,就好像有根羽毛在上面轻挠了一下。


    他抿着唇,浓密漆黑的睫毛搭在眼睑上。


    阮羡又笑道:“季秘书,今天真是我为数不多开心的一天。”


    “为什么开心?”季雨眠抬眸,露出漆黑湿润的眼睛。


    阮羡眨了眨眼道:“因为我这辈子都很少见阮长青那么吃瘪过,你瞧他今天坐在沙发上那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哈哈哈哈我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开心的想多吃两碗饭。”


    季雨眠却只看着阮羡笑弯的眉眼,精致的鼻子,被红酒润湿的殷红嘴唇。


    此时此刻,他并不能完全听清阮羡说了些什么,只是突然有种这世界只有他们两人的错觉。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沦为了灰白的背景板。


    他僵硬地勾起唇角。


    阮羡突然狡黠道:“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呀,季秘书。”


    季雨眠回过神来,“多亏我?为什么?”


    “因为季秘书你优秀啊,阮长青快嫉妒死了,可谁叫你是我的秘书呢?”


    季雨眠食指蜷起,心底泛起了一丝很隐秘的愉悦。


    他想弯起嘴角像阮羡那么笑,却似乎有些困难。


    阮羡又道:“小季,你会生气吗?今天我把你当成炫耀的资本去气阮长青。”


    “不会。”季雨眠看着阮羡略带抱歉,昳丽的眼眸湿润润的样子,心也跟着软软的,垂眸道:“你怎么炫耀都可以。”


    可又觉得不够,他又很小声,红着脸补了一句,“我愿意的。”


    阮羡先是愣了会,但很快又笑得更大声。


    他倒在季雨眠的肩上,甜腻的香味加上淡淡的红酒香氤氲在季雨眠四周。


    季雨眠一动不敢动,心跳如擂鼓般震颤着。


    阮羡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季,你这么好,我真怕我会喜欢上你。”


    季雨眠心几乎快跳出嗓子眼,耳根红到直蔓延到脖颈,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


    季雨眠回了自己的家,按亮了玄关的灯,隐在黑暗中的客厅顿时一片亮堂。


    可看在他的眼里,依然灰扑扑死气沉沉的。


    他换上起毛的黑拖鞋,去浴室冲了个澡,给主卧窗台上的洋桔梗换了新鲜的水。


    洋桔梗原本白嫩的花瓣开始泛着黑黄色,萎靡地几乎要落下来。


    季雨眠眉头紧皱,轻轻碰了下已经枯萎的花瓣。


    他确实挺讨厌这白色的洋桔梗,但却并不希望他枯萎。


    而且他有坚持每天换水,甚至把网上能搜到的养护方法都用了。


    可为什么洋桔梗还是会枯萎呢?


    他有些丧气地坐在椅子上,但又坐不住,起身去厨房接了新鲜的水换上。


    他想。


    若是他每天多换几次水,洋桔梗的花期会不会再长一点。


    ……


    新买的古法琉璃花瓶在卧室暗沉沉的暖光灯下玲珑别致,高贵华丽。


    季雨眠摩挲着花瓶上的纹路,却依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已经是他能买到的最好的花瓶。


    卖花瓶的销售把这花瓶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国外著名设计师设计,具有极高收藏价值。


    他都不懂。


    他只知道这个古法琉璃花瓶是店里最贵的花瓶,也是店里最透亮最干净的花瓶。


    他打心里觉得,只有这样的花瓶才能让他心里的厌弃感减轻一点。


    可此时,他心底的不对劲却不是源自于正在慢慢枯萎的洋桔梗。


    他环视着这间小小的卧室。


    没有品位高超的艺术挂画,没有华丽的吊灯,没有一整面能看见江景的落地窗。


    气死沉沉的像一片没有生命力的废墟湖泊。


    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


    他的心突然攥得很紧,却依然不愿意将古法琉璃花瓶送回它应该呆着的地方去。


    他固执的用手触摸着花瓶边缘,似乎在拼命留住一些他渴求的东西。


    他吐出一口气,拉开椅子坐在窗台的桌边,拿起铅笔在画纸上“唰唰唰”的画了起来,这是他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他虽然没有什么艺术天赋,却很爱用画笔宣泄自己的情绪。


    以前,他总会画同一双漂亮的宝蓝色眼睛。


    可是现在,他的画纸上多了许多其他内容。


    比如阮羡的手腕,阮羡的唇,阮羡弯腰时脊背弓起的弧度……


    今天画纸上却是一只伶仃纤细的脚。


    季雨眠脸颊有些烧得慌,小腹处生出隐秘的热意。


    他又想起阮羡今天贴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小季,你这么好,我真怕我会喜欢上你。”


    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真的会吗?


    我这么死气沉沉,没他有钱,没他好看,没他有趣。


    还没他有那么多灿烂的色彩。


    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可说不定真的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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