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耳边的声音打着颤,像是蚊子哼哼一样,不吵人,但是恼人。


    江存度感觉自己好似才结束一个通宵的加班,刚刚睡着又要被叫起来工作。


    “陛下…陛下……”


    恼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头疼的江存度给出回应:“闭嘴……”


    “扑通”一声突然传来,似是有什么重物落地,惊得江存度眼皮一跳。


    江存度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被昏黄烛光点亮的寝殿,寝殿空旷而开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下这张大床,以及跪伏在床边瑟瑟发抖的内侍小太监。


    江存度呆坐在床上,尝试在脑中呼唤:【系统?】


    【宿主,我在。】系统给出回应,并且贴心地提醒道,【主线剧情已经开始,请宿主按照任务要求推动剧情发展。】


    确定了,不是做梦……


    就在昨晚,加班猝死的江存度喜提穿书大奖,穿成了一个亡国暴君,系统告诉他,只要他按照任务要求,走完属于暴君的剧情,就可以功成身退到皇家行宫养老。


    在系统的描述中,这是一份自由度高,退休福利又好的工作。


    可现在,江存度瞥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他总感觉自己被骗了。


    江存度看向跪在床边的小太监,开口询问:“几时了?”


    小太监并未给出回应,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显然是吓傻了。


    也不怪小太监胆小,他的前任,据说只是因为左脚先进门,就被暴君下令杖毙了。


    而他刚才触怒龙颜,不出意外是死定了。


    小太监满脑子都是“要死了要死了”,恐慌之下,完全没听清江存度的话。


    没有等到回答,江存度直接在脑中询问系统:【系统,现在是什么时间?】


    【4点14分。】系统报时,并且强调了一遍当前的任务内容,【请宿主在今日的早朝上,否决召镇安王回京的提议。】


    江存度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凌晨四点起床上早朝,这就是你说的工作自由度高?】


    【大堇朝官员都是卯时打卡上早朝,又称点卯。】系统解释道,【请宿主按时上朝,完成任务。】


    所谓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在江存度的概念里,这个时间段不用来睡觉就是反人类!


    江存度扶着发沉的脑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古人科普一下朝九晚五的概念。


    心中有了主意,江存度对着小太监说:“更衣吧。”


    小太监没有等来处死自己的命令,心中的惊惧逐渐转为了迷茫,这次他真切地听到了江存度的话。


    小太监茫然地抬起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对上了一双沉静孤冷的眸子。


    小太监一个激灵,木然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刚刚抬起的头又一个俯身拜了下去。


    他刚才居然直视圣颜了……


    小太监的身体又开始止不住颤抖,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新皇乖戾暴虐,稍有不顺心就打杀内侍宫人,自从登基以来,贴身伺候的内侍已经换了三波了。


    小太监无依无靠,自从进宫就一直被人欺压,这次调到陛下身边,也是被人推出来做送死炮灰的。


    小太监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心中凄苦万分,他在等待命运对自己的审判。


    “更衣。”


    审判的声音终于传来,却不是预想中的“杖毙”,而是一声略带催促的“更衣”……


    小太监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走起路来像是踩着棉花一样,直到服侍江存度梳洗完毕,他的大脑还是恍惚的。


    而江存度也是半梦半醒,凌晨四点起床,对于他这个起床困难户来说太具挑战性了,直到坐上龙椅,听到百官齐呼“万岁”,他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江存度的视线穿过冕冠上坠下的垂旒,打量着朝中的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分做两列,分别站在勤政殿两侧,两列队伍的最前方,是如今朝中两大派系的领头人。


    江存度坐在整个大殿的最高处,把百官的动作尽收眼底。


    右列首位的淮国公手肘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不久,后方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出列的官员是现任兵部侍郎。


    不出意外应该是任务要来了,江存度打起精神道:“讲。”


    “陛下,北疆传来军报,镇安王率兵冒进,虽然暂时击退了达朗部落,可我军也损失惨重。”兵部侍郎一开口,就把问题指向了北疆。


    略做停顿后,兵部侍郎继续道:“陛下,当初镇安王无旨离京,已是大不敬,如今如此急功近利,就是在用我大堇儿郎的性命换取军功,为免镇安王拥兵自重,臣恳请陛下召回镇安王!”


    兵部侍郎话音落下,又有两人站了出来。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江存度看着慷慨大义的三人,他第一次见识到了文官的嘴,好好的一场胜仗,被兵部侍郎一形容,却变成了镇安王急功近利,想要拥兵自重。


    如果镇安王不是书中的男主,他说不定还真要信了兵部侍郎的说辞。


    至于兵部侍郎口中的无旨离京,也是在给镇安王上眼药。


    先皇一共五子,在夺嫡的过程中,死的死,残的残,最终让名声最差,最不被人看好的五皇子,也就是暴君捡了便宜。


    暴君突然上位,在朝中连自己的亲信班底都没有,先皇明白朝局情况,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什么性子,所以临死安排了一文臣、一武将,两名大臣辅佐。


    其中的武将便是镇安王,先皇驾崩后,就有人上疏说镇安王有不臣之心,希望暴君能收回镇安王的兵权,结果没等暴君有所行动,镇安王直接率兵去了北疆。


    暴君确实没有给镇安王下旨,可镇安王有先皇的遗诏。


    暴君气归气,却也无可奈何,这时候与其把镇安王召回京碍眼,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可江存度却觉得,这件事还可以换个思路来看。


    虽然兵部侍郎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可也并不是全无道理,最起码召镇安王回京这一条,就是不错的建议。


    【系统,我觉得现在召回男主,可以少走许多弯路。】江存度向系统提议道,男主提前上位,他提前退休,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系统:【……】


    江存度:【系统,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剧情主线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基石。】系统严肃告诫道,【请宿主按照任务要求,走完主线剧情。】


    江存度严重怀疑,他的系统是个死板的体制系统,否则明明可以一步到位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走完一套流程才能办下来呢?


    【当前剧情需要宿主回绝兵部侍郎的提议,请宿主按照任务要求,推动剧情发展。】系统催促道。


    江存度略做沉思,向系统确认道:【任务要求只是回绝兵部侍郎对吧?】


    系统卡顿了一下,总觉得宿主的话有些问题,但又解析不出来,最终只程序化地回道:【是。】


    【我明白了……】江存度结束了与系统的交谈,注意力再次放到眼前。


    大殿中,久久等不到回答,兵部侍郎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身体也有些站不住,晃了两晃。


    新君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传出了暴虐的名声,如今登基,脾性比之从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兵部侍郎此次上奏也是担着风险的,可是想起上头的允诺,他咬咬牙,又道:“请陛下圣裁!”


    江存度没有立刻回应兵部侍郎,而是看向了队伍前列的淮国公。


    “淮国公,你怎么看?”江存度出言询问。


    淮国公身形一顿,垂着的眼中闪过诧异,他没想到陛下会在这时点他的名字。


    没有过多犹豫,淮国公很快出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回禀陛下,北地远在边疆,形势不比京师安稳,老臣觉得,镇安王说不定有什么苦衷。”


    淮国公的话说得恳切,不知情的人,估计会以为他在替镇安王说情。


    江存度如果没有全局视角,很可能也要被骗过去了,眼前的淮国公就是一个面善心黑的老狐狸。


    一句“有苦衷”,看似是开脱之辞,可本质却是坐实了兵部侍郎方才的指控。


    这一套说辞,进可攻退可守,比直接抹黑高明多了,不愧是剧情后期,镇安王最大的对手。


    江存度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淮国公,缓缓开口道:“淮国公说得是。”


    得到肯定,淮国公却没有丝毫放松,而是越发恭谨地一拜,朝中其余大臣也都在暗中警醒着。


    暴君的脾气众所周知,众人只觉得陛下在说反话。


    先前镇安王离京,陛下就曾发怒处置了一批官吏。


    如今这事再次被提了出来,兵部侍郎还帮忙拟好了罪名,接下来,陛下恐怕要震怒,把矛头指向镇安王了。


    众人都缩着身体,竖着耳朵,年轻的天子在短暂的停顿过后,果然又开口了:“既然淮国公替镇安王作保,朕便信镇安王一次。”


    江存度的话并不重,轻飘飘地落入众人耳中,却冲得众人有些头脑发晕。


    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淮国公,此时也忍不住一脸懵。


    陛下刚刚说的是什么??


    因为江存度的一句话,朝中出现了短暂的骚动,朝中百官纷纷“眉目传情”,交换着眼色,以此来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错。


    江存度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待朝中安静下来,他道:“众卿有什么异议吗?”


    说完,江存度看向淮国公,又道:“淮国公,你所言镇安王有苦衷,难道是假?”


    淮国公神色一紧,他没料到陛下会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重点是苦衷吗?重点不应该是苦衷背后的贪功冒进和拥兵自重吗!


    不管淮国公心里怎么想,听到江存度的诘问,他一撩衣袍,先跪了下来,垂着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不解。


    据他所知,陛下并不信任镇安王,他刚才所说也是为了加重陛下的猜忌,可眼下,陛下的重心已经歪到脱靶了。


    淮国公既不能指责陛下理解有误,也不能承认自己说假话,只能用更明确一些的语言进行暗示。


    “陛下明察,兵书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臣才言镇安王或有苦衷。”淮国公先委婉表达出镇安王的不可控性,而后又道,“陛下不若召镇安王回京,事实一问便知。”


    “召回就不必了。”江存度的嘴角噙着笑意,他道,“朕相信淮国公。”


    “淮国公说镇安王有苦衷,那便是有苦衷。”


    淮国公:“……”


    江存度又把目光投向最先站出来的兵部侍郎:“既然镇安王有苦衷,那就是冯侍郎失察了。”


    兵部侍郎早在淮国公跪下的时候,就跟着跪了下来,他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听到天子的责问,他俯首而拜,颤声道:“臣……臣……”


    此时的兵部侍郎心中满是懊悔,他不知事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好处还没捞到,先惹了麻烦上身。


    陛下和淮国公,哪一个都是他开罪不起的。


    兵部侍郎在心中权衡利弊,最终一咬牙,颤着声认下了:“臣失察……”


    失察并不是什么大错,最起码情况比他胡乱攀扯要轻。


    “既然失察,你便写一封认罪书,向镇安王认罪吧。”江存度一锤定音说道。


    江存度的原则是能摸鱼,就绝不增加自己的工作负担,镇安王的对手,还是留给镇安王自己解决吧。


    他让兵部侍郎写认罪书,目的是给镇安王一点压力,让镇安王知道,朝中有人针对他,想要保命,就快点回来夺权篡位。


    催完镇安王那边的进度,接下来最紧要的便是调整工作时间,否则每天都凌晨四点起床,江存度觉得自己可能活不到镇安王回来。


    江存度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准备向大堇朝的官员们科普一下,什么才是健康的工作制度……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